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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戰肥下李牧破秦軍

秦始皇 王占君 9062 2018-03-13
黑色的旗幟,黑色的軍裝,秦國尚黑,十五萬大軍像一道黑色的洪流滾滾向前,其勢排山倒海不可阻擋。王翦在前,桓齮與楊端緊隨其後,三員大將威武雄壯,徑向趙國境內進發。前面便是趙國的邊城番吾,這是一處戰略要地,番吾如失,等於打開了趙國的大門,秦軍就可以長驅直入了。 番吾城內,趙國的統帥李牧和副統帥司馬尚正在為如何迎戰秦軍而爭論。司馬尚的見解得到多數將領的讚同:“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趙國的國土,寸土也不能被秦軍踐踏,現下秦軍距邊界僅有數十里,我軍應立即馳赴邊界,列開陣勢,與敵決一死戰。” “不可,”李牧一語否定,“邊界地勢平坦開闊,無險可守,易於敵軍進攻,去彼處迎敵,我軍將處於被動。” “再不出戰,秦軍就大踏步進入趙國疆域了。”司馬尚顯得急切,“如秦軍進入趙國的消息傳到邯鄲,大王必定惱怒。”

“戰爭不在於一時的勝負,一城一地的得失,統帥要有自己的主見,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李元帥的意思是放秦軍入趙。” “豈止入趙,”李牧又說出了令在座者大為震驚的話,“就連這番吾城也讓予秦軍。” “什麼?番吾城可是趙國的門戶,失了番吾城便等於門戶洞開,我軍就只有節節敗退了。” “這是一般邏輯,本帥的戰略是特殊邏輯。”李牧再加說明,“以往秦軍每戰必勝,實則是我軍統帥無方,打仗也不能因循守舊,要突破常規,出敵不意,才能克敵制勝。” “元帥的錦囊妙計,我等實在是莫名其妙。”司馬尚口中是不服氣。 “好,本帥就將此戰的部署簡要向眾將告知。但要嚴格保守秘密,不得洩露一星半點,否則將功虧一簣。”李牧向在座者從頭說出他的想法。

一盞孤燈閃動著如豆的熒火,監獄中特有的潮濕霉味令人陣陣作嘔。牆角落裡,有隻老鼠悠閒地活動著,似乎根本不在意有人存在。十數塊青磚撐起一塊木板,算作犯人休息的床,李斯說這還是他冒著殺頭危險為韓非特地安排的。靠窗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不如豬食的殘湯剩飯。李斯完全違背了嬴政要他善待韓非的旨意,而是成心要讓韓非感到沒有活路,逼著他能自己了斷。只有一點李斯沒敢陽奉陰違,那就是筆墨和竹簡甚至素帛都保證了供應。他明白,嬴政很可能索要韓非在獄中的著作。當然,李斯不會說是奉秦王之命供給韓非著述的工具,而是稱他關愛韓非而冒死為之。自然,又騙得韓非連聲道謝。 韓非從秦王的座上賓,變成了階下囚,這一天翻地覆的變化,令韓非難以接受。他感到自己沒有開罪秦王,也沒有過錯。好在給了他筆墨,他幾乎是不吃不喝奮筆疾書,以此來排遣胸中的悶氣。他結合親身的遭遇,在寫一篇巨制《說難》,闡述苦難對人的打擊與激勵,博徵旁引,深入淺出,立論高遠,思維辯證,足以顯現出他是集文學家思想家於一身的大儒。

李斯輕手輕腳走進來,韓非由於精神高度集中,全然沒有察覺身後有人,仍在揮筆寫作。李斯在他身後注視片刻,感到韓非的文章裡有一股凜然的正氣直沖霄漢,使他不由得戰栗。文中句句都像一把尖刀,刺入他的胸膛,使他有點喘不出氣來。他在後面親切地叫了一聲:“韓公子。” 韓非沒有回頭:“是李大人吧,我這篇文章就要收關了,我要一氣呵成把它寫完,就不與你禮讓了。” “下官適才看了幾眼,公子的文章是有感而發,確實太精彩了,定是一篇傳世之作。” 韓非不再理睬,全部精力全放在文章上。一刻鐘之後,他寫成最後一字,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中筆。 “公子,大功告成了。” 韓非站起:“階下之囚,能夠有條件著述,真得多謝李大人關照,但願這習作能流傳到世上。”

“公子放心,”李斯已經有了想法,“下官願效犬馬之勞,將這篇高論巨文帶出,讓世人爭閱。” 這又令韓非感動:“李大人不忘同窗情誼,非刻骨銘心難忘恩德,還望珍愛此文,這可是我在獄中的真實感受啊!” 李斯接過文章:“公子放心,我會善待它,讓公子的啼血之作在世上廣為流傳,甚至爭取讓大王過目。” “如蒙李大人呈遞給大王,非當叩首感激。”韓非很有信心,“大王若讀了此文,定能釋我出獄。” “那我就更當盡力為之。”李斯攜《說難》離開,邊走心中邊發狠,韓非你就作夢去吧,要我呈送大王?我要讓這篇文章化為灰燼!他急步向前,準備返回府中將文章燒毀。 在監獄大門內,趙高迎面走來。一見李斯,趙高問道:“李大人,來此莫非又為那個韓非催死?”

