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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米礫2

沙漏Ⅱ 饶雪漫 16787 2018-03-13
蒙小妍把我推進出租車後自己也很快坐了進來,對司機說:“去陽光花園。” “餵!”聽蒙小妍報出我家的地址,我拍著出租車司機的椅背對蒙小妍喊道,“我不能回家,你知道不?” “為什麼?”她不明白。 “因為我是離家出走,你知道不?” “不騙人就要死人。”蒙小妍的眼睛直視著前方,“我問過米砂了,她說你一定是在這裡喝酒,所以,我才找到你的。” 哼,007就是007,間諜就是間諜!看來我今晚一定要警告她,下回再敢出賣我的消息,我就要跟她收信息費! 接下來的時間,我選擇了沉默。賭神小胖妹也不說話,我們在車上各自心懷鬼胎了一會兒,一眨眼的工夫車就到了我家門口。 我其實一直在想:她怎麼可以這麼厲害?

她在想啥我就不知道了。 我先下車,替她拉著車門,她跳下來,我才發現她斜前背著一個特幼稚的HelloKitty的小包。真的是太幼稚了,等哪天我們更熟了,我非要跟她好好上一堂關於品牌的課,要知道,這對女人,特別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女人而言實在是很重要。 當然,今天,時候不早了,是說再見的時候了。我鄭重地朝她鞠了一躬:“今天真是謝謝了!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她微笑著:“別客氣,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我回頭看了看我的家,一片黑暗。估計米諾凡還沒有回,而米砂已經睡著了。那個黑色的家在黑暗裡就像一個靜靜的堡壘,等著我走進去,把我吞沒,讓我窒息。一想到這個,我估計我的面部表情就變得很僵硬了。 “木腦殼,你在想什麼?”蒙小妍問我。

“我在想你是用什麼辦法把錢贏回來的啊。” 她笑了,指了指她自己的腦袋說:“因為我不是木腦殼啊,我自有我的法子。” 天下的女人,都是非一般的神秘。或者說得合理一點,出現在我米礫身邊的女人,都是非一般的神秘。而我這人太簡單,最怕和神秘的人打交道,於是我朝她拱拱手說:“再見了,下次再跟你討教吧。” 然而,就在我快要走進家門的時候,她忽然又喊住我:“木腦殼。” 我回頭。以為她又要給我四個硬幣什麼的。但她沒有,她有些猶猶豫豫地走上前來,背著她的雙手,兩隻圓圓的眼睛像天上最亮的星星。 “要是不介意,”她說,“你可以到我家坐坐。” 靠!還坐?上次出的事情難道還不夠刺激嗎?我要是再被胖版貞子嚇一跳,那就不是扭送保安處或是公安局了,要直接送到精神病院才能OK!

聰明的蒙小妍當然明白我在想什麼,她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對我說:“我爸媽都去了上海,今晚就我一個人在家。” 等等,一個人? 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 但我很快,就把那些想入非非的念頭壓了下去。我是英雄米礫,怎麼可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家,又邀請我去做客,如果我顯得扭扭捏捏的,是不是會傷人家的自尊心呢?更何況這個女孩子不是別人,她正是剛剛替我把自尊心找回來的可敬的賭神天山童佬蒙胖胖啊! “那……”我摸摸我的鼻子說,“你保證不會再出什麼狀況,比如你家衣櫃裡會不會躲著貞子什麼的?” “你就會胡說八道。”她伸出手來,輕輕拉住我的手說,“走吧,木腦殼。” 蒼天啊,大地啊。我米礫今天是撞了什麼桃花了,竟然有兩個女的主動來牽我的手。而且蒙小妍的手和蔣藍的手是完全不一樣的,蔣藍的手很瘦,冰涼冰涼的。蒙小妍的手則胖胖的,暖乎乎的,有點像米礫最喜歡的那個冬天裡用來取暖的透明的小熱水袋。我就這樣胡思亂想著,聞著小區夜晚空氣裡淡淡的花香,腳步不聽使喚地跟著蒙小妍再次來到了她家的門口。

上帝做證,我是一個好青年,不喝酒來不抽煙,不泡妞來不賭錢。所以,拜託,當我深夜十二點跟隨一個胖姑娘走進她的香閨的時候,請千萬不要再出什麼狀況了。 謝謝! “你家也太亂了。”我皺著眉頭對她說,“做為女主人之一,你實在是太懶!” 她又捂著嘴笑,不搭理我的批評,我跟隨著她進了她的房間,她拿來兩瓶可樂,踢掉拖鞋,坐在一塊墊子上,對我說:“給。” 我好心提醒:“保持好身材最好拒絕可樂。米砂從來不喝可樂。” 不過我說得遲了,蒙小妍已經啪地打開可樂,靠著床說:“我這身材再保持下去才悲哀。” “你為什麼那麼厲害?”我拿了可樂,也學著她靠在床邊。 “什麼厲害?”她裝傻也一流。 “賭。”我說,“簡直跟電視裡一模一樣,看來你這輩子可以不愁吃穿。”

說她胖她就喘,她得意地瞄我一眼:“我告訴你吧,我媽媽有個外號叫“賭仙”,我外婆是“賭魔”——聽說過三十年代上海灘最大的一場賭局嗎?” 我吃驚的搖搖頭。 她輕飄飄地說:“那是我太婆組織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又一次被蒙小妍深深地折服了!想不到看上去普通平凡的她,她竟然出自一個賭博世家! 我崇拜地說:“那可以傳授一點點兒的技藝給我嗎?” “不可以,”蒙小妍這隻小壞鳥接的飛快,像早就揣摩到我心思似的,說:“我們家是傳女不傳男,傳內不傳外。” 我說:“切,女權主義。” 蒙小妍坐正身子,把可樂往地上一摔,說:“木腦殼,你問夠了吧,下面輪到我問你了。” 我也坐直身子,雄糾糾氣昂昂。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感覺真爽。

