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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花夫人投毒萬壽糕

秦始皇 王占君 8378 2018-03-13
宮室內很靜,沒有一絲聲響。此時倘若掉落地上一枚縫衣針,都能聽得見。嬴政在讀書,也許是這書的內容把他深深吸引了。他太專心致誌了,沒有人敢打擾。 李斯匆匆走進來,作為廷尉,他要管刑獄,還要掌管軍情密報。有了重大消息,他要及時向國王禀報。因此,趙高也未敢阻攔,只是輕聲提醒:“大王正在專心看書,已是入迷了。” “看的是何人著述?” “咱家不曉。” 李斯輕手輕腳走到嬴政背後,往几案上望去。嬴政已經有了察覺:“何人在孤王身後。” “大王,是為臣。”李斯繞到正面躬身施禮。 “不經宣召,進宮見朕,想必有重大軍情。” “大王,剛剛得到密報,趙王已將該國駐守邊關的大將李牧召回邯鄲,命其執掌全國的軍事。”

“這就是說,召李牧是為對付我大秦的。” “正是如此。” “李牧鎮守邊關十數年,打得匈奴望風逃竄,是個很有軍事才能的人,這倒是個強硬的對手啊!” “大王心中有數,臣下也就放心了。”李斯提醒,“今後滅趙之戰,只怕就難打了。” 嬴政一陣冷笑:“趙國之亡,乃大勢所趨,早晚而已。不在乎有一兩個能征慣戰的武將,關鍵是趙王遷軟弱無能,有了能人也不會用。現在的趙王,便廉頗重生,也挽救不了趙國的滅亡下場。” “大王雄心可吞日月,為臣折服。”李斯有意討好,“大王適才在看何人著述,那樣專心?” “你就看一眼吧,可曾讀過這冊書?” 李斯俯身略看幾行,便脫口而出:“大王,此乃《孤憤》也。”

“怎麼,你讀過?” “此書乃韓國人韓非所著。” “卿對韓非此人可有所了解?” “豈止了解,是相熟爾。” “何以相熟?” “禀大王,為臣與韓非曾同師從於荀卿門下。在一起同學三年,對韓非其人頗為了解。” “這樣一位大儒大人才,為何不向孤王舉薦?” 李斯沒想到嬴政如此看重韓非,心中很不是滋味,便說:“韓非其人性情高傲,都不肯輔佐韓王,要他事秦,是斷難辦到的。” “他在韓國今任何職?” “乃一介布衣。” “如此大才,竟不為韓王所用,豈不是明珠埋於塵土。”嬴政脫口而出,“孤王要重用他。” “這,”李斯遲疑一下,“他不肯來秦倒在其次,只怕是韓王不肯放他。”

“韓王不用,緣何還會不放?” “大王要重用韓非,必然引起韓王的警覺,他擔心韓非事秦後對韓國不利,故而必定不肯放他來秦。” “寡人看,是李大人妒賢忌能吧。”嬴政一語雙關,“孤王對於人才是多多益善,韓非如來秦,不會影響李大人的官位。” “大王玩笑了,臣絕非雞腸鼠肚之人。”李斯為表誠意,主動請纓,“如大王有意,臣願出使韓都陽翟,為大王索取韓非。” “此正寡人之所願也。”嬴政現出笑意,“李大人與他同學,正可好言相勸,來秦可令他不負平生所學,得以大展宏圖。” “臣一定將大王渴求之意申明,要他莫負大王青睞。”李斯又問,“倘若韓王不肯放行,又當如何?” 嬴政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曉諭韓王,如若扣住韓非不放,那麼就等待我大軍進剿吧。”

“大王,還當含蓄一些才是。” “就這樣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嬴政是勢在必得的,“我大秦向來是言必信,行必果。” 李斯不敢再多說:“臣謹遵王旨。” 韓國都城陽翟,城市遠沒有鹹陽恢宏,也不及邯鄲繁華,但也盡顯都城的富庶。韓王的宮殿,更是毫不遜色於秦王的宮室。韓王安是個性情古怪的人,在軍政事務及用人上,一向是朝令夕改反复無常,使得滿朝大臣全都莫衷一是,不知該怎樣服侍國王。韓國在七國中是最小最弱的,但在享樂宴飲遊獵上,韓王安決不落後於其他六國的國王,而且比他們的排場都要大得多。這不,平陽邊關有李牧鎮守,他完全放心了,又在宮廷裡飲酒尋歡了。 十八位全裸的美人,在水榭上輕歌曼舞,她們唱的是韓王安剛剛填寫的《天夢謠》,韓王安聽得如醉如痴。

