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千古梟雄朱元璋

第9章 第八章坐龍椅

千古梟雄朱元璋 杨雪舞 40991 2018-03-13
元末爭天下之戰中最大的一場戰爭開始:陳友諒人多船大,五十萬漢軍,陸上湖上,一連幾十里,浩浩蕩盪。此刻瑞坐“漢王艦”上的陳友諒,眺望著遠處茫茫江面朱元璋的小船,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氣。 “你們看看,這些小船,也能與我對壘?”陳友諒說。 張必先、張定邊不願自討沒趣,便只有連連點頭稱是,但他們心裡面都清楚,就是陳友諒自己,心中也無絕對勝算之把握。待陳友諒去艦上臨時建的“漢王宮”休息時,張必先問張定邊:“此次決戰,太尉以為勝算把握如何?” 張定邊嘆息一聲,搖搖頭說:“各有優勢,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唯看天命而定,相信天助漢王,不可能幫朱元璋那種小人。” 張必先不願聽天意之類的泛泛議論,倒想听些切實見解,又問:“各有優勢?還請太尉明示一、二。”

“就兵力來說,我眾敵寡;就裝備來說,我優敵劣;但就士氣而言,南昌近三月而不下,且鬧得死傷慘重,精疲力竭,勢必動搖士氣,而朱元璋之軍隊,千里救危城,生死存亡皆係於此,又有南昌守軍之勝作楷模,自然是士氣高漲;另外,朱元璋老奸巨滑,心狠手毒,為了取勝,不惜一切……”接下去要拿漢王來與之相比,張定邊不好再說,也就停了話頭。 朱元璋讓李善長坐守南京,身邊帶著劉伯溫。在他看來,劉伯溫並不是理想的臣子,特別是在破合肥後,劉伯溫請辭回故里,朱元璋心中更是非常不痛快。但他已清楚地看到,在他的所有的謀臣中,只有劉伯溫能有似乎是事事高於他的見解。在這一生最關鍵的時刻,他不能讓他離開。他要把他留在身邊,借他的智謀來打贏這場決定命運的戰爭。他甚至相信,這是成敗這場戰爭的關鍵。

於是,一入鄱陽湖,朱元璋就讓劉伯溫與自己坐在同一條船上。這是他們最大的一條船,取名為“盪天號”。船高五丈八尺,四周圍有夾層的牛皮隔層,以防箭矢,船的後艙居中是朱元璋與劉伯溫的臥室,兩邊住著幾十名萬里挑一的精兵。在前艙寬大的指揮室,朱元璋與劉伯溫正議論戰事。 “漢軍船隻雖然高大,但不靈活。我們可以派出精銳部隊,圍殲其幾條,給他個下馬威。”劉伯溫說。 “軍師高見,正合我意。從哪裡入手,還請軍師來定。”朱元璋說。 “就圍殲西山下那三條大艦。”劉伯溫說:“我們趁夜派一百條小船過去,挑選三千名最優秀的士兵,最好是讓徐達元帥親自前去。” “徐元帥?” “對,請國公放心,憑徐達的智勇,一定不會出事,會凱旋而歸的。”

“好,一切按軍師之言行事。”朱元璋說完,即刻傳來徐達,一一詳細安排。 當天晚上,徐達親率一支船隊,乘夜駛入西山。由於山影籠罩,一片漆黑。待徐達所率三千勇士登上大艦,陳友諒的軍隊才發現,可已經遲了。兵力雖說相等,但一方無備,一方有備,特別是這有備的一方都是萬人挑一的勇士。不多一會,徐達帶領的三千多勇士很快取下敵人的三千顆人頭,載在船上,回來報捷。 朱元璋派出徐達以後,心中忐忑不安,聞說徐達回兵,還奪得三艘大艦,非常高興,忙親自登艦去看,見了三千顆血淋淋的人頭,更是興奮,立即吩咐: 重賞三千勇士。並讓人將人頭捆在木板上用小船載了,到漢水營前面,滿湖放下,以震懾敵人。 劉伯溫在一邊看了,感到朱元璋也太殘忍了些,他不想介入這些事,便悄然回到自己臥室。

朱元璋安排事畢,想問問劉伯溫下一步怎麼辦,轉眼一看沒有劉伯溫的影子,心裡非常不高興,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劉伯溫離開的原因,由不得淡然一笑。心想:沒你劉伯溫,我朱元璋照樣設計襲敵。略一思考,吩咐喚常遇春來。道:“昨夜徐帥已建奇功,得艦三艘,斬敵三千。現令你率兵三萬,戰船三千去攻郎山水域之敵。常元帥可速去準備,午時可凱旋而歸,我在這里為你擺慶功酒。” 常遇春忙去準備。朱元璋安排事畢,滿面春風,去了後艙,進左艙時,對右艙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劉伯溫,劉伯溫,你看我安排的這一仗,又當如何?” 郭麗兒聽得門簾響,忙迎出來,見朱元璋自言自語,不由得非常擔心,上前一步拉著朱元璋的手:“國公,你真是太辛苦了,到了這裡,嘴上還在說打仗的事。”

“哦。”朱元璋猛然醒悟,不由哈哈大笑。說:“對、對、對,我該安安心心地陪一陪你。” 常遇春的進攻是異常艱難的。陳友諒聞報失去三艘大艦,又聽說湖中飄著的人頭,一時氣得眼中冒火,正準備進攻,不料又報常遇春駕船前來。於是下令戰艦一字排開,迎著小船衝去。 在鄱陽湖上,雙方明刀明槍地打出第一仗。陳友諒的戰艦高大,一字排開,如排山倒海般壓過來。常遇春船小,這麼對壘顯然不利,但事已至此,常遇春只好下令小船排成一條條長隊,避開敵艦的衝撞,盡可能繞道他後面去。然而還是不少船隻被撞破,士兵紛紛落水,戰將田仁民、張保勝、劉永和一一戰死。特別是劉永和,所率船隊被撞破後,奮殺幾敵,但寡不敵眾,被漢軍團圍,眼見脫身無望,便拔劍自刎。

常遇春看著再拼下去,只有全軍复滅,於是下令撤回。他滿身是血來見朱元璋,不待他開口,朱元璋便說:“我知道,是我安排不好。” “我們可以用火攻。”常遇春說。 “我也想到了,你去休息……” “不!”常遇春執著地說:“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你還是讓我再去。” “好吧,我讓李文忠、胡大海在你的左右側接應,再增派廖永忠、俞通海領敢死隊作前鋒放火,俞廷玉率水軍隨後衝殺。” 常遇春眼睛閃亮,朗然說:“我這就去準備。” “別忘了把傷口整一整。”朱元璋說。 “知道了。” 於是,朱元璋坐鎮,親自指揮。這時,只見劉伯溫匆匆過來,說:“國公,請你速換一條船。” “這是為何?” “剛才我在船頭,見有大艦在向我們這裡靠近。”劉伯溫說。

“大艦靠近,它能沖得過來?” “那些船上都裝有火砲,可以遠遠地射擊,如今國公久居此船,陳友諒一定探知。” 朱元璋有些不信,但轉念一想,這可是自己生命攸關的事,萬一之萬一的差池,都是使不得的,想到這裡,便說:“聽憑軍師安排,不知我們去哪條船?” “我已備好,就那條小舟。”順了劉伯溫手指看去,朱元璋果然看見一條很不起眼的小船。他們登上去,郭麗兒還要搬些東西,被劉伯溫止住了。郭麗兒很不高興,劉伯溫也不去理會,只催水兵快將小船劃開。 小船劃開不到一分鐘,只聽轟轟幾聲炮響,隨著一團團火球落下,“盪天號”頓時灰飛煙滅,船上留下的一些水手,頓時全部犧牲。郭麗兒拉著朱元璋,感激地看著劉伯溫。

“軍師救了我一命,元璋感激不盡。”朱元璋走到劉伯溫面前,真誠地說。 “國公洪福齊天,一切皆有天定,伯溫只是遵天意啟示罷了,全是國公自己造化。”劉伯溫說。 朱元璋與劉伯溫說話時,那邊常遇春一切準備就緒,親率戰船五千,向前衝去,劉伯溫見了,大吃一驚,問:“國公又要衝擊敵艦?” 朱元璋點點頭,說:“昨日軍師令徐達出擊得勝,軍心大振,我想趁此良時,再重創敵軍。” 事以至此,劉伯溫只得暗自叫苦。昨晚是偷襲,故能取勝,而今雙方對壘,又如何拼得贏陳友諒?於是說道:“此次戰役,關係事大,為防不測,請國公重新佈置水營。” 聽劉伯溫此言,朱元璋明白他對自己的這次出擊並無信心,不由心中有氣。但轉念一想,劉伯溫向來料事如神,如果被他言中,到時豈不一敗塗地。想到這裡,道:“依軍師之言,水營當如何重新佈置?”