“總管哪裡話來,是來探望一下下官的同窗。” “他可在著述?” “一直在奮筆疾書。” “大王真有先見之明,說韓非不會閒著。” “哼,他又寫了一篇《說難》。”李斯將手中的帛書晃了晃,“我要叫他白費力氣。” “你欲如何?” “燒掉它。” “晚了一步。” “怎見得?” “大王派我來取韓非的文章。” “這……”李斯實實不願讓嬴政見到這篇《說難》,“總管就說韓非沒有文章,說他意志消沉,難以下筆。” “李大人這不是孩子話嗎?”趙高現出輕蔑的笑容,“大王認定韓非會有著述,豈是騙得了的?那樣,你我都要受到責罰。” “我擔心大王看了文章後,會發惻隱之心。” “韓非的文章就那樣感人動人?”

“他是有感而發,傾吐了滿腹的冤屈和憤懣。” “文章不給大王肯定是辦不到的,大王看後也許更加動怒也未可知。”趙高從李斯手中拿過帛書文稿。 “且待大王看後再作道理。”李斯心中忐忑。 趙高走時回頭安慰李斯一句:“李大人但放寬心,大王有何反應,咱家會及時知會你。” 李斯作暗暗盤算,他的臉上騰起了一片殺氣。 正是暑熱時分,太陽剛剛升起,大地上就已經熱氣蒸騰,頂盔披甲全副武裝的秦軍在王翦的統領下,向番吾城逼近。前面是一片雜草叢生的小樹林,隱隱騰出一股殺氣。桓齮提醒:“王老將軍,前方的地勢易於隱蔽,要防趙軍埋伏。” “有理。”王翦傳令,“全軍停止前進。” 楊端主動請纓:“老將軍,末將願帶一哨人馬,前往叢林中探路,看有否趙軍埋伏。”

“如此甚好,楊將軍要小心謹慎。” “末將自有道理。”楊端率一千馬軍向前搜索前進。接近叢林邊緣,埋伏在內的趙軍吶喊著殺出,副統帥司馬尚一馬當先,揮槍直取楊端:“殺啊!秦軍中了埋伏,不要放走一兵一卒。” 楊端與司馬尚過馬交手,趙軍人多勢眾,立時佔了上風。王翦在後發現前方已是開戰,急引大軍增援。待桓齮的一萬人馬撲上前,趙軍抵擋一陣便敗退下去,但並非潰不成軍,而是井然有序地退卻。 秦軍追擊了大約二十里路,一座高山橫亙在眼前。地勢險要,一道峽谷順河而彎,只有數丈寬窄,眼見得趙軍拐進去不見了踪影。桓齮又提醒:“老將軍,趙軍定有埋伏。” “地勢凶險,理當慎行。”王翦在觀察。 楊端以得勝之師再度請戰:“老將軍,還是由我打頭陣,總不能因有埋伏便裹足不前了。”

“楊將軍仍帶一千騎,發動試探性進攻。”王翦囑咐,“我帶大軍隨後接應。” 楊端領兵向山彎裡追去,進入峽谷,拐過了幾個彎道,仍然不見趙軍踪跡,面前是座更高的山嶺,碧峰插空,舉頭仰望,幾乎不見山頂。王翦、桓齮也已跟進,見山下的道路越發難行,溪水約有沒膝深淺,河灘裡雜陳著大大小小的怪石,再要前進,就只能從河灘上通過。楊端想了想,策馬回來面見王翦:“老將軍,怎麼辦,還追不追?” 王翦決心很大:“趙軍能走,我秦軍也能行,敵人縱然有埋伏,我強秦大軍又何懼哉!” 這番話,也激起了楊端的無限豪氣:“末將明白,一路追擊,決不停步。” 楊端的一千馬軍在前,王翦領大軍在後,過了這段半里路的河灘,前方又是峽谷中的山路。大軍過了王屋山,也沒見一個趙軍。楊端心下犯思忖,這司馬尚的人馬退到了何處呢。正在猶疑之際,對面響起急遽的鼓聲,百十桿趙國的軍旗從山丘後豎起,鼓聲中,趙軍的萬餘人馬列隊擺開陣勢,司馬尚橫刀在旗門下,做好了交戰的準備。待楊端到了近前,司馬尚策馬出列,用大刀刀尖一指:“秦將報名受死。”