她仰著頭說:“你倒是說說看,你胸口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我正享受巨人的快樂,一聽她的話,嚇得趕緊摀住胸口,天,她怎麼知道?下意識的,我打量了她的這所房間,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類似照妖鏡的設施,尤其註意了她的屁股後面和她的袖口。 她伸出手,摀住笑歪了的嘴說:“在酒吧的時候,你不是脫了上衣嗎?” 瞧瞧瞧瞧,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我長長舒出一口氣,繼續直著身子說:“被捅的唄。” “為什麼?快說說看!”她真八卦。 “是這樣的”,我吞吞口水,“有一天,有幫壞人搶一姑娘的錢,我以一斗八,一個歹徒手拿牛耳尖刀,對著我步步逼近……” “得了。”蒙小妍打斷我,“你別編了,你胸口的傷應該是剪刀刺的。”

我氣洩,問她:“你都知道了?”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她很老實地點點頭說:“對不起,我上網查過你了。” 靠!為了掩飾我的尷尬和失敗,我故意把上衣撩起來,露出光光的肚皮,逼近她,壓低嗓音說:“你要小心,我是一個禽獸!” 蒙小妍動也沒動,她低垂著眼睛,鄙視地看著我用力擠出來的腹肌,打了一個,一個長長的哈欠! “誰相信?”她拖長聲音說,“你是一個不會欺負女生的好人。從你把我從台階上救起來時我就發現了。” 她說完這些話,就把頭扭到一邊。我靠,她居然用了“救”這個字!我發誓,我只是順手把她攙起來而已,就像揀一隻皮球那麼容易。 真是此尷尬末歇彼尷尬又來,我這種人,再重的批評都可以承受,再輕飄飄的表揚,對我都是沉重的打擊。所以,聽她這麼一講,我撩著上衣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心裡有點怪怪的感覺,就像吃了一個劣質的話梅,表皮酸的出奇,不一會兒,就嚐了滿口讓人發膩的甜味素。為了把這種怪異的感受打得四分五裂,我冷漠地說:“我沒你說得那麼好,其實我這個人,口碑一般,真的。”

蒙小妍又用那種似乎在譏笑我的眼神看著我,我只能把衣服悻悻地放下來。 “你妹妹和你長得不太像。”蒙小妍說,“你應該把髮型換一換,會更帥許多,你這個髮型實在是太蹉了!” 我使勁地晃了一下我的腦袋:“這叫前衛,你懂個屁!” 她朝我笑了一下,喝下一大口可樂說:“是蔣藍喜歡吧,大歌星蔣姣的表妹,今天晚上我見到的那個?” 看來,蒙小妍和米砂都屬007陣營裡的精英份子!我正在思考不知道蒙小妍還了解哪些狀況的時候,她又緊接著爆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料:“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蔣藍是我的初中同學?” 我真有立馬逃跑的衝動,這個世界,怎麼小得這麼可憐? “什麼?”我說。 蒙小妍咬著她的小手指,慢聲慢語地告訴我:“其實蔣藍,莫醒醒都是我的初中同學,那時候我們在一個班。後來我三分之差沒考上天中。我爸當時在外地沒來得及替我找人,我媽為此在家哭了三天三夜!”

“真的嗎?”我羨慕地說,“我多麼希望我爸當時在外地啊!” “有煙嗎?” “沒有!”她微笑著對我說,“難道你媽媽沒有告訴過你嗎,抽煙對健康有害。” 臭丫頭直擊我的軟肋,我衝著她一聲暴喝:“難道你媽媽沒有告訴過你嗎,我沒有媽媽!” 她後退一步,手緊緊的抓住書桌沿,顯然被我嚇住了。 “對,對不起。”我說,“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對不起。”她低下眼睛,“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你爸爸媽媽跟我爸爸媽媽一樣,總是成天在外面忙。我只是在想,米砂不在家,你一個人呆在家裡會寂寞,像我一樣。所以,我才拉你聊天的。” “你說什麼,米砂怎麼會不在家?” “難道你不知道嗎?”蒙小妍抬起頭來,用那雙無辜的該死的大眼睛盯著我說:“她不是說要出去長途旅行嗎……”說到這裡,她忽然像抽風一樣,在她自己的身上亂摸一氣,所有的口袋都被她掏空了,這才苦著臉對我一攤手說:“完了!”

我完全不明白到底什麼情況。 “今晚我去你家,她正在收拾行李,她對我說要出趟遠門,並告訴我你一定在那個酒吧,還讓我轉交一封信給你。” “信呢?” “信……”蒙小妍又在身上摸了又摸,口袋裡掏了又掏,這才小小聲聲地對我說,“對不起,我想,一定是給我丟在路上,哦不對,應該是丟在酒吧里了!” 米砂,出遠門? 一種不祥的感覺直衝上我的腦門,我推開蒙小妍,從她紅色的房間跑下樓,跑出她的家門,跑回我自己的家,打亮了所有的燈,再跑上樓,跑到米砂的房間,發現蒙胖胖真的沒有騙我,米砂不見了!而且,經過我細心的觀察和粗略的估計,發現她帶走的東西不少,至少帶了旅行包,移動硬盤,手機,手電筒,以及面紙數包,雨傘和她最心愛的香奈兒面霜! 我掏出手機打她的電話,關機。看來她是執意不要讓我們找到她。我靠在她床邊喘了一會兒粗氣,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於是我打米諾凡的電話,誰知道也是關機! 我六神無主地跑下樓,倒在沙發上,思考著米砂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一面思考我一面繼續打米家父女的電話,不過,很遺憾的是,依舊是關機關機關機。行行行,所有人都關機,全家都關機,我看把乾脆把我也關機了算了! 正所謂,世事難料,人心叵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感謝生活,每一天都教會我一些新道理。就像這次,成天叫喊著要離家出走的我經過多年醞釀依然離家未遂,而一向乖乖的米砂倒是一聲不吭地玩起真格的來了! 我坐在沙發上,忽然覺得四肢無力,全身酸痛。也許是因為累了一天,忽喜忽悲傷了元氣的緣故,我居然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我在夢裡夢到米砂。在夢裡,她穿著她最喜歡的那條白裙子,上面繡著幾朵紫花。只不過那幾朵紫花都抽絲了,像一個個棉花球那樣掛在她身上;她的頭髮上罩著一張蜘蛛網,一隻紅蜘蛛在上面勤勞地飛快地織絲。她像非常六加一里的明星一樣從地下緩緩升起,對我伸出手掌說:“米礫,借點錢。” 我在夢裡很大方,我說:“OK,沒問題,今天剛贏了點!” 可是,我錢還沒有遞給米砂的時候就被驚醒了。