“為防前軍失利,敵人乘機一鼓破我水營,現可布防為犄角之勢,敵人進來,三面砲擊,定叫他敗北退兵。” “就依軍師所言,軍師可速速佈置。” 劉伯溫即刻傳來廖永忠、俞通海、常伯仁諸將領,一一作了精心佈置,又將自己設計剛造出來的威力極大的火器,讓每條船都一一領去。 這時,常遇春率軍已靠近陳友諒戰艦,幾百條小船圍著大艦撕殺,掩護裝滿蘆葦,埋上火藥的火船向前靠攏。陳友諒不知是計,打了一陣,見小船靈活,一時難以殺死船上的人,下令士兵撤後,讓火砲箭弩來殺敵。常遇春見了,忙令小船速行兩則,讓俞通海的火船快速闖進,不多時,幾十條火船中炮,帶著熊熊大火,直撞陳友諒的大船。陳友諒這才知道又中朱元璋之惡計,正要傳令撤兵,張定邊說:“漢王莫慌,我軍不防趁此猛衝過去,縱然他燒我幾艘戰船,我也可沖破敵軍,一舉而潰其軍。”

陳友諒想了想,眼睛一亮,說:“如此舉能擊敗朱元璋,督尉應記頭功。傳我旨意,全線出擊,衝進敵營裡去!” 常遇春看著火船直撞敵艦,心中暗自高興,只等敵艦起火,亂了陣腳,便率兵掩殺過去。誰知,敵艦見火船撞來,並不扭頭逃回,只是努力改變方向,避開火船,繼續向前衝來,有的不幸被火船撞上燒著,其他的船隻也不停下來相救,繞道繼續前進。 一時間,陳友諒的大艦已逼進來,常遇春的小船有些已被撞翻,敢死隊員們紛紛落水,頓時亂成一團。常遇春指揮小船迎上去,可怎麼也敵不住大艦。眼見是撐不住了,常遇春只好下令撤軍。他見敵艦追得太猛,徒然想起:如這麼敗退,敵艦豈不尾隨直衝軍營,到時後果定是不堪設想。於是,他下令: 船隊不能回營,改道往南撤退。 陳友諒站在甲板上,望望身後燃燒在湖中的幾艘戰艦,又看看前面潰逃的敵軍,心想,值!這回一定將朱元璋徹底擊潰。正高興,只見常遇春率船隊往南而去。 “算你聰明。”陳友諒在心裡想,“但是,我還是一直要打到你朱元璋的大本營去。”於是說:“傳我旨意,放棄逃兵,直撞朱元璋大營。” 幾百條大艦,一刻也不停留,箭一般朝朱元璋的大營衝去。朱元璋的小船,哪裡抵擋得住,很快水營便被沖破,幾百條大艦,橫闖直闖,好不得意。陳友諒見了,笑聲不已:原來朱元璋這禿和尚,竟這麼不堪一擊。於是大聲喝道:“誰捉了朱元璋,無論是死是活,賞金萬斤。” 話音剛落,猛聽得一聲炮響,砲彈就在船邊炸開,船身猛烈地晃蕩著,陳友諒差點掉進水里,多虧張定邊手快將他扶住。 這時,左右前三方,炮火陣陣,飛矢如雨,一齊襲來,有幾艘大艦中彈,士兵紛紛落水。 陳友諒心中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下令一面還擊,一面繼續前進。瞬時間,鄱陽湖上,炮聲震耳,驚天動地,雙方船隻,都被擊沉不少,水面上到處是呼救的喊聲,波濤也染上了渚紅色。 陳友諒的船隻高大,直直前衝,非常迅速,雖然中彈不少,但有幾艘已直逼中軍。按劉伯溫安排,朱元璋居中軍指揮。他所乘的船,是自己水軍中最大的一條船,但與陳友諒的大艦相比,實在是三條不及一條。如今他的中軍營被陳友諒的幾條大船沖散,已是孤船一隻,被一艘大艦緊逼著,向南駛去。大艦正是陳友諒水軍悍將張軍彪所領。張軍彪此時以發現被追擊的船上是朱元璋,不由得大喜,對水兵們說:“天大的立功機會來了,我們不惜一死,也要將前面這艘船擊沉,消滅朱元璋。” 於是,水兵們士氣大振,緊追不捨,連連砲擊。 朱元璋原乘的“盪天號”在上次砲擊中被陳友諒摧毀,這回朱元璋乘的指揮船叫“天命”號,隨著張軍彪猛烈的砲擊,“天命號”已中兩彈,船身冒煙起火,吳良拼命揮動旗幟,讓其他船隻來救。可是張軍彪艦上炮火猛烈,其他戰船根本駛不進來。 “天命號”漸漸下沉,衛士將兩條救生的小船放下來,可是,敵艦就在身邊,上了小船,一炮就結,要不也可追上撞沉你,又怎麼逃得了命。 朱元璋已有末日之感,卻又非常的不甘心,他在心裡喊道:“我朱元璋征戰近十載,難道竟落得如此結果?!” 真正的勇士,肉體死了,靈魂還在。他們在絕望時能給人希望,以自己肉體的死亡,換回自己靈魂的永生和他人的生命,這是一種悲劇,也是一種壯舉。 正在朱元璋生命危在旦夕之時,幾個衛士催他上小船先逃,朱元璋看著不遠處陳友諒的大艦,心裡明白:如果此時自己上了小船,是一定逃不了的。於是,堅決地搖搖頭,慷慨激昂地說:“事已至此,我不能拋下大家。” 衛士們聽了,都感動不已。就在這時候,吳良突然脫下了自己的上衣,遞給朱元璋說:“國公請與我換上衣裳,留在這裡,待我去引開敵人,國公自可安然無事。” 朱元璋聽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在心裡罵自己:怎麼就這麼糊塗,這麼簡單的計謀,自己也想不出來。陳友亮的那個張軍彪,又不認識我朱元璋,怎知道我在這裡,還不就認這身衣裝。只要把衣服換了,變成個小卒子,豈不是就可以活命!唉,我也真是!朱元璋在心里大罵自己。 本來已經陷入死地,現在又有了生的希望,朱元璋頓時精神大振。只見他強忍著內心的高興,非常擔心地望著吳良說:“這樣一來,你豈不是要落入險境?” 吳良激動地說:“能為國公而死,吳良死得其所,雖死而無憾。” 朱元璋聽了,拉著吳良的手,含淚說:“你還這麼年輕,又剛剛成家不久,孩子也剛剛出世,豈可代我去死。” “我吳良跟隨國公近十載,蒙國公愛護有佳,能為國公去死,真正是萬分榮幸。請國公一定不要再推辭。” 朱元璋張了張嘴,似乎還要說什麼,早被身旁的衛兵將他的衣衫解開,連聲催促說:“請國公快脫下衣服。” 朱元璋一邊脫衣,一邊含淚說:“你此去,還請放心,你的妻子小孩,我今後一定好好照應。” 吳良聽了,跪了下去,泣聲說:“感謝國公,吳良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國公的恩德。”說罷,穿上朱元璋的國公服。 正在這時候,張軍彪的大艦逼得更近,大聲地對船上喝道:“朱元璋,還不投降,硬是要撂進湖中餵魚?” 朱元璋聽了,心裡又是一驚。只聽吳良說:“事情緊急,還請國公以天下為重,快快更衣。” 在眾衛士的遮圍下,朱元璋與吳良更換了衣服。朱良穿上朱元璋的國公服,一時間神氣了許多,幾步跨上小船,一槁子撐到湖心,大聲喊道:“張將軍,素聞你也算是一條漢子,我今被圍無話可說,願隨你去見陳友諒,只是需讓我這些衛士回去,莫為了我一個人白白又丟去這麼些無辜的生命,不然,你絕不可能讓我活著去見陳友諒。” 張軍彪聽了,感慨萬千:常聽說朱元璋有情有義,今日看來,果然如此。