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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十八章

血色浪漫 都梁 5888 2018-03-13
鐘躍民突然仰天大笑:秦嶺啊,你和我開了個大玩笑,讓我鐘躍民也嚐嚐被人涮一把的滋味,真是報應啊。鐵門在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室內的光線很暗,他發現監舍裡坐著十幾個人,這些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態度似乎不大友好。 辦公桌上電話的鈴聲響了,鐘躍民懶洋洋地抓起電話,是秘書何眉的聲音∶"鐘經理,三浦株式會社的武原正樹先生打來電話,您要接進來嗎?" 鐘躍民乾脆地說∶"告訴他,就說我不在。" "鐘經理……這樣不好吧?那個程控總機的安裝工程已經驗收了,按合同規定,我們現在該付餘款了,武原正樹先生好像就是為這件事找您,您不接電話不太合適吧?"

"何眉,你的話太多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請你執行命令。"鐘躍民摔下話筒繼續在翻閱文件。 何眉輕輕走進來,坐在沙發上靜靜望著他。 鐘躍民抬起頭:"何眉,有事嗎?" "沒事,我只想在這裡坐坐。" 鐘躍民冷冷地說:"請回你的辦公室去坐,你的崗位不在這裡。" 何眉猶豫了一下,順從地站起來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鐘躍民現在有些厭惡何眉,起因是因為武原正樹,他偶然發現何眉竟然是把公司內部情報提供給武原正樹的"內奸" ,這個發現使鐘躍民大為惱怒。何眉的辦公桌上有個和鍾躍民辦公室通話的裝置,如果有電話找鐘躍民,應該先由何眉接,她問清姓名後再通過通話裝置請示鐘躍民,得到允許後才把電話轉過來。那天何眉不知怎麼暈了頭,在和武原正樹通話時竟沒發現直通經理室的通話裝置正開著,使鐘躍民無意中得知了她和武原正樹的交易。鐘躍民驚訝地發現,何眉在這次的電話程控機交易中拿到了百分之五的回扣。鐘躍民由此推測,這個女人利用合同向對方要回扣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鐘躍民翻看了一下最近經自己手所籤的合同,涉及的總金額已達到兩三億元,若是以總金額的百分之五拿回扣該是多少?他心裡是有數的。鐘躍民不是傻子,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合同的價值,以他的位置拿個幾百萬元回扣實在是易如反掌。他之所以不收回扣,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高的覺悟,而是因為他對金錢有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他是那種有錢就花,沒錢也能忍的人。

在部隊當軍官時,他領到工資就請戰友們吃飯,沒錢時吃別人的也不臉紅,誰向他借錢他都藉,還與不還他都想不起來。有一次教導員的老婆向他借了五十元錢,教導員過了幾天就把錢還給他,鐘躍民用這五十元錢請人吃了幾頓飯也就花光了,誰知教導員的老婆沒和丈夫通氣,又還了他五十元,鐘躍民想也沒想,又把這五十元錢花了。等教導員得知他拿了雙份錢向他討要時,他也沒有尷尬的表示,只是聲明錢花光了,有什麼事兒下月再說吧,誰讓你們非給老子雙份錢?下次記好了,否則還我十份錢我也照樣花,戰友們都了解他,誰也不認為他是故意的。鐘躍民不拿回扣還有一個原因,他是李援朝介紹來的,自己不能對不起朋友, 這好比你飢寒交迫時,有個好心人把你請到家裡管你吃住,你趁人家一不留神,把人家的存款給捲了,這像話麼?錢是好東西,但不能這樣掙,他打算先在正榮集團鋪鋪路,等以後自己開公司時再掙。

鐘躍民無意之中聽到何眉和武原正樹的對話,口氣之親暱,語言之曖昧,這很使他感到憤怒。他不是個愛吃醋的男人,況且何眉也不是他老婆,他與何眉的關係不過是逢場做戲,誰也用不著給對方守節。但問題不在這兒,鐘躍民最反感女人為了某種目的和男人上床,性愛是為了男女雙方尋找快樂,這好比做遊戲,你不愛玩可以不參加,沒人強迫你,如果你玩完了就馬上提條件,你既又得到了快樂又達到了目的,這就他媽的不是東西了。鐘躍民還記得和何眉上床時的情景,那天他還假裝浪漫地舖墊了整整一個晚上,又是音樂又是紅酒的玩起了小資情調,鬧了半天人家根本不需要這些,她要的是錢,在她眼裡你就是嫖客,只要滿足了她的要求,你用不著花一晚上玩小資情調,在辦公室幹都成。