我感覺到,胳肢窩裡被什麼東西劃了一下,有點癢癢的,我嘩地一下睜開了眼睛,我看到米諾凡。他手上拿著一把車鑰匙,又在我的胳肢窩裡撓了一下,說:“怎麼在這睡著了?瞧你這身衣服臟的,快起來脫了洗個澡,上樓睡。” 我看看窗外,才發現天都濛濛亮了。我面前的米諾凡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氣,臉上還洋溢著笑。看來他今天很高興,他只有談成大買賣才喝一點點洋酒。我甚至能嗅得出,那是芝華士12年的獨特芳香! 哦,他真奢侈! “上去!”他用力拍拍我的屁股。看來他真是喝多了,連這麼曖昧的動作都做得出來!我從沙發上跳起來,直著嗓子問他說:“你幹嘛關機?” 米諾凡把手機從口袋裡取出來看了一眼,說:“哦,沒電了,自動關機!” “有件事你要做好準備。”我咬著牙對他說:“米砂沒了。” 米諾凡把我臉的輪廓觀察了一遍,不明白地問:“什麼叫,沒了?” “就是沒有了,不在了。” “不在了?什麼不在了?” “人。”我又說。 米諾凡受不了我了,低吼了一聲說:“好好說話!” 我發現我真是命賤,他一吼我就正常了:“米砂,離家出走!”說完,我還伸出一隻手,直指門口,好像在表示:她就是從這個大門跑出去的。 米諾凡順著我手指的方嚮往外看了一眼——顯然,他誤解了我的意思。他說:“不可能,我剛才回來沒見人經過。” 我又急了,兩隻手不斷變幻各種手勢,六神無主地說:“不是的不是的,她,收拾了很多東西,離家出走了!” 米諾凡幽默地摸了一下我的腦門,說:“你剛才做惡夢了嗎?” 我急到極點了。我恨這世上沒有一種可以監聽我的大腦的儀器,這樣我只要像聽歌一樣把耳機插到米諾凡耳朵裡他就全明白了! 不過,米諾凡也沒有完全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他跟我開完玩笑,就將信將疑地踱到了樓上米砂的房間。我像只沒頭的老鼠一樣跟著他。他打開米砂房間的門,我也跟著把頭伸進去瞅一兩眼。他掀開米砂的被子,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要是米砂忽然在被子下出現,我就準備就刀挖掉我自己的雙眼以示謝罪。他拿起桌上的無繩電話撥米砂的手機,我也湊過去聽,結果跟我打的時候一個樣,“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他走進自己臥室拿手機電池,我就看著他換電池,連他去“觀瀑閣”我差一點也跟進去。他再也忍不住了,說:“你老跟著我幹什麼?” 我低下頭,無可奈何地說:“對不起。” 我在廁所門口靜靜等著他完事,他一拉開門就問我:“你去哪了?”(這一段的搞笑是否有必要呢?我認為,米諾凡應該知道米砂是那種會離家出走的人,所以,不傾向於認為他還會幽默地說做惡夢什麼的。) 措手不及的是,我不幸和他的眼神相遇了。這個世界上最令人無法忍受的事:一是被女人甩二是和米諾凡對視。可我躲閃不及,只能說:“我,我不在。” “誰允許你出的門呢?”米諾凡也不著急,他用一分鐘係好他的鞋帶,叉著腰對我說:“現在我暫時不跟你追究這些。你快給我出來,我們找找她去。” 我飛快地看了一下鐘,說:“現在是凌晨四點。我們去哪找她呢?” “火車站。”他話音剛落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直往門外拽。我腳上只穿了一雙夾指拖鞋,央求他說:“等我換鞋。”他呵斥我:“就你事多。”不過最後我還是沒換。因為夾指拖鞋除了比較邋遢,行進速度較慢,簡直零缺點,特別適合我這樣悠閒的人。 再說,我有米諾凡的寶馬,我怕什麼! 我搖搖擺擺地跟著他上車,感覺他發動車的姿勢,就像發動坦克或是發射砲彈。 火車站在這個城市的最北端,而我家則是位於南端。在凌晨四點的大馬路上,人煙稀少,路燈虛弱地睜著眼睛,好像熬了一夜它們也困了似的。米諾凡光明正大地連超四個紅燈,一路仇恨地按著車喇叭,像開消防車一樣虐待自己的寶馬。我傻眼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他發瘋。我知道,如果不是為了米砂,他不會把車開的像車屁股著了火似的。 米砂溜了,米諾凡一口氣全出到我身上,“叫你不許出門,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怎麼會?”我說,“我就是學習累了,在小區散散步而已。”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別撒謊,撒謊罪加一等!” “哦。”我趕緊賣乖。這是我最擅長的,我能把這聲“哦”說的不高不低,不長不短,不顯得太傻也不顯得太聰明。 “盡整這些鬼頭鬼腦的東西!”他一面罵一面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不知道他是罵我還是罵米砂。 等等,我該不該把有件事告訴米諾凡:爸爸,米砂給我留了一封信,可是蒙小妍把它弄丟了! 不不不,我不能說。如果他再問起蒙小妍是誰,如果他知道我跟“賭魔”的孫女交往,我的九條命能保有半條就算是我命好! 米諾凡一面開車一面在看表。我繼續瞄他的眼神,可惜,他的眼裡根本沒有我。看得出,他很愛米砂。如果離家出走的人是我,不知道米諾凡會是什麼態度呢?他會不會衝進貯藏室,懷念地拿起那根小時候曾經綁過我無數次的繩子,一邊潸然淚下,一邊喃喃自語:“米礫,爸爸錯了……”並且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打開,是我的短信。我說:諾凡,保重。等我成功之後,我會證明給你和全世界看。不要再找我,再見! 米諾凡再也忍不住地失聲痛哭! 我正沉浸在臆想的情景中不可自拔,忽然另一個古怪的念頭闖了進來,那就是:如果米砂像林蘇儀那樣徹底消失;如果這個家裡從此只剩我這個即將長大的男人和米諾凡這個即將老掉的男人相依為命,我們該怎樣用無力的雙肩承擔起這個沒了半邊天的家? 更為嚴重的是,從此失去母性庇護的米蟲蟲,還怎麼妄想能在一隻老老鷹的翅膀下,過上好日子呢? 我在狹窄的汽車空間裡喘不過氣,想開窗透透風。又不敢提要求,只好繼續大腦缺氧地浮想聯翩,邊預測邊揣摩,邊回憶邊妄想。 林蘇儀曾留給我一個沙漏。我一直覺得,米砂應該也有一個,可是從來沒見她拿出來過。