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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Ⅱ

沙漏Ⅱ

饶雪漫

  • 青春都市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7242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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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米礫1

沙漏Ⅱ 饶雪漫 18567 2018-03-13
不愛我,就滾! 如果有天我死了 你就不留餘地地忘掉我 世界上的事 就這麼簡單 ——選自米礫的博客《我是最牛X的一條蟲》 凌晨三點,兩瓶百威,一包三五,涅磐樂隊的幾張碟,N條狗屁不通的短信,湊成我暑假萎靡生活的開篇。 生活太他媽無聊,什麼都是虛無的。這就是我對人生目前為止最深的體會。 我放縱我自己,是因為我差點死了。說出來你肯定不信,我都見過死神的樣子了,他並不像人們想像中的張牙舞爪。相反,他很溫和,髮型是失敗的中分,留兩撇傻不啦嘰的小鬍子,臉長得像只過期的柿子。他溫和地對我揮揮手說:“回去吧,回去吧,還遠遠不到時候呢。”於是乎,我就從地獄之門滾回到了活色生香的人間。我跟蒙小妍講這個段子的時候她笑得氣都喘不上來。她的眼睛看著天說:“木腦殼,我發現你真能編故事,草帽都能給你編成斗篷!”

蒙小妍是我見過的最二五兮兮的女生,草帽斗篷這種拙劣的比喻,也只有她能想得出來。就她那點智商,居然還敢叫我“木腦殼”。叫就叫唄,因為我犯賤的時候還挺喜歡聽她這麼叫的。說起來我跟蒙小妍的相遇還真有點戲劇化,其實她家跟我在一個小區,我們兩家之間就隔了幾幢房子,站在我家四樓的陽台上還可以看到她家的屋頂。不過我跟她卻是暑假的時候在健身房認識的。我是被人捅過一刀後,身體狀況大不如以前,被米諾凡逼去鍛煉。她呢,則是因為太胖,被她媽逼去減肥的。雖說來來回回見過好多次,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對話。可話又說回來了,像我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掉鍊子主動去跟陌生女人搭訕呢。所以,說出來也許你又不信,我認識她純屬“見義勇為”。情況是這樣的,那天天氣超熱,她不幸中暑了,跌倒在健身房前面的石台階上半死不活,是我把她扶了進去,給她買了一瓶冰紅茶喝,她覺得我這人不錯,於是我們就成了朋友。

“朋友”這個詞對我來說多少有些彆扭,更何況是跟一個女的。但蒙小妍這種女生,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女朋友”,用魯迅先生的話來說,這簡直是一定的。 我搖搖頭把硬幣塞進口袋,推開門,踢掉我的鞋子進了屋。米砂正在彈琴,叮叮咚咚,咚咚叮叮,吵得我耳根子發麻。自從她轉學以後,米諾凡就對她百依百順,居然給她買了架嶄新的三角鋼琴放在家裡任她小資,可我呢,想要一雙GUCCI的球鞋還求了他整整兩個月,想來想去,真是不公平。 我帶著一種挑釁的心態走到米砂旁邊,大聲說:“晚上吃什麼呢?” 她停了彈奏,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放假這幾天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皮膚養得出奇的白。她並沒有像我想像中那樣眼睛一瞪對我說:“一邊去!”而是好脾氣地問我說:“米礫,你想吃什麼?”她溫柔的表情搞得我心裡麻麻的,真擔心她有什麼鬼計謀。

“餓了,吃什麼都行。”我咂咂嘴說,“李姨呢?” “她今天休息。”米砂從琴邊站起來說,“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去廚房給你弄,馬上就好哦。” 我站在飲水機旁喝了兩大杯水,跑到廚房裡去看米砂,乖乖隆地咚,發現她居然做了水果披薩,五顏六色的,饞得我口水直流。 “怎麼樣?”她端著它走到我面前來,“願不願意試一試?” “願意效勞!”我很紳士地答。 我坐在餐桌旁,用五分鐘的時間解決掉了米砂牌的披薩。平心而論,除了太甜,味道不錯。她坐在我的對面,有些緊張地問:“怎樣?” “還行。”我抹抹嘴。 她前所未有地謙虛:“有什麼需要改進的你儘管提。” “沒有!” 吃飽了的感覺真是比什麼都好,我哪能還有什麼意見,那是人幹的事嗎?

“真沒有?”看她的樣子,好像挺失望的。 “真沒有。”為了避免她再問下去,我狡猾地說,“是叫的外賣吧,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她終於笑了,然後看著天花板用自言自語的口氣說:“明天中餐,我要學西紅柿炒蛋外加糖醋排骨。菜譜要再認真看一下,對了,還要買點菜籽油和雞精……” 這回輪到我緊張:“你別告訴我米諾凡把李姨辭了,我的牛仔褲還要人洗!” “你應該自己洗。”米砂的眼睛從天花板上回到我身上,“米礫,你總要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算算算算。吃她一個破披薩,還要吃她一頓訓。我從餐桌旁跳起來,準備去上會兒網,因為蒙小妍給我留了她的QQ號碼,說回家會發好玩的東西給我看。卻沒想到剛進書房的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米礫。”他說,“你幹嘛?” 是米老爺!他不是人在深圳嗎,怎麼突然從家裡冒出來?該死的米砂,他回家了也不跟我提一下,真不夠朋友! “不不,不干嘛。”我一遇到他就口吃,我想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他一個億,這輩子才倒霉做了他的兒子! “我正找你,你跟我進來!”米諾凡說。 我埋著頭乖乖地跟他進了書房,他一坐到那個扁扁的沙發上,整個人就陷進去了一半。這個沙發是一個外國牌子,倍儿貴。但是據說能治療失眠,前一陣子,不知什麼原因,他每天起得奇早,半夜也不睡,跟個幽魂似的,一個人在院子裡剪花草,把幾盆超貴的君子蘭全剪碎了。那段時間我剛從醫院回來,身體也沒全好,白天睡多了,半夜常常睡不著。那晚我聽到院子里傳來的劈裡啪啦剪東西的聲音,就好奇探頭看了看,差點沒被嚇死。你想想,路燈下,一個身穿白睡衣的男人,旁若無人(雖然當時的確沒有人)地舉著一把大剪子,對著名貴花草亂剪一通,能不讓人汗毛直豎嗎?唯一慶幸的是乾這離譜的事情的人是米諾凡,如若換成女人米砂,我想我是絕對會失聲尖叫直到110駕到為止。