鐘躍民想起這些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看來朋友們的忠告是有道理的,這年頭好女人可不太多了,一個漂亮女人要是無緣無故向你微笑,你就得留神,鬧不好那每一個微笑後面就是一個陷阱,讓你糊里糊塗地掉進去。鐘躍民唯一感到慶幸的是,自己在和武原正樹打交道時,保密工作做得還不錯,整個公司上下只有自己和李援朝兩個人知道內情,不然何眉把情報一傳過去,武原正樹就絕不會上鉤了。 不知什麼時候,何眉又走進他的辦公室:"躍民……" "叫鐘經理。" "好……鐘經理,我想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請講。" 何眉注視著他:"我覺得你最近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如果你不那麼健忘,你該記得,你我的關係好像不止是上下級的關係吧?"

鐘躍民合上文件夾:"何眉,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你,可那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又改變了主意,我想把這種關係退回到以前的狀態,當然,我可以對以前做過的事承擔責任, 如果你覺得自己吃了虧,可以提出要求,甚至可以開出價格,我會考慮的。" "請你解釋清楚,我究竟做了什麼事才使你這樣絕情?" 何眉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問道。 鐘躍民嘆了口氣:"何眉,大家都留點兒面子不好嗎?何必非撕破臉?我不願使你難堪,可你非逼我說出來,還做出一副純潔無辜的樣子,我只是不明白,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姑娘, 怎麼可以同時有兩副面孔?請問何小姐,那個武原正樹給了你什麼好處?"

何眉渾身一震,象遭到雷擊,她低下頭:"躍民,你聽我解釋……" 鐘躍民做出暫停的手勢:"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大概想說你愛我,是嗎?這樣說就更蠢了,你既不愛我,也不愛那個武原正樹,你只是愛錢。何眉,我不明白,就算你想掙錢,想拿回扣,那也不必把自己搭上,我曾很天真地認為自己還算個有魅力的男人,你的行為使我的自信心遭到很大的打擊。" 鐘躍民的話說得很刻薄,何眉終於受不了了,她猛地站了起來:"鐘躍民,你說夠了沒有? 既然你撕破了臉,那我也和你說句心裡話,我看不起你們這些人,你不過是個當兵的,有什麼本事,還不是因為和李援朝是朋友?要是真憑本事,你在正榮集團當個業務員都不配,我承認我想利用你的權力,我出身貧寒,我沒有背景,我想出國深造,我需要錢,可我不是妓女,也不想靠賣身來掙錢,我是用智慧來掙錢,你也好,那個叫武原正樹的蠢貨也好,我從來沒把你們放在眼裡,你們不過是我棋盤上的兩個棋子,你明白嗎,鐘躍民?"

鐘躍民微笑著:"何眉,你總算說出了心裡話,對你的行為我可以理解,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有追究你索取回扣的行為,好了,這件事我以後不會再提了,你可以去工作了。" 何眉反問道:"你不會再提了?" "當然,我原諒你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何眉的臉上騰起了怒火:"那我告訴你,我並沒有原諒你,我恨你,你侮辱了一個女人,遲早會付出代價的。"她說完扭頭欲走。 "等一下……"鐘躍民輕聲說∶"也許你需要調換一下工作,要我幫忙嗎?" "你隨便吧。"何眉摔門而去。

鐘躍民點燃一支煙,陷入沉思。 鐘躍民在秦嶺的小樓前停好汽車,他西服革履,抱著一束紅玫瑰按響了秦嶺的門鈴。 身穿睡袍的秦嶺打開門,一見到鐘躍民便欣喜地喊道:"躍民,怎麼不打個電話告訴我你要來,快進來。" 鐘躍民走進客廳:"我想給你個驚喜,這束花兒漂亮嗎?" 秦嶺興奮地看著花束:"美極了,謝謝你。"她幫鐘躍民脫下西服,把上衣掛好,然後展開雙臂環繞著鐘躍民的脖子:"躍民,你是不是寂寞了?" "什麼話?好像我是嫖客似的。" 秦嶺嗔怒道:"你說什麼呢?你是嫖客,那我成什麼啦?"

