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春雨,點點滴滴無聲入地,只是敲打在新綠的柳梢枝頭,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陣微風吹來,送來一股料峭的涼意。趙太后佇立在庭院中,久久地凝視著浮雲遊走的天空,彷彿是一尊雕像。她的心時而劇烈地抽痛一下,眉頭隨之皺起,面前總是閃現出兩個兒子的笑貌音容。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可他們就活活地被也是自己兒子的嬴政杖殺。天哪!這是為什麼?此時的趙太后已是明顯色衰,初顯龍鍾老態,完全不見了與嫪毐歡聚時的靚麗春情。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趙太后緩緩迴轉身。杏娟已然到了面前,飄然一拜:“母后,在雨中當心著涼,還是回房中去吧。”
“啊,是皇夫人,”趙太后搖頭表示反對,“哀家心裡有團火在燒,在這裡倒覺得清涼。”
“母后,鳳體要緊。”杏娟伸出右臂相攙。
趙太后沒有拒絕,邊走邊問:“你來咸陽宮可有事情,嬴政他沒欺負你吧。”
“又讓母后掛心惦記,怎麼會呢。”杏娟似乎不在意,“大王已有月餘不到我的宮中。”
“這,”趙太后引發了擔心,因為她視杏娟如親生女兒一般,“嬴政冷落你倒在其次,關鍵是這太子之位,不要被別人奪走,你應該催促嬴政早日確立你兒扶蘇為太子。”
“大王對此很敏感,也忌諱,臣妃聞知花妹曾謀立她子胡亥,被大王好一番訓斥,討得好大沒趣。”
“這越發說明,很多人都在覬覦太子之位,萬不可掉以輕心,更須抓緊落實才是。”
“臣妃獲悉大王曾對花妃言道,立大子當遵循長幼之序,由此看來,我兒扶蘇當不致旁落。”
“夜長夢多啊!”趙太后進了房門還意味深長地說。
國驛館內,李斯與郭開的交易還在進行。郭開聽了李斯的話,難以理解地發問:“秦王送我這樣重的厚禮,卻是為何?”
“這你還不懂?”李斯又加重口氣,“親王還要給你高官厚祿呢!”
“我在趙國為相,李大人之言,令人越發費解了。”
“在下亦非秦人,不也在秦國為官嗎?”
郭開終於有些明白了:“李大人是說,讓我也來秦國為秦王做事。”
“現在還不是時候。”李斯點明主題,“你如今在趙國方能為秦國做事,這是秦王所企盼的。”
“那,不是要我做內奸了?”
“話何必說得那麼難聽,應該說是為秦國做內應。”李斯開導,“趙國滅亡只是遲早的事,郭相何不為自己留條後路。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秦王承諾,如果郭相在滅趙中出力,趙亡之後,到秦仍可居丞相之職。”
郭開反問:“秦王總不會將秦國的丞相解職而任我為相吧?”
“這,秦王早有安排,丞相可分左右,屆時郭相任選便是。”
“這……”郭開動心了。
李斯將四方明珠推向前:“請郭相笑納。”
郭開想了想,還是收入囊中。
洛陽的文信侯府,無所事事的呂不韋正在大宴四鄰。他手擎金樽,滿面春風地欣賞著堂前美人的歌舞,在座的街坊四鄰也無不睜大眼睛注視著那近乎裸體的舞女,傾聽她們婉轉如黃鶯嬌啼的歌喉:金玉滿堂兮富冠洛陽,權傾朝野兮天下敬仰。
聞達六國兮大秦為相,為王仲父兮至高無上。
……歌舞還在興頭上,管家匆匆跑上:“侯爺,咸陽來人了。”
呂不韋已有五分醉意:“又是哪家大臣,請上來入席吃酒就是。”
“是黃門大總管趙高到了。”
呂不韋登時嚇得酒意全無,騰地站起:“他來做甚?”