但是自從有了這個沙發之後,他還真的沒再夜游過。就在我充滿好奇地觀察那個沙發到底有啥特別之處的時候,米諾凡突然發聲:“出什麼神呢?”他蹙著眉頭,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就好像我是菜,而他是買菜的。 “沒,沒有。”我說。 “樓下那女孩是誰?” “什麼女孩?”我納悶。 “家門口那個。” “沒,沒什麼,人啊。”我拉開窗簾,裝模作樣地往下看。這才明白過來,完了!米諾凡剛才一定是看到蒙小妍了,要是他認定了什麼,我知道我就算是跳進全世界最大的桑拿池也沒法洗清了。 “別說我沒告訴過你,如果你跟別人學談戀愛什麼的,我會打斷你的腿。”我一回頭,就看見米老爺把自己的腿蹺得高高的,還在半空裡晃了一晃,把我心裡晃得像被雞爪子撓過似的,又麻又疼。腿不自覺地就軟了,站都站不穩。

“放心吧,你看到那個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盡量用放鬆的口氣,平起平坐的口吻,希望能達到米諾凡不對我亂猜亂想的目的。不過我真對米諾凡的審美感到痛恨,居然認為我這樣的帥哥哥跟蒙小妍那個小胖妹正合適。超級無敵沒眼光透頂——別說我語法錯誤,我拒絕整那套。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沒事愛捅你個一兩刀的?”米諾凡今天竟然有心情調侃我,真是不得了。 在我短暫而沉重的一生中,尤其是我換牙那段時間,有一天,我突然通過某個媒介,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原來有一個叫做“虐待狂” 的詞。我第一次見到那個詞,就覺得它簡直就是為猛男米諾凡創造的。可實際上,自從我進入青春期後,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動過我一根汗毛了。我很難判定我自己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正如他也無法判定我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一樣。

他常說:“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出來的。” 好幾次,我都想打斷他說:“我是我媽生出來的。”可我不能說,我相信,那個“媽”字剛剛吐出來,我就會被一把掀翻,就像隻隻烤了一面的山芋。 我乖乖站回他對面,他點了根煙,從身邊的工作包裡取出一張紙,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聲情並茂地說:“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出來的?你看看你考出來的成績,我只有用兩個字來形容:無語。” 我低下頭,表示哀悼。同時竭力看清我到底考了幾分。那張成績單自拿回來以後我就看也沒看,直接塞進床底下的鞋盒裡。他在哪弄到的? “要不是你們老師今天給我打電話,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個情況。” 原來哦原來!該死的小辮子,多嘴多舌,簡直欠揍。

“你現在垂頭喪氣也沒用。你應該面對現實。念在你上學期住院的情況下,我不過多追究了。”米諾凡把香煙掐掉,拿出另一張紙,嚴肅地念道:“從明天起,這個假期的安排是這樣的:上午9點到11點,補英語。3點到6點補數學。八月份,同樣時間段,不過上午是化學,下午是物理。晚上的時間給我好好做暑假作業!不許到處亂跑!” “謝主隆恩。”我低聲咕噥。 他大聲吼我:“說什麼你給我說大聲點!” “我不需要鍛煉身體了嗎?”我虛弱地垂死掙扎道。 “當然。週日你休息。不過週日下午4點到6點你要去健身館。” 我心如死灰,想著不如死了算了。米諾凡的手機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他接起來,我趁機把成績單捏在手裡,恨不得把不及格幾個字都捏碎掉。

米老爺不知道接的是誰的電話,神情緊張地走到窗外,可以說,我幾乎沒見過一向沉穩的米諾凡會是這種表情,所以,我敢百分之一百萬地斷定,那是一個非同尋常的電話! 我豎著耳朵聽,他卻幾步挪到房門口:“我知道了,但希望你們保持誠信,不然對雙方都沒好處。” 他說完,掛了電話,看了下表,提起包,把我一個人晾著,什麼也沒交代就走了。我都習慣了,他做事說話都是這樣,來去一陣風,你還沒摸清情況,都已經被他吹暈了。 不過謝天謝地,我總算可以消停一會兒了。我在書房裡轉悠了一會,發現他的那台機密電腦居然開著!那台電腦配置一流,而且,它的密碼不是一般的密碼,米諾凡給它加了三道鎖,手段極狠,據說解密方法目前還在研究之中,而且需要六年才能研究得出。我們家書房很大,裡面有兩台電腦,一台供我和米砂用,而這一台是他專屬的,就算是上了密碼,他也三令五申不許我們碰。我知道米砂和我一樣充滿了好奇,但是迫於米諾凡的淫威,我們都從來沒有碰過它。 然而然而又然而的是,今天他走得匆忙,居然忘了關機了! 我奔到機密電腦的面前,心潮澎湃到極點。不知道米諾凡到底在這裡面藏著啥機密呢?也許,是他的假賬記錄?我一直懷疑他怎麼會越來越有錢越來越有錢,會不會都是靠偷稅漏稅呢?又也許,是他給市裡省裡的大官們送禮的記錄?誰誰誰兩根金條,誰誰誰一枚鑽戒,誰誰誰十萬支票?我被我自己超凡的想像力嚇得心驚肉跳,手心出汗,大腦缺氧,覺得刺激極了。 我一邊幻想著一邊在這個文件夾逛一下那個文件夾瞄一眼。等等,要是想知道他剛才在幹嘛,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查看“我最近的文檔”! 哈哈,無敵米礫。我感嘆著自己的智商,興奮地打開“我最近的文檔”,一串圖像文件頓時映入我的眼簾。我毫不猶豫地點開其中一張,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就在我的耳邊,清楚而小聲地響起: “你在幹嘛?” 我立馬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這種鬼聲音,除了米砂沒有人能發得出!我憤怒地看著握著米諾凡那隻古董茶壺的她,恨恨地說:“你這女妖精,走路出點聲要死人嗎?” 她竟然沒有生氣。或者說,她也許根本就沒聽到我說什麼。她杵在那,像一根木樁似地,直看著電腦出神。我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也看向屏幕。 我的個乖乖啊!還沒爬起來,我就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 因為,因為,那張照片上的人不是別人,居然是——她! 關於米諾凡十九寸電腦液晶屏上的這個女人,怎麼說呢,我也許實在是不應該用“她”這麼一個乾巴巴的代詞來稱呼她老人家,因為,我應該叫她媽媽。 對,媽媽。雖然這個詞從我心底冒上來的時候,有一絲絲許多的不安和心酸。別笑我,其實我知道這句話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一絲絲的不安和許多的心酸”,但是,對於一個精神在瞬間受到嚴重刺激的人而言,我能發揮成這樣已經是不錯的了。你瞧我們家米砂比起我就差遠了,她舌頭打著結問我說:“你是怎麼打開這台電視的?” “這是電腦。”