我自己的那個,也被我藏在床底下的鞋盒裡。在那個沙漏的底端,是寫著這樣一句話的:My Dear li: Please be a true man。 我初一剛學會查英語字典那年,就把那幾個字查了一遍。好不容易弄明白它的意思:我的親愛的礫:請是一個真實的人。 我咧開嘴得意地笑了。因為我以為我終於明白,原來我話都說不利索的特點,是隨的我媽。直到我後來好歹懂了點洋文,我才弄明白那句話真正的意思,原來是:我親愛的礫:請你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 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呢?正義,勇敢,堅強,敢作敢當。至少,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牛X的蟲,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地做到過,不是嗎? 想到這一點,我忽然不爭氣地想哭。怕被米諾凡看出來,我只好拼命地吸鼻涕掩飾我的窘像,但很快我就發現純屬多此一舉,因為米諾凡此時此刻已經變成一個專注的賽車手,哪裡還有空顧得上我米小蟲的面部表情呢? 當米諾凡終於衝破層層阻攔,把車開到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五點。賣包子和油條的阿姨已經上崗了,許多要出遠門的人背著大包小包急匆匆地往車站裡擠,想趕早班火車。我,米礫,一雙性感的粉紅色拖鞋,一身D&G的白色外加腳印和煙頭洞的行頭,跟著一個穿著西裝皮鞋打著領帶,精神矍鑠髮型凌亂的男人漫步在行色匆匆的人海之中。我們走進候車室,候車室的過道裡躺著一些穿的髒兮兮的流浪者。我們在候車室裡找尋了半小時左右,都不見米砂的踪影。我們穿過躺滿流浪者的走廊,穿過晨曦微露的候車大廳,一直走到門口的台階上。發現天已經完全亮了。 米諾凡望瞭望天,在臟兮兮的台階上坐了下來。他今天穿的褲子應該有兩千塊,不過我寬容他,因為他實在是太累了。 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問我:“你覺得她會去了哪?” “一定是去了什麼地方學烹飪。”其實,我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研究這個問題。研究了這麼久,還是覺得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她對烹飪的興趣如同著魔,而一向老土的米諾凡絕對不會同意她這麼一個有身份有教養的女孩子去學煮飯,她只有趁著暑假偷偷潛逃! OK!就是了! 米諾凡用不信任的眼神看我,我解釋到:“是真的,她每天都在家裡學燒菜,還和李姨比來著……”我話還沒說完,米諾凡就把頭一扭,一副“你純屬放屁,我一個字也不要聽”的表情! 我安慰他說:“現在這個時候,我也很著急。但是,急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你說說,你們女生離家出走,多半是為了什麼?” 蒙小妍一聽我這麼說,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難道你的意思是米砂不是出去旅遊,而是離家出走?” 我面對著她,沉重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呢?”她拖長了聲音,“難道是失戀?” 興許吧。我凝視著客廳裡的三角鋼琴,忽然回憶起米砂坐在鋼琴前三八兮兮地十指亂飛的樣子,腦子裡蹦出一個更驚天動地的詞語:私奔! 可是誰能有這麼大的魔力,讓一個天真活潑可愛的少女化身為一個幽怨的廚娘不夠,還丟下有錢的老爸和英俊的哥哥天涯海角隨他而去呢?不用說,這個人一定比米諾凡更有錢的同時,還比我更帥。 “哦,真對不起。”蒙小妍看著我眉頭緊鎖的呆相,抱歉地說,“看來,我得去把那封弄丟的信找回來才行。” 哦對了,信,我都差點忘了這茬了!米砂出走前讓蒙小妍帶封信給我,那信裡一定有著她為何離家出走的原因和她想要留給我和米諾凡的話!可是,天地之大,人海茫茫,要找到一封丟失的信,估計比找到米砂本人還要有難度! “快吃吧!”蒙小妍說,“吃完了我們出發!” 我用兩分鐘就解決了那頓看上去似乎經過精緻打造的早飯,蒙小妍有些沮喪地感嘆:“唉!看來我做的有點少!” “不,其實,很好。我吃早飯一向很快,效率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我們得出發去找信了!”說完,我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天花板,低調地補充道:“其實我這個人,對吃一向不講究。” “你能走嗎?”蒙小妍懷疑地看著我的腿說,“要不我自己先去找找?” “能。”我看看她,傲慢地說:“你腿那麼短,肯定走的很慢,就算我斷了一條腿,你也未必是我的對手呀!” “吹牛大王米礫!”蒙小妍一跳一跳地走過來,用兩根指頭捏著我的衣服,說:“我看你還是先去換身衣服吧,你穿的這麼破,很容易被誤解成一個要飯的!” 我這才想起來,我昨天的戰袍還掛在身上沒有脫,但考慮到男子漢的作風,我輕描淡寫地說:“算了。不用換了,男人嘛,儀表是次要的。” 她“哦”了一聲,忽然又有了主意似的,對我說:“你等我五分鐘,我就來!” 我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等她,其實不到五分鐘,大約只有三分鐘,她就氣喘吁籲地跑了過來,手裡拿了一張豆腐皮一樣的東西,蹲下來對我說:“來,把腿給我!” “什麼?”我下意識地把腿一縮,抱在胸前。 “我媽的獨門藥方,治扭傷很靈的。”她說完,就蹲下身,不由分說地扯過我的腿,把我的褲角擼起來,開始替我敷藥。冰冷的膏藥“啪”地貼到我的腳腕。她抬起頭問我:“感覺怎麼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我感覺疼痛立馬消失了一些,我嘿嘿一傻笑,說:“還好啦。”