何況,殺了這些衛士又有何用?活捉朱元璋,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奇功。想到這裡,便說:“見你也是個英雄,本來於心不忍,奈何我家漢王非要見你,我也是身不由己,至於你的衛士,與我一樣都是各為其主,我哪裡又想殺害他們,只要你隨我去見漢王,我都依了你。” 吳良聽了,心中歡喜,大聲地說:“既然如此,你讓他們離去,我就隨你去見你們漢王。” “好,你們走吧。”張軍彪對朱元璋他們說。 幾個衛士簇擁著朱元璋,匆忙登上留下的小船,飛速向南劃去,直到看不見了,吳良對張軍彪說:“將軍來接我罷。” 張軍彪令人放下船板,下去幾個軍士,接吳良到大船上來。吳良上了大船,雙膝跪下,向北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說:“張將軍,對不起了,我吳良事已辦畢,該去了。”說罷,一劍刺進自己的心臟。 張軍彪驚得目瞪口呆,此時他才明白,眼前這位義士,不是朱元璋。於是忙上前一步,托起吳良的頭,問道:“請問義士大名?” “吳良。”吳良擠出這兩個字,口吐鮮血,睜目死去。 這一戰,陳友諒大艦雖說衝進朱元璋的水營,卻不能重創朱元璋的水軍。撞破朱元璋幾十條小船,自己也燒去十餘艘大艦。劉伯溫早將水營佈置成犄角之勢,攻其一方,便有另兩方接應,攻了半天,也沒什麼收穫。張軍彪的大艦好不容易尋到朱元璋,結果是讓吳良留下永世的英名。 這時,常遇春的船隊陸續駛來,大大加強了朱元璋的防守能力。陳友諒一看再戰下去也撈不到什麼便宜,於是鳴金收兵,回老營駐定,眾將依次前來匯報請功。 朱元璋乘小船往南駛了不遠,便遇上趕來救援的徐達,於是上了徐達的“凌雲號”大船。隨後,又與劉伯溫、李文忠等匯合。剛發生的事情,朱元璋一字不願提及,只對劉伯溫說:“陳友諒今日來勢洶洶,回去必然傲氣十足,今晚動營,軍師認為如何?” “國公此計大妙,一來使他不得安寧,二來可挫他的士氣。”劉伯溫說。 “具體事宜,請軍師與徐元帥安排,我派人去南昌,令他們迅速出擊,截斷陳友諒所有糧道。”朱元璋說。 劉伯溫又是一驚,朱元璋真不愧是朱元璋,剛吃一點虧,立即省悟過來。與陳友諒之戰,確實不是三五天便可以取勝,關鍵是能堅持到最後。截斷其糧道,實屬高明,自己想到的事,還沒來得及說,他朱元璋已經想到了。陳友諒之亡,看來是遲早的事。想到這裡,劉伯溫說:“一切遵國公旨意去辦,還請國公放心。” 當晚二更時刻,俞通海奉軍師、元帥之命,與廖永忠一道,率了三千熟悉水性的水兵,將船悄然地劃到陳友諒的水寨邊,放起火來。 陳友諒和他的漢兵們追殺了一天,又是勝利班師,慶祝之後,便鼾然大睡,怎麼也沒料到,他朱元璋還敢來偷營。大火燃起來,漢兵們便亂成一團,俞通海一聲大喊,三千水兵提刀衝去,見人就殺,漢兵們酒氣尚在,朦朦朧朧,也不知道朱元璋派多少人來,便只好四處逃命,悄有不慎的,便掉入水中。 剎那間,整個漢營水寨,都鬧哄哄的。陳友諒正摟著阿嬌睡得香甜,忽聞外面殺聲不斷,披衣起身出來,喚了李進,問道:“什麼事,這麼吵。” “朱元璋派人來劫營。” “好大的膽子,白天剛敗,夜晚還敢來。這個朱元璋!傳我的旨意,即讓鄒普勝帶水兵去圍堵,一定要把動營的全部消滅。” 李進領旨去了,陳友諒回屋就寢。 鄒普勝聽了陳友諒的旨意,忙點兵出擊。 俞通海他們燒了兩艘大艦,又殺了不少漢軍,這時已近黎明。只見漢軍水寨大船在包抄過來,知是有兵來圍。俞通海向廖永忠使一個眼色,便吹響口哨。 “噓、噓……”口哨在黎明前的夜空裡嘹亮激越,遠遠傳開。三千兵水兵聽了口哨,立即匯集攏來,下了大艦,跳上小船,待鄒普勝大艦圍來,他們早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鄒普勝眺望良久,悻悻然收兵回營。 陳友諒雖然懷抱美人,卻是並無半點興致,眼巴巴等著鄒普勝凱旋的消息,誰知聞言“敵人逃遁,並無踪影。”陳友諒大怒,召來群臣,商討破敵之計。 “我強敵弱,力量懸殊,昨日之戰,僥倖讓那朱元璋逃脫性命,今日可以再度全線進擊,只找朱元璋殺之,朱元璋既死,其軍自然不戰而潰。”張軍彪說。他不甘心昨日失去唾手可得的特殊功勳。 “昨日之戰,只能一次。”張必先說:“如今朱元璋肯定早有準備,如我再全線出擊,勢必使人偷襲我主營,漢王安危,應為首要之事。” 既是關係漢王安危,張軍彪不再言語,只好在一旁靜聽他們去議。 “依臣看來,雖說我強敵弱,加上駐進南昌的方明軍之兵,朱元璋也有三十萬之眾,全線出擊,實為不妥。但如堅持下來,與之對壘湖上,稍假時日,朱元璋必敗無疑。”張定邊說。 經過幾月與朱元璋的戰爭,陳友諒已經喪失了速勝的信心,對張定邊的看法,他很是讚同,於是說:“對壘湖上,可謂良策,但朱元璋船小靈活,時時來偷襲,也是大患,此事如何應對?” 沉默了一會,張必先說:“這事也不難。可將我五千戰船,用鐵鍊竄在一起,每三十條為一聯,於每一聯船周圍放滿木排,敵人小船不能靠近,若是放火,只是燒了自己;若是偷襲,如陸地攻城,待他上船,便可圍而殲之。” 陳友諒眼睛突放光彩,大聲說:“丞相之計,妙哉,如此一來,定敗朱元璋無疑。傳我旨意,即刻收取鐵鍊,按三十艘一組串聯船隊;同時派人運來木材,編好大排置於每個船隊四圍。” 眾文臣武將領旨去辦,陳友諒看他們一一離去,圓睜雙眼,咬牙切齒:“朱元璋,看你能與我再鬥幾日?!” 對於君王來說,謀殺是一種極普通的手段,為了能達到目標,君王總是要進行許多有預謀的謀殺,而從不會受到任何法律制裁,除非他被打敗。 朱元璋的“盪天號”被飛彈炸毀,“天命號”又被張軍彪擊沉,如今只好用徐達乘的“凌雲號”來做指揮船。幾日水戰,有勝有負,他並不怎麼在意。他此刻在琢磨的是:如何尋找戰機,將陳友諒消滅在鄱陽湖里。 前日為張軍彪追殺,他險些送命;還有他的“盪天號”被毀,他也本該送命……這兒的危險實在太多,萬一我死了,沒有人能替得了我,天下很可能就是他陳友諒的。如果是陳友諒死了呢?朱元璋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不由有豁然開朗之感。立即召汪廣洋來見。汪廣洋是鎮江知府,前不久鎮江被張士誠攻破,汪廣洋逃回南京,朱元璋不作半點責備,反而好言安慰,召其隨軍謀事。 “如今兩軍對壘於湖上,乘夜相互偷襲都比岸上容易。”朱元璋說:“如果我們能襲擊陳友諒,那麼漢軍定會不戰自破,也省去我許多將士性命。” “微臣明白國公之意,這就去安排襲擊陳友諒一事。”