鐘躍民開玩笑:"你是茶花女,瑪格利特。" 秦嶺臉色驟變,猛地甩開鐘躍民扭過身去。 鐘躍民陪笑著:"喲,急啦,真不識逗,得,我說錯了還不成,向你道歉,請你寬恕……還生氣?得啦,意思到了就行了,你有完沒完,要不我給你跪下?" "你跪。" 鐘躍民做出要下跪的姿式:"我可跪了啊……你還真讓我跪?" 秦嶺轉怒為笑:"行了,饒了你,以後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的嘴用膠帶封上。" 鐘躍民坐在沙發上,秦嶺把頭依偎在他的肩上。 鐘躍民撫摸秦嶺的長發:"秦嶺,我想結婚了。" 秦嶺一驚,挺直了身子:"和誰?"

"還能和誰?我找你找了十幾年,你說,我還能和誰結婚?" 秦嶺慌亂地說:"躍民,這……這有點兒突然,我沒有心理準備。" 鐘躍民嚴肅地問:"你不愛我?" "不,我愛你,可是……為什麼要急著結婚,咱們這樣不是挺好嗎?" 鐘躍民注視著秦嶺的眼睛:"秦嶺,我愛你,我希望你能名正言順地做我的妻子,你願意嗎?" 秦嶺閉上眼睛,淚水順著面頰滴落下來。 鐘躍民繼續說著:"我這個人毛病挺多,也放蕩過,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仔細想過,如果我決定結婚,就應該正式告別荒唐的生活方式,做個有責任感的人,我可以保證,婚後我會做個好丈夫,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 秦嶺溫柔地吻了他的臉一下:"躍民,請給我些時間,容我想想,好嗎?" "可以,但我想問一句,你是不是心裡有事?能告訴我嗎?" "你別問了,到時候我會把所有的事告訴你,躍民,你去浴室吧,我在臥室等你。" "鐘經理,日本三浦株式會社的武原正樹先生又來電話找您,這已經是笫六次了,您接嗎? "新調來接替何眉的秘書小張問道。 "噢,是杜衛東,這小子最近大概是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連尋死的心都有了。"鐘躍民幸災樂禍地笑著吩咐道∶"接進來吧,我該和他談談了。" "躍民,你在躲我嗎?"武原正樹在電話裡有些氣急敗壞。 "哪兒的話?我最近出差了,一直不在北京,對了,你那個安裝工程怎麼樣了?嗯,我得看看合同,好像是已經過期了吧?這可不大好,合同上寫了,過期要罰款的。衛東,你真讓我為難,咱們是朋友,我可不好意思真按合同追究你的違約責任。" 武原正樹壓著火氣說∶"工程早已驗收通過了,用戶現在已經開始使用了,可是貴公司並沒有按合同規定的條款將百分之七十的餘款付給我,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哦,是這樣?財務部太不像話了,現在還沒有付款?你先掛上電話,我去財務部問一下, 一會兒你再來電話。"鐘躍民放下電話點燃一支煙,得意地微笑起來。 二十分鐘以後,武原正樹又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躍民,你問了嗎,他們為什麼不付款? " "我問了,財務部說咱們的合同有點兒問題,讓我去問技術部,我又顛儿顛儿地跑到技術部去問,技術部的秦部長很生氣,他認為貴公司有利用合同進行欺詐的行為,他已經上報了董事會,建議起訴貴公司。衛東啊,你這就不仗義了,咱們好歹是朋友,對不對?你坑誰也不能坑我啊,我不是專業人員,也搞不清電話程控機的具體型號,我一直認為你在合同上寫明的型號是今年最新的產品,可你怎麼能拿前年的舊型號來以次充好呢?技術部的一個工程師對我說,這種型號的產品在日本已經是淘汰設備了,衛東,你看這件事怎麼辦?" 武原正樹沉吟了一會兒,突然輕輕笑了∶"躍民啊,這大概是我公司技術人員的疏忽,把型號搞錯了,但即使是前年的產品,若是在中國使用也是很先進的,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中國很多部門還在使用人工交換機,這已經是進了一大步了嘛。" 鐘躍民冷笑道∶"貴公司的疏忽實在大了些,型號搞錯了可以理解,但價格也搞錯了就令人費解了,無論如何,一種即將被淘汰的產品不應該賣出一流的價格。這使我想起童年時我家院子裡有個傻子,這個傻子總把別人晾在窗台上的鞋拿回自己家,他的家長告訴鄰居,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傻子。