“小人不知。”
呂不韋揮手令舞女們退下,他對在座者一拱手:“諸位,失陪了,本侯要去接待一位貴客。”言罷,他匆匆走出來到客廳。
趙高在廳內來回打轉轉,他的心中犯思忖,蓋因不曉得秦王之信的內容。一見呂不韋步入,他皮笑肉不笑地見禮:“侯爺別來無恙。”
“總管不在京城侍候大王,輕動尊駕光臨寒舍,定有要事。”呂不韋竭力要從趙高的表情裡發現些蛛絲馬跡,以判斷趙高到來是吉是兇。
“這是大王的親筆信,我是專為送信而來。”趙高取出信札,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哦,大王的親筆信。”呂不韋甚覺意外,接過來忙不迭地打開,細細地從頭看下。
……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 ……其與家屬徙處蜀。
呂不韋的手像打擺子一樣抖個不住,他心想這一天終於來了。蜀地數千里之遙,且道路崎嶇,全家老小如何得以平安到達。看此光景,便到了蜀地,嬴政也不會放過自己。與其流放到蜀地,連累家小受苦,還不如自己了卻殘生,以換得家人的安生。
趙高在註視呂不韋的表情變化,從其愁苦的面容上可以得知此信對其是個凶信。他有幾分幸災樂禍地故意刺激道:“侯爺,想是大王思念舊情,又要重新啟用,召你回京吧。”
“是啊,”呂不韋淒苦地說,“本侯爺又要高升了。”
趙高一驚:“高升,是何職位?”
“哼,本侯爺要升天了。”
老管家慌裡慌張跑進來:“侯爺,大將軍蒙武到了。”
“他怎麼又來了!”呂不韋更為吃驚。
“他!”趙高也是莫名其妙。
蒙武不待呂不韋出迎,已是大步流星走入,取出王命,兜頭斷喝:“大王有旨,呂不韋跪聽。”
呂不韋當廳跪倒:“大王萬歲萬萬歲。”
蒙武朗聲讀道:著將呂不韋流徙蜀地,其家小包括門客、歌舞伎一律籍沒為奴。男丁兩千餘人流放漢中房陵罰做苦役,女眷一千餘人盡數押至咸陽各宮充做粗使用人。
呂不韋聽了秦王旨意,呆呆地一言不發,猶如傻了一般。很快,消息一陣風地傳遍了全府。呂不韋的妻妾子女無不擁到客廳,紛紛向他求救。
“老爺,這可如何是好,你得救救我們。”
“老爺,您不是常說與秦王有父子之情,不能眼看著我們落難呀。”
“老爺,趁您還在,可要力挽狂瀾啊。”
呂不韋此刻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想當年自己為榮華尊貴,不惜巨資助異人成為太子,又割愛將已有身孕的趙姬送與異人,實指望得以謀奪秦國的江山。自己的親生骨肉嬴政做了秦王,又能怎麼樣,結果落得個全家發配的下場,自己還有何顏面活於人世。他一步挨一步走向櫥櫃,打開來取出一個精美的銅瓶,拿在手中反复打量,口中自言自語:“它總算派上了用場。”
呂不韋的孫子抱住了他的大腿:“爺爺,你要想辦法,我不去流放啊,我還要在洛陽。”
呂不韋的小兒子提出質疑:“父親,平素你總是私下里提及當今秦王乃是你的親生骨肉,若是真的,他總不至於對我們全家下此毒手啊。”
呂不韋還能說什麼,他仰天大叫一聲:“嬴政,我的好兒子,你夠狠了,你做得對呀。”繼而,他連聲狂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然後,打開瓶塞,仰脖送下大大一口鴆酒,搖晃幾下身軀,用盡最後的力氣,對圍在身邊的親人們斷斷續續的地:“我是顧不了你們了,你們,就,聽天由,命吧。”言罷,倒地口鼻流血而亡。呂不韋的親人們圍成一團,呼天搶地,哭聲遠播,令人心碎。大將軍蒙武也覺慘然,只有趙高不住地冷笑。
秦王嬴政得到呂不韋飲鴆自殺的消息,心中如一塊石頭落地。嫪毐和呂不韋兩個內患已除,接下來嬴政要做的大事,就是掃平六國一統天下了。
公元前234年的仲春,麥苗青青,楊柳碧碧,八百里秦川一派祥和景象。嬴政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他將左右丞相昌平君昌原君,以及國尉繚、廷尉李斯、大將王翦、桓齮等召集到內殿,興致勃勃地對眾人說:“各位愛卿,可知孤王召你等前來,所為何事?”