汪廣洋說。 “你去罷,陳友諒就在漢王艦上。告訴你的勇士們,見了頭戴皇冠的,殺了準是陳友諒。” “微臣遵命。”汪廣洋說。 待汪廣洋離去,朱元璋又沉思了許久,走進里屋,讓郭麗兒給他脫去國公服,換了便裝。他慢慢地從里屋踱出來,想到甲板上去看一看,剛到議事廳,便被幾位兵勇舉槍架住,歷聲喝問:“什麼人?” “連我都不認識?”朱元璋很是憤怒。 那兵勇睜大眼睛看著他,槍架得更緊,又一次喝道:“你是什麼人?” 朱元璋大怒,抬手撥開槍頭。誰知他雖一身好武功,奈何已多年不練,且身旁剛挑來的這些兵勇都是一流武藝。說時遲那時快,剛被他撥開的槍頭,又立即頂在他的胸前、腰間,他一時再不敢動彈。 “跟我們走。”兵勇喝道,又喊:“付將軍,付將軍!” 吳良替他死後,如今是付友德做他的侍衛長。上次“盪天號”被炸沉,身邊的貼身衛士全部炸死,這些兵勇都是付友德剛找來的。朱元璋見他們呼付將軍,好漢不吃眼前虧,隨他們走去。 付友德來得很快,出來一見朱元璋,不等那些兵勇開口,一把掀開他們,倒地便拜:“國公受驚,請賜罪!” 那個幾兵勇一時嚇傻了眼,撲通、撲通,一個個雙膝跪下:“我等冒犯,請國公賜罪!” 朱元璋哈哈大笑,說:“都快快請起,你們沒有罪,不知者無罪嘛。不過要把我看清了,就這個樣子,今後再出這樣的差錯,一定重重治罪。” “感謝國公不殺之恩,今後再不出錯。”付友德說,眾兵勇齊聲跟著又說一遍。 “好了,你們去罷。”朱元璋說。 這時,一條小船劃來,劉伯溫一撩衣衫,登上大船。見了朱元璋的打扮,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只做不知,對朱元璋說:“家母病危,託人來信,我想回去一見。” 朱元璋聞言,心中不快。在他心中,要求臣子,應是能捨棄身家性命而不顧全身心為他所用。如此大戰之際,母親有病,有何看的?但又一想,這里大政方略已定,我朱元璋已成竹在胸,少了你劉伯溫,仗一樣能贏,於是說道:“母親生病,做兒子的理當去看,只是這裡戰事,軍師可有囑咐?” “這鄱陽湖之戰,國公已是勝算在胸,國公只需堅持既定方略:堵死其糧道,截斷其後勤;不斷用火攻夜襲,滅其生力,到時必獲大勝。” “好罷,我就這麼頂著,還望軍師速去速歸。” “我一定盡快回來。”劉伯溫說。 送走劉伯溫,朱元璋獨立甲板上,遠眺洋洋湖面,突然想起朱升,給了自己“九字真言”,便隱退山林。 “九字真言”可說是奪天下之良策,若不是信守這“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之真言,又何有今天這局面,朱升還推薦了個康茂才,關鍵時建了奇功。 謀士,就是謀士,要奪天下是不能離開他們的。可是,這些謀士,一個個很讓人傷腦筋。那個朱升,苦苦挽留,就是不肯留下來。他是無所求的,他既無所求,你便無以節制了,劉伯溫似乎又是這樣。倒是一些難享謀士之譽的人,整日里在眼前晃動,雖覺著可笑,卻還是得以禮想待,就為個禮下賢士的名聲,全是為了要留住這一兩個有用之人,奈何他們卻時刻似乎要離他而去。 朱元璋有些氣惱,搖頭嘆了聲氣。這時,又一艘小船劃過來,是徐達領著個年青的士兵。 “國公,張士誠派兵圍攻濠州。”徐達禀告說。 朱元璋讓徐達坐下,對他身邊的年青士兵問道:“你是從濠州來的。” 士兵倒地便拜,說:“正是,請國公速發兵北上,救濠州於水火。” “張士誠派多少人?” “五萬之眾。” “五萬之眾。”朱元璋自言自語,心想,濠州也有近兩萬人,如果守將得力,應當無事,可是那個郭天爵,一定堅定不了幾日。發兵去救罷,當然是不可能,這邊與陳友諒正對壘著,那邊再同張士誠纏上,那還得了!這個張士誠,打了鎮江不說,還打了我盱胎、明光,如今連我的老巢濠州也要打。看來當初不該把小明王留在濠州。要不然,也就不用費這份心了。地盤可以讓你張士誠全部佔完,只要我滅了陳友諒,不出三個月,我一定讓你張士誠連杭州都賠進來。可是,小明王不能讓張士誠捉去,如果真讓他捉去了,我豈不為難。想到這裡,朱元璋有了主意,對那士兵說:“你速回去禀告郭知府,讓他堅守幾日,援兵馬上就到。” 那士兵離去,朱元璋見徐達面帶驚疑,便說:“這事,我會安排好。如今劉伯溫回家探視母病,這裡的戰事,你可要多多費心,不得有半點差池。” “遵命。” “我已派汪廣洋去擊殺陳友諒,與常遇春配合致力於防禦陳友諒攻擊之事,讓胡大海與李文忠負責夜襲放火騷擾敵軍,方明軍攔截敵軍糧道,你要經常與他們取得聯繫。另外,南昌已無戰事,速派人去替我通知沐英趕來。” 徐達走後,朱元璋在甲板上踱一回步,喚了付友德到裡倉來。 付友德原是明玉珍部下,不得重用,後投靠陳友諒,進攻南京時被徐達俘虜。朱元璋見他武藝高強,勇猛沈毅,不但不殺,反而親自解縛委以將軍之職。付友德感激朱元璋知遇之恩,這一路征戰,勇猛頑強,身先士卒,屢見奇功。朱元璋見他知恩圖報,更加喜歡,讓人到宿州接了他母親、妻兒安置在南京城內,提拔他為總兵,吳良死後,讓他到身邊暫理侍衛長。幾天下來,朱元璋見他一心一意,慎守職責,比之吳良,毫不遜色。於是,喚他進來,要他去做件大事。朱元璋先拿出一枚精緻的玉牌,交給付友德,說:“這是當初我與小明王分別時,他給我的,現給你帶在身上,率百名一流勇士,速往濠州救小明王。” 朱元璋見付友德茫然,知他擔心人少難以成功。接著說:“見了小明王,你出示此玉牌,小明王知是我派出的人,必然全力配合,他的身邊,還有一流勇士三、四百名,你們合在一起,一定可以保護小明王出城。要特別記住:絕對要保護小明王一人出城,其宮女、嬪妃、衛士,犧牲多少,在所不惜。告訴小明王,為擺脫張士誠的追擊,出城後即往西入淮河,這樣可以順流下到合肥。”說到這兒,朱元璋突然停住,細細的眸子裡露出審視的光亮,久久地盯著付友德,好半天才開口道:“還有件更難辦的事情要你去辦,不知你是否樂意?” “國公恩勝父母,縱然要我去死,我付友德也會毫不猶豫。” “我正要聽你這句話,我不是要你死,為天下百姓想,現在必須讓小明王死。”朱元璋說完,細眼死死地盯著付友德。 “末將一定將這事辦好。”付友德聲音很堅決。 “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麼?” “我想……”略一考慮,付友德說:“國公也是為天下百姓計,不得已而為之。