夜闌珊,星光淡,紅綃帳裡正纏綿。 楚腰纖,朱唇艷,香汗露滴濕粉面。 溫舌軟,夢魂牽,羞見君王戰猶酣。 丞相韓辰急步走上,對舞女們一揮手:“退下。” 這位相國一貫以嚴肅著稱,舞女們怎敢怠慢,一陣風般地下去了。韓王安不安地問:“相國,莫非又有重大軍情?” “此事比軍情還要重大。”韓辰告知,“大王,秦國的廷尉李斯出使我國,等候大王召見。” “他,他來做甚?” “秦王嬴政派他來索要韓非。” “原來如此,”韓王安的腰板立刻挺直了,“他不是來下戰表的。秦王為何索要韓非呀?” “據說秦王讀了他的著述,對其才華甚為欽仰,故而請他去做上賓。”韓辰道,“秦王說也好朝夕請教。” “哼,”韓王安端起了架子,“韓非是我韓國人,他憑什麼說要就要,寡人怎能任他調遣。”

“大王一向棄韓非如草芥,秦王來要何不做個順水人情。”韓辰提醒,“強秦可是開罪不得。” “我國的子民,本王愛給不給,他還敢發兵來強搶硬奪不成!”韓王安一副真理在身的架勢。 “大王,還是對秦使以禮相待才是,何況來者又是秦的重臣李斯,大王總是要見一見。” 韓王安來了脾氣:“寡人就偏不見他,看他李斯又能如何!” “大王,一旦引發戰爭,那時悔之晚矣。” “身為韓國丞相,不要被強秦嚇破膽。”韓王安氣壯如牛,“嬴政便發兵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韓辰屢諫無果,也只有嘆氣而已。 咸陽的甘泉宮內,今日是一番喜慶景象。花美人的寢宮懸燈結彩,宮女和太監里外穿梭地忙碌,端上來各種時新水果,擺放上各式甜點麵食。適逢花美人壽辰,嬴政答應前來暖壽,這可說是天大的禮遇和喜事,使得宮中上上下下忙個不停。花美人花妹卻是鬧中取靜,她和趙高在內室中正說悄悄話。

趙高惡狠狠地將拂塵一甩:“就這麼辦!” 花妹有些膽怯:“萬一大王查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怎麼會呢,”趙高鼓勵她,“你自己不露出破綻,還有我為你幫腔,諒她這位王夫人難逃此劫。” “這,我還有些於心不忍。” “真是女人見識,不這樣你永遠也當不上王夫人,你兒胡亥也永遠不用想成為太子。” “就依總管。”花妹終於點頭了。 “哎,這就對了。”趙高說罷,掉頭便走,“咱家得去接大王了。” 花妹送趙高出宮門,恰值王夫人杏娟宮院的總管劉太監來到,見了花妹趕緊打招呼:“花娘娘,咱家有禮了。” “喲,劉公公,這是哪陣香風把您給吹來了。”花妹先用眼睛盯了一下劉總管手中的提盒,又用眼角掃一下趙高。

劉總管恭恭敬敬地回話:“娘娘壽誕,王夫人無以為賀,依照往年慣例,僅備萬壽糕一盒,讓老奴奉上,為娘娘添壽。” “這真是受之有愧呀!”花妹命身邊的隨從宮女接過,“改日哀家自當親自登門致謝。” “不當勞動鳳駕,老奴這就回去複命了。”劉總管又和趙高見禮作別,然後緩緩走了。 趙高有意殿後,對花妹一語雙關地說:“娘娘,奴才也告退了,答應的事可莫要忘記。” “總管放心,哀家是言而有信的。” 趙高放心地離開。 花妹回到宮內,將身邊侍立的宮女支開,迅速取出趙高給的紙包,裡面是白色的粉末,再打開劉總管送來的萬壽糕盒蓋,只見一盒整整十方精美的麵食,她將粉末輕輕撒上,與表層的糖粉一樣。在做這些時,花妹覺得心跳加速,手也微微發抖,額頭不由得汗珠滴落。