“你爺爺大將楊端,看我來取爾狗頭。”楊端挺槍直衝過來。 司馬尚手下的副將縱馬迎出:“副帥,殺雞何用牛刀,讓末將打他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二人在陣前廝殺起來,戰有三十個回合以後,副將的手中戟被磕飛,撥轉馬頭敗下陣來。司馬尚見狀親自出馬,手中刀橫掃過去,楊端使槍格開,雙方大戰有一百多個回合,司馬尚顯得不支,回馬敗下陣去。趙軍隨即落荒而逃。楊端催馬要追,桓齮喚住他:“楊將軍且慢。” 楊端勒住馬:“桓將軍,為何?” “須防敵軍埋伏。” 王翦有些不悅:“怎見得?” “我大軍十五萬進擊,而趙軍也有二十萬人,司馬尚為何只帶萬餘人迎戰,大隊趙軍又在何處,不能不令人生疑。” “笑話,”王翦自有他的見解,“番吾城是趙國門戶,趙軍大部當然都在番吾鎮守,司馬尚迎戰,不過是試探,兩軍決戰,當在番吾城下進行,這樣淺顯的道理還用說嗎?”

“老將軍,”桓齮在馬上一躬,“此番我軍對手非比尋常,乃是趙國大將李牧,此人能征慣戰足智多謀,當時時處處小心。” “李牧厲害,難道老夫還怕他不成?老夫身經百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倒要會會這位趙國名將,看他可有三頭六臂。”王翦畢竟是全軍統帥,下達將令,“楊將軍仍為先鋒,向前追擊。” 於是,秦國大軍全速向前。 嬴政在內書房裡等得有些心焦,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坐立不安。難道將韓非投入牢獄是過錯,那麼就當盡快改正過來。他往來踱步徘徊,埋怨趙高久久不歸。總算把趙高盼回來了,他劈頭就訓:“你為何去了這許久,害寡人等得好苦。”趙高一聽這話音,明白嬴政對韓非的著述是望眼欲穿,看起來這個大王對韓非還是情有獨鍾:“大王,奴才沒敢耽擱。” “文章呢?” “大王真有遠見,韓非果然有所著述。”趙高將帛書呈上。 嬴政急不可待地接過,展放在書案上就看,甚至來不及入坐。趙高將御座移過去,嬴政這才坐下。這《說難》真是將嬴政深深吸引了,他看得極其認真,連水都顧不得喝上一口,眼見得天色已晚,趙高將地上的十數盞油燈點燃,嬴政仍在專心致志地閱讀。趙高心說,韓非什麼狗屁好文章,嬴政就這樣被吸引,他上前啟奏:“大王,該用晚膳了。” “你將韓非召進宮中,孤王與他同進。”嬴政沒有抬頭。 趙高心裡一驚,他故作懵懂:“大王,韓非可是在牢獄之中啊!” “放出來就是。”嬴政依然頭不抬眼睛不離帛書,“送他入獄,本意是懲戒一下他的狂妄,看來寡人錯矣,韓非實乃大才,這文章寫得太好了,句句精華,絲絲入扣,寡人要與他共進晚膳,也好邊吃邊求教。” “大王。”趙高心生一計,“現在入宮,怕不合適。” “何以見得?”嬴政恨不能立刻見到韓非,“你與李斯難道擔心韓非得到孤王的重用?” “奴才決無妒賢忌能之心。”趙高謹慎地勸說,“大王,奴才的意思是,韓非在獄中多日,盥洗不便,難免身有異味。可於明晨知會大王的赦免令,待他沐浴更衣之後再見不遲。” 