如接小明王來,他太無能,又居帝位,國公遇事,自是不好處理,影響一統天下之大業;如仍舊安置別處,如今與強敵陳友諒對峙,很難確保其安全,倘小明王被他人節制,還不如讓他死了更有利於天下的統一。” “說得好,說得好,難為你有這樣的認識,能深明大義。”朱元璋非常高興,暗自欣賞自己識人的智慧,站起聲說:“你快去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直奔濠州。記住在淮河裡,解決小明王。” “末將遵命。只是,我此去……護衛……” “你放心,我已讓徐達通知沐英來接替你,待你此事辦妥回來,當任府前大將軍。” “謝國公信任栽培,末將告退。” 付友德走後,朱元璋即喚廖永忠來,吩咐道:“你帶一千精兵,速去濠州城外,注意付友德行動,他從濠州城出來,若是往西去淮河,你一定跟踪前去,待他們上船,便速速回來告之,若是他不往西去淮河,可趁勢全部殺之。” 廖永忠領命,道:“末將遵命,一定辦妥此事。” “我聽人說,你志向遠大,思有所作為。”朱元璋說:“此事辦妥,封你為樞密僉院,助我乾一番大事。” “末將肝腦塗地,一定盡心盡力,一切請國公放心。” “好,你去罷。”朱元璋說完,揮了揮手。對廖永忠這樣的人,他需要他們做事,又討厭他們的為人。見了這些人,心裡總是憋憋的。 八月的鄱陽湖,艷陽高照,湖中的兩支隊伍,已經鏖戰了一個月,勝負還是沒見分曉。陳友諒一次次的大舉進攻,結果都是徒勞無益,死傷慘重;朱元璋的一次次放火偷襲,也燒不掉陳友諒什麼東西,這次重創了陳友諒,下次又把偷襲的部隊賠盡。 但有一點,陳友諒與朱元璋都清楚,他們的實力差距在消逝。這使陳友諒常常暴跳如雷,大罵身邊的謀士。朱元璋卻因此,暗暗增漲了一統天下的信心。但有一點使他非常憤怒,這就是張士誠每天都在攻他的城掠他的地。這是他憤怒的事情,每當他聞報張士誠又佔了某個城池的時候,因為這些城池都是他的智慧與將士們的血肉換來的。但當他冷靜下來,便不止一次地罵張士誠是個濃包,萬分喜悅地為自己慶幸。如果張士誠稍有頭腦,在這個時候來夾攻自己……想到這裡,朱元璋便會嚇出一身冷汗。這個張士誠,就知道多佔一些地盤!趁朱元璋大戰陳友諒之機,他不但奪回幾乎所有原被朱元璋佔去的地盤,還打下了朱元璋從元將手中奪下的不少城市,前不久佔了朱元璋的老巢濠州,又進軍攻占定遠…… 朱元璋忍著,並不作一點點還擊,只是設計從濠州救出他的皇帝。 那是一個月亮皎潔的夜晚,城外的將士也被這美麗的月色所征服,當晚只是靜悄悄地等待。小明王雖居皇宮,對外面的情況卻瞭如指掌,濠州早晚要破,朱元璋不可能來救援,這都是他料到的事。他不知道張士誠會對他怎麼樣。張士誠曾打著他的旗號起家,可被朱元璋打急了時又降了元朝。在小明王看來,這種人是很難讓他活下去的。他悶悶不樂地走出大殿,突然發現這美好的月色,月光下的綠樹、假山都顯得格外美妙,像是遊蕩著一層裊裊的霧靄。 “真美,可是我……”他為自己的生命即將完結而深深嘆息。突然,他看見一道黑影從圍牆上一躍而下。他慌慌張張地往後便退。 “皇上,別怕,我是吳國公派來的。”只聽得那黑影說。 在朱元璋攻占南京後,小明王曾封朱元璋為樞密院同簽,後又升任江南等處中書省平章政事。但朱元璋自封為吳國公的事,他也有所言聞。因此聽說是朱元璋派來的,他便不再後退,說:“你有何憑據,快快拿來,不然,我喚衛兵。” 付友德停下腳步,從懷裡摸出朱元璋親手交給他的玉牌,拋給皇帝。 小明王接住細看,頓時驚喜,說:“你過來說話,朱政事喚你來找我何事?” 付友德進前,將朱元璋安排他逃往合肥之事一一道明。小明王聞言,心裡升出一線生機,立刻大聲喝出衛士、宮妃,迅速安排逃離。 午夜剛過,這一行人已在通往淮河的道上,他們誰也沒發現,還有一千精兵,在悄悄尾隨,直到他們上了淮河往合肥去的船隻。 眼看船隻緩緩西去,小明王漸漸放心,嬪妃們指點沿河山水,笑聲疊起,真有些兒詩情畫意。只可惜不到天亮,這滿船的人,連同可憐的皇帝,可愛的嬪妃,可嘆的衛士,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全部沉入河底,隨著清淡的河水,潺潺東去…… 佩戴勳章最多的將軍不是最好的將軍;最輝煌的勝利,常常是超出一般的策略思考,越過通常的勝利形式;那種通過浴血奮戰才取得的勝利,往往不是最好的勝利。 朱元璋聽了付友德的報告,從那天起,他就完全地忘記了這個皇帝,以後一直再沒有提起。眼前他講得最多的,是陳友諒這個皇帝,是他必須必須要消滅這個皇帝! 當朱元璋聚攏了文武百官,商議準備給陳友諒最後一擊的時候,劉伯溫匆匆趕回來了。劉伯溫聽罷眼前雙方的情況之後,大笑說:“恭喜國公,陳友諒定敗在最近三日。” “但請良策?” “一個'火'字,管保陳友諒灰飛煙滅。” “可是,陳友諒船隻雖聯,但四面皆是木排圍困,要想燒他,委實太難;再者,他船多寨深,我們犧牲若干燒得一聯,也不頂大事。所以我們似乎一直在放火,卻只能損傷其皮毛。” “放火關鍵,需借風勢。”劉伯溫說:“以往風勢不盡對頭,依我觀天象所得,明日之風,將直吹漢營,倘若趁機放火,必生奇效。” 朱元璋相信劉伯溫的氣象知識,聽了之後,頓時大喜,說:“此番決戰,還請軍師全權發號施令。” “又讓我發號施令?”劉伯溫心想:“我就來他個全面勝利,給你看看我的本領。”於是傳令:文官靠左,武官靠右,按官職大小依序站好。 眾將官有南京保衛戰的切身體驗,知道劉伯溫確有真本領,相信由他來發號施令,定能獲取勝利,便都信心十足,鳥雀無聲,翹首等待劉伯溫之令。 “此次決戰,性命攸關而異常艱難,需要大家嚴守軍令,積極配合,勇猛直前,方可取得最後勝利。因此,我宣布三條軍紀:一、違令者,斬;二、配合消積者,斬;三、退縮者,斬。”劉伯溫說到這裡,停了片刻,下面靜寂,連呼吸聲也聽得見。 “俞通海、廖永安聽令,著你三人,駕火船五百隻,待明日午夜時,往南逼近敵營,有微風起時,即點火放船向敵人撞擊……” 劉伯溫如上次解南京之圍一般,對每個將帥的戰事,一一作了較詳細的安排。眾將帥都一一領命離去,最後只剩下徐達元帥一人,不作安排,徐達正在吃驚,只見劉伯溫朝他招手,忙走過去,只聽劉伯溫小聲說:“徐元帥可率精兵三萬扼守湖口,取了陳友諒的性命。”說完,劉伯溫已是大汗淋漓。 徐達領了軍令,轉過身來,對朱元璋道:“徐達去了,國公保重。” “你放心去殺了那陳友諒,我這裡有沐英。”說罷,與沐英、劉伯溫一道,上了“凌雲號”,沿江去巡視。 陳友諒這兩日像是有點病,頭總是昏昏的。