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秦始皇

第2章 第二章獻美色新釋生意經

秦始皇 王占君 8366 2018-03-13
三進院落的豪宅,坐落在邯鄲城的富貴巷中,後面是一處玲瓏雅靜的小花園,不乏鳥語花香的點綴。庭院裡隨處可見垂絲的綠柳,屋簷下掛有學舌鸚鵡的鳥籠。室內,楠木幾,青玉案,翡翠架,碧瑤琴,珊瑚杯,象牙床,陳設極盡奢華,凸顯了主人的富有。 趙姬對這一切從心底里滿意,同她父母家相比,真是毫不遜色。她慶幸自己找到了一位好郎君。早飯後呂不韋出去會客,時已過午尚未歸來,她有些急切地期盼著,因為有一件喜事她急於要告知夫君,而且對丈夫來說,這件事應當是個莫大的驚喜。 呂不韋興沖衝掀起竹簾步入室內,他情緒甚佳,顧不得脫去外衣,就將迎過來的趙姬擁入懷中:“我的心肝,午飯可曾吃過?” “看你喝得面紅耳赤,撇下妾身一人,還管我用餐與否。”

“怎麼,廚子丫鬟不曾安排你的午飯?”呂不韋有些動怒,“看我不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 “夫君何必動怒,我是騙你說著玩兒的。”趙姬關切地問,“與何人吃酒,喝得醉醺醺歸來。” “你有所不知,今日是燕國的質子太子丹做東,邀了一位我早想結識的重要人物同席。” “什麼人,值得夫君如此興奮?” “他便是秦國的質子異人。” “不就是個質子嗎,等於是秦國潑出的水。”趙姬有些不屑,“咱不說他了,妾身有件特別重要的消息要告知。” “好消息?” “自然。” “快說。”呂不韋這才脫掉外衣。 “你說,該如何賞我。” “你總得先說明是何好消息。”呂不韋不在乎金錢,“好,我答應你,賞五十金如何?”

“妾身我,”趙姬頓了一下,“我有喜了。” “當真?” “我已一月未來經血,而且今日多次嘔吐,這說明是懷上你的種了。”趙姬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一時間,呂不韋竟發起怔來。他當初娶趙姬,不是為了聊慰旅舍寂寞,而是要辦一件宏圖大業。可是與趙姬相處月餘,他發覺自己有些離不開這個女人了。趙姬不僅容顏俊俏,而且性情溫順,善解人意。特別是枕席之間,風月無邊,更是說不出的銷魂。 趙姬又上前刮一下他的鼻子:“怎麼,咋還犯傻了?” 呂不韋回過神來:“不,我是高興的。” “要是兒子,長大了,可不能子承父業做商人了。” “那夫人的意思是……” “讓我兒為官,而且要做高官。”趙姬憧憬著,“要讓別人見到我兒時也都唯唯諾諾,不像你對那些官吏都畢恭畢敬的。”

這番話,使得呂不韋的雄心壯志激情復燃,適才的兒女情長全都灰飛煙滅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陷於女人的溫柔鄉中。想到此,他撲通跪倒在趙姬面前。 趙姬一下子蒙了:“夫君,你,喝多了?” “不,我有難言之隱,要說與夫人。” “夫君起身講話,這樣妾身生受不起。” “不,我要請夫人原諒。” 趙姬也跪在地下:“夫君有話只管吩咐。” “我想讓咱們的孩子成為國君。”呂不韋在說心裡話,“誠如夫人所言,再也不做商人,再也不對官員們低三下四。” 趙姬摸摸他的額頭:“你沒有發燒吧?” “我清醒得很,就是想讓我們的孩子成為一國之主。” “這能辦到嗎?” “只要夫人鼎力相助,我們的願望就不難實現。”

“我,”趙姬如墜五里霧中,“我能做何事?” “我想讓夫人做異人之妻。” 趙姬一下子愣住了:“你,該不是白日說夢?” “夫人年輕貌美,異人在趙國為質,並無妻室,你就假作我的歌女,相機許與異人,一旦生子,我們的兒子不就成了秦王室的後代了嗎?” “夫君,你這是異想天開。”趙姬道,“異人之父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異人排行居中,難為太子之太子,況且妾身之孕,誰知是男是女,若是弄瓦,豈不一切落空。” “夫人,哪怕有一分希望,我們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 “夫君起來說話不好嗎?” “夫人不應,我便長跪不起。” “夫君,你我恩愛有加,如膠似漆,實難割捨。”