嬴政想想,覺得有理:“也有道理,此刻相見,頗為不雅,且待明晨你去傳旨,送他一套新衣。” “遵旨。”趙高恭順地回應。待侍候嬴政用過晚膳後,趙高急沖衝出宮到了李斯府中。 李斯見趙高匆匆而來,便問:“公公,莫非有了壞消息?” “大王要赦免韓非。”趙高便將經過從頭告知。 李斯聽後發呆,半晌無言。 趙高笑了:“李大人,怎麼發傻呀?” 李斯長嘆一聲,“韓非一旦受寵,你我二人只怕就得退避三捨了。”趙高又復冷笑:“不讓他得寵,不就萬事大吉了!” “大王要重用他,你我如之奈何?” “李大人,如果他不存在了,那大王還重用誰呢?” “可是韓非他健在啊!”李斯咬牙切齒恨恨地說,“他怎麼不就嘎嘣一聲乾脆死掉呢。” 趙高繃起面孔:“李大人哪,咱家還非得直說不可,就在今夜,我們叫韓非身死豈不一了百了?” “他如何便能死?” “你呀,聰明人怎麼糊塗呢?”趙高在他耳邊低語一番。 李斯稍顯為難:“這,似乎有些殘忍了。” “有道是無毒不丈夫,你不能想吃還怕燙。” “好吧,”李斯勉強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關押在牢房,韓非仍在奮筆疾書,他把寫作作為排解苦悶發洩怨氣的唯一方法,劣等飯食還擺放在桌角,他還沒有吃晚飯。李斯踱了進來,從人放下一個食盒退出去了。韓非已經全身心地沉入到著述中,根本沒有理會李斯的到來。 李斯到了韓非身後:“韓公子,該用晚餐了。” 韓非頭也不回:“不吃了,我把這一節寫完。” “韓公子,我給你帶來了上好的酒菜。” “卻是為何?” “公子且放下手中筆。”韓非將食盒裡的酒菜逐一撿出,擺放在桌面上。 韓非只得放下筆,轉過身來,開口便問:“李大人,可知我的《說難》趙總管是否已轉呈大王一閱?” “據悉已是呈遞給大王。” “那麼大王可否看過?” 李斯點點頭:“閱過矣。” “那大王他可有何旨意?”韓非對自己文章的感染力深信不疑,覺得秦王只要看了《說難》就能洗雪他的冤屈。 “別問了,先把這酒菜用了。” “莫非……”韓非還有幻想,“我想大王他不至於吧!” 李斯為韓非斟上一杯酒:“公子,請滿飲此杯。” 韓非哪有心思喝酒:“李大人,大王他到底有何旨意?” “待用過酒飯再說。” 韓非隱隱有一絲不祥的感覺:“大人若是不講明情況,我這酒是無論如何也喝不下的。” “咳!”李斯長嘆一聲,眼中滴下淚來。 “大人,”韓非已覺不妙,“大王他莫非要,要……” “你呀,韓公子,非得寫什麼《說難》,還非得呈給大王,這可倒好,大王說你滿腹牢騷,對大王他怨氣十足,更加惹惱了大王,這,這,讓你飽餐一頓後,賞你一杯鴆酒。” “啊!”韓非大吃一驚。 李斯從食盒底層取出鴆酒,輕輕放在桌上:“公子,下官對不住你,我雖再三求情,大王就是不肯寬恕。” “我的《說難》會使大王氣上加氣?大王應該理解我的苦衷啊。”韓非依然相信自己的文章。 “公子有所不知,大王從來是喜怒無常。凡是他決定的事,任何人也休想更改。公子啊,下官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韓非上下反复打量著李斯,看了又看,瞅得李斯有些發毛。 李斯不由得問道:“公子,為何這樣注視下官。” “李大人,你我同窗,你該不會重演龐涓對孫臏的故事吧。”