蒙小妍蹲在那裡,又用手在上面輕輕地拍了幾下,我順便盯著她的手看,這才發現她的手背上每個關節處都像嬰兒一樣有個小窩窩,在陽光的照射下整個手都跟透明的一樣;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短髮上,形成一個光圈,就像是天使頭上的光環。啊呸,我怎麼會有如此肉麻的聯想呢,簡直就不像我!於是我有些扭捏地站起身來,粗聲粗氣地對她說:“走吧。” 我們倆就這樣東望望,西看看,毫無收穫地走到了“算了”。白天的“算了”比晚上要冷清多了。只有幾個人在擺在窗戶邊的台球桌旁很文明地打著台球,吧台上放著一台破破爛爛的筆記本電腦,正在放一首破破爛爛的歌: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兒已等碎,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我走過去,大聲問正在聽歌的酒保:“餵,有沒有看到一封信?” 他一臉茫然地看了我半天,然後說:“我只看到你媽媽!” 什麼態度,我的火又上來了,直想跟他動粗,蒙小妍輕輕拉了我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對我勾了一勾。我勉強弓下身子低下頭,她對我耳語:“米礫,你到那邊等我一下喔,我馬上就過來。” 我摸了摸有些發熱的耳朵,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到牆邊。我看著蒙小妍靠近了吧台,她踮著腳,整個臉還是沒能完整地出現在吧台上。酒保完全忽視她的存在,搖頭晃腦跟著電腦尖著嗓子唱歌。我越看蒙小妍的樣子越想笑,心想乾脆我走過去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放在吧台上得了。不過我狡猾地轉念一想:還是等著看她到底怎麼辦吧。 在這個間隙,我扭頭看到牆邊上不知道誰的塗鴉:“我要許多許多的愛,如果沒有,我要許多許多的錢,如果還是沒有,我要許多許多的他媽的啤酒和小妞。” 我鑽研了一會,心想如果是我,一定把“小妞”二字去掉。女人都是禍水,要想沒有麻煩,離得越遠越好! 等我的眼光從牆上收回來再看蒙小妍的時候,她已經神奇地爬上了一個吧凳,兩隻腳沒法夠到吧凳下面的支架,只能互相勾著,一晃一晃的,真擔心她摔下來。她托著她的下巴,和酒保談笑風生,一邊談還一邊點頭,做手勢,搞得跟人家很熟的樣子。我順便觀察了一下她的小腿,好像也不是很粗的樣子嘛。 大約三分鐘後,她跳下吧凳朝我走過來。 “沒消息。”她走近我,可憐地說,“他告訴我壓根沒有見過什麼信。” 我一屁股在我最鍾愛的座位坐下,敲敲另一張椅子,對蒙小妍說:“等吧!” “不。”她想起了什麼,對我說,“你等我,我去看一下。” 我眼見她往里間走,趕緊從凳子上彈起來,跟隨她而去。 再度到達那個灰色的包廂門口,蒙小妍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對我說:“噓——”我跟著她一起緊張。她輕輕拉開門把手,我們一起把頭探進去。暗紅色的曖昧燈光下,我昨晚的仇家無一不在,只是此刻他們都在啤酒瓶和煙盒的包圍中睡著了,就數發牌的胖子鼾聲最大,這會他正躺在我面前,仰著鼻孔睡得正香,我有一種堵住那兩個鼻孔的衝動。 蒙小妍又示意我不要發出聲音,她踮著腳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艱難地行進,一邊行進一邊東瞅瞅西看看,期待在某個旮旯裡發現一個露出半角的信封! “死胖婆!你又來幹嘛?”正當蒙小妍快要靠近趴在桌子上的阿布的時候,她的身後響起一個陰陽怪氣並且尖利無比的聲音。 這聲尖叫起到了鬧鐘的作用,幾乎所有睡在地上椅子上和桌上的人都掙扎挪動起來。蒙小妍呆在那裡,在她身後,一個爆炸髮型的女人像個讓座女英雄一樣緩緩站起來,雙手叉腰,直戳蒙小妍的背脊:“你怎麼又來了?” 此人正是蔣藍。我曾經為之痴迷的性感女神,她居然跟這幫小癟三在一起廝混了一夜!這就是我曾經的審美,我恨不得把自己給咬碎了才好!隨著她的怪叫聲,這下所有人都醒過來了,一邊打哈欠一邊盯著蒙小妍上下打量。我感覺有些不妙,從門口衝了進去。迅速降臨在蒙小妍的身後,差點做出奧特曼降臨地球時的動作,像一個保護神。 (紫~雪~草~論~壇~歡~迎~您Www.zxc.yznu.coM ) “哈哈哈哈哈,”蔣藍一見我,立馬抽風一樣地笑起來,“米礫,你什麼時候換口味,喜歡吃肥肉了?” 我威脅她:“你再亂說一句我就撕碎你的嘴!” 蔣藍走近我,逼近我的臉,用一種驚訝的口氣說道:“喲,這是米礫麼,我看你吃的不僅是肥肉,還是豹子肉,膽子越來越大,我都快不認識了!” “你應該說吃了豹子膽而不是豹子肉。”蒙小妍插話,“看來你雖然花錢進了重點中學,語文還是沒長進,還是班上最後一名吧?” “蒙胖婆,這裡沒你的事!”蔣藍說,“你給我滾一邊去!” 蒙小妍沖她微笑:“放心,我找到我的信就滾!” 說在這時,自閉症發話了,他揉揉他被劉海遮住的小眼睛,一眼認出蒙小妍。他衝動地一拍大腿,說:“別跑!來得正好!我要跟你大戰三百回合。” 蒙小妍望著他,用甜美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問:“有沒有在這裡看到一封信呀?” “信?”阿布把這一個字拐了三個彎說出來,像京劇院晨練時吊嗓子的。然後說:“不錯,正有一封信,我收起來了。”說完,他用手在自己的胸部摸了摸,又大力拍了一下! “給我。”蒙小妍伸出自己的小巴掌,湊到阿布跟前,說,“那是我的。” 阿布又甩了甩他的頭髮,還拼命對自己的腦門吹了一口氣,可是一根頭髮都沒有飄起來,他的劉海剪得實在太厚了。不過他滿不在乎地說:“為什麼要給你呢?我知道那封信對你們來說,很重要。不過……” “不過什麼?”蒙小妍很耐心地問他。 “要我這樣就交出來,多沒意思。” “我給你錢。”蒙小妍輕聲說。 阿布睜大了眼,不過還是很感興趣地問:“多少?” “你開價!” 阿布想了想,好奇地說:“我要開一萬你給得起麼?” “你要開一萬我就不要了。”蒙小妍答得也挺爽快。 “是情書吧。”該死的妖女又插話了,“我看你不必花費,讓米礫再給你寫一封不就行了,他幹這活擅長。” “我們走。”蒙小妍拉我。 “等等。”阿布忽然上前來攔住我們說:“如果真要信,我只要你們回答我,三個問題。我就把信交出來。”