尉繚笑了:“這還用猜,大王是要出兵平滅六國。”
“到底是國尉。”嬴政有幾分欣慰,“卿可知孤王欲先打哪國。”
尉繚不假思索:“自然當先攻趙國。”
嬴政現出會心的笑容:“理由何在?”
李斯搶先回答:“六國中趙國最強,先滅了趙國,其餘各國自然不在話下。”
“英雄所見略同,眾卿與孤王想法吻合。”嬴政又提出新的問題,“各位愛卿,此番出征,孤王以何人為帥。”
“照理當是尉繚大人。”李斯答曰。
嬴政搖頭:“不合孤王之意。”
尉繚猜測:“莫非大王要用王翦將軍?”
嬴政依然晃頭:“不對。”
眾人又接著推測了幾人,嬴政仍不認可,人們實在猜不到了,因為可以為帥之人幾乎都數遍了。
尉繚猛然醒悟:“大王該不是要王駕親征吧?”
“還是國尉深知孤王之心。”嬴政讚許。
“大王不可。”李斯首先反對,“一國之尊,豈可輕動,再說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那還了得!”
王翦也不贊成:“出征打仗是我們將軍的分內事。俗話說殺雞不用牛刀,大王親征,我等豈不遭人恥笑。”
“你等所言差矣。”嬴政已下決心,“孤王親征,可以激勵將士用命,可以震懾敵膽,可有九成勝算。孤王之意已決,眾卿做好出發準備。”
眾人全都無話可說,齊聲應答:“謹遵王命。”
春末的邯鄲已初顯燥熱,乾熱的風從街市上刮過,使得來不及換上夏裝的人們全都汗透衣衫。由於戰事吃緊,王宮內更是叫人透不過氣來。趙王遷頭上滴下汗珠,心煩意亂地詢問朝堂上的大臣:“眾卿,強秦業已出兵,平陽一日三起急報,總得拿出個辦法來呀。”
因為郭開是丞相,所以眾人的目光全都對準了他。郭開明白,他得說話了:“大王,這次秦王親征,統率三十五萬大軍,以桓齮為先鋒,前軍已到平陽城下,確有一舉亡我趙國之勢。因之,我方也需得力的主帥。”
趙王口氣中透著膽怯:“難道也要孤王親征嗎?”
“臣看倒未必。”郭開明白趙王膽卻,“臣保舉一人,可為統兵元帥。”
“丞相講來。”
“國舅扈輒可當此重任。”
“他能行嗎?”
“當年國舅率兵與秦國大將蒙驁交戰,大敗蒙驁並將其斃命,足見國舅是個帥才,命他出兵定能獲勝。”
“就依相國之言,派扈輒率十五萬大軍增援平陽,抗擊秦兵。”趙王遷下達了命令。秦國大將桓齮將平陽業已圍困三天,四面攻城甚急。平陽趙軍守將龐虎手下的三萬兵馬,已是勉強支撐。桓齮勢在必得,又部署了新的一輪進攻。正要率軍攻城之際,快馬使送來嬴政的信札。桓齮接過,從頭看下:趙軍派扈輒率軍來援,將軍可放棄攻城,佯敗退卻,一路可遺棄糧草輜重,誘敵深入至武威小城,孤王自有道理。
桓齮看罷,只得依計行事。在佯作攻城草草進攻之後,便下令全軍撤退,隊伍呈混亂狀態。
扈輒十五萬大軍來到平陽,恰值秦軍退走。他沒有進城,龐虎到城外迎接,見面一躬:“請大元帥進城歇息。”
扈輒白眼珠翻了翻他:“你給大王報急,言稱平陽就要失守,為何不見一個秦軍,謊報軍情該當何罪?”