我嚇絲絲地望著她。 她回了回神:“對,電腦,是誰開的?” 我連滾帶爬地起來,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說:“不是我開的,是本來就開著。”米砂推開我的手,自己握著鼠標,點下一張。 我的天。還是她。 米砂從頭點到尾,估計點了百十張,居然全是她!有的是她和米諾凡在一起,有的是她一個人,有的是她和米諾凡帶兩個屁大點的小孩。當然是我和米砂,因為我認得出我自己,又白又胖的身段,脖子里扎著一個紅領結,猩紅的嘴唇兒,帥得令人發毛。 看到這張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嘿嘿地笑起來。米砂趁機說:“去幫我搬張椅子。”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歡支配男人?算算算算,看在她似乎沒打算告訴米諾凡我的違規行為並淪為我的同犯的份上,我就幫她搬吧。只是沒想到我搬來凳子時,米砂已經坐在我原來坐的那張真皮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眼神很淪陷。 “怎麼了?”我問她。 “你說,她到底去了哪裡?” “死了。”我乾脆地答。 她用力拍我的肩膀:“去死好啦,有你這麼說自己媽媽的嗎?” 媽媽? 哦,是的。 她又提醒了我這該死的事情。這個女人的確是我媽媽。雖然她從我七歲起就開始從我的人生中下線,讓我的小日子常常處於尷尬的“當機”局面,但我從沒恨過她,這是真的。 “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真是愛發問的米砂。 “廢話!”我說。 “那你講。” 我閉緊了嘴,不自覺地觀望四周,覺得脊背涼涼的。我當然記得,她有個非常美麗的名字,叫林蘇儀。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我對這三個字有種特殊的恐懼。更對擁有這個名字的人在我面前(雖然是在電腦屏幕上)忽然出現,感到一種由衷的不適應。 林蘇儀這三個字是米諾凡的黑名單。我生怕我一回頭,就看到米諾凡站在門口,叉著腰說:“你這個逆子!幹什麼呢在!”那我和米砂可能會因此被關在黑屋子里三天三夜不給吃不給喝。 想到這點,我當機立斷地點了電腦的“開始”鍵,準備關機。可是米砂卻大力地把我推開:“你去把我書桌上的移動硬盤拿來,然後去站崗,快!” “你要幹什麼?”我問她。 “導出這台機上所有的數據。”米砂的表情和語氣都像極了美國電影裡那種誇張的美女特工,她無比冷靜地對我說,“真是天助我也,五年前我就想幹這事了!” 我靠! 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听了她的話,我屁顛屁顛地跑到她的房間,再屁顛屁顛地跑回書房,腦子像被誰抽成了真空,一點兒思想都沒有。當我把移動硬盤交到她手上,就被她趕走了。 “你走。”她吩咐我說,“把門反鎖起來,這樣他回來必須要按門鈴。” “要不算了吧,”我勸米砂說,“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 “你滾!”她漲紅著臉罵我。 好好好,我滾。我下了樓,歪著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又是時裝表演,又是女人。其實我對時裝表演最不感冒,我鄙視那些平胸的傻高個們,一個一個穿著透視裝,還把自己弄得特高貴似的,有意思嗎? 有意思嗎有意思嗎?沒意思。一點意思也沒有。 因為沒意思,所以看著看著,我就犯困。我又拿起桌上一本《搜酷》,東翻西翻,又翻到我那雙GUCCI鞋,真是太漂亮了太個性了太奢華了。我又側耳聽樓上的動靜,居然可以聽到劈裡啪啦的敲擊鍵盤的聲音,正在犯罪的008米砂女士聽上去似乎非常緊張。其實我也挺緊張,要是米諾凡發現自己電腦沒關,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我該怎麼做呢?對了,我還沒反鎖門呢!我一骨碌從沙發上坐起來,思忖著到底該怎樣擋住他。也許我該說“爸,再給我買雙GUCCI,不然我就不讓你進去!”哦不,我一定會被一巴掌拍死;或者我該說“哦!爸!現在就帶我去老師家!我有許多問題要向他求教!”哦不,太假了他一定看得出來。要不,就來最狠的一招,忽然倒地裝死口吐白沫……可是,可是,我對我的演技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我正在矛盾之中,門鈴就在這時突發其響! 可憐我的小心臟,就要英勇爆炸!我迅速跑到電動門門鈴的旁邊,從攝像機裡往外一瞧:居然是小胖妹蒙小妍。 她睜著一雙小眼睛瞪著攝像機裡的我,完全不知情不要臉。 我跟她很熟嗎? 她憑什麼要讓我這樣虛驚一場? 我正這樣想著,她又開始按門鈴,一聲比一聲要急。我走過去開門。門剛拉開我就拿足了架子板著臉說:“幹嘛?” 沒想到她正背對我,過了一會才發現門開了,壓根沒聽到我說什麼。她轉過身來,看見我,一臉驚喜的樣子,一拍我的肩膀,興高采烈地說:“嗨!”接著那個小矮墩就從我的胳膊下一咕嚕鑽進了我的家門! 我從玄關追著她到客廳裡,她手上提著不知道一袋什麼東西,東一晃西一晃地,大大方方踢掉她的涼鞋光腳走進屋裡。我被動地在後面一直餵個不停,她完全置之不理。終於,待她走進客廳,她才停下來,張大嘴問我:“哦?你女朋友在?” 我一看,米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樓下了。這會兒正意味深長地望著我,彷彿她了解了什麼驚天大奇聞似的。 我只好報仇般地對蒙小妍說:“不行嗎?” “行。”蒙小妍這個小二五瞎驚奇:“可是你今天下午的時候怎麼告訴我你沒有女朋友,而且對女的都不感興趣呢。” 我擺擺手說:“去去去。莫瞎說。” “你好。我是米礫的妹妹。歡迎你來我家,我還有事,您請便。”米砂倒一點也不生我的氣,甚至還對她笑了一下,做足了女主人的樣子,又飛速跑上了樓。 我就說嘛,一定是聽到門鈴響才跑下來的。可她動作怎麼能那麼快? 蒙小妍很自來熟地往沙發上一坐,居然對我用撒嬌的口吻說:“木腦殼真對不起,我又要來麻煩你啦。” 我受不了女生那嗲樣。只好挪過去,端起一杯冰水,萬分僵硬地問:“幹嘛?” 她十分憂傷地說:“我出去買方便麵,可是竟然忘記帶鑰匙了。現在進不了家門了。你,能不能幫我爬窗戶?我家跟你家戶型一樣,一樓有防盜窗不能爬,不過你看看,二樓那個窗戶,不算太高的,是不是?” 我立刻把一大口冰水全吐在那塊米諾凡最寶貝的土耳其地毯上。 我靠!又要我爬窗戶! 我把杯子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摔,說:“幹嘛不找別人?” “我就想起你來著。”蒙小妍把那一大包方便麵緊緊攥在手裡,站起身來,有些委屈地說,“哦,不過你要是真的不願意,就算了。我還是到我家門口等著去吧,我媽媽說今晚在外面打麻將,要十二點才能回家呢。” 我依然硬著聲音說:“物管那裡有鑰匙嗎?” “沒有!”她搖搖頭,“我媽為了治我爸,把家裡的鎖全換了。” 