“夫人,為夫同樣也捨不下你。但為了我兒的前程,便死又何足惜哉。何況我二人還可相見,還可偷歡。” “我還能說什麼,為了我們的兒子,但願妾能生子,一切都依夫君吧。”趙姬將呂不韋攙起。 呂不韋依然在做生意,只不過這是政治生意,他已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秦都咸陽的太子府內懸燈結彩,一派喜慶景象。花廳正堂的北牆上,一人高的碩大壽字紅得耀眼,兩側的對聯紅底金字,清晰悅目,寫的是松柏長綠,日月永恆。幾十張宴席桌業已擺好,美酒飄香,佳餚羅列,單等著主人們入席。太子安國君和華陽夫人相攜率先在首席入座,二十幾位良人和他們的兒子也依次入席,並按長幼依次向安國君和華陽夫人敬酒祝壽。 末了,輪到了異人的母親齊美人,她的兒子在趙國為質,顯得形單影只孤苦無依,未曾舉杯眼中含淚:“太子千歲,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安國君臉上掠過一絲不快:“今天是我壽誕之日,本喜慶之時,看你卻哭喪著臉子,豈不叫人掃興。” 齊美人趕緊跪倒在地:“賤妾失禮,太子寬恕。” 華陽夫人對齊美人表現出了真切的同情:“齊美人請起,不要傷感,我理解你的苦衷,別人的兒子都在身邊,唯有你的異人在趙國為質。” 安國君明白了:“齊美人,平身吧,我不怪你就是。” 齊美人站起:“謝太子千歲和夫人。” 華陽夫人走下筵席,過去挽住了齊美人的手:“你我姐妹且去園中漫步,這酒我是吃不下去了。” 安國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夫人,這是何意?” “看別人都是母子雙雙,唯我無有兒女,齊美人雖有卻在敵國為質,我二人豈不同病相憐?太子和他們暢飲吧。”說罷,拉著齊美人自顧走了。

安國君好不尷尬,給曬在了那裡。 百十盞紅燈將呂家的廳堂照得如同融入了紅色的夢幻中。異人端著玉杯,忘情地註視著翩翩起舞的趙姬。薄如蟬翼的輕紗,掩不住她那雪白的胴體。一雙玉乳,半遮半露,隨著她的玉臂不時舉起,那兩點紅暈不時顯現出來。在曼舞的同時,趙姬舒展歌喉,放聲而唱:良宵宴飲兮美酒溢香,佳人起舞兮步按宮商。 千歲動情兮何不同唱,燈紅縹緲兮如在夢鄉。 人生苦短兮行樂莫忘,機緣不再兮休負時光。 挽頸搭肩兮同入羅帳,顛鸞倒鳳兮不羨鴛鴦。 呂不韋一直在註意著異人的表情變化,看得出,他已經被趙姬俘獲了。估計用不著自己再引誘了,他會主動開口的。 異人放下玉杯:“呂先生,你這位歌女實在是唱色俱佳,難得難得呀。”

“尋常貨色,怎敢在千歲面前現醜啊。” “不知先生肯否割愛。” “怎麼,千歲對她還感興趣?” “我被質趙國,一直沒有可意女子為夫人,如先生成全,我這被質日子就不再寂寞了。” “我與千歲一見如故,莫說一介歌女,便是我的性命,只要千歲用得著,也不足惜。” “這麼說,先生是同意了?” “已在舍下為千歲將洞房備好,就請千歲與趙姬同入溫柔鄉。”呂不韋打開了新房的屋門。 房內一應俱全,呂不韋真是想得周到,連交杯酒、長壽麵、子孫餃子都準備齊全。異人一躬到地:“先生,如此厚恩,沒齒難報。” “你我至交,呂某決不圖報。”呂不韋將趙姬推進房中,“春宵一刻值千金,願千歲歡度今宵。”

