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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十五章(4)

血色浪漫 都梁 3347 2018-03-13
鐘山岳正在院子裡練太極拳,這是他每天早晨的必修課,已經堅持很多年了。鐘躍民手里托著兩份煎餅進來向父親晃了晃,鐘山岳連忙把套路匆匆走完,最後收式。 鐘躍民說:"爸,我給您買早點去了,您趁熱吃吧。" 父親接過煎餅:"還是兒子回來好,知道給老子買早點了。" "爸,您還是找個老伴兒吧,總得有人照顧您呀,光靠小保姆可不行,怎麼樣,我給您介紹一個?我有個戰友他爸去世了,我看您把他媽娶了得啦。" "躍民,你又找揍了是不是?還給老子介紹上對象了,你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再說,三十多歲了,連個老婆都娶不來?還好意思說老子?"

鐘躍民說:"我倒用不著您操心,找個老婆還不容易,關鍵是您,您可是真正的困難戶,高不成低不就的,您這個歲數再挑人家長相就有點兒過份了,能踏踏實實和您過日子就行了。 " 鐘山岳邊吃邊說:"你就拿老子開心吧,混帳話。" 小保姆聽見有人在敲院門便走過去打開門,來人是隔壁的李阿姨,李阿姨也是個老幹部,資歷比鐘山岳還老。老太太一進門就亮開大嗓門:"鍾老啊,我來通知你一下,下午兩點去老幹部活動站,說是要給咱們傳達文件,你可別去晚了,要不成我臨去之前再喊你一聲?" 鐘山岳忙說:"不用、不用,我還沒老湖塗呢,遲到不了。"

鐘躍民忙向她打招呼:"李阿姨來啦。" 李阿姨一見鍾躍民好像想起了什麼:"躍民那,我正要找你。" "您說,什麼事兒?" "剛才聽我家紀紅說,你在大街上賣煎餅,是嗎?" 鐘躍民看了父親一眼,若無其事地說:"哪兒的事?她看錯人啦。" 鐘山岳耳背:"什麼煎餅?" 鐘躍民連忙打岔:"我剛才不是給您買煎餅去了嗎?" 李阿姨卻不依不饒:"躍民那,你可別蒙你李阿姨,我們紀紅看得清清楚楚,說你還戴著頂小白帽,一邊攤餅一邊吆喝,還自稱是正宗西域回回,不是我說你呀,你這不是出洋相嗎? 一個堂堂的營職軍官去干個體戶,這像話嗎?"

鐘山岳終於聽明白了:"好哇,你還真幹上啦?我說你小子今天怎麼這樣勤快?早早就出去了,說是給我買煎餅,鬧了半天是擺攤兒去啦?你還正宗西域回回?連他媽的祖宗都給改了,我揍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老頭兒抄起掃帚向鍾躍民衝過去。 鐘躍民見老頭兒來勢兇猛,連忙逃出了院子。 鐘躍民的煎餅攤兒已經開張兩個月了,他的攤餅的技術已經很熟練,高在忙著收錢,買煎餅的人還排起了隊,這使鐘躍民很受鼓舞,他在三輪車上還擺了一個木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牌子的香煙,他的業務又擴大了,還兼賣香煙。 周曉白匆匆騎著車過來停下:"躍民,給我來兩份。" 鐘躍民讚許道:"曉白,還是你夠意思,來給我捧場。"

周曉白笑道:"那當然,煎餅攤兒我家門口就有,要不是給你捧場,我何必跑兩站地到你這兒買?前些日子我參加了一個醫療隊,到邊遠地區巡迴醫療,袁軍也出差剛回來。" "還得說是老朋友,就是夠意思,袁軍怎麼沒來?" "買個煎餅還用兩個人都來?他在家等著吃呢。" 鐘躍民不滿地說:"人家鄭桐剛走,他家離我這兒三站地呢,人家才叫仗義,你看看你們家袁軍?我這兒開張兩個多月了,這小子一次也沒來過,你告訴他,他要再不來,我可要打上門了。" 周曉白說:"我來不就行了?以後我天天來,喲,這位小姐是誰?" 鐘躍民做出一副陶醉狀:"明知故問,我女朋友唄。"

高笑道:"別聽他胡扯,我叫高,是他的合夥人。" 周曉白仔細看看高道:"你可要小心,這傢伙壞著呢,專騙小姑娘,他對你沒什麼不規矩吧?" "暫時還沒有。" "小心點兒沒壞處,你就當他是條呲著牙的老狼,隨時有可能撲過來。" 高笑了:"沒關係,我爺爺是打獵的。" 周曉白說:"那就好,我走了。" 鐘躍民問:"不再來兩份麼?" "你要撐死我呀,想打劫就明說,小心點兒,你沒有執照,當心工商局的人查抄你。" 鐘躍民滿不在乎:"沒事兒,你快上班去吧。"

周曉白騎車走了。 高望著周曉白的背影說:"這位女軍官和你關係不一般吧?" "我們是中學時的朋友,她早嫁人了。" "看得出,她對你挺有感情的。" "別瞎說,她丈夫和我是哥們儿。" "那也沒用,愛情可不講理智。" 鐘躍民奇怪地問:"你第一次見到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直覺唄。" 周曉白又匆匆趕回來:"躍民,快跑,工商局的人來了,正在查抄攤販,馬上就拐過來了。 " 鐘躍民連忙收拾東西:"謝謝你,我馬上走。"