那時我也淘氣,總想證實一下這小子是真傻假傻,於是我也到他家窗台上拿了一雙鞋,結果你猜怎麼?這傻子二話沒說,抄起菜刀就追,硬是把我追出兩公里,直到我扔了那雙鞋。你知道中國人怎麼評論這種傻子?這叫往裡傻不往外傻。" "躍民,你這是什麼意思,說話不要這樣尖刻好不好?不管怎麼樣,合同終歸是合同,即使打官司,法院也會以合同為準,合同上寫明了產品型號,我也根據合同完成了安裝,驗收報告上表明,通過驗收的產品型號和合同上規定的產品型號是一致的。如果貴公司有異議,那隻能說明,貴公司的代表在簽訂合同時,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現問題,與三浦株式會社無關。 " "武原正樹先生,請你再仔細看看合同,上面的笫二款清清楚楚地標明,乙方,也就是正榮集團要的是最新型號的產品,是委託甲方購買及安裝。為什麼是委託呢?因為你們不是生產廠家,是經營通訊器材的貿易公司,我們不可能去日本國內購買,只好委託你們去購買,你們應該為用戶採購到最先進的設備,這是你們的責任,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這好比我不懂醫藥,有一天我拉肚子,請你替我去買治拉肚子的藥,但我說不出藥名兒來,於是你就給我買來瀉藥,你的理由僅僅是我沒報出藥名。我想,這場官司不管是在日本打還是在中國打, 我相信法官們的思維應該是清晰的。" 武原正樹終於氣急敗壞了∶"鐘躍民,咱們法庭上見……" "別這樣,衛東,你不要意氣用事嘛,打官司需要很長的時間,這麼拖下去恐怕對貴公司不利,據我推測,你也許向銀行貸了款,商業貸款的期限不會太長,而且利息很高,很可能官司還沒打完你就破產了。衛東啊,你要三思,你不能和我比,正榮集團是國家的公司,我虧損個幾億還扛得住,照樣小酒喝著,小妞兒泡著,更何況我只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合同款,真拖個一年兩年我怕什麼?" 電話裡的武原正樹不吭聲了,他大概正在算帳,權衡利弊。 鐘躍民繼續數落著∶"衛東啊,你太不仗義了,在合同上給我設套兒就不提了,我可以理解,這年頭兒不管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想發財都想瘋了,誰不想逮住機會撈一把?可你不該搶我的女朋友,我找個女朋友不容易啊,本來我都打算和何眉結婚了,正想去買傢俱,結果讓你插了一槓子,真他媽的雞飛蛋打啊……" "對不起,躍民,這件事我做得是有點兒不地道,我向你道歉。"武原正樹低聲道。 "算啦,我的痛苦已經過去了,也想開了,不就是個女人麼,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不是,我也不能為個女人就和你翻臉不是?何況你也為何眉花了不少錢,我只不過是心裡有點兒堵得慌,本來我和她之間是個很純情的故事,鬧不好就是一出羅蜜歐與朱麗葉, 結果你這孫子半道兒插了一槓子,操!羅蜜歐沒當成,我倒他媽的成了奧賽羅,我真該掐死何眉那娘們儿……" "躍民,咱倆再好好商量一下,都是朋友,打什麼官司?我剛才說的不過是氣話,你不要當真,現在兄弟我聽你的,這個合同你說怎麼辦?我聽你的就是,反正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太吃虧。" "這樣吧,除去你的採購安裝成本,我在全部成本的總額上給你百分之十的利潤,雖然掙得少點兒,也算沒白乾。" "可是……光是何眉就從我這裡拿走了百分之五,這等於我乾了半天只拿到百分之五,這單生意我虧大了。" "那你還泡了妞兒呢,當嫖客能不花錢么,你們日本人怎麼這麼摳,連這點兒錢都要省?" "問題是,百分之五是多少?有這麼貴的小姐嗎?我們東京紅燈區的小姐不到一百美元就能乾一夜,他媽的何眉……" 鐘躍民終於煩了∶"那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我管不著,至於合同,如果我提的方案你不同意,那就還是打官司吧,我掛了……" "別,別掛,躍民,我同意,就按你說得辦,操!鐘躍民呀,你丫真是吃人不吐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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