奶奶的,又是一個可憐的男人。我暗自同情她爸。沒辦法,誰讓我天生就長了一張比雷鋒還雷鋒的臉呢。我替蒙小妍把手裡的方便麵接過來,很低調地說:“走吧走吧,幫你去看看,順便認個門!” “哈哈哈,木腦殼!哈哈哈!”她頓時笑得花枝亂顫,“我就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古道熱腸,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白幫的!呆會兒我請你吃我親手做的愛心沙拉,你一定會喜歡的哦。” “米砂,米砂,你在哪裡?” 沒人應我。 我擰亮了燈,在家裡轉了一個大圈都沒看到米砂,在我經過樓梯時,突然聽到一聲不輕不重的抽泣。我上了樓,才發現,原來米砂在這裡——她穿了一件紅色的睡衣,光著腳,蹲在樓梯上,一動也不動。 我走近她,也蹲下,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米老爺回來了?” 她抬起頭。我嚇了一跳,她的眼睛變成了單眼皮,而且嚴重地浮腫,像塗了五層白色眼影,一看就知道哭過。我一直佩服女生眼淚的厲害,好像我們班那個莫醒醒,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眼睛差不多常年腫脹。這要多少眼淚才能把眼睛哭出這種效果? 我心力交瘁,覺得自己可憐,米砂更可憐,又追問:“到底怎麼了?” “米礫你知道嗎?”米砂說,“她沒有死。” “誰?” 米砂不回答我,又哭起來。她用自己的兩隻手摀著眼睛,這個動作我熟。當年,米諾凡沒收她鋼琴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哭的,倆小辮翹得老高,倆肩膀卻掛著,天天哭,哭得就像噴泉里的美女雕塑一樣,渾身都是水——她稍微直了直身子,我才看到她胸前一大片又都是濕的,果真是跟當年一樣傷心。 “麼麼。”米砂的嗓子啞啞的,像老了二十歲,“我敢百分之九十九地肯定,麼麼沒有死,她就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而且,米諾凡馬上就要找到她了。” “啊?”我本來蹲著,這回坐在地板上了,懷疑地說:“你是不是在夢遊?” “不是。”米砂很肯定地回答我,“只是,米礫,你能不能想通,為什麼她會走這麼多年,對我們不聞不問呢?這個世上,為什麼有這麼狠心的母親呢?” “你在米諾凡的電腦裡到底看到什麼?” “沒什麼。”米砂站起身來,疲憊地說,“我要去睡了,不然我的腦袋就要爆炸了。”她的話音剛落,就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地摔在了地上! 我走過去扶她,她說:“我怎麼了,腳底像踩著船。”我一捏她的腿,乖乖,抖得跟篩子似的,憑我的經驗,這是至少蹲了一個小時才會出現的狀況。 我說:“你是不是傻了?蹲了那麼久?” “蹲了那麼久?”我的妹妹米砂像一個複讀機一樣重複我的話。沒救了沒救了。我試圖扶她上樓,她自己也使了好大一把勁,才勉強挪到她的臥室,一頭倒到她的床上。 我熱得滿頭大汗,替她把空調打開,拉開門準備出去。 她卻忽然聲音清醒地喊我:“米礫。你等一下好嗎?” 我回頭,看到她已經坐起來,靠在床邊,吞了吞口水,用有些艱難的口氣問我說:“你知道……醒醒期末考試考的怎麼樣?” 哦,上帝青天大老爺,她終於提這個人了。 我老老實實地說:“倒數第十,在我前面三個位置。” 米砂說:“是嗎,那她……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哎,沒什麼了,謝謝你。”她朝我揮揮手,“你去睡吧。” 我卻還有說話的慾望,有些激動,第一次在心裡醞釀了一會,又光腳在地板上蹭了一會,才用我認為最能打動人的聲音說:“其實,你不必太在意別人說什麼。我就不信那些話。那幫人腦子里長蟲了……” 我還要繼續,米砂一下子打斷了我:“我要睡覺了。米礫,幫我關門,謝謝。” 我只好悶悶地合上了門。 安慰人我並不擅長,尤其是安慰女生。關於她和那個莫醒醒足以驚天動地的緋聞,我一直是不信的。我還能不知道米砂?她喜歡那個叫路理的所謂王子,都快喜歡到生病了。我還偷看過她寫給他的信,太文學,太抒情,搞得我差點沒吐出來。我能猜到,她一定是因為那些莫須有的流言以及勢在必得卻不能得的失落下才同意了米諾凡讓她轉學的荒唐要求。 米砂轉學後,因為我們都住校,回家的時間也往往不同,所以見面的機會不多。暑假的時候與她天天在一起,我才發現她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話少了不說,還有了稀奇古怪的愛好,成了一個整天在廚房轉悠的廚娘。關於過去,她一直緘口不提,我只能猜想她的傷到底是不是好了。現在她終於能開口說出莫醒醒這個名字,不就表明她從陰影裡走出來了嗎? 怎麼,鼓勵一下也有錯?傷腦筋。 其實,如果米砂不打斷我,我會告訴她,就在放假的前一天,莫醒醒把我攔在了學校外面的那條小路上。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後,她休學了好長時間,再來學校的時候,她好像很怕我,從來都不敢正眼看我。但是那天她一手捏著她的成績單,一手拿出一個小盒子勇敢地面對著我的眼睛說:“米礫,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米砂好嗎?” “她在美國。”我說,“寄東西很貴。” 很抱歉,我撒了謊。可前提條件是:這是米砂同學千叮嚀萬囑咐要我撒的謊。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很失望。然後,她把那個小盒子收了回去,細心地放進她的書包,對我說:“米礫,一直都沒機會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別別別。”我趕緊說,“是我的錯。”說完,我就轉身大步地溜掉了。 這是那件事情以後,我們第一次正式的對話。聽起來,兩個人都挺寬容的。不過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對話,我寧願莫醒醒面對著我什麼也不說,我寧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從我的腦子裡徹底被格式化,再也不會被任何人提起。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講,我羨慕米砂。 我希望轉學的是我。 但我心里相當地清楚,為了把我整進天中,米諾凡花了十萬塊錢。如果才一年我就轉學,對於米諾凡這樣不僅要裡子更要面子的商人來講,不只是失敗,更是一種恥辱。 我曾經吻過一個女孩。 那是我的初吻。 承認初吻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或多或少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很磋的男人——17歲才有初吻。