到午夜時,他怎麼也睡不著,起身喚了幾十個衛兵來到船倉。朱元璋派汪廣洋實施的暗殺計劃,雖說沒有殺了陳友諒這個人,卻是狠狠地殺了他的自尊心,他根本不敢一個人呆著,就是上廁所,身邊也得有衛士。 突然起風了,陳友諒打了個寒顫,感到不大對勁。 “風高好放火”,他想起了這句老話,再揚起手來,衣袖向後飄動,風是從敵營那邊吹來的。 “萬一他們又來乘風放火偷襲……”陳友諒想到這裡,忙吩咐簡得智說:“快傳丞相和太尉來。” 誰知他的話音剛落,南邊已傳出砲擊聲,陳友諒扭頭去看,只見那邊的天已被染紅,喊殺之聲,也隱隱傳來。 俞通海領了軍令後,即帶人馬潛近陳友諒船隊。此時湖面無風,浪靜水平。俞通海將船在離陳友諒船隊稍遠的地方停下,然後派人潛入水中,往前去砍斷船隊旁邊綁著木排的竹繩。木排便在湖上隨意地飄著。不一會,果然湖風漸起。俞通海見了,命令水兵迅速將五百艘火船同時點燃,扯起風帆,使火船乘著湖風,一直朝陳友諒的船隊撞去。 潘軍原以為船隻已經連起來,外面又有一層木排護衛,朱元璋的水軍無論是用什麼辦法,一時都攻不進來。於是,他趁了這戰鬥的間隙,想好好地睡一會。連日來的戰鬥,使得他疲憊已極,倒下去就呼呼大睡。待士兵將他喚醒,他的聯艦已有十餘艘在燃燒。潘軍又惱又怕,指揮著漢軍將被燒著的船撐開。然而,剛剛還很平靜的湖面,此時風起浪湧,再加上前面的順風處吹來的濃煙和灰燼,嗆得漢軍們睜不開眼,連呼吸都困難,怎麼也使不上勁。 眼看著火勢越燒越大,就在這時候,俞通海趁著火勢,率領五萬水軍,齊齊地殺了過來。漢軍正忙著救火,正被火燒得焦頭爛額,哪抵得住俞通海拼死衝來的五萬水軍。漢營頓時亂成一團,燒著的船撞了沒燒著的,沒燒著的船又撞了燒著的,偏是這時的風又一陣大似一陣。火借風勢,整個漢營,忽忽悠悠地燃燒起來。可憐十多萬漢軍,不是在火中逃命,最後被活活燒死;就是在水里掙扎,最後淹死在水中。 陳友諒在船上看著,搥胸大呼:“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張定邊已經趕來,挽住陳友諒說:“如今南邊是火,東西北面全是敵船緊圍。皇上必須盡快突圍出去。” 陳友諒聽了,睜大眼睛,望望被烈火燒紅的天空,又看看滿湖的屍體,喃喃自語:“這是天意,難道真是天意!我陳友諒竟會敗在那個禿和尚手裡?” 張定邊聽不清陳友諒在說什麼,憑直覺也知道他肯定是說一些問天問地,罵朱元璋的不平語。便又勸陳友諒說:“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還是趕緊突圍出去要緊。” “突圍?難道這一次我敗定了,而且可能連性命也要留在這裡?”陳友諒突然一把抓住張定邊,歇斯底里地問道。 張定邊一把抱住陳友諒,哭著說道:“皇上,我們確實是敗了。但是,我們還有武昌,只要皇上趕快突圍出去,我們還可以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有的,一定有的,請皇上趕快突圍!”張定邊催促著說。 “往何處突圍?” “往北,到湖口去,轉武昌。” “走!”陳友諒下令。 張定邊親率十條大艦在前面開路,陳友諒的“漢王艦”緊緊跟隨,一路往北而去。沒多久,遇上廖永安來攻,被打退。廖永安的船被撞破,他掉進水里,掙扎著,給張定邊的部下亂箭射死。剛解決廖永安,又追來李文忠。李文忠雖然勇猛異常,卻頂不住陳友諒的艦大弓矢多,結果還是被打退。緊接著又來了胡大海……張定邊雙眼已紅,指揮艦隊,一路衝殺到湖口,雖說就剩下兩條戰艦,可“漢王艦”還好好地跟在後面,他鬆了口氣,停船等著“漢王艦”靠近。張定邊爬上去,走進倉內,對陳友諒說:“托皇上洪福,我們已到湖口,出去轉向西北便是武漢。” “外面無事?”陳友諒問。 “平平靜靜。” “好,我也出去看看,在倉裡,實在悶得很。”陳友諒說完,吩咐衛士在前,自己跟著走出船倉。他心裡著急,感到倉裡憋悶,他要出來透透氣。 世界上如果真有“運氣”二字,差不多都是因為偶然而決定。如果這世上沒有偶然,“運氣”一定會遜色許多。陳友諒的滅亡,按說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直接導致他死亡的原因,還是因為“運氣”。他已經逃出絕境,本可以絕處逢生,去到武昌他的大本營。可是因為他感到倉裡憋悶,想要出來透透氣。結果他的雙腳剛邁到倉前的甲板上,就听得一聲炮響,岸上飛矢如雨。瞬時間,陳友諒的衛兵紛紛倒地,陳友諒剛明白是怎麼回事,自己左眼、前胸,分別中了兩箭,來不及一聲“啊呀”,便倒地死去。 張定邊見了,心如火焚,悲愴地搶步上前,抱起陳友諒的屍體,朝岸上投去憤怒的一瞥,奔到船尾,跳上一條小船,往武昌駛去。 朱元璋與劉伯溫一路巡察,遠遠瞧著這偌大的鄱陽湖,竟成了一個宰人的屠場。無論是船上還是水中,到處都是被刀砍、槍刺,水溺、火燒的流屍。滿湖的碧水,為殷血的鮮血所侵染。朱元璋知道:在那滿湖的浮屍中,有不少是自己的部下,包括了那個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朱元璋的吳良。然而,戰爭就是如此。如果不是他殺死了陳友諒,就一定會是陳友諒殺死他朱元璋。霸主之爭,或者說是皇權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朱元璋這麼想著,嘴上卻萬分惋惜地說:“這一戰,犧牲實在太大。” “為統一天下之大業,只能如此。”劉伯溫說出了朱元璋心中想的話語。 三天后,文臣武將,領了朱元璋的命令,都集中在“漢王艦”上。朱元璋要在湖上大擺酒席,宴請群臣。大自然有著異常強大的吐故納新的能力,鄱陽湖面上的污血浮屍,還有被燒的古怪猙獰的船隻,經過三日來的水動風吹,都早已被滌蕩的干乾淨淨。鄱陽湖的湖水又變得這麼碧綠清淨,悠悠然然地鑲嵌著藍天白雲,以及湖邊的青山紅樹。異常殘酷的戰爭已經過去,到處都透著和平的寧靜。死者已已,活者安安,勝利的朱元璋,應該歡杯暢飲!元帥設宴,文臣武將們自然都非常高興。只有朱元璋,面色沉重,似是不快。 “國公,天下最強的陳友諒敗了,一統天下,再無人與國公相爭。國公該高興才是,怎麼還這般悶悶不樂?”胡大海吃驚地問他。 朱元璋並不說話,端一杯酒,默默走到船邊,指著被血染紅的湖水,聲音嘶啞地說:“我軍二十八萬軍隊,已壯烈地犧牲了八萬,將近三分之一。今日之勝利,實是他們鮮血換來,想著令人心沉。”