異人將門劃上了,少時燈也吹熄了。門外的呂不韋心都抽緊了,他失魂落魄地返回到自己的臥室,頭枕雙手,眼望房頂,無論如何也難以入睡。這一夜他輾轉反側,直到天亮時才迷糊小睡片刻。 東方的天際現出一抹紅霞,大地還在沉睡。秦趙兩國對峙的長平戰場沒有任何聲息,一切都還是昨夜的樣子。然而秦王的信使一大早就已到了軍中,他帶來了秦王嚴厲的斥責。統兵大將白起戰戰兢兢聽罷王詔,深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如若在戰場上再不能有所建樹,那麼他的位置就要被別人所取代。為此,五更天起他就在暗暗準備,五百輛戰車,和十萬士卒俱已安排停當,趁趙國守軍尚無防備,突然打開柵門,排山倒海般向趙營衝去。 鬚髮皆白的趙國老將廉頗,聞報登上營柵的瞭望台,感到這是秦軍歷來最大的一次攻擊。看那人員陣勢和撼人心扉的鼓聲,秦軍此番大有勢在必得之意。廉頗嘴角現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心說白起你一定是受到了秦王的催逼,那你就急吧,反正是你急我不急。廉頗的戰術依然是堅守不戰。

一個時辰後,趙軍強弓硬弩又將秦軍這次精心組織的進攻擊退。秦軍丟下了上百輛戰車,數百具屍體不得不撤回了大營。白起這才對信使說:“大人適才目睹了我的進兵,非白起不肯戰也,實廉頗不出戰也。趙軍深溝高壘,據險固守,實無可奈何。” 信使並不完全買賬:“照將軍所說,就只能讓二十萬大軍在這兒乾瞅著,不能有所作為了?” 白起嘆道:“趙國祇要廉頗為帥,我軍便難越雷池。” “將軍束手無策,本官就要奏明國君更換統帥了。” “我已有一計,可罷免廉頗,只是要信使大人相助,給以一定時間,定可大敗趙軍。” “你且說說看。” 白起遂將他的妙計告知信使:“只要廉頗不再統領趙軍,敵方必敗無疑。” 信使將信將疑:“此計未見得是上策,但也不妨一試。此計如若不成,將軍就只能交出兵權了。” “多謝信使大人。”白起滿懷信心道,“那我們就依計而行吧。” 早晨的陽光明晃晃地照進院中,異人這一夜飄然欲仙,他沒想到男女房事還有這般樂趣,暗悔自己以往都是白活了。若不是得遇趙姬,從秦國帶來的那兩個黃臉婆,怎會如此曲意逢迎。他見了呂不韋有幾許難為情:“先生,昨夜您睡得可好。” “只要千歲可心如意,一切我都心甘情願。”呂不韋瞟一眼他身後的趙姬,見其目光中流露出不捨之意,趕緊移開眼神,“千歲,車已備好,待我親自送你們回府。” “真是多謝了。”異人說的倒是真話,“美女人人欲得,先生割愛相贈,我真是無以為報啊。” “這還是小事,我與千歲情同手足,自然一切為千歲著想,美女只是小事一樁,我要讓千歲成為太子的太子。” “你待怎講,”異人坐下倒不急於走了,“我還能當上太子?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有我為你運籌,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呂不韋信心十足。 “但不知先生如何運作。” “我即日便動身去咸陽,讓令尊安國君立你為太子。” “這,我弟兄二十餘人,父親他不會選中我的。” “有句話千歲想必聽說過。”呂不韋鄭重言道,“常言道錢可通神,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我客居邯鄲,吃穿用度尚且捉襟見肘,哪有這大筆金錢哪。” “我有。” “你?”異人不解地看著呂不韋,“先生縱然有錢,可這不是小數目,你肯為我如此拋費?” “我連趙姬都讓與千歲,金錢本身外之物,又何惜哉。” “先生為我作出偌大犧牲,就什麼也不圖嗎?” “我要靠千歲光耀門庭。” “靠我?” “倘若日後千歲得以承繼王位,還能虧待了我?” “王位,怕是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得。” “相信憑我的力量,能使千歲如願。” “好,只要我能登上王位,那這秦國的江山,”異人頓了一下,“就是你我共有。” 