我還更蹉地把這件事貼在了我幾乎不會有別人去的博客上,寫了點狗屁不通的感想,算是留給自己的一個紀念。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過客經過,只給我留了一句話:哥們,談初夜好不好? OK,我老土,我閉嘴。 可是關於那個吻,我還是念念不忘。這並不是因為它有多美好。而是因為,是它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放縱需要付出代價。即便是被動的放縱,也是如此。記得剛放暑假的時候,我看了一部韓國的片子,叫做。其中有一個片斷,講一個蛇蠍般的女的奪走了一個純潔得跟白雪一樣的處男的初吻。後來,那個女的跳樓了。我看到她跳樓那個情節的時候,差點被水嗆得連小命都丟了。因為,那女生的眼神,實在是太像我曾經愛過的一個人。害的我一下子分不清電影和現實,掏出手機就撥那個熟悉的號碼。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奶奶的,我居然忘記,她好幾個月前就已經從我的人生里退位了。 是的,被我吻過的那個女孩就是她。她有一個乾巴巴的名字,叫蔣藍。我不知道該叫她女孩還是女人,或者該叫她妖精,妓女什麼的。這些詞好像都不恰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從來都沒真正從我的記憶裡被刪除掉,不管她有多麼不值得我記得,我仍然牢牢記得,記得她不甘不願奉獻給我的那個“吻”以及我為此而付出的慘痛代價。 瞧,我總是這樣拗口地說話,就像我總是表達不清楚我的意思,不明白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一樣。其實這並不是我的錯。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只有一個跟所有人的爹都不一樣的自以為是天王老子的爹和一個不管從哪方面來講都處處壓迫著我的雙胞胎妹妹。私下講,關於雙胞胎這件事我一直持懷疑態度,雖然這個世界上有不少眼睛高度有問題的人認為我跟我的妹妹米砂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我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跟高貴的米砂小姐沒有任何相同之處。興許,我只是一個黑社會小流氓的馬子生出來的小癟三,粗心的護士在給一打嬰兒洗澡的時候調換了我和米家另一個優良品種的位置,當米諾凡發覺的時候,那個孩子卻已經不知去處。 所以,他只能將將就就地養著我。 不然,他怎麼可能對我那麼的狠呢? 不可否認的是,我的確是很會幻想,如果我願意提起筆來寫點小說之類的東西,估計寫“哈利波特”那個姓羅的女士也不得不對我讓位三分。不過幻想之餘,我也有我實際的一面,比如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天生不討人喜歡,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對我比較服氣的話,那隻有一個人,就是我自己。儘管我以世俗的眼光來揣摩和觀察,我實在算不得一個牛X的人,但從另類的觀點而言,我至少是條牛X的蟲,我在沒人注意的泥土裡堅強地活著。偉大的孤獨,無上的榮光。 去年八月最後一天的夜裡,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條蟒蛇,綠得發亮的皮膚,樹樁粗的腰身,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巴上還扎著一根粉色的絲帶。她向我游過來,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對我說:“時間到了。快把你的心拿出來。” 在那個血腥的夢裡,我果真不知疼不知麻地像脫衣服一樣脫掉自己的皮肉,舉著那隻滴著血還在蹦著的心,戳在她尖尖的牙齒上。 我大喊一聲,自己被自己嚇醒了。那時天光豁亮,我瞇著眼睛淌著汗,米砂背著一個大大的書包站在我床邊,一字一句地說:“我宣布,你的高中生涯,在一聲痛苦的尖叫中開始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真的是一個含義非凡的夢。我為此特意上網查了《周公解夢》,它說:夢見蛇,自己會生病。 生病。一點錯也沒有。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因為,我在高中開學的第一天,就墜入了一場他媽的感情。 “感情是一場瘟疫,我他媽死得冤枉。”我的同桌張一帥是個半吊子詩人,他把這句話抄在他語文筆記本的扉頁。我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是張一帥逼我看他寫的詩歌,但這一句,我記得很清晰,也不反感。 我推開了“算了”酒吧的大門。 雖然正值暑假,國家重點高中天一中學對面街道上的這所酒吧,依然繁榮昌盛得誇張,甚至比平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個夜晚,也許,我只需要一點啤酒,一點小音樂,一點獨處的寂寞的時光。 當然,我更想鬧出點什麼事,只愁沒有對象。 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我剛進去,就被一個喝醉的白毛男摸了一把臉,他很賤地對我說:“麗麗,今晚去我家。”我胸腔裡的熱血在彭湃,捏緊了拳頭正想扁他,幸虧兩個和他一伙的人衝上來把他架了出去。 我從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同時在心裡默默發誓:今晚誰惹我誰就去死。 轉悠了一會,我在酒吧里最碩大的一盞吊燈下坐了下來。這裡正處於“算了”的最中心,無論誰從哪個地方都能一眼看到我。這樣無論誰看我不爽,他都能很準確地衝過來,我也能在這盞大吊燈的照耀下,準確地看到他那張欠扁的臉,然後毫不猶豫地揮拳給他,我想好了我那時該有的台詞,我要說:“祝你萬事如意!” 真是太酷了。 我點了三扎德國黑啤,把三張嶄新的一百塊一張張鋪在桌子上,讓小姐拿走當小費。我第一次用牙齒咬開了酒瓶蓋,當我把瓶蓋吐出來的同時,我也聞到自己嘴裡的血腥味。我猛灌了一口酒,試圖麻痺流血的細胞,又把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的響聲之大,就相當於小舞台上那個巨大的音響倒地的聲音。 果然我已經感到有人在註意我。這讓我對自己相當的滿意。 我給自己滿上了一大杯,咕咚咕咚灌起來。我喝呀喝呀,大大的馬克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隨著肚皮迅速發脹,我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個人喝悶酒?”我正在專心致志摸我的肚子,只是順便瞄了我身邊的這個人一眼。這一瞄,差點讓我的肚皮在那一瞬間炸開!