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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流言流年》二

流言,流年 秋微 1565 2018-03-13
在分手後的十年中,吳菲跟楊小寧果真重逢過兩次,重逢的場面不好不壞,但都跟吳菲的設想大相徑庭,結果是,第一次的重逢之後吳菲就倉皇地結了婚。 第二次重逢,是在吳菲剛跟她的丈夫分居的時候,那是一個下午,她搬進公司分配的公寓。當時她無聊著準備欣賞欣賞新居窗外的風景,不成想就看見了楊小寧。 她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離她的窗戶不到十米的草坪上專心致志地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他比十年前胖了很多,胖的很安詳,臉上多了幾道笑褶兒,看不出有任何痕跡表明這個人曾經因任何事而受到過良心的譴責。他身旁還站著一個手拿兒童玩具的女子,以同樣安詳的表情注視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互相逗趣的場面,那女子手中的玩具和她安詳的程度顯示她只能是孩子他媽而不可能是別人。

吳菲在之前的近十年裡始終沒有見過這位女幹部,沒有預料地,過了十年,終於讓她看到了,還是在吳菲自己打算失婚之際。吳菲來不及感嘆命運的不公,只能冷眼地看著十年前導致她失戀的這一對男女。那女子,和朋友們描述的不太一樣,一點也不具備吳菲希望的那種牛鬼蛇神的做派,甚至也沒有民間的成見裡“女幹部”應有的跋扈與猙獰。 她只不過就是那麼一個平凡的女子,略清瘦,直頭髮,大眼睛,穿的不算講究但很得體。這女子佇立在周末午後的微風中,正迎著陽光相夫教子,看不出任何不妥。她和楊小寧年齡相仿,這或許是吳菲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地方——吳菲比他們都年輕,如果不出什麼意外,她就會這麼一直比他們年輕下去。然而這也只不過是個自然規律,沒有任何華彩可言。就是這樣,“年輕”在這個情境之下,似乎也沒能生出什麼特別的力量去對抗人家的“年齡相仿”。

那被逗得歡實的孩子,輪廓跟楊小寧很像。吳菲想到,有一次她例假期間,楊小寧來宿舍裡陪她,不知怎麼地就由痛經說到了孩子,她還記得他當時充滿憐惜地捂著她的肚子慷慨陳詞道:“我絕對不讓我心愛的女人承受生孩子那麼大的痛苦!除非我能生,否則寧可不要!” 這句話對吳菲的感動巨大,導致她在之後的人生中一直下意識地把楊小寧的這句“不讓心愛的女人生孩子”當成了衡量男人是否有責任感的標準之一。沒想到,原來又是個誤會!吳菲無從想像楊小寧觀念轉變的理由,但很明顯那孩子不是從楊小寧肚子裡出來的。吳菲因此忽然生出些恨意,想:就在她錯把楊小寧的信口開河成生活信條而蹉跎了好一陣子的同時,這個楊小寧自己卻偷偷摸摸地當上了“大全和人”,公然在她面前顯擺天倫之樂!真是卑鄙,且俗氣到了一定境界!

吳菲就那麼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目送俗氣的楊小寧一家三口遠去,又呆了一陣子,她才忽然覺得累了,就轉身癱倒在自己新公寓的沙發里,順手拿起音響遙控漫無目的地隨便按了一下,不知是哪一台,正在放一首老歌,那旋律在黃昏裡顯得格外悵然,頗有些人歌兩醉的士氣,是不知道什麼人唱的《the way we were》。 吳菲忽然覺得這熟悉的歌聲讓她有些消受不起,就又在遙控上找了找,關掉調頻,開了CD,音樂應聲響起——也沒好到哪裡去,是陳奕迅的。 吳菲在的旋律中環視著陌生的房間,在跟丈夫分居之後,她終於首次地感到有些孤獨,也終於有一點點想要哭的慾念。那CD非常善解人意,等唱完,果然就跟著響起了《想哭》,一時間裡,吳菲忽然覺得這張唱片字字珠璣,彷彿每句話都在針對她。以前沒有人告訴她,原來幾首不足掛齒的流行音樂就能讓一個自以為早已百毒不侵的女人忽然之間被久違的脆弱層層包圍,特別是,當陳弈迅的聲音出現在《the way we were》後面,簡直有“一唱傾國,再唱傾城”的特效。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暮色漸藍,唱片在不知幾時已經停止了歌唱和侵擾,吳菲在不開燈的房間裡回過神,幫自己揉了揉發麻的肩膀,找到電話拿在手中,又愣了愣,才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把電話打給她遠在台北的好朋友典範。等電話撥通,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寒暄就直接切如主題,吳菲問: “哎,我就是想問問,你跟陳奕迅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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