呂不韋取出五百金交與異人:“這些千歲用它結交趙國的權貴,以免日後用得著時臨時抱佛腳。” “這,太多了。” “錢少了是不能動人心的,何況千歲同趙姬平時還要花費。”呂不韋告知,“我明日就要起程前往秦國了。” “這樣急著為何?” “要為千歲的前程打點活動。” “但不知如何運作?” 呂不韋拍拍腰間:“我這兒有兩千金,沒有打不通的關節,千歲靜候我的佳音便是。” 趙姬關切地叮囑:“先生凡事須要當心。” “不消掛記,一切我自有主張。”呂不韋成竹在胸,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 異人不太相信呂不韋的話,當然他也期待呂不韋能夠實現二人的願望。 長平前線依舊是雙方對峙,趙軍還是不出戰,沒有絲毫變化。而秦軍則不然了,在一陣陣冷風細雨中,營寨的柵門打開了。白起無精打采地牽馬步出,他未帶頭盔,也未著鎧甲,一群將士在後相送。信使騎在馬上像是看押,並將送行的下屬將校呵斥回營。將校們在營門長跪不起,有的人甚至哭泣出聲。漸漸,白起被押得走遠了,不見了。但是白起獲罪被秦王押解回國的消息,已在趙軍營中不脛而走。而且,顯然秦國並未派來新的統帥,也就是說秦營眼下群龍無首。 趙國的副將來見廉頗:“老將軍,秦營無主,白起罷職,現在正是一舉打敗秦軍的大好時機。” 廉頗反問:“將軍之意是主動出戰了?” “數月來我軍任憑秦軍叫罵,堅守不出,將士們早都憋了一肚子氣,我軍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 “不,不可出戰。” “老將軍怯戰不成?” “非也。”廉頗自有主見,“焉知這不是秦軍的誘敵之計。” “老將軍過於小心了。” “大王將數十萬大軍交我指揮,這關係到趙國的生死存亡,千萬大意不得,一旦發生意外,便悔之晚矣。” 副將請求:“老將軍留下二十萬人馬守寨,末將帶二十萬人馬出戰。這樣兩全其美,可保無虞。” 廉頗鬍鬚扎煞起來:“二十萬是一半人馬,折損一半老夫如何向大王交代?再有敢言出戰者,立斬不赦。” 副將不再敢言聲,諾諾而退。 咸陽對於呂不韋來說,是常來常往輕車熟路。他攜帶價值五百金的厚禮,前往太子府去求見華陽夫人。 聽下人說呂不韋是位富商,而且備有厚禮,華陽夫人便吩咐傳見。 呂不韋叩拜之後,侃侃言道:“在下與異人千歲乃至交,今奉千歲之命,拜見夫人。” “我也不是他的生母,卻為何不見生母反來見我。” “千歲身在邯鄲,旦夕思念夫人,確實勝過生母。是他言道,父王壽誕之日,只有夫人關心他的生母。” “那倒是,我見齊美人可憐巴巴的,實在心下不忍。” “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呂不韋點明主題,“異人願為夫人之子,以便日後能膝前盡孝。” “這個……”華陽夫人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 呂不韋不失時機將禮物逐一在堂上排開,俱是華陽夫人喜歡的器物,而且價格不菲:“這是異人孝敬夫人的。” 華陽夫人臉上笑開了花:“如此厚禮,這要多少金錢。” “異人言道,今後夫人便是他的親生母親,四時八節的孝敬是必不可少的,又何必在意金錢。” “也難得他這份心。”華陽夫人還是透出了滿意,“千里迢迢,讓先生給送來了,這禮物我收下。至於異人要為我子,不是小事,且容我思考一番。” “那麼,在下就告退了。”呂不韋離開太子府,心中不住撥打著算盤,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 這幾日趙都邯鄲頗不平靜,許多說法流傳甚廣,街談巷議議論紛紛。趙孝成王心情煩躁地站在殿上,注視著上朝的文武臣僚,帶著氣說:“廉頗與秦軍達成互不攻取協議,你們為何不報?” 相國平原君答曰:“大王息怒,近日臣也聽到了這類傳言,只怕是敵方散佈的謠言。” “怎麼可能,就連廉頗的副將不也報稱,白起已為秦王解職,正是大破秦軍的良機,可廉頗依然不許出戰。” 