“元帥,末將不敢說謊,連續三天,秦軍攻城甚急,不知為何適才間突然拔寨撤兵了。”
“哼!”扈輒冷笑著說,“本帥領援軍趕到,桓齮聞風喪膽,他是怕與本帥交手,先行逃遁了。”
龐虎沉吟一下言道:“秦軍不像是敗逃,他們攻城一直佔上風,突然退走,只恐其中有詐。”
“怎麼,你看不起本帥?”
“末將不敢。”
“明明是桓齮獲悉本帥到來,聞風喪膽而逃,你卻稱其中有詐,這豈不是有意貶低本帥的虎威。”
“末將決無此意,只是想唯恐秦軍有詐。”
“秦軍業已潰敗,理應乘勝追擊。本帥有十五萬大軍,他縱有埋伏又能奈我何。兵不進城,馬不卸鞍,全速追殲秦軍。”扈輒傳令趙軍。
一路上,秦軍丟棄的刀槍、戰車、衣物擁塞於道。更有秦軍掠去的趙國青年婦女,絡繹於途啼飢號寒。趙軍便挑年輕貌美者收於軍中,這樣行軍速度就放慢了。起初,扈輒還禁止收容女人,但後來他手下的將領也參與進來,便也聽之任之了。隨徵的龐虎將一姿色絕倫的女子進獻到扈輒本侯面前:“元帥,這女子荳蔻年華,堪供軍中驅使。”
扈輒本侯見女子美若天仙,當時動心,但他故意斥責道:“大戰在即,龐將軍要以此毀我鬥志不成?”
龐虎立時轉口道:“元帥,此女曾為秦軍主將留侍,多知敵軍內幕,細細詢問,或許能得到有用的軍情。”
扈輒本侯也就下了台階,瞇著雙眼問:“這女子姓甚名誰,何方人氏?”
“民女七鳳,平陽郊外人。”
“在秦軍中可聽到什麼消息?”
“民女聽秦軍將士紛紛議論,道是秦王遇刺喪身,故而他們倉皇撤退。”七鳳平靜言道。
“怎麼樣,”扈輒本侯似乎得理,“秦軍主動退卻的原因弄清了,你該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這消息可信嗎?”龐虎又問另外的被掠女子,“你們是否也聽到秦王被刺的消息?”
眾女子七嘴八舌回答:“聽兵士們議論,說是秦王在睡夢中讓侍衛用劍刺胸而亡。”
“我聽道是秦王遇刺重傷,急回咸陽救治。”
“說是人已死,但對外只稱重傷。”
扈輒本侯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無論是死是傷,總之秦王出事了,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全力追殺秦軍,務求完胜敵人。”
龐虎還不放心,唯恐中了秦軍埋伏,便有意拖延:“元帥,天色已晚,是否明日早飯後再行追擊。”
扈輒本侯看看七鳳,那嬌羞的神態煞是迷人:“好吧,在帥帳排下宴席,本帥與眾將暢飲勝利喜酒。”
帥帳之內,杯盤羅列,美酒飄香,扈輒本侯舉起銅盞,興致大增,吩咐一聲:“七鳳,與本帥歌舞起來。”
“大帥,民女不會跳舞,只會唱民間小調,還唱得不好。”
“那你就唱一曲民歌,為本帥助興。”
七鳳應承一聲:“遵命。”清清嗓子,便唱將起來:情哥是黃鶯,歌兒最好聽,小妹窗下唱,一直到五更。
情哥是風箏,飛上九霄空,小妹是銀線,拉回到懷中。
情哥是盞燈,點亮到天明,小妹是燈芯,無芯燈不明。
扈輒本侯已喝得性起,將七鳳一把薅過來:“別唱了,你被我拉到懷中吧。”將杯中酒灌到七鳳嘴裡,當眾抱著她又啃又咬。
龐虎等識趣地全都退出,扈輒本侯將七鳳抱到後帳,扔到床上,匆匆扒掉衣服,便撲了上去。
小鳥在枝頭啾啾叫個不停,東方的天邊塗上了一抹紅霞。晨曦射進嬴政的行宮臥房,使這位精力充沛的國王早早地醒來。他起身盥洗完畢,走出房門要呼吸新鮮空氣。推門一看,令他吃了一驚。但見十數位文武臣僚齊立門前,見到他又齊刷刷跪倒。嬴政大惑不解:“眾卿,這是何意,快快請起。”
“臣等懇請大王離開武威城。”
“卻是為何?”