宮女轉回,見狀詫異地問:“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臉色如此不好,還汗流滿面,是不是突然生病了?” “不妨事。”花妹遮掩,“大概是適才出房時受風了。” 門外傳來喊聲:“大王駕到。” 花妹疾步出迎,恰與嬴政相遇,他身後的趙高向花妹遞了一個眼神,花妹會意地眨一下眼睛,表示已經按計辦妥。 嬴政落座後,宮女端上茶來。嬴政飲了一口:“愛妃壽辰,孤王特來祝賀,願你永遠這樣美貌無雙。” “大王日理萬機,還撥冗為妾妃暖壽,令妾妃受寵若驚。”花妹離座一拜,“願大王聖壽無疆。” “孤王今日起早,此刻略感到腹中飢餓,愛妃這裡可有什麼點心,讓孤王聊補飢腸。”嬴政喝了茶後,飢餓之感更加強烈。 花妹應聲答道:“剛好有王夫人送來的萬壽糕,大王可以品嚐一下,看是否對口味。”

“孤王平時最喜吃萬壽糕了,每當我去夫人宮中,她都備有這樣點心,拿出來就是。” 花妹命宮女將成盒的萬壽糕取來,打開盒蓋呈送到嬴政面前,嬴政揀起一塊,就向嘴里送去。 “且慢。”花妹急加阻攔。 嬴政已將萬壽糕送到嘴邊,不免詫異地問:“花美人,卻是為何。” “妾妃想,大王一身系國家安危,這萬壽糕經歷多人之手,還是先讓妾妃嚐嚐,若無意外,大王再用不遲。” 嬴政深受感動:“美人好意孤王領受,但讓你試嘗,寡人之心怎安,我想不需如此,還不至於有人對孤王投毒吧。”嬴政說著,又要將萬壽糕送入口中。 花妹一把搶下來:“大王,小心無大錯,還是試試再吃放心,萬一有毒,將悔之晚矣。” 嬴政此刻未免多心了,花美人這樣阻攔,莫非她知曉糕中有毒,但嬴政不露聲色,他想試探一下花妹的忠心,便順水推舟地說:“那麼,就依美人,你先試嚐一下也未嘗不可。” 花妹將萬壽糕拿在手中,做送入口中狀。趙高在一旁開言:“娘娘且慢,不要急於品嚐。” “為何?”花妹明知故問。 “娘娘,萬一真的有毒,娘娘的鳳體如何吃得消,再說為此送命也不值。”趙高說出一番道理。 嬴政斜他一眼:“如此說,是趙總管要以身試之,以免寡人與花美人發生意外,這倒足見趙總管之忠心。” 趙高訕笑一下:“大王,何苦用人命試它,這宮中有現成的小貓,還不是一試便知。” 花妹忙說:“趙總管言之有理,宮女,將小貓抱來。” 宮女遞過小貓,花妹將萬壽糕餵與貓吃,然後再作觀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那小貓兩腿一蹬,口鼻流血而亡。花妹驚叫:“這,這,怎麼真的有毒啊!這是誰幹的?” 趙高接著幫腔:“這還了得!這明顯是衝大王來的,一定要嚴查,追出幕後真兇。” 嬴政不動聲色地問:“這萬壽糕從何而來?” “是,是王夫人差劉總管剛送來不久。”花妹緊接著說,“妾妃想,這投毒之事絕不是王夫人所為。” “她送來的萬壽糕,她就脫不了乾系。”嬴政說時顯得很平靜。 “王夫人也沒有必要毒死大王啊。”趙高又插言,“她已貴為王夫人,大王待她不薄。” “如果是她,這動機又是為何呢?”嬴政有意問。 趙高故意沉吟一下:“萬壽糕是給花美人送來的,那除非是對著花美人。” 嬴政反問:“她已經做了王夫人,又非花美人佔著她的位子,又何故對花美人下毒手呢?” “這個,奴才就不好說了。”趙高有意閃爍其詞。 “孤王赦你無罪,儘管照直說來。” “大王,奴才想,花美人深得您的寵愛,而王夫人備受您的冷落,換了我心中也是有怨氣的。”趙高頓了一下,“怨之所至,欲將仇家除去而後快,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如此說來,這投毒之事,十有八九是王夫人所為。”嬴政現出慍怒的表情,“這樣狠毒的女人,就當賜死。” “萬萬不可。”花妹急加勸諫,“大王,王夫人乃后宮之首,豈可輕動,即便真的要害死妾妃,也沒有實施成功,妾妃仍是安然無恙,便有過失,當無死罪,大王切不可這樣嚴懲。” “寡人對誰寵幸那是寡人的喜好,怎容她如此暗下毒手,若非你多個心計,孤王和你都險些喪命。