韓非雙眼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直刺李斯。 “公子,你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李斯避開韓非的目光,“如果公子實在信不過我,下官就與你同歸於盡。” “這怎麼可以,這又怎麼可能呢?千不怨萬不怨,都怨我的命苦,所恨平生所學未得施展。”韓非端起鴆酒一飲而盡。 李斯臉上現出了一絲獰笑,韓非在痛苦的掙扎中,看到了李斯異樣的表情。一陣劇烈的疼痛之後,他口鼻流出鮮血,手指李斯,說出兩個字來:“你,你!”身體不支,重重倒在地上。一代大儒,就這樣在陰謀淒慘中離開了人世。 甘泉宮迎來了又一個金色的黎明,嬴政草草用過早膳,便迫不及待地吩咐趙高:“速去傳孤王旨意,命韓非沐浴更衣,立刻進宮。” 趙高應聲:“遵旨。” 宮門外,李斯剛好趕到:“趙公公,去往何處?” 趙高急問:“怎麼樣?” “了斷了。” “好,”趙高知會,“大王要我宣韓非進宮,李大人便按你我事先議好的回復大王去吧。” 李斯隨趙高進入嬴政的內書房,嬴政一見詫異地發問:“趙高,你為何去而復返?” “大王,李大人有事禀奏。” “他奏他的,你且去宣召韓非。” “大王,韓非他已於昨夜身死。” “什麼!”嬴政一驚,轉向李斯,“此話當真?” “大王,千真萬確。” “這就怪了,好好的人怎麼會說死就死呢?”嬴政心中起疑,“該不是你二人合謀所害?” “大王,臣今晨接到獄吏報告,便前去看望,見韓非已割腕自殺身亡。”李斯嘆息一聲,“他也是公子王室貴冑出身,沒受過這個屈,想不開就尋了短見。” 嬴政無力地頹坐在寶座上,口中喃喃自語:“是寡人害了他,當初就不該把他下獄啊!” 番吾城在晨曦中挺起威武的雄姿,趙國的國旗和大元帥李牧的帥旗在藍天裡飄揚。守城士卒嚴陣以待,下級將官在不停地巡邏。城下數里之外,秦國大軍安紮好營寨,正在做進攻前的準備。而城內趙軍的統帥帳裡,還在為戰略爭吵著。 “本帥還是那個意見,棄守番吾城,誘敵深入,設下埋伏,方能出奇制勝。”李牧一臉嚴肅。 “我反對。”副帥司馬尚仍不相讓,“番吾乃趙國門戶,此城失守便門戶洞開,秦軍即可長驅直入了。” “戰爭不在一城一地一時的得失,若失去番吾,能換來整個戰役的勝利,又何樂而不為!”李牧發布命令,“本帥決定十五萬大軍撤至肥下埋伏,留下五萬人馬守城,用以迷惑秦軍。成敗在此一舉,若敗本帥自擔全責。” 司馬尚等不理解也無可奈何,只能遵軍令行事。 王翦大軍推進到番吾城下,四面將城池團團圍住,便親自出馬叫陣。李牧列隊出戰,一員副將迎戰秦國大將楊端,戰過幾十回合,副將被楊端挑落馬下。司馬尚見狀接住楊端廝殺。二人戰有一百多個回合,司馬尚不支,敗下陣來。李牧親自出馬,敵住楊端激戰。又打了近百回合,楊端越戰越勇,李牧畢竟年歲已大,體力不支敗下陣來。王翦揮軍掩殺,趙軍退入城中堅守。秦軍一日之內,發起三次攻城,俱被守城趙軍打退。 當夜,李牧對守城將士說:“明日,秦軍定會全力發起攻擊,我們在拼命抵抗後,即應佯作敗退失守番吾。” 