“大戰在即,武威城乃是險地。大王一國之尊,不能有半點閃失,為大秦國長治久安計,大王不能在此涉險。”重大臣齊聲說。
“各位愛卿,王駕親征,是你們首肯的。”
“親征不等於來到最前線,請大王退到安全地方。”
“孤王我也不是紙糊的,就那麼不禁磕打。”嬴政自己蠻有信心,“再說,孤王也有一身武藝,便與敵人遭遇,不見得就讓對手占到便宜。”
“刀槍無眼,大王還是後撤臣等才能放心。”
“好了,不要再說了,都給我起來。”嬴政發怒了。
眾人面面相覷,膽小的昌原君先行站起,昌平君見狀也起身。這一來,眾位大臣便全都站起,來時議定的決心便都煙消雲散了。
嬴政依舊繃著面孔:“速將敵情奏來。”
蒙恬應聲:“大王,據探馬報來,趙軍昨夜沒有進兵,而是於途中安歇,而且曾歌舞宴飲,看起來我方施放的謠言被敵人輕信了。”
“好啊,他們真是以為孤王已遇刺不在了,看起來扈輒本侯中計了。”
“今日敵軍肯定要全速推進。”
“好,眾將聽令。”嬴政的表情極其嚴肅。
“末將在。”諸將響亮地回答。
“蒙恬領五萬人馬,埋伏於城東山嶺上;王翦帶五萬人馬,伏於城西小山上;蒙毅領五萬人馬,隱於城南山嶺後;蒙武統五萬人馬埋伏在城西北小山旁。你等以武威城中火起為號,一齊殺下山來,向武威合圍,只留城外正北小路,讓潰敗趙軍逃竄。”
尉繚接話道:“臣統十萬大軍,埋伏於臉盆谷,多備乾柴火油,待敵人逃至,先用火攻,繼而圍殲。”
“國尉所言不差。”嬴政心甚歡悅,“能將孤王心思看透,任你為國尉誠為明智之舉也。”
桓齮不覺發問:“大王,臣這十萬大軍還沒派上用場,不能叫末將置身大戰之外呀。”
“自有你的任務。”嬴政分派,“此戰勝敗,關鍵在你,你的人馬戰車,要步步敗退,引敵深入,把趙軍引到武威城下,就是你的大功。”
“大王,您的城中只有三千虎賁軍,太危險了。一旦趙軍發瘋,大王退走不及,豈不身陷重圍。”桓齮稱,“末將有五萬人馬足矣,給大王留下五萬護駕,這樣方保無虞。”
“桓將軍,你的人馬少了,會使扈輒本侯生疑,你非十萬不可,孤王三千即可無恙。”
尉繚折中建議:“桓將軍領九萬人馬誘敵,大王處留下一萬護駕,這樣方可既保大王安全,又保穩操勝券。”
李斯表示贊同:“國尉之言甚妥。”
“好吧,就依尉繚。”嬴政終於點頭認可。
日上三竿,扈輒本侯才將七鳳柔軟的軀體推開,兵士送上可口的飯菜,他飽餐之後下令拔寨啟程。行過十里路光景,與桓齮的秦軍遭遇。雙方一場激戰,秦軍不敵開始敗退。扈輒本侯把令旗一揮,下令追擊。這樣雙方打打追追,待到下午時分,趙軍追到了武威城附近。
扈輒本侯的弟弟、趙軍先鋒扈虧,不覺勒住了坐騎,在馬上手搭涼棚向敵方仔細觀察,他是看了又看。
扈輒本侯催馬過來,大加訓斥:“正當一鼓作氣,活捉桓齮,你卻為何停馬不前,豈不是貽誤戰機。”