若不除掉她,這后宮焉有安寧之日,而且美人也難出胸中這口怨氣。” “大王,妾妃不怨王夫人。”花妹說著屈身下跪,“妾妃懇請大王千萬免除王夫人的死罪。” “難得愛妃如此深明大義,以德報怨,”嬴政注意觀察花美人的表情,“死罪即便饒過,她的活罪也難免,對她該如何處置是好。” “大王,還是饒過王夫人這一次吧。”花妹按事先趙高教好的回答。 “大王,”趙高也在為杏娟說好話,“投毒之事細節還當詳勘,這中間的過程尚需核查。劉總管送來中間是否做了手腳,這期間是否有他人暗中下毒,都還是個未知數,請大王不要輕易對王夫人處以重罰。” 嬴政心中可就犯核計了,要說是杏娟下毒,他覺得杏娟不是這種人,而且也沒這個必要。要說是花妹陷害,花妹又一再為杏娟說情。要說是趙高的陰謀,趙高又再三強調應慎重。總之,這其中是大有文章,且先順著花妹的心思處置一下杏娟,看她還會如何。嬴政想罷不動聲色地發布諭旨:“著將王夫人杏娟打入冷宮,待查證核實後再作處置。” “大王,打入冷宮,對王夫人也有些過了。”花妹還在說情。 趙高卻加以讚揚:“大王英明,留下查證的時間,以免王夫人受冤。” 杏娟不明不白地被送進了冷宮,劉總管也給關入了宮內的牢房。花妹與趙高二人竊喜,他們向著下一個目標,即花妹晉升王夫人,和花妹之子胡亥立為太子而謹慎地前進。 這日太監來報:“大王,李斯李大人出使韓國歸來,有要事禀報。” 嬴政對花妹的表現本以心存疑慮,便藉機起身說:“孤王要去處理國事,就請美人自己祝壽吧。” 花妹不免有一種失落感,但她不敢顯露出來:“大王國事重要,妾妃不敢因私廢公。” 嬴政回到處理日常政務的內書房,李斯正在房中恭候。見几案上還擺著一冊打開的書,這是韓非的著作《五蠹》,足見嬴政對韓非著述的喜愛程度。李斯心想,自己出使的結果肯定要令嬴政失望。他上前恭恭敬敬一禮:“大王,臣出使韓國歸來,特來复旨。” “那韓王是怎樣說?” “大王可能不會想到,韓王始終沒有接見為臣。” 嬴政心頭一緊:“如此說,韓非之事不諧。” “韓王安言道,韓非是韓國人,就不信秦王還能出兵將他搶走不成。”李斯有意拱火,“韓國丞相百般勸說,但韓王安執迷不悟,態度極其強硬。” “看來要得到韓非,孤王就得費些周折了。”嬴政對身邊的趙高吩咐,“傳寡人旨意,著大將蒙恬、蒙毅和內史騰,統帥十萬大軍,克日攻打韓國。” 趙高說聲遵旨,便去傳令去了。 消息傳到陽翟,韓王安登時傻了。他沒想到秦王真會為區區一個韓非出兵,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立召相國韓辰商議。 韓辰冷冷地說:“大王這是咎由自取,當初臣勸你強秦不可輕易開罪,可你充耳不聞,氣壯如牛地說兵來將擋。而今秦國真的出兵了,你卻又膽小如鼠。禍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的夢還是你自己圓吧。” “相國,而今寡人是一籌莫展無法可想,你總不能袖手旁觀哪!”韓王安幾乎是哭哭啼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你還是丞相。” 韓辰嘆口氣:“大王,出了爛攤子,你讓我收拾,真是沒辦法。這樣吧,事是因韓非而起,解鈴還得繫鈴人,還得找韓非出面。” “他肯嗎?”韓王安心中沒底。 “戰事因他而起,他又是宗室王親,豈能置國家存亡於不顧。”韓辰鼓勵韓王安,“只要大王待之以誠,相信韓非他會顧全大局的。” “那孤王便去試上一試。”韓王安心懷忐忑地去往韓非府中。 秦國的冷宮,與牢房幾乎無異。一張木板床,一套用餐的粗瓷碗碟。沒有一個人照顧,杏娟蓬頭垢面的棲身於內。她已是兩天未進食了,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遭遇不白之冤,心中窩火,哪裡還能吃下飯去。