司馬尚實不甘心:“大帥,番吾讓與秦軍,萬一肥下伏擊不勝,我軍就無法扭轉敗局了。” “只要我們敗得真實,肥下的會戰就穩操勝券。”李牧好言相勸,“副帥,要堅定必勝的信念,將士們全看著你我二人呢!” “好吧,事已至此,也只能孤注一擲了。”司馬尚畢竟是副職,也只有服從的份兒,“成敗就看肥下一戰了。” 紅日噴薄而出,番吾城的清晨,群鳥嘰啾,炊煙繚繞,大戰前的戰場,一派和平靜的景象。秦軍業已飽餐,王翦正在作戰前動員。之後,秦軍便發動了強大的攻勢,兵力是往常的兩倍,王翦、桓齮等親自督戰,完全是勢在必得的陣勢。趙軍在抵擋了一個時辰後,城樓上丟下是一千多具屍體,終於不支而敗退出城。番吾城頭飄起了秦國的旗幟。 王翦建議擴大戰果,命部隊全力追擊。前面趙軍已是潰不成軍,沿路丟下大量輜重和旗幡武器,傷員丟在道旁也無人顧及。王翦一心要取得全勝,催促隊伍加快速度追擊。大約二十多里路後,前面來到一處山谷,蜿蜒的道路拐入谷中,地勢異常凶險。 桓齮勒住胯下戰馬:“老將軍,這里山谷險峻,趙軍若有埋伏,我軍就要吃大虧,得謹慎行事。” 王翦不以為然:“趙軍已是一敗塗地,那有設伏的力量,此時當緊緊咬住趙軍,使其沒有喘息之機。” “老將軍,末將總覺得番吾城得來容易,照理趙國當有二十萬大軍,可他守城的兵力明顯不足,對番吾城這樣關係到趙國存亡的要塞,趙軍的大軍何處去了?” “桓將軍純屬多慮,番吾城我軍是血戰得來,趙軍明明是支撐不住而敗逃,要追就得一鼓作氣,像你這樣瞻前顧後,趙軍就要逃回邯鄲,我軍下一步攻打趙都就要大費周折。迅速進擊,不得有誤。” 桓齮不敢再有異議,催馬率部下向山谷裡追去。拐過谷口,桓齮發現谷內是一片開闊地,足有十幾里地大小,便又放心地追趕。可是令他奇怪的是,趙軍的散兵已不見了,丟棄的兵器和輜重也沒有了,而正前方是一片茂密的叢林,隱隱地透出來陣陣殺氣。 桓齮勒住馬:“老將軍,地勢凶險,一旦有趙軍埋伏,我軍就要吃大虧。” “怎麼,難道還回軍不成?” “末將不是那個意思,秦軍怎有後退之理。” “那就在這坐視?” “當然不能,大軍總得前進,也好攻取趙都邯鄲。” 王翦不免嘲諷他:“桓將軍進又不敢進,退又不能退,依你之見我秦國大軍究竟該如何呢。” 桓齮也已無言答對:“末將只是說須當慎重,不要中了趙軍的埋伏。” 王翦轉問楊端:“楊將軍,你意下如何?” “既然身為大將,就當無懼生死,趙軍已是潰不成軍,哪有力量設伏,我軍就當勇往直前。”楊端自告奮勇,“老將軍,末將願為先鋒。” “好!”王翦大為高興,“領一萬馬軍向前追擊。” “得令。”楊端將令旗一揮,率軍撲向前方。 秦軍十五萬人馬陸續擁上河灘,楊端的前軍便已接近叢林,正當他猶豫著是否進入林中,只聽咚咚咚三聲炮響,叢林內豎起千百面趙軍的旗幟,成千上萬的趙軍吶喊著站起,齊聲高呼:“秦軍中計了!王翦是死路一條!”為首一匹高頭戰馬,馬上一員大將,金盔金甲,手提金背砍山刀,對楊端用刀尖一點:“大元帥李牧在此恭候多時,送死的秦將報上名來!” 王翦正在驚悸間,秦軍身後又是三聲號砲,十萬趙軍從背後截住了退路。肥下的谷口已被堵死截斷。趙軍副帥司馬尚橫刀立馬高聲叫陣:“老兒王翦快快前來受死!” 秦軍呈現出一陣慌亂,但王翦高呼:“鎮靜,此乃本將軍求之不得,正好與趙軍決戰。” 