“元帥,那桓齮且戰且退,只恐他用計有詐,故而猶豫不前。”扈虧道出他的擔心。
大將龐虎也有同感:“元帥,末將觀此處地勢險要,倘若秦軍設伏,對我軍將極為不利。”
“你們這純屬杯弓蛇影,都是無稽之談。”扈輒本侯不以為然,“那桓齮明明真的戰敗,又何來誘敵之說。”
扈虧還是不肯輕進:“元帥,若不然我們派一支人馬,試探一下再作道理,以免中計。”
“像你們這樣畏縮不前,待試探過去,桓齮早已逃之夭夭。”扈輒本侯一意孤行,就要帶兵追趕。
扈虧畢竟與扈輒本侯是兄弟關係,故而比龐虎隨便些:“元帥,依末將看秦軍有詐,我軍當安營扎寨與秦軍對壘,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是啊,元帥。”龐虎也在規勸,“你看這狹長的地形,一旦我軍進入,敵人伏兵一起,我軍就是四面受敵。”
二人堅持不願進兵,說得扈輒本侯也猶豫起來,他不免細心觀察,未再急於進兵:“你二人之言似乎有些道理。”
武威城頭,李斯眼見得趙軍猶豫不前,嬴政精心設計的埋伏,就有功虧一簣的可能。便問秦王:“大王,趙軍似已識破埋伏,該如何是好?”
“不能讓到嘴的鴨子再飛了,”嬴政說,“待孤王釣趙軍這條大魚。”
“大王,你欲如何?”李斯不放心地發問。
“孤王要在城樓上現身。”嬴政傳命,“樹起黃冕傘蓋和王旗。”
平原君急阻:“大王不可,趙軍知大王在城,必死命來攻,敵人勢眾,我大軍俱在外圍埋伏,倘敵軍攻入城內,眾將不及救援,則大王危矣。”
“沒有便宜可佔,趙軍安能入甕。”嬴政之意已決,“按旨意行事,不得有誤,遲則生變。”
李斯聽後表示贊同:“大王之言有理。”
於是,武威城頭豎起了象徵王權的秦王旗幟和黃冕傘蓋,嬴政本人也出現在城樓上。夕陽明媚的強光,照在嬴政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金光。
“看,秦王嬴政。”龐虎用手一指,高聲叫道。
扈輒本侯兄弟也看到了,但見嬴政正在指指點點。扈輒本侯不禁豪情頓生:“衝上去,殺入城中,活捉嬴政。”
“萬萬不可,”龐虎反對,“元帥可記得七鳳之言,說什麼嬴政業已遇刺身亡,看起來全是誘我軍上鉤之計。”
扈虧深有同感:“嬴政現身,更證明秦軍是有預謀有埋伏的,我主張立即撤兵,讓秦軍的陰謀落空。”
“眼見嬴政就在面前,還讓他安然無險不成!”扈輒本侯立功心切,“一定要叫秦王嚐嚐厲害。”
“元帥,秦王周圍必有重兵保護,且不可貿然進攻,以免墜入秦王的圈套。”龐虎力主退兵。
趙軍在進攻與退守上爭執不下,城樓上的秦王見趙軍不進不退,明白敵方還在猶豫。嬴政對身邊的大臣說:“看來,引誘趙軍的這鍋水還沒有燒開,孤王還需再加一把火。”
李斯不解:“大王之意是……”
“孤王要出城靠近趙軍。”
“怎麼,大王要以身為誘餌?”