說“我”字時他一指自己,說“你”字時他一指我,說“三個問題”時,他像擦玻璃一樣舉著三根短短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一言為定。”蒙小妍說,“問吧。” 阿布坐下,清清嗓子說:“請聽題。” “請問,有一個胖子,從很高的高樓上摔了下來,他會變成什麼?” 靠那個靠那個靠那個靠,這就是他要問的問題麼? 大家都看著蒙小妍,哈哈大笑起來。只有我維持著我的風度,嚴謹地問:“請問是幾層高的高樓?” 蒙小妍憋紅了一張臉,在我身後拉拉我,可是,答案我能不知道嗎?為了我妹妹,我也只有豁出去了。我抱歉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肉餅。” “錯!”蔣藍搖著尾巴神氣活現地說,“扣十分!” “我來答。”蒙小妍把我推到後面,上前一步,輕聲說:“死胖子。” 全場爆發出一陣哄笑。那一刻,說句心裡話,我真的真的萬分感激她,為了米砂的信,她不惜自己罵自己,這是多麼偉大的精神啊,我真想找個大麻袋,把她塞進去放在我腳旁邊;或者找一塊黑布,幫她整一個阿拉伯婦女的造型,讓她只露兩個眼睛,是睜是閉隨她便,或許她會好受點。 (紫~雪~草~論~壇~歡~迎~您Www.zxc.yznu.coM ) 阿布捂著肚子說:“很好,接下來,我再問兩個問題,只要你都能答對,我就把信給你。” 可我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即將進行尖鋒對決的時刻,蒙小妍卻失敗地對他們說:“這些愚蠢的題目你們都留著考自己吧。信,我們不要了。” “不要了?”阿布又站了起來,“你小小年紀,怎麼那麼善變?” “那裡面是我的成績單。”蒙小妍說,“我看還是回學校去讓老師補一份給我吧。” “那多麻煩啊。”阿布嘖著嘴,吹著他沉重的額前發。 “讓他們考!”我不服氣,不就是腦筋急轉彎嗎?難不倒我。 “走。”蒙小妍拖我,壓低聲音對我說:“難道你不明白,他們壓根就沒撿到我們的信,我們被耍啦。” 真的假的? ! 靠那個靠那個靠那個靠! 我一個箭步竄到阿布面前,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問:“信到底在不在你那裡,你給我說!” “不在。”他很冷靜地答我。 “你再說一遍。” “不在!” “阿布,揍他!”蔣藍在我身後喊起來,“不用怕他,他是個孬種!我保證,你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給摁扁了!” 那個叫阿布的小子,又甩了一下頭髮,露出血紅的眼睛看著我,歪嘴笑了一下說:“我早看出來了,這小子欠揍。” 說完,他輕輕鬆鬆地一推,就把我給推到了桌子上。 我記得,胖子是第一個衝上來打我的。他張著他巨大的鼻孔,扯著我昂貴的T卹把我從桌子上拎起來,一拳敲在我胸口,我又倒在了桌上。我被按在桌子上不能動彈,只能翻著眼皮看到,有很多人已經站上了桌子的另一端,並且幾步就跨在了我面前。我就像只面對無數個武鬆的傻X老虎,被他們瓜分著揍,有人脫掉了我的鞋,連那塊膏藥也被撕掉了,不知道誰,直接把它貼在了我的額頭上。阿布衝過來,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噹噹當”他把我的後腦勺一次又一次撞向木質的桌子,每撞一下他就罵一句“我讓你狂!”我全身都被其他人按住無法動彈,頭除了來回磕向桌面也沒法轉向其他方向。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全是星星,星星星星,有一整個銀河系那樣多的星星像蝴蝶一樣翩翩飛舞。冥冥之中,我只聽到蒙小妍和她媽瞇一樣無以倫比的尖叫,我只想沖她喊一句:“快跑!”因為我被打不要緊,如果她一個姑娘被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大概被撞了二十多下,眼珠子也快要從眼眶裡彈出來了,終於讓我看到蒙小妍,模模糊糊中,她的確是出門了!奶奶的,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直視阿布那張臭臉,使出渾身解數,終於騰出一隻左手,那一刻我內心湧起的第一個衝動,就是把這個自閉症加變態狂的髮型破壞掉。我大力撕扯他的劉海,沒想到,那劉海居然是假的,我的手剛碰上去,那厚厚的劉海就呼啦拉全掉了下來,我只聽說過種睫毛,沒聽說過有種劉海的!我“哈哈哈”的笑出了聲,我笑的驚天動地,笑得全身肌肉都發麻,因為你不知道,那樣子的他實在是太好笑太好笑了,連他的兄弟們都停止了揍我,齊齊傻傻地看著他。 “腦羞成怒”的阿布露出了光光的腦門,他大喊了一聲:“他奶奶的!”操起身邊不知一種什麼東西就朝我砸了過來。 當時我雖然被砸昏,臉上卻帶著撲朔迷離的笑。所有人都嚇呆了,他們在我的笑容中不知所措,直到我的頭頂上淌下來兩道又濃又紅的血。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一個人的一聲斷喝:“都給我滾!” 這是我聽力猶存的時候聽到的最後兩個字。 米礫(19)(1) 衝動是魔鬼,動怒如自殺。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仰天大笑出門去,灰頭土臉爬回來。 武力無法解決問題,拳頭是最差勁的武器。 …… 遺憾的是,雖然我一向博學多才,但“紙上談兵”是我最大的弱點。當我切膚體會上以上句子的真正含義的時候,我已經鼻青臉腫渾身是血地倒在酒吧冰冷的地板上不能動彈了。 不過,我還算OK。救我的人是“算了”的老闆,他穿了一身JACK&JONES的西裝,鬍子剃得乾淨清爽,頭髮是利落的短髮,噴著古龍水。實在是太有派了。我曾經聽說過無數關於他的傳說,知道他姓古,他們都叫他古哥,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他。 他蹲在我面前,撿起掉在地板上的破三星手機問我:“你的?” 我很努力地睜大眼,點了點頭。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白色的手帕,溫柔地替我擦拭臉上的血跡,問我:“你怎麼樣,能不能站起來?” “試試。”