而今躺在床上,連起床都吃力了,眼望房頂一陣陣心酸。 趙太后拄著拐杖來到了冷宮門前,對守衛的禁卒說:“給哀家打開宮門。” “這,”禁卒頓了一下,“太后,大王有旨,不許任何人入內,以防串供。” “大膽!”趙太后厲聲訓斥,“別人不許,哀家還受這個限制嗎?我是王太后,便嬴政兒在場他也奈何不得哀家。” 禁卒想想也是,便將牢門打開:“太后,您有話還要快說,以免大王知道了怪罪小人。” “何消你叮囑,哀家自有道理。”趙太后顫顫巍巍進了冷宮。 杏娟猶如多年未見親人,撲到趙太后懷里便嚶嚶哭泣:“母后,妾妃是冤枉的,我好命苦啊。” 趙太后捧起杏娟的臉端詳:“看,這才幾天,人就走樣了,這樣下去如何得了,這不正是人家盼望的嗎?” “母后,您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花妹那個狐狸精唄!”趙太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她會這樣陰險嗎?”杏娟覺得難以置信。 “不把你從王夫人位上拉下來,她一生也做不了王夫人,他兒子胡亥也成不了太子。” “如果真是她所為,那這人也過於狠毒了。” “杏娟啊,”趙太后滿含深情地說,“嬴政是我親生之子,但形同陌路,我是把你當做親女兒看待的。你不吃不喝,高興的是花美人,你餓死她才偷著樂呢!不能讓她揀便宜,要好好地活下去,起碼也要等到嬴政為你澄清事實,把投毒的罪名洗刷掉。” “母后之言有理,兒媳遵命就是。”杏娟開始用餐,趙太后這才放心了。 韓非的房中,半間屋子堆滿了竹和帛的書籍。下人報告韓王安到來,他猶如充耳未聞,既不起身相迎,也不吩咐有請。門外的韓王安不由得動氣,韓辰勸他:“大王,而今是用著人家的時候,別同他一般見識。” “那我堂堂國王就在門外吃閉門羹?” “我們徑自進去便了。” 韓王安無奈地嘆口氣:“你這個相國,寡人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韓辰在前,韓王安在後,二人先後進入房中。韓辰見韓非依然低著頭看竹簡,便開口叫道:“韓公子,大王前來看你了。” 韓非不得不抬頭,故作剛剛看到韓王的樣子,忙不迭地起身,深深一躬:“不知大王駕到,未曾出迎,真是罪過。” “不妨事,”韓王安作出大度的樣子,“公子是本宗兄弟,寡人之王兄,無須多禮。” 韓非不冷不熱:“大王從不涉足臣之寒舍,今日突然造訪,非備覺意外,不知所為何事。” “王兄想來已有耳聞,秦國大軍伐韓,已進入韓國邊界,其勢兇猛,我國國力孱弱,王兄不能坐視。” “臣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亦無退敵之策。” “強秦此番出兵,實為王兄而來。” “何以見得?” “王兄著有《孤憤》、《五蠹》等鴻篇,嬴政讀後讚賞不已,前曾派其廷尉李斯來求索,寡人珍惜王兄之才,未肯放行,嬴政氣惱,是以出兵。” “如此說,秦國此番出兵,是為臣而來?” “正是。” “既是我國無力抵禦強秦,大王何不在李斯索要之時,將臣拱手獻出。” “王兄大才,乃韓之巨額財富,寡人豈忍輕易予秦。” 韓非不禁冷笑幾聲:“大王如此說不覺可笑嘛,多年以來王視臣猶如草芥,棄若敝履,非在韓一文不值,又何來大才之說。臣至今仍為一介布衣,大王輕臣又何如斯。” “這個……”韓王安未免難以回答。 韓辰見狀,不得不出面圓場:“公子,非大王不識您才,也非大王不想重用,皆因我國國力有限,公子宏論一時無財力支撐實現,故而大王欲待國力准許之時再起用公子。” 韓非冷笑一聲:“相國之言不過安慰非也。” “用與未用,且當別論。而今強敵壓境,國家危在旦夕,如公子使秦,則秦兵可退。一旦國破,則難免家亡,公子亦失去依附。如大樹枝葉,樹幹不存,則枝葉枯萎。