因為,夢裡的蟒蛇,現身了! 我把手從肚皮上移開,警惕地說:“你找我幹什麼?” 她在我對面坐下來,熟練地點了一根555的煙,又把那根煙塞進我因為緊張而緊緊抿著的嘴唇之間。做完這一切,她又把我的酒杯拿過去喝了一口,眨著大大的眼睛說:“你還是那麼喜歡喝黑啤嗎?” 我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好像在某個瞬間看到她嘴裡有什麼東西迅速的伸出來又收了回去! 啊!難道是蛇信子? !我的天!我心一驚,嚇得不敢說話。 我只能慌張地把煙從嘴裡拔出來,摁滅了它。 我想我真的是喝多了。 “米礫,跟我去玩玩怎麼樣?”她沒生氣,反而嬉皮笑臉地走過來,趴在我身上對我耳語,“好久不見,你難道不想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靠近我,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就像毒藥一樣鑽進我的鼻孔,直接堵住了我的喉嚨,讓我屁都放不出一個。 不過,玩就玩唄,反正我又空虛又空閒。 我盡量把耳朵移開她那張能吐信子的嘴,說:“你們玩什麼?” 她居然拉住了我的手,說:“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蒼天啊大地啊,她居然抓著我的手。以前最親密的時候,她都從來沒有抓過我的手,我心亂如麻地想著,跟著她一直走到“算了”的最裡面。我這才發現這裡原來有一個包廂。包廂的門上畫著一個妖豔的美人魚,又老又俗,像童話裡的美人魚她二媽。旁邊就是廁所,一男一女正在綠燈下激吻,真像鬼片。 很好很好,一切都顯得很刺激,很符合我的要求。我大腦裡的變異細胞又開始活躍起來,驅使我義無反顧地把門踹開。屋裡面的燈光,居然是紅色的。蔣藍在我身邊曖昧地笑著,她把我一直拉到一個坐著的男的身邊。那男的頭髮蓋住眼睛,穿一身黑衣服,如同一個瞎子,如果在大街上讓我看到這種人,我會懷疑他是不是有嚴重的自閉症。 本來就不勝酒力的我整了黑啤以後,頭有點漲。這時,自閉症發話了:“這位哥們,想玩什麼?” “他今天看上去不太爽,怎麼刺激怎麼玩。”插話的人是蔣藍。 “對。”這回我變成了复讀機,“怎麼刺激怎麼玩。” “OK。”自閉症說,“藍妹妹的要求,我們都盡量滿足。” “死阿布。”蔣藍伸出手臂輕輕打了一下“自閉症”的頭,“我這個朋友是新手,你罩著他點啊。” 她話音剛落,我已經被拉到那張長桌子的另一頭。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才發現桌上有一副撲克牌。 “我們是賭,賭錢嗎?”我有點口吃地說。 “哈哈,”自閉症誇張地笑著,像中了彩一樣地說:“當然賭錢了!你要是怕,就早點從這個屋子裡走出去,哥哥不送。” “怕?”米氏辭典裡有這個字麼?我腦子一熱,把口袋裡的所有錢通通拿出來,我捻著那十幾張紙幣說:“我就這點,夠不夠?” “夠了夠了!”蔣藍飛快地從那個男人身邊走到我身邊,把那些錢往我面前攏了攏,忙不迭的應聲。她又瞪著周圍的人說:“老實點!手別碰桌子!” 那些人果真往後退了退。 蔣藍已經在我身邊的凳子上坐下,急不可待地對那個男人說:“阿布,我們開始吧!” 我轉回頭,問她:“他是你什麼人?” “一個朋友。”蔣藍在我的胳膊上輕輕打了一下,說:“你在瞎想什麼呢?”我被她一打,頭更加暈。 阿布從桌子底下摸出來幾張粉紅色的紙,說:“五百。” 我也學著他,數了好一陣才數出五張,用力拍在桌上。 本來我想打架,現在變成賭錢。反正也一樣。我期待自己全部輸光,110也過來,電視台也過來,如果他們要採訪我,我會很樂意。我要在在電視上跟全市人民打招呼:“哈羅,我叫米礫,米諾凡是我老子!我恨他!” “怎麼玩?” 他說:“很簡單。三張牌,比大小。看你運氣了,朋友。” 他對站在中間的一個穿背心短褲的胖子甩了一下頭髮,那人就洗起牌來。我有點緊張,畢竟這樣的賭局,我生平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真是勇氣與智慧的雙重挑戰! 胖子胳膊短,費勁地傳牌給我。我拿到了一張方塊K,一張紅桃Q,還有一張黑桃Q。關於牌類游戲,我雖沒有實戰,但在電腦上還是玩得熟練的。我想起《賭神》裡的情節,對阿布說:“要不要加籌碼?” 他不作聲,頭低著。要不是他的手不斷動作,我真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我的頭又開始疼,於是我就拍著腦袋,一邊發出啪啪啪的聲音一邊說:“快點!” 他又把手放到桌子下面摸,像在捏橡皮泥,過了很久,才很小氣地摸出一張紙,說:“再加一百好了。”我冷笑了一下,也加了一百,冷酷地說:“我跟!” 不就是錢嘛,米諾凡有的是!換句話說,米大爺我也有的是! 我的氣魄一定把他嚇住了,他仰頭笑了,故作好心地提醒我說:“別說哥哥沒提醒你,悠著點。” 我朝他拱拱手:“多謝。” 胖子粗聲說:“請攤牌!” 我把牌摔在桌子上,他也攤了牌。 “阿布哥大。”胖子宣布。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追問:“什麼?” 胖子吼道:“阿布哥大!” 我衝到那個叫阿布的人面前,看他的牌。三張方塊Q!我又開始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問:“有沒有搞錯?”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沒有!” “輸了就要認帳,小子!”自閉症慢悠悠地說。蔣藍卻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說:“阿布,米礫是新手!你不能讓著他點嗎?” 那個阿布說:“那好,第一局,我們友誼第一,我就收你三百好了。” 我說:“不!” 雖說我心裡很不服氣,可是怎麼能在女人面前丟臉呢?更何況,她是蔣藍!轉眼,我已經把報復米諾凡的事情忘到九霄雲外。憑心而論,輸錢的感覺真差,比離家出走的感覺還差。 “再來!”我把錢大力推出去,不在乎地說。蔣藍卻站起來說:“我說不算就不算!米礫沒玩過,這把只能算熱身!” 阿布頭一歪:“是他自願給的,我能不要?” 蔣藍居然衝了過去,跟阿布一陣廝打,替我搶到了三百塊。 當她把那個錢扔回我面前時,我有一點點感激以及感動。我有點覺得她長得像林志玲,又有點覺得,如果下一局不贏,我簡直對不起她。 可惜又可惜的是,又是一局下來,我居然又輸了。這次是四百。 蔣藍又說:“別怕。”她乾脆踢開自己的椅子,跟我坐同一張凳子,說:“下一局我來幫你看牌!” 她貼我很近,我又聞到她頭髮上的味道,簡直讓我要半暈過去,我忽然發現,我好像越來越搞不清到底我還恨不恨她這個問題。這個食人花!女魔頭!美女蛇!我在心裡罵了一千遍,嘴上卻不敢說一個字。 誰讓我曾屈服於她?英雄氣短的時刻,的確是存在的。 我的頭漲得快爆炸了,頭頂的紅色吊燈像個紅酒瓶一樣來回搖晃,我的腦袋也邪了門一樣東倒西歪。蔣藍依舊在我身邊散發著饅頭似的清香,我差點從椅子上歪下來。 輸輸輸,又是輸。 好像時間只過去了一會會兒,我已經輸光了所有的錢。 