眾大臣紛紛附和趙王之見:“廉頗統兵與秦軍相持三年之久,四十多萬大軍要靡費多少錢糧,長此下去,趙國不被秦國打垮,也要給拖垮。” “廉頗的忠誠令孤難以相信了。” “大王,萬萬不可生疑,廉老將軍幾十年如一日,對趙國忠貞不貳,切莫中了敵人的奸計啊。” “是忠是奸難下結論,萬一廉頗懷有二心,豈不悔之晚矣。”趙王下了決心,“孤決定更換統帥。” 平原君勸諫:“大王,臨陣換帥須慎之又慎。遍觀我趙國,除了廉頗,恐無人能統領四十萬兵馬。” 趙王冷笑道:“百步之內豈無芳草,現有一人,勝過廉頗多多,早該起用。” 平原君問:“大王所說何人?” “小將軍趙括。” “大王不可。”平原君急忙反對,“趙括年輕氣盛,雖係將門之子,但其父趙奢臨終前再三告誡為臣,趙括誇誇其談,紙上談兵尚可,並無實戰經驗,千萬不可令其領兵。” “哼!”趙王對平原君的話嗤之以鼻,“趙括自幼熟讀兵書,廣有謀略,孤曾與之議論戰法,他說得頭頭是道。若說經驗,他打過幾仗,自然也就累積下來。孤意已決,休再多言。” 平原君只有嘆氣而已。 香爐中迷漫著縷縷青煙,架上的鸚鵡含混不清地叫著“有客”。丫鬟邁著碎步送上香茗,窗上的碧紗簾高高捲起,戶外陣陣微風不停地透入。呂不韋環視著客廳裡的一切,靜靜地等候主人出場。 一陣環佩聲悅耳地響起,在四名侍女的簇擁下,張夫人款款步入廳來:“讓呂先生久等了。”呂不韋起身:“呂某冒昧造訪,打擾了夫人,望乞見諒。” 張夫人早已見到了厚禮,因此格外的客氣:“哪裡,呂先生是名聞七國的貴客,請還請不到呢。” 二人落座,張夫人用她那犀利的眼神,直逼呂不韋:“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敢問先生,要我做何事?” “在下不是為自己而來,而是為令妹華陽夫人。” “噢,這倒是怪,怎麼會是為我妹妹。” “有道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呂不韋便將他的一番宏論娓娓道來,說得張夫人不住點頭。 營門上更換了帥旗,廉字被趙字取代。老將廉頗回到家中賦閒,年輕倜儻的趙括掛上了帥印。他將手下諸將用目光掃視一遍:“眾將官,本帥與廉頗將軍不同,要轉守為攻了。” 副將率先支持:“敵方群龍無首,理當出擊。” 眾將群聲附和:“我等早已情緒難耐,將士們都憋坏了,我軍全力出戰,定獲全勝。” “那好,趁秦軍尚無主帥,我軍今夜三更用飯,四更出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趙括下達了命令。 當晚四更時分,趙軍大營柵門突然大開,二十萬大軍潮水般沖向秦營。趙括為防萬一,留下了二十多萬人馬押寨,並親自坐鎮。趙軍副將率軍殺到秦營寨前,秦軍一觸即潰,沒命地逃生,跑得比兔子還快。副將率軍尾追,同時派人向趙括報告。趙括一聽心下大喜,心說這勝利不需再懷疑了,應一鼓作氣將秦軍全殲。他立即帶領餘下的二十多萬人馬,加入到追擊的隊伍中。 天色漸漸放亮了,趙括發覺隊伍已進入一條狹長的山谷中。兩側是百十丈高矮的黃土崖,而谷底寬窄不過兩三丈,幾十萬大軍擠在谷底,真像蟻群在蠕動。趙括畢竟是熟讀兵書之人,暗說不好,若是秦軍設伏,自己的軍隊危矣。火急傳下將令,後隊改為前隊,立即退出峽谷。他自己也調轉馬頭,拍馬加鞭向後隊奔去。剛剛轉身之際,副將氣喘吁籲乘馬跑來:“元帥,情況有異。” “你大膽!”趙括聲色俱厲,“身為大軍統領,為何丟下部隊擅離職守,速速回去節制隊伍。” “元帥,秦軍本來就在前面,可現在秦軍不見了,我們追丟了。”副將急得六神無主,“這該如何是好?”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趙括的心頭:“不好,我軍莫不是中了秦軍的誘敵之計。快,無論如何,帶兵殺出谷口。” “出不去了,元帥。” “你待怎講。” “谷口已被秦軍用樹乾和石頭封死。” “糟糕!”