說到這兒,朱元璋已經是淚流滿面對著他的文臣武將,大聲地提議:“諸位文臣、武將,我等暢飲之前,敬他們一杯,以表眷戀之情!” 說罷,朱元璋雙手捧起酒杯,撒酒於湖內。船上文武百官見了,一一照此辦理。頓時,清碧的鄱陽湖水,又多了份濃烈的酒味。一頓饒有興致的酒宴,由此變得再無樂趣。只是,諸多武將心裡,此刻都在想著:“吳國公,實在是有情有義!” 酒席開始,朱元璋再次端起酒杯,對諸將說:“鄱陽湖一戰的勝利,皆有勞於各位將軍的努力,在這裡我敬大家一杯。”說完,雙手捧起滿杯的酒,一飲而盡。 “謝謝國公,我等為國公乾杯!”眾將齊聲說著,都紛紛地站起,端了酒杯,往嘴裡倒得乾乾淨淨。 “如今,我們雖然取得了勝利,但真正的勝利還剛開始,請諸位切莫就此枉生驕情,壞了大事。”朱元璋接著說:“果真有一天得了天下,諸位便是我共患難之兄弟,到時,該共享富貴。但諸位切莫忘了,我們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勝利,一是團結,二是高度統一。這兩條諸位在今後一定要切切牢記。而今,陳友諒雖死,其兒子陳理已回武昌,我們必須趁勢徹底消滅之。” 文武百官聽了這番話,群情激憤,齊聲高呼:“拿下武昌,消滅陳理!” 三天后,張定邊乘夜晚將陳友諒的屍體運到武昌,隆重安葬。又過三日,張定邊扶陳友諒之子陳理繼承帝位。 朱元璋調集與陳友諒鄱陽湖大戰所有部隊,進攻武昌,第二年二月,陳理看著武昌城將被攻破,不顧張定邊等反對,開城投降。張定邊在朱元璋大軍開進武昌時自刎而亡。 從此,元末五大勢力之中最大的一般勢力,陳友諒的漢政權滅亡。 高明的戰略家總是善於通過各種方法、不露聲色地左右對方的動機,改變對方的決心,達到自己的目的。 朱元璋消滅陳友諒後,立刻全力著手進行對張士誠的打擊,並不是因為張士誠趁他與陳友諒戰爭時奪他的地,而是這時就他張士誠力量最強。朱元璋必須盡快消滅他,然後再去掃蕩方國珍及元朝的殘餘勢力。 朱元璋的目的非常明確,在短短的一個月中,他親自指揮二十多萬大軍向東來襲張士誠,很快奪回了在進攻陳友諒期間被張士誠奪走的領地,有力地消滅了張士誠的生力軍。 張士誠聞言朱元璋在鄱陽湖大敗陳友諒,便立即停止了對朱元璋的攻擊。這位鹽販子出生的皇上,1353年因燒鄉紳宅院,闖下大禍,橫堅都要一死,爾後勇敢地選擇了造反。於是,拉著李伯升、潘原明、呂珍等十八條好漢歃血為盟,扯旗造反。那正是天下大亂的年月,生存不下去的人太多,鹽販子振臂高呼,竟是應者如雲。於是,他很快起家,聚起幾萬之眾,攻泰州、興化,接著又佔高郵。沒想到天下富貴如此易得,第二年,張士誠便與眾位患難之交商議,自己做個黃帝。患難之交自然求之不得,1354年春,張士誠在高郵自稱誠王,號大周,建元天祜。 誰知元統治者竟不能容,派兵晝夜攻打,張士誠漸漸不支,正商量投降之事,元朝突然罷兵,原來是劉福通已分兵三路北伐襲擊元軍,元軍大都吃緊。張士誠有驚無險,便一邊盡情享受這帝王的滋味,一邊四處攻城掠地,以為享受之需。偏是朱元璋也在拼命擴張,到後來便與張士誠領土形成犬牙交錯之狀。鹽販子自然看不起化緣的和尚,從不把朱元璋放在眼裡,但在杭州吃緊之時,張士誠總算是領教了朱元璋的厲害,為繼續保住富貴,為能爭得口氣,張士誠毅然地投降了元朝。元朝雖然給了他個太尉之職,可他仍享受自己誠王的待遇,三宮六院不說,當陳友諒與朱元璋激戰時,他連元朝官員的妻妾也敢去玩,元朝拿他也毫無辦法。 如今,朱元璋已戰敗陳友諒。在張士誠看來,三國鼎立的局面,定會這麼維持下去,各得其所,各享其福,一個化緣和尚能有此境遇自是應該滿足。沒想到朱元璋就是不滿足,他奪回被張士誠佔領的城鎮之後,又馬不停蹄地來進攻張士誠的老巢杭州。 於是,張士誠感到不能再沉溺於自己的一廂情願中,決定在享受中抽出些最寶貴的時間,召群臣到誠王府來商議對付朱元璋的事情。 “朱元璋雖敗陳友諒,但自己元氣也大為損傷,而我蓄精養銳,強大空前。他朱元璋既來,我不妨拒之國門之外,怕他作甚。”大將呂珍說。前不久他雖說丟了合肥,近來又被他奪回,因此對朱元璋很不以為然。 “我等兵力雖與朱元璋相差無幾,地富則大有過之,且人口眾多,資源豐富。朱元璋來,我只要堅守各城池,最後他必耗盡財源敗而退兵。到時再趁勝追擊,朱元璋哪有不滅之理。”大將軍李伯升也說。 張士誠舉義,始初只為謀一生路,並不是為推翻元朝,後又因此事急,降了元朝。也正因為這個為生之計的目的,張士誠便沒甚麼遠大抱負,根本沒有一統天下的想法,但守護好自己掙來富貴的思想,卻非常堅決,因此聽呂珍、李伯升之言,心裡非常高興。於是毅然而然地拍闆說:“兩位將軍言之有理,自古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填。我們地廣而富遮,不用去攻他,他現今貪婪而來攻我,必定是自取滅亡。孫子曰'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他朱元璋的軍隊有我們五倍嗎?” 張士誠滿面春風,環掃諸將,哈哈大笑。 “哪裡有?” “旗鼓相當,旗鼓相當罷了。” …… 張士誠本來有些擔憂,可如今朝堂之上,群臣們卻鬥志高昂,紛紛議論,似乎並不把朱元璋看得怎麼可怕。張士誠聽了,心中一時寬解了許多,有些興奮地說:“既然大家都是這麼認為,朱元璋確實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並不那麼可怕。我們就要拿出勇氣,拼了命也要打好保衛我們家園的這一場戰鬥。我們只有打贏了這一場戰鬥,才能保衛了我們的家園,才能保衛我們自己,保衛我們的富貴。你們說是不是?” 群臣們聽了,齊聲響應:我們一定謹尊誠王的命令,拼命打贏這一戰。 張士誠打下杭州之後,盡量收羅人材,他不公收羅了一些市井混混,窮苦手藝人,也收羅了一些元朝的舊臣和地方豪紳、地主。他之所以要將這些人都收羅到自己身邊來。為的是讓前者替他維持地方秩序,後者既可以為他裝點門面,又可以使他有個玩伴。這些混混與豪紳,得了張士誠的特別眷顧,對他要做的事情,無論是什麼,自然都是熱烈擁護。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些人緊緊地跟著張士誠,盡可能地領會張士誠的意圖,費盡心機地投張士誠所好,以便換回一些好處。因此,他們總是如應聲蟲一般,呼應著張士誠。