我說完,嘗試著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好像,不行。就在這時候,一個胖胖的身子從老闆身後閃了出來:“我來扶你。” 哦,是胖小妍。哦,她在哭。 (紫~雪~草~論~壇~歡~迎~您Www.zxc.yznu.coM ) “米礫,對不起。你怎麼樣,你是不是很疼?”她一面說一面哭,臉花了,頭髮亂了,看上去真醜。 “男人被揍一下是常事,”古哥說,“不用大驚小怪。” “他們攔著我,不要我報警,”蒙小妍拖著哭音從我胸口拿起我的手機,“可是,不能就這樣算了!” “神經病,你想讓我爸瘋嗎?”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有完沒完?” 她遲疑了,看著鼻青臉腫的我,終於大聲地哭了起來,一點賭神的範兒都沒有,簡直就要把我氣死了。 “米礫,你要是不跟我去醫院,你一定會後悔的!” “是嗎?”我輕鬆地聳聳肩膀,說:“那你就讓我盡情地後悔吧!” 說完這一切,為了證明我的勇敢和堅強,我竟然帶著我受傷的軀體在馬路牙子上跳起街舞來,但等等,我的身子怎麼有點不聽我的話?我的眼睛為什麼有些看不清楚,我的腦袋和嘴角怎麼他媽的那麼疼呢? 蒙小妍站在我身後,她放棄了勸說,不過她開始在講故事,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楚地傳到我剛恢復聽力不久的耳朵裡:“有一次,有一個人被車撞了,他從地上爬起來,覺得沒事,就讓車走了,結果他只在馬路上走了十步,就倒地,死了。還有一次,有個人的頭被別人打了一下,他覺得沒什麼,就沒有去醫院,結果那天晚上他疼得在床上打滾,等他家人把他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斷了氣,還有一個人……” “等等等等!”我給烏鴉嘴說得汗毛直豎,手用力一揮,堅決不允許她繼續舉例。 “就算是我誇張吧。”她說,“你也應該去醫院清洗一下臉上的傷,要不,你爸爸看到會心疼的,不是嗎?” 她最後一句話讓我投降了。 我看了看天說:“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煩都給你煩死了!” 她如願以償,咧開大嘴,得意地笑了。 我和和蒙小妍一起往醫院走去。一路上我都在祈禱,千萬不要遇到什麼熟人,看到我被打成雨花石的慘樣,不然傳出去了,我今後還怎麼混。誰知道我剛走到醫院的門口,迎頭就撞上兩張熟悉的臉。 我想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莫醒醒!”蒙小妍說,“好久不見!” 果真是莫醒醒,而站在她身後的,就是天中著名的校草NO1路理!我知道這小子,米砂的暗戀對像,米砂曾經給他寫過一封充滿暗示的信,那封信一度落到我的手裡,成為我要脅米砂的有利武器。可是現在,他竟然和莫醒醒呆在一起,還在醫院大門口出現,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又管不住我胡思亂想的大腦了。 “米礫,你怎麼了?”莫醒醒衝蒙小妍笑了一下,就打量著我的臉問。 “沒事。”我說,“蚊子咬了,我自己抓的。” 莫醒醒笑了:“又跟人打架了吧?” 瞧她那口氣,好像我是打架專業戶似的。 “到裡面說吧。這裡太陽大。”說話的人是路理王子,他一面說,還一面拖了莫醒醒一把。看他的樣子真溫柔,呵護有加的語氣,體貼入微的表情,還在手裡替她捏著一把小花傘。男人的臉都被他丟盡了!我真替米砂感到不值。偏偏一轉頭,正看到蒙小妍盯著人家看,花痴表情讓我憤怒到極致。 “你們忙吧。”我說,“我進去轉轉就出來。” “餵!”莫醒醒追上我,問我,“米礫你換手機號了嗎?我發信息你都不回。” “哦。停機了。”我說。 誰知道我話音剛落,口袋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我極度不好意思地把它拿出來,看到屏幕上閃爍著“爸爸”兩個字,連忙手忙腳亂地接起來。米老爺在那邊問我:“米礫,你去哪裡了?” “我,我在外面。”我說。 “不要亂跑,早點回家。”米礫凡說,“再添亂我饒不了你!” “哦。”我歪著嘴答。要是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不知道算不算是添亂呢? 我拿著電話對莫醒醒聳聳肩。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撒謊,我的電話的確是停機了,可是,唉,如果要解釋,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費很多很多的口舌。所以……倒霉的人就是這樣,喝涼水都塞牙! 不過莫醒醒好像並不計較,而是用請求的語氣對我說:“我想知道米砂的信箱,我要給她寫信,你能告訴我嗎?你知道,我很久都沒有她的消息了。” “可是米砂離家出走了,米礫也在找她的哦!”多嘴多舌的蒙小妍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我想要摀住她的嘴,已經來不及了。 “蒙小妍,你說什麼?”莫醒醒直盯著蒙小妍問。 “米砂……”蒙小妍看著我眼睛裡的怒火,只發出這兩個字,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莫醒醒站到她面前去:“請告訴我,好嗎?” “米砂在國外讀書,讀煩了,就一個人出去旅遊了,歐洲十國遊!就這樣。”我把蒙小妍一拉,低聲吼道:“我們走!”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路理和醒醒親親密密的樣子,我心裡非常非常之不舒服,可憐的米砂,我在剎那間明白了米砂忽然願意轉學的原因,興許啊,就是因為這個遠走他鄉的都不一定! 我太明白了,像米砂那樣的女人,怎麼能承受失敗的命運,更何況是輸在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手下! “米礫!”莫醒醒攔住我,“能不能告訴我,米砂到底怎麼了?” “你關心嗎?”我問她。 她朝我點點頭。 “算了吧。”我譏笑地說,“你搶了她男朋友,還要她給你賠笑臉?” 我這話一定像一支箭一樣直射她的心臟,因為我看到莫醒醒後退了一步,小臉霎時變得蒼白。哼!我心想,最好你再暈倒,讓你的路理王子把你抱住!那不正遂了你的心願嗎? 我正預備把這句話說出來,“閉嘴!”卻有人呵斥我。當然是護花使者路王子。不過呢,低調的我只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就掉頭揚長而去! 這一回除了蒙小妍,沒有人再跟上來。 “米礫,米礫!”蒙小妍一路追著我,“你慢點,小心你的傷。” 我轉身立定。沖她喊:“閉嘴!” 她嚇得站住了。但立刻做她的招牌動作,伸出手來,一把摀住了她自己的嘴。 “你在這裡等我。”她輕聲說,“我掛了號就來。” 說完,蒙小妍去掛號了。我看著她一顛一顛的樣子,突然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愛上我了?怪不得我覺得她現在有點兒傻呢,都說女人愛上一個人之後再聰明智商也會變成零了。在蒙小妍把護士辦公室誤作外科室之後,我感嘆地想:這句話真是一點錯也沒有呀。看看,這就叫魅力。我看著蒙小妍忙不迭對護士們道歉的樣子,實在是太想笑了。 NO,我不能笑。在自己的追隨者面前,一定要隨時保持風度翩翩,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的魅力大旗永不倒! 然而,剛這麼想完,我就暈倒在了醫院的過道裡。 再醒來的時候,我首先看到的是米諾凡的臉。他的臉靠我很近,鼻子就要貼住我的,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毛孔,嚇得我一下又把眼睛閉上了。 “醒了。”我聽到米諾凡說。 “唉,醒了。”我連忙睜開眼睛討好地補充。 “醫生說還要觀察。過了今晚才知道是不是腦震盪。”米諾凡疲憊地說,“如果你真這麼喜歡醫院,我看你不如自己拿把刀把自己捅個千瘡百孔,就可以在這裡好好住上一陣子了。” 有這種跟自己兒子說話的老子嗎? 可是縱使這樣,傷痕累累的我還是英雄氣短,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敢確定,是蒙小妍通知了米諾凡。但是,我一直都沒見到她,估計她是被米諾凡一腳踢到了太平洋,連帶被踢的沒準還有她的胖版貞子媽咪。哦,SORRY,自身難保的我只能對此深表遺憾。 那晚,我聞著蘇打水的味道,吃完了李姨為我做的稀粥,稀粥稀的一塌糊塗,我嘴巴都吸歪了才吸到幾粒米,一點味道都沒有。我很想念米砂的水果披薩或者是蒙小妍的“愛心早餐”。但當然,我是不會把這些說出口的。也許是藥物的作用,我睡得很沉。第二天一早,護士給我帶來好消息,我並無大恙,等我家人來替我辦好出院手續,我就可以出院。 我當然知道我無大恙,像我這樣有龍護體的人,總是可以絕處逢生一往無前。 昨晚的稀粥消化得很快,我發現我餓得已經不行了,就在我思考著出院以後讓李姨給我多整點好吃的東西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印入我眼簾的,是一張此時此刻我極不願意看到的臉——路理! 我的第一反應是把頭轉開,不過好奇心很快又讓我把臉轉了回去。用盡量深沉的語氣問他:“找我有何貴幹?” “醒醒昨晚擔心了一夜。”他背著手,像個法官一樣走到我面前,好像我就是導致莫醒醒一夜胡思亂想的兇手。 “關……關我什麼事?”此時此刻,我實在不應該結巴,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從氣勢上壓倒了我,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總是在我面前佔上風的米諾凡。 “我沒說關你的事。”他說,“你緊張什麼?我只是來跟你點關於米砂的消息。” “哈哈哈哈……”我很做作地笑了一陣,笑完以後我回答他:“我辦不到!”(紫~雪~草~論~壇~歡~迎~您Www.zxc.yznu.coM ) “那你都能辦到些什麼?輸錢?脫褲子?被人扁?” 我驚訝地看著他,這小子到底都了解了些什麼?誰告訴他這些的? “想不想看看這封信?”他忽然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來,“我把信給你,你帶我去你家看看米砂用的電腦,行不行?” 信! 難道這就是我曾經為之奮鬥不已並搞得自己頭破血流的那一封? “米砂寫給你的。”他說。 我伸出手就去搶,他卻靈活地閃開了。奶奶的,我都快被打成殘廢了還沒看到信的一角,他憑什麼一夜之間把它弄到手的?再說了,這是我的信,他憑什麼把它舉在手裡,像舉著一枚閃爍著金光的徽章? ! 小心我告他侵犯公民隱私權,別以為我不懂法律! “你答應幫我,我就把信給你。”他說。 “把信給我!”我用比他高的嗓門威脅他。 “好。”他出乎我意料之外,爽快地把信遞給了我。 我躺回病床看信,發現那真的是米砂寫給我的,她的字我還是熟悉的。那封信寫得很短。是這樣的: 米礫: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我此行的目的很簡單:找到麼麼,帶她回家。 我之所以沒告訴爸爸,是因為知道他一定會反對。我離開家的這些日子,你一定不要惹他生氣,而且還要好好安慰他。其實這些年,爸爸真的很不容易。 你們不要找我,因為找也是白找,我的手機沒帶,放在我的抽屜裡了,所以:) 替我照顧好爸爸,還有我陽台上的那盆花。兩天澆一次水,從上往下澆。 謝謝你,米礫,等我回來再給你做好吃的哦:) PS:我想,我們都需要一個完美幸福的家,我會為之努力的,請支持我! 米砂 其實,這真的是一封很簡單很簡單的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我的腦袋被人打得實在是太疼了,我竟然,竟然當著路理的面,流下了我男兒絕不該輕彈的好幾顆眼淚! 靠那個靠那個靠那個靠,世上還有比這個更丟臉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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