“趙軍看見孤王還能無動於衷嗎?”
“大王,萬萬不可。”李斯急加勸阻,“大王身邊並無一員大將,一旦趙軍拼死衝殺過來,大王便有性命之憂。”
“不如此,趙軍焉能上鉤。”嬴政全然不顧個人安危,起身向城樓下便走。
“大王,不可貿然涉險。”
嬴政並不停步:“再者說孤王也曾習學武藝,即便與敵將過招,也未見得讓趙將佔了便宜。”
李斯不由得讚道:“大王以王者之尊,敢於親身誘敵,是趙軍難以預料的,趙軍必然中計。”
嬴政越發堅定了信心:“孤王決心與趙軍短兵相接,定要趙軍入我羅網,叫他們有來無回。”
城樓上不見了秦王的身影,扈輒本侯不免後悔沒有及時採取行動,生氣地埋怨龐虎、扈虧二人:“看看,你們前怕狼後怕虎,結果秦王溜走了,多麼好的機會,就這樣錯失了。”
“嬴政逃走未必不是好事,我們就可後退數里安營扎寨了。”扈虧好言勸解他的兄長。
龐虎也主張後撤:“元帥,當年秦國大將蒙驁就是因為輕敵急進,陷入我軍的伏擊圈,才導致兵敗身亡的,我們用的計,秦軍也會用,我們切不可重蹈秦軍的覆轍呀。”
幾人尚在爭論不休,秦王的王旗突然呈現在趙軍面前。黃羅傘蓋下,秦王嬴政乘高頭黑馬斜刺裡向東南方疾行。扈輒本侯看得真切,大叫一聲:“快看,嬴政想要逃走,不能讓他溜掉。”此時他已顧不得多想,舉起手中刀,高喊道:“嬴政哪裡走,留下命來。”
嬴政似乎受驚,不敢交戰,掉頭向武威城便逃。相距只有一箭地遠近,扈輒本侯恨不能立刻追上嬴政,一刀將其斬於馬下。說來也是嬴政命該有險,奔跑途中,他的坐下馬竟然絆上一塊石頭,馬失前蹄將他顛下馬來。嬴政身邊並無大將,他急切之間換了裨將的一匹馬,剛剛上得鞍橋,扈輒本侯已追至近前,橫刀一揮劈將過來:“嬴政拿命來。”
嬴政手中長劍一格將刀架開,催馬又逃。扈輒本侯追得更緊了,眼看嬴政就在前面,他怎肯放過。這一逃一追之際,趙軍便到了武威城下。嬴政連聲高呼:“舉火,快舉火!”
武威城中頓時火起,秦軍的伏兵也盡起,吶喊聲驚天動地,將趙軍團團圍困於核心之中。
扈虧叫道:“元帥,莫追了,我們中計了!”
扈輒本侯也已發覺秦軍形成了包圍的態勢:“事已至此,我們只有拼力死戰,回軍殺出重圍。”
趙軍奮勇回頭衝殺,但後路已被堵死,只得向秦軍薄弱處衝去。漸漸進入了嬴政預設的臉盆谷。約二十萬趙軍,經過這場廝殺,剩下還有十五萬人,人馬擁擠在臉盆谷內,就像演兵場上一樣。蒙恬、王翦、蒙毅等大將命部下高呼:“扈輒本侯,你已無路可逃,快投降吧!”
龐虎見扈輒本侯有些心動,提醒他說:“元帥,寧可戰死也不能降,可還記得秦將白起,在長平坑殺我趙國四十萬降卒乎?”
眾將士齊呼:“寧死不降!”
扈輒本侯將刀高舉:“殺吧,殺開一條血路。”帶兵又復向南衝去。
王翦嘆息一聲:“白起真是作孽,趙軍不肯降,便只有死路了。”他將令旗一揮。秦軍將早已備好的火箭射向谷底。火油遇到火箭,再輔以乾柴,立時騰起了漫天大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瞬間一片火海,趙軍又遭致了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