趙括意識到全軍覆沒的危險,催馬向後面跑去。他也不顧馬踏來不及躲閃的士兵。待他來到後面谷口附近時,只見塵土蔽天,耳聞殺聲如雷。那谷口正被秦軍用大樹和巨石堵塞,轉眼間已將道路切斷。趙括急火攻心,叫了一聲天,噴出一口鮮血,一頭栽下馬來。 華陽夫人半坐半臥斜靠在錦榻上,在靜靜傾聽姐姐的述說。起初她對姐姐的話不以為然,漸漸,她坐直了身子。 張夫人仍是不慌不忙:“妹妹現在年紀尚輕,風華絕代,深為太子寵幸。但你須當想到,畢竟有人老珠黃之時,嬌媚的容顏不可能在你臉上永駐。” “那有何辦法,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女人是要靠容貌取悅於男人,但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保證不被遺棄,而永遠受到尊重。” “這,我倒是沒有聽說過。” “年輕靠姿色,年老靠子嗣。” “可,妹妹無能,未能生育啊。” “那就過繼一個,勝似親生。” “誰的兒子肯拱手相讓。” “妹妹難道忘了,邯鄲來的呂不韋主動提出,齊美人之子異人願到您膝下為子嗎?” “那個大商人呂不韋倒是當面提及,我推託說思考一下。”華陽夫人馬上明白了,“如此說來,他是去遊說姐姐了。” “且不論他遊說與否,只看是否對我姐妹有利。”張夫人倒是肺腑之言,“日後妹妹倘若失寵,姐姐我地位不也一落千丈嗎?若是妹妹母因子貴,我不也跟著沾光揚眉吐氣。” “倒也有理。”華陽夫人還有顧慮,“只是齊美人是否認可,奪人之子我總覺得過意不去。” “庸人之見。”張夫人分析道,“齊美人之子若能過繼到妹妹名下,她是樂見其成,也就等於得到了妹妹的保護,這是她做夢都夢不到的喜事。” 華陽夫人終於下了決心:“好,就依姐姐。” 太陽像個火球高懸在頭頂,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才只五月時節,天氣就反常地熱起來。被困在峽谷裡的四十多萬趙軍,已經堅持了五十多天,沒有糧食,沒有飲水,馬基本已殺光,馬肉為食,馬血解渴。秦軍也不急於進攻,趙國也已派不出援軍。而且周圍的路全被秦軍切斷,便有援軍也休想接近被困的趙軍。趙括也不想坐以待斃,他曾命令戰士移開谷口的樹木石頭,但是不等趙軍搬走幾塊巨石,秦軍便居高臨下又落下更多的石頭樹木,而且接近谷口的趙軍不是中箭就是被砸,非死即傷。 白起在崖頂命部下喊話:“趙括聽著,你軍業已絕糧多日,滴水皆無,支撐不了幾天了,還不趕快投降,尚可保全性命。” 副將躺在趙括的身旁:“元帥,看來除了降秦別無出路了。” 趙括長嘆一聲:“看來是命該如此啊!” 白起居高臨下主持受降,一隊隊趙軍走出谷口,將兵器丟在道旁,路邊已堆成了無數座刀槍武器的小山。有的趙軍兵士是相互攙扶著,才勉強挪出了谷口。趙括作為四十多萬大軍的統帥,也不得不面對這難以忍受的屈辱。他低著頭從谷口走出,崖上的秦軍嘁嘁喳喳議論起來,而且指指點點,真是千夫指萬夫唾。趙括一抬頭,看到了崖上的白起,不由得兩眼冒火。 白起一副勝利者的驕橫姿態:“趙括孺子,你只配紙上談兵,做娃娃的遊戲尚可,趙王真是瞎了眼,讓你這個窩囊廢統兵,枉斷送了四十多萬大軍的性命。” “你!”趙括牙齒咬得咯咯響。 “把你的佩劍解下來,所有俘虜都要交出武器,你也不例外。”白起發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趙括拔出劍來,向崖頂沖去。 白起將手向下狠狠一劈,崖上的秦軍立時萬弩齊發,箭如雨下,趙括轉眼間被射成了刺猬。他倒在地上,雙眼難閉,望著天空,心中有多少悔和恨。此刻他大約沒有想到,他以為降秦能給部下將士在屈辱中求得生機,哪裡知道,秦將白起為免除後患,下令將所有趙國降卒盡數坑殺,整整四十五萬人全部被活埋,這就是歷史上最殘忍的長平之戰。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