阿布遠遠地點著錢,又點了根煙,說:“不玩了不玩了。你輸光了!” 我丟臉至極,居然在煙霧繚繞中咳嗽起來。不過我覺得我對這種賭法已經有了感覺了,我要是再賭下去,一定會贏,於是我轉頭對蔣藍說:“借我錢。” 她朝我聳聳肩:“今天出來匆忙,忘帶錢包了。不過,你要是願意賭下去,我倒是有別的辦法。” “什麼?”我問她。 她朝我笑笑,走到阿布的身邊,跟他低聲耳語了幾句。那個叫阿布的小子笑得像走路踩到了黃金。等蔣藍的嘴離開他的耳根子的時候,阿布大聲對我說:“看在藍妹妹的份上給你個機會,你不用出錢了,你不是要刺激嗎,這樣,我們玩點更刺激的,輸一百脫一件衣服,如何?” 我迅速地算了一下,我身上穿著一件T卹,一條長褲,一條短褲。相當於三百塊錢,也就是說,我有了三百塊錢的籌碼。如果我運氣好,興許不僅可以贏回所有的錢,還可以讓那個自閉症變得一絲不掛,我為什麼不干? “幹!”我大聲答。 然而,是的。我又輸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就沒贏過一回呢?阿布打完一局抽一根煙,像個煙筒。他叼著煙對我說:“脫哪件我們隨便啊,從裡往外脫我們也不介意!”所有人都笑了,還有人吹口哨,都在等著看我的表演。 我兩秒鐘就把上衣脫了下來,甩在地上。我的酒已經完全醒了,大腦此刻無比清楚無比冷靜。我無比清楚我還有兩百塊的本錢。雖然我不懂賭錢,但我明白運氣有漲有落的道理,難道他還能沒有失手一次?關鍵就是這一局了,我要用它贏回所有的錢,讓那個叫阿布的小子跪在地上喊我一聲“大哥”。當然,就是只贏這一局也好,贏了就放,也不算丟臉丟到極點。 我抹了一把腦袋上的汗,平靜了一下心情,拍著桌子說:“再來。” 我從胖子手上接來第一張牌,揉了又揉,用拇指蓋住那個關鍵的花色和數字,一點點挪開,期待能化腐朽為神奇。老天有眼,是紅桃A!我看到那個字母的時候,淚花都快出來了。蔣藍湊過來看,發出低聲的尖叫。我用胳膊把她擋開,又向胖子要第二張牌。 我用同樣的方法再試了一通,這次居然摸到了兩張紅桃A,一張紅桃K!我又開始出汗,汗水滴滴答答地流下來,我的屁股像被火烤過似的,又辣又疼。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啪啪啪,把三張牌一張一張甩在那個布老虎面前,捶著桌子說:“給我看你的!” 布老虎用手把頭髮撩起來,我才第一次看到他那雙其小無比的眼睛。他就這樣撩著頭髮,盯著我看了足足十秒,突然放聲大笑。 他笑的同時,鬆開了他的手。 等一等,我有沒有看錯——三個紅桃A!我奔過去把每一張牌都放在我的眼珠下方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結果還是只有一個——紅桃A。三個紅桃A。 我頹喪到了極點。赤裸上身的我弓著身子,被一大幫人搡來搡去,居然眼花到找不到回去的路。 “脫脫脫脫脫脫!” 我的耳邊瀰漫著男人女人的聲音,都是在說這個字。而且,那聲音就傳達出同一種情緒,那就是:興奮,激動,癲狂至極。 我奪路想回到我原來的座位上,可我的背卻被一個人重重踢了一腳。一陣劇痛之後,跟上來的是無數雙手,他們扯著我的長褲,想把我的褲子整個扒拉下來。 “我自己脫!”我吼著,掙扎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那一刻,我的頭腦是空空的。可是眼淚卻特別想流下來。奶奶的,男兒有淚不輕彈!我狠狠地擦了一把臉,呼啦一聲,鬆開了我的皮帶。 等著看好戲的人群屏息凝神。當時,我看不到蔣藍的影子。當然,就算她就在我旁邊,我可能還是壓根就看不到她。我的眼裡只有我的皮帶,還有我那件D&G的新T卹,臟兮兮傻乎乎地躺在不遠處,被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無所顧忌地踩著。 (紫~雪×草~論×壇~歡×迎~您Www.zxc.yznu.coM ) 我的褲子迅速褪到腳跟,我的耳邊也像鑽進了蟲子一般嗡嗡作響,可是,我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那個聲音: “我來替他賭。” 所有人都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 我以為救人於水火之中的英雄只存在於小說與電影之中,我以為那樣的英雄一定是一個偉大而神聖的牛x人物,肩負著拯救地球拯救宇宙的超拽任務,我以為那樣的英雄至少有著發達的胸肌和高大的身材——沒想到,這時候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中的,居然是一個有點矮有點胖的其貌不揚的女生。 至於這個人,我熟,她的大名叫蒙小妍。 正所謂真人不露相,海水不可斗量。蒙胖胖同學那天的確是讓我們所有的人大跌了一回眼鏡,也令我對她的佩服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更讓我對我的同桌張一帥曾說過的一句話徹底信服:女人是一本永遠也翻不完的神秘之書——縱然在這之前我堅定以認為這句話一錢不值。 “可是,拜託!”蒙小妍在我對她表達出由衷的敬仰之意後並沒有飄到雲端,而是很不屑地糾正我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好不好?” “有什麼區別嗎?”我裝傻。 進行這番對話的時候,我們已經站在“算了”酒吧的門口,我一耍貧,她又咯咯咯地笑起來。小胖臉上的五官都擠到一塊,讓我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撥拉回原位才好。 “餵。”我靠近她,想跟她套近乎,“透露一下,你到底怎麼抽到那一張紅心A的?” “沒什麼啊,”她說,"小CASE而已。“ 我睜大眼睛,後退一步看著她,難不成站在我面前的是退出江湖多年的天山童佬?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麼胖的天山童佬,怎麼可能坐在冰上練功呢。 她又咯咯地笑,用力拖我一把說:“打個車,我們該回家啦。” “不回!”我說,“贏了這麼多錢,應該去high才對,要不,我請你去唱卡啦OK,我知道有個很來事的地方,唱一晚上才一百元。啤酒口味好,晚上十二點後還有自助餐可以吃。” “少廢話,先上車!”她力大無比,一下子就把我推進了出租車裡。 我坐進車子,禁不住滿臉微笑回味起剛才的場景。這天下的事情真是稀奇啊,古人真是英明啊,真他媽的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盡量簡短地來說吧,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今晚十一點零五分零九秒,就在英雄米礫被逼入絕境的那一刻,天山童佬蒙胖胖震撼出場了,她氣沉丹田,只說了一句話:“我來幫他賭!”然後,就一把把我從椅子上抓起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到了我剛才坐的位置。 阿布把下巴抬得高高地問她:“小妹妹你會嗎?要不要哥哥手把手教你一下規則?” 