國家生死存亡,公子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而今在重兵壓境之下,非去秦見嬴政,便有不得已而為之的意味,實為城下之盟,秦王定將小看我韓非。” “為了國家,為了大王,公子就顧不了許多了。”韓辰好言相勸。 韓非嘆口氣:“有什麼辦法呢,大王屈尊前來,為韓國百姓免受刀兵之苦,非只得勉為其難了。” 韓王安不禁一躬:“多謝王兄顧全大局。” 韓非趕緊回禮:“大王下禮,臣不敢當。” 正是一年中咸陽最好的時光,風和日麗,藍天白雲,鮮花盛開,紫燕呢喃,蜂飛蝶舞,好一番昇平景象。然而韓非的心情卻並不開朗,他把握不准嬴政對他是否買賬,因為身系韓國的安危,他擔心會否有辱使命。因而他剛剛下榻在驛館,便匆忙去拜會老同學李斯。 此刻,李斯在客廳中正與一名貴客相見。下人上茶後,他恭敬但又懷有幾分戒心地問:“大總管輕易不到舍下,此行想必是大事在身。” 趙高打個哈哈:“李大人,咱家特來報信,尊駕的地位堪憂了。” “是嗎?”李斯覺得腦袋中嗡的一聲,因為這話不是出自平常人之口,而是趙高說出。這趙高整日在秦王身邊,莫非真的有何不測。但他盡量穩住,“還請總管賜教。” “韓國已派韓非出使秦國,其人已到咸陽,想必大人知曉。” “此事盡人皆知,但不知與下官有何瓜葛?” “李大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趙高算是道明來意,“看大王對韓非的器重,實在是超過一切了,為了得到韓非,甚至不惜動用十萬大軍。這樣的人到了大王身邊,其重用將可想而知,那麼還會有李大人的位置嗎?” 李斯這才明白趙高的來意,他不露聲色地回敬一句:“倘若韓非得寵,也將危及總管在大王面前言聽計從的地位。” 趙高與李斯對視一眼,又是打個哈哈:“彼此,彼此。” 李斯覺得趙高的話切中要害。他很清楚,論才學自己遠不及韓非,看秦王對韓非那種急欲得之的心情,真要留在秦王的身邊,有了月亮就顯不出他這顆星星的光芒了。還真是不得不防。於是他便推心置腹地對趙高說:“多承總管提醒,還望總管曉以對策。” “眼下的上策是,阻止大王將韓非委以重任。” “大王的意願,也非你我所能左右啊!” “只要你我聯手,凡事還愁辦不到嗎?” 二人將頭湊在一起,悄聲密議起來。 俗話說侯門深似海,廷尉李斯的府邸也是重重院落,令韓非覺得深不可測。下人將他引到客廳外時,李斯顯得格外友好,降階出迎:“韓公子,久違了,昔日同窗,轉眼十數載矣!” 二人攜手進入廳堂,韓非更是感慨良多:“李大人,而今大展學識,風雲得意,身居高位,令人艷羨。” “哪裡,”李斯請韓非落座後,頗為傾慕地說,“還是公子的大作立論精闢,見識高遠,深得秦王讚許。” “李大人過譽,在下實不敢信。” “這還有假,”李斯有意透露,“秦王對公子文章贊不絕口,稱公子是明珠埋沒韓國,殊為可惜,以至讓下官專程使韓索取公子,本以為韓王會爽快放人,怎料韓王竟無理拒絕。” “說起來,韓王安確實短見,在下上陳的政見,他一概束之高閣,簡直一文不值。”韓非說來大為感嘆。 “這下好了,”李斯恭維,“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秦王賞識公子大才,你就可以在秦國大展宏圖了。” “在下哪敢有此奢望,只求李大人看在老同學面上,加以美言,使在下早日得見秦王之面,也好早解韓國之危。” “公子放心,拜謁秦王之願,近日即可實現。” “那就多謝了。”一向為人實實在在的韓非,怎知人心隔肚皮,他的老同學已將他作為了假想敵,並已同趙高合夥。在他未見秦王之前,即已欲陰謀離間他與秦王的關係,因而他是一步步地走向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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