張士誠話罷,在一陣齊聲的響應之後,混混升上來的戰將蔣輝出列,以特別大的噪音壓住眾人,待安靜下來之後,他情真意切地說:“我乃一市井貧民,追隨誠王舉義,方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如今為了保衛我們自己的家園,縱然是肝腦塗地,也要拼死護衛。在座的各位,絕大多數,誰不是跟隨誠王,才有今日?誠王對我們恩重如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想,在坐的諸位,無論是誰,都會捨命一戰,打敗朱元璋。” “感謝誠王恩德,我等一定誓死拒敵於國門之外,護衛家園!打敗朱元璋!”群臣齊聲大喊,大家都動了真情。田成仁早先為元朝大臣,已享富貴在先,怕引人誤會,待眾人話落,即出列說:“微臣早先雖為元朝之臣,也享過富貴,可與追隨誠王后的禮遇相比,真是天地之別。誠王身為帝王,與臣同樂,有美味佳餚時,常請微臣們共聚一室,品味享用,此大仁大義之舉,真是前無古人。朱元璋乃一介化緣和尚,又哪得有如此體恤臣子們的心懷。如今我們君臣一心,定滅那和尚於國門之外。” 待田成仁的話落,這些舊臣、豪紳、地主、富豪都一一掏心表態,暢談自己過去、現在,表明忠於誠王之心,誓死衛護家園之志。張士誠看著、聽著,龍顏大悅,吩咐道:“準備酒宴,朕要與群臣共飲。” “不知酒宴擺多少桌,更為適宜?”謀士黃敬天媚笑著問。 “……”張士誠抬眼望群臣。 “我看就擺一百一十桌,取全國上下,一心一意衛護家園之志。”呂珍說。 “好、好、好!”張士誠應允。 “我這就去辦。”黃敬天說完要走,被一旁的張士信喚住。道:“黃大人,你來。”張士信是張士誠親弟弟,居張士德後,士德在守蘇州時為徐達所殺,張士誠便更重視這位小弟。為進一步在浙江建立割據的獨立王國,多次逼迫元江浙行省左丞相達識貼木兒讓位給張士信。達識貼木兒沒有辦法,只好交出權力,移居到嘉興,後來被張士信派人毒死。張士誠當了左丞相後,對黃敬天、葉德新、蔡彥文這三個謀士信任有佳,大小事務都交他們去辦理,樂得自己可以花天酒地。 黃敬天聽張士信呼喚,忙湊到他眼前,低聲問:“丞相有何吩咐。” “去,把天魔舞隊都招來,今兒要君臣齊樂。” “遵命。”黃敬天去,不一會便帶來一群衣著華麗怪異的女子,重粉塗抹,翩翩起舞,舞姿猥褻,曲調邪闢,全是些靡靡之音,逗人以性動之行。有誠王兄弟帶頭,文臣武將們,大都沉溺其中,喝酒、言笑、啖肉,觀舞,其樂融融。 南京的吳王府,新近雖又添了兩位佳麗,但朱元璋稍作嘗試之後,還是覺著郭麗兒最是溫馨,這日散朝後,便從那幽幽之曲經,來到郭麗兒身邊。 郭麗兒身著菊黃色的錦緞鳳袍,佇立在一株青翠欲滴的垂柳下,好似在欣賞眼前的鏡湖,實際上目光投向遠遠的西北方。朱元璋為她的神情所感染,輕輕地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郭麗兒大吃一驚,回過頭來。 “你在想什麼?”朱元璋問。 “我……不知道吳王前來……”郭麗兒有些慌張,過去扶朱元璋,反差點拌了一跤,讓朱元璋扶上。 “你剛才是在想……濠州?”進了屋裡,接過侍女送來的熱茶,朱元璋又問。 “過幾日是清明,我……” “想郭元帥。應該!我也想去他墳上燒柱香,可這個張士誠,趁我與陳友諒交戰,奪走了濠州,還殺死你哥哥天爵。放心,這個仇我不久就會給你報了。” 郭麗兒點點頭。朱元璋奪了幾個城池之後,現正準備出兵平江,只因為郭麗兒的一句話,卻決定先去攻下了濠州。 第二天,朱元璋在吳王府裡,召集文武百官、商議進攻張士誠的具體方略。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徐達首先發言:“張士誠心臟在平江府,我若發兵直搗平江,取其心臟,張士誠自亡。” 李善長注意著朱元璋,從他那不動一點聲色的表情上,知其並不贊同徐達的意見,於是拿眼睛去看劉伯溫。劉伯溫已有原來經驗,反對意見,最好慢些提,於是微閉雙目,只做沒有看見李善長投來的目光。那邊胡惟庸卻是按奈不住,起身說:“張士誠的心臟是在平江,可平江周圍,如湖州、杭州、紹興、嘉興、無錫等地,都是由張士誠最得力的戰將守衛。若先攻平江,他們必然來救,到時候我們處幾重夾擊之中,恐怕難以取勝。但若先攻湖州、杭州等地,猶如砍伐大樹,枝葉先盡剔棄,根本自然易動,如此一來,平江攻克就非常容易。” 這胡惟庸又回到朱元璋身邊後,因寫了那個“戰略策論”更受朱元璋器重,取和縣便留他做知府,不久又連升吉安通判、湖廣僉事,去年再次召到身邊,為太常少卿。他是一個不甘寂寞而又很想表現的人,見有這樣的機會,便爭著發言。對於這些文官,常遇春是有些看不起的,胡惟庸的話語剛落,站出來便說:“張士誠軍隊,不堪一擊。若直搗平江,定可速克;如一城一池與他去爭,他必督軍死守,耗費時日,多犧牲我將士。更有甚者,時日一久,倘若元兵來援,便受夾擊,延誤我取胜日期。” 聽常遇春說元兵要來支援張士誠,胡惟庸覺得有些好笑,便說:“據微臣所知,如今北方元軍相互火併非常激烈。元順帝支持勃羅貼木兒為一派,聯合張良弼,擁兵跋扈;奇皇后、皇太子支持擴廓帖木兒子為一派,聯合李思齊、鋒刃相抗。雙方旗鼓相當,如今正在中原、關陝一帶混戰不休,哪有精力來支持張士誠。” 常遇春見一介文官,大談武事,竟敢當著這眾人之面唇槍舌劍於己,不留半點面子,一時非常惱火,但胡惟庸的話,又似無懈可擊,不由憤然說道:“元軍內部再怎麼混戰,一旦張士誠危,他們也會一致對外。再說,完全可以創根倒樹,何必要去削葉修枝,延誤戰機?” 胡惟庸雖說官階不高,但自持有才,出列還想再說,朱元璋見了,一擺手說:“你們講的,各有道理,我已經明白,不要再爭。依我之見,要打張士誠,一定要先打濠州……”話到此,朱元璋用眼神鼓勵李善長說完。 “對,聽吳王引導,微臣認為應該先打濠州。”李善長說:“濠州是國公故鄉,即是我們的故鄉,故鄉被佔,使我們有國無家之感。這絕不能允許!” 李善長慷慨激昂,又是朱元璋之意,眾將帥自然無話可說。徐達上前,道:“要打濠州,我願帶兵前往。” “我也願去!”常遇春說。 “我們都去。”朱元璋說:“這回,我要親自去,拿下濠州後,一路東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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