蒙小妍輕聲說:“不會。” 我的臉都要綠了! “哈哈哈哈,”阿布狂笑起來,“不會還敢替她來賭,請問女俠,你帶了多少錢?” 蒙小妍在口袋裡掏啊掏啊掏地,掏出來皺巴巴的二十塊。全場一片哄笑聲,我離暈過去只差零點零一毫米。 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小妍還在大聲地說:“我只賭這一把,我不懂那麼多規矩,所以,我只跟你比大小,牌洗好後攤到桌面上,一人抽一張,誰大誰贏。我的要求也很簡單,如果我贏了,你把米礫剛才輸的所有的錢還給他。” 自閉症哈哈笑起來:“那如果你輸了呢?” 蒙小妍用小胖手拿著那二十元錢,“啪”地一下拍到桌上說,“如果我輸了,這二十元歸你們不說,我還在這地上學狗叫爬三圈,如何?” 蒙小妍話音剛落,全場氣氛簡直HIGH到了高潮! 在尖叫聲和喝彩聲裡,我的腦子徹底糊了。這個超級胖二五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看來我要被她整得沒命了。我正思考著該如何逃跑的時候,蒙小妍又發話了,她指著蔣藍說,“我要求她來洗牌!” “胖婆你神經病!”蔣藍說,“你幹嘛不自己洗?” 蒙小妍說:“要是你們同意,我就自己洗。” 阿布看了看胖子,再看了看蔣藍,點點頭說:“行,妹妹的話我一向最聽。” 說句心裡話,事到如今,我真的是想溜了,但是,好奇心害死人,我被好奇心牢牢地控制住,身不由已地勇敢地留了下來。 阿布衝蔣藍使了好幾個眼色後,蔣藍終於同意,替代胖子站到了桌子邊。我看出來了,她不會洗牌。牌像紙片一樣,老從她的指縫裡往外溜。我恨不得走過去幫她洗才好。 蔣藍洗了五分鐘的牌,那個叫阿布的跟周圍人談了五分鐘的笑。蒙小妍支著腦袋打了五分鐘的盹,我流了五分鐘的汗。 終於,牌被蔣藍在桌面上用拙劣的動作鋪展開來。 “女士優先。”蒙小妍說,“我先抽如何?” “那當然。”阿布這小子不知道在哪裡弄了根雪茄含在嘴裡,極盡表演之能事。 蒙小妍伸出手臂抽了一張。當她縮回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清了牌面:紅桃7。 “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向天發出了一連串的狂笑,笑完後,我完全知道是死定了,我什麼也顧不上了,蹲下去握著蒙小妍身邊的桌腳,眼睛緊緊閉著,嘴裡重複默念倆字: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蒙小妍在桌子低下輕輕踢了我一下,說:小聲點。 我再一抬眼,周圍一幫人,都好奇地盯著我。我再一次丟臉地從眾人的注目中站了起來。 蒙小妍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輕鬆地說:“輪到你了。” 阿布把雪茄塞進他的臭嘴巴,閉上眼睛騰出手來抽了一張牌,等到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臉綠了。七!我運用我的數學知識在腦子裡瘋狂地計算著:七大於六,七大於五,七大於四,七大於三點五……我屏住呼吸看著他,心快要碎成一條一條的了。就在我想著她再不翻牌我就幫他翻的時候,阿布眉頭一皺,在桌上大力一拍,沮喪地說:“算你丫運氣好!” 旁邊有沉不住氣的人替他把牌翻了過來。 “哈哈哈哈哈。”我再次不由自主地向天發出狂笑,因為那張牌實在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它小到連阿布那雙小眼睛都要比它大許多倍!因為,它竟然是一張最小的方塊3。 有這麼稀奇的事麼? 蒙小妍攤開掌心,朝阿布做了個“拿來”的手勢,我還等什麼,已經衝到那邊,把他桌面上的錢都擼到了蒙小妍的面前! 蒙大佬把錢一張一張地收起來,問我說:“米礫,夠了嗎?” “錢是永遠都不夠的!”謝天謝地,托天山童佬的福,只不過短短數秒間,我贏回了我的上衣,我的錢財,我的尊嚴,總之,我的一切的一切。讓我又可以做神氣活現的米礫。 “我們該走了。”她站起身來,把錢塞到我手裡說,“走吧。” “等等。”阿布把手裡的牌往桌上一甩,站起身來,“贏了錢就走,恐怕沒這規矩吧?” “是!”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說出“是”這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同意自閉症的觀點呢,還是打心眼里希望蒙小妍再賭下去,總之一句話,我的心情的確很複雜,讓我在那種混亂的場合下沒法分析我自己。 蒙小妍倒是比我冷靜很多,她聰明地反問自閉症說:“難道你就不怕再輸嗎?” 阿布用色狼一樣無恥的聲音回答蒙小妍:“不怕啊,大不了就是像米礫一樣脫褲子,我脫倒是不怕,我只怕妹妹你不敢看啊。” 這話對蒙小妍而言一定到限制級了,她的小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別耍臭流氓!”我跳起來就衝著那死小子喊,他奶奶的,老虎不發威,他當我是病貓! 哪知他回嘴飛快:“流氓怎麼了,做流氓好過做小白臉!” 士可殺不可辱,我跳上桌子就要去扁他,蒙小妍一把扯住我的褲角:“米礫,你下來。大不了我再跟他賭一把!讓他口服心服!” 我迴轉身看蒙小妍,她的眼神充滿了讓我信任的光芒!於是,我很聽話地從桌上跳了下來。 蒙小妍說,“這回說好了,在座的各位都做證.是最後一次,還是一張定輸贏,如果我輸了,把錢再全還給,我們走人。如果你輸了……” “就得在地上爬三圈,學狗叫!”我飛快地插嘴。 阿布看著我,再看看蒙小妍,慢悠悠地說:“你說了不算,要妹妹發話。” 蒙小妍用比阿布更慢的語調發話了:“如果你輸了,就請你退出江湖,以後都不要再在這個場子裡出老千害人了。” 全場忽然安靜了下來,我甚至能聽到每一個人不同節奏的心跳聲。 就在那樣的寂靜裡,阿布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對著蒙小妍,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得為你這句不負責任的話付出代價,我的妹妹。” 蒙小妍一點兒也不怕:“愿賭就要服輸,不然就別賭。” 阿布從蒙小妍身上收回他惡狠狠的眼光,他甩了甩頭髮,對著蔣藍髮出一聲大喊:“洗牌!” 差不多又是五分鐘,牌終於被蔣藍抖抖索索地洗好了。這一回,蒙小妍友好地對阿布說:“您先請。” 我看出來了,阿布本來想謙讓一下,但他很快就反悔了,小人就是小人,裝是裝不成君子的!只見他伸出手,猶豫了半天,抽了其中的一張。 “你輸了。”蒙小妍根本就不等他亮牌,而是微笑著伸出手,在牌堆裡飛速地抽取了一張,扔到桌面上,一張紅桃A! 阿布立馬就傻了。 然後,蒙小妍就在一屋子人傻傻的眼光裡帶著我揚長而去!世界上還有比這件事更他媽爽的事情嗎?按我的智商,我真是再也想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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