他和高蹬上三輪車就跑,兩人剛剛拐過路口,工商局的人就從另一個路口趕到了。 周曉白望著他們跑遠了,才鬆了一口氣…… 鐘山岳在院子裡打太極拳,鐘躍民和高把三輪車推進院子,高動手給鐘山岳攤了一張餅,鐘山岳收了式,接過高遞過的煎餅,坐在藤椅上吃起來。 鐘躍民又開始拿老爺子開心:"小高,你看我爸,思想轉變得多快,那天知道我賣煎餅,差點兒沒揍我,經過我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他老人家終於有了可喜的轉變。" 高笑道:"躍民,別淨跟你爸貧嘴。" 老頭兒邊吃邊瞪了鐘躍民一眼。 "老爸,煎餅香嗎?那天您還要揍我,這哪像個受黨教育多年的老幹部?您兒子體諒國家的困難,自謀職業,您非但不表揚我,還要打我,這是錯誤的。"

鐘山岳吃完煎餅,又到鐘躍民的香煙架上拿了一盒"萬寶路"牌香煙。他點燃一支,自顧自地躺在藤椅上噴雲吐霧,不理鐘躍民。 鐘躍民抗議道:"爸,自從我乾了個體戶,您就沒買過煙,是不是逮住不要錢的煙了?還淨揀進口的抽,老爸,不是我不捨得,我是怕您抽慣了萬寶路,以後我轉行了,您怎麼辦?這就好比您山珍海味吃油了嘴,忽然讓您吃窩頭,您到時候肯定很難受,說不定還不許我轉行呢。" 鐘山岳哼了一聲∶"我早想開了,也懶得管了,我就不信你能攤一輩子煎餅?不信你把我的話放在這兒,你小子乾不了半年就該煩了。" 高安慰道:"鍾伯伯,我們不會永遠賣煎餅的,現在不是在等複轉辦分配工作麼?"

鐘躍民說:"爸,就算我賣一輩子煎餅又怎麼啦?這不也是為人民服務嘛。" 鐘山岳瞪起了眼:"你少和我耍貧嘴,別看老子吃了你的煎餅,抽了你的煙,還照樣揍你。 " "那是,要不怎麼說您是當爹的呢,只要您不干涉我的自由,我願意天天賄賂您。" 鐘躍民正在攤煎餅,高把一份煎餅包好,遞給一位老人。 一個農民打扮的攤販推著一輛手推車走來,車上放著一個用汽油桶改裝的烤白薯爐子,他四處看了一下,便放下車走到鐘躍民的面前,操著唐山口音說:"老哥,你把車往旁邊挪挪,這是俺賣烤白薯的地方。" 鐘躍民也操著唐山口音回答:"老鄉,這是俺賣煎餅的地方,俺每天都在這兒。"

"俺前天還在這兒呢,昨天俺媳婦來了,俺沒出攤,咋就成你的地方啦?" 鐘躍民說:"你賣烤白薯有執照嗎?拿出來給俺瞧瞧?" "你賣煎餅有執照嗎?給俺瞧瞧?" "咋沒有?俺是國營的。" " 你國營個鬼,都是進城做小買賣的,你冒充啥國營的?你給俺把地方讓開。" "俺不讓,你敢把俺咋的?" 高在一邊摀住嘴笑得彎下腰。 攤販終於火了:"敢咋的?俺一個電話叫幾個老鄉來,砸了你這煎餅攤你信不?" " 俺兄弟是工商局長,俺一個電話就叫他抄了你這烤白薯的爐子,你信不?" 攤販急了:"你這人咋混不講理?佔了俺的地方,還跟俺犯混?拿工商局長嚇唬誰?你兄弟要是局長,還用賣煎餅?你走不走?" "不走,看你敢咋的?" 攤販動手推煎餅車:"不走?不走俺請你走,俺就不信治不了你。" 鐘躍民一把抓住攤販推車的手,把他的四根手指向下一撅。 攤販疼得大叫起來:"哎喲,你鬆手……" 鐘躍民笑道:"俺不鬆手,誰讓你欺負俺?俺不會打架,就會撅人指頭,看你能咋的? " 高笑著說:"躍民,你鬆開人家,別把人家手指弄傷了。" "俺不,他得向俺賠禮道歉,要不賠俺兩塊烤白薯,俺就不鬆手。" 攤販開始求饒了:"哎喲,老哥,你輕點兒,俺指頭快斷啦,你鬆開俺……" "那你給俺烤白薯……" 街對面停下一輛出租汽車,司機下車走到煎餅車前:"哥們儿,來份兒煎餅。" 鐘躍民鬆開攤販的手,轉過身來,他一楞:"你是……李奎勇?" 李奎勇驚喜地喊:"鐘躍民?" 兩人興奮地握手。 "躍民,咱們有十幾年沒見了吧?" "可不是嗎?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在陝北的石川村。" 李奎勇看看攤販問:"這是怎麼回事?" 鐘躍民笑著:"我和他鬧著玩呢,他說我佔了他的地方,還要帶幾個老鄉來砸我的攤兒,這像話麼?好好的農民兄弟,怎麼一進城就學壞了?淨學黑社會欺行霸市?" 李奎勇上下打量著攤販說:"就你,還黑社會吶?你先把北找著再說,去去去,該干嗎幹嗎去,還輪得到你欺行霸市?裝什麼孫子? 滾……" 攤販揉著手指推起車低聲嘀咕道:"俺還以為他也是俺河北地界的……" 鐘躍民、李奎勇、高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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