桓齮提醒:“將軍腹背受敵,形勢對我軍不利。” “怎麼,你膽怯了?” “非也。”桓齮分辯,“末將說要正視眼下的形勢,趙軍截斷退路,只有死戰向前,你我分兵拒敵吧。” “好,你去對付後面的司馬尚,我去痛擊前頭的李牧,看他可有三頭六臂。”王翦催馬向前。 秦軍不愧訓練有素,從慌亂中穩定下來,隨王翦向趙軍殺去,絲毫不減以往聲勢。就在秦軍向前猛沖之際,平地轟隆一聲響,地面突然塌陷下去,王翦及上千秦軍墜入了數丈方圓的大坑。後面的秦軍急忙營救他們的主帥:“老將軍,老將軍!” 李牧嘴角現出微笑,將手中令旗一揮:“放箭。” 頓時,趙軍的弓箭手萬箭齊發,箭矢如飛蝗似驟雨一般飛向秦軍,前往營救王翦的秦軍非死即傷。此刻,王翦成了趙軍弓箭手的釣餌,在陷坑四周很快就堆滿了秦軍的屍體。但秦軍毫不退縮,依然在奮力營救王翦。而陷坑內的王翦在楊端與副將的協助下,踏著士卒的肩頭,奮力爬上了坑沿。李牧一見王翦就要逃生,又一揮令旗,弓箭手停止了放箭,他則率軍撲殺過去。但王翦已然跨上一匹戰馬,重新指揮部下迎住趙軍廝殺。 谷口處,桓齮與司馬尚的戰鬥也異常慘烈。雙方幾乎是膠著在一起,彼此很難分清誰是哪方兵將。司馬尚沒想到中了埋伏的秦軍戰鬥力絲毫沒有減弱,始信李牧事前的分析。他按照事先的準備向山腳下後撤,最後將大軍撤入了一個巨大深遂的岩洞中。桓齮緊緊咬住趙軍,但山洞口早就堆好了沙袋,秦軍難以進入。就在這時,山頂上埋伏的趙軍將巨石滾落下來,直砸得秦軍鬼哭狼嚎,狼奔豚突,如雨飛落的巨石,使得秦軍非死即傷,桓齮的部下損折四成以上。 秦軍戰鬥力大為降低,司馬尚率趙軍從山洞裡殺出,以多勝少,恃強凌弱,將秦軍的敗殘人馬盡數砍殺。肥下谷口這一戰,秦軍損折了數万之眾。 而王翦這邊的秦軍則似乎佔了上風,李牧的趙軍不敵,向叢林後退卻,王翦揮軍掩殺。然而,秦軍進入叢林後,便感到腳下軟綿綿的不好行走,低下頭看,地面上全是毛茸茸的蒿草,而且有陣陣令人作嘔的火油氣味。王翦反應過來,心說不好又中計了,正要招呼全軍後撤,可惜已是晚矣,趙軍的弓箭手已將千萬支火箭射來。那火箭落地,與乾草火油相燃,立時騰起沖天大火。秦軍哪裡還能戰鬥,全被燒得焦頭爛額,許多人像火球般滾來滾去。更兼東南風起,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王翦的部下非死即傷。眾將士圍護著王翦向火場外突逃,大火中楊端落下馬來,被自家人馬踩踏,枉送了性命。 王翦僥倖撿得性命,在殘兵敗將的保護下,向肥下谷口落荒而逃,桓齮的敗軍在谷口接應。二人相見,王翦長嘆道:“悔不聽將軍之言,致使大軍中伏,幾乎全軍覆沒,還有何面目回見大王!”說罷拔腰中佩劍就要自刎。 桓齮眼疾手快將他拉住:“老將軍何必如此輕生,且回咸陽,聽憑大王處置,或許重整旗鼓,報這一箭之仇。”王翦的花白鬍鬚在飛卷的煙火中飄動,他無可奈何地將寶劍送還鞘中,帶領著僅剩的三萬秦軍踏上了歸程。這是強大的秦國二十年來第一次戰敗,而且敗得是那樣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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