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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十二章(3)

血色浪漫 都梁 3133 2018-03-13
一提起過去,鐘山岳的臉色立刻陰沉起來,他又不由自主地發起了牢騷∶"唉,以前的風光日子是不能提了,一想到現在心裡就堵得慌,這叫他媽的什麼事?身體好好的,一頓飯能吃兩大碗,倒沒工作了,就這麼混吃等死啊。" 鐘躍民勸道∶"爸,您的級別,工資和住房不是都有嗎?不安排工作更好,您釣釣魚,找老戰友喝喝酒,不是挺好嗎?我要有您那個級別待遇,巴不得躺倒不干了,當官兒有什麼好, 成天提心吊膽的。" "什麼話?這是為人民服務,怎麼叫當官兒?我還年輕,身體又好好的,現在沒別的想頭, 就是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 鐘躍民不禁笑出了聲∶"爸,其實誰都明白,這些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可以去掃樓道,燒開水,實在不行到居委會和那些小腳兒偵緝隊去站崗放哨,總之,方法有很多,並不一定非要當官兒。"

鐘山岳不愛聽了∶"放屁,老子一個堂堂副部長去居委會站崗放哨?虧你想得出來。" 鐘躍民說∶"問題就出在這兒,別說是去居委會,就是讓一個副部級幹部去當個處長,他也非蹦起來不可。所以,這些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的干部,他們對工作的要求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原級別,只有在這個前提下,才能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 "老子本來就是副部長,我又沒向組織上要官,升上一級,我不過是要求組織上根據我的能力考慮一下,給我分配個能發揮作用的崗位,這個要求不算高吧?" "那如果組織上就認為您去居委會工作才能發揮作用呢?"

"你放屁……"鐘山岳氣得不知說什麼好。 鐘躍民還不識趣地繼續說∶"問題是,中國的官場歷來不缺人,所有的官位都被占得滿滿的,您上趟廁所的功夫,回來一看,您那位子也許就被別人佔了,誰不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呀,也夠難為中組部的,就連我也是剛當個小排長就惦記著連長趕快轉業,好給我騰騰位子,我也想為黨為人民多挑點兒重擔,老實說,給我個師長軍長的擔子我都不嫌沉……" 鐘山岳聽著鐘躍民的話一聲不吭,他起身去了廚房,鐘躍民很警惕地註意著父親的舉動…… 鐘山岳在廚房裡邊翻弄了一會兒就出來了,鐘躍民一見便兔子般地竄出客廳,他清清楚楚地看見,父親的手裡竟拎著一根擀麵杖……

袁軍、周曉白、鄭桐、蔣碧雲正坐在莫斯科餐廳裡交談,他們在等待鐘躍民,袁軍和周曉白已經穿上四個兜的軍官服。 周曉白心神不定地看看表說:"躍民會不會不來了?" 袁軍說:"不會,他昨天在電話裡答應得好好的,大家都好幾年沒見了,也該敘敘舊了。" 鄭桐恨恨道:"這孫子,真不仗義,我平均給他發三封信,他才回一封,老說忙,好像全世界就他忙。" 蔣碧雲注視著周曉白,這是她笫一次見到周曉白,對於鍾躍民的前女友,她以前是久聞其名了,她正以女人特有的挑剔眼光審視著周曉白。 周曉白髮現蔣碧雲在註視自己,便半開玩笑地說:"你把我看得有點兒毛了,我的臉上是不是佈滿滄桑?"

蔣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好奇,剛到陝北的時候,我就听說過你,有幾次你的來信還是我交給鐘躍民的,你的字很漂亮,當時我還想,這個周曉白一定和她的字一樣漂亮,今天見到你,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樣。" 周曉白灰溜溜地說:"謝謝,不過漂亮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被鐘躍民甩了?" 袁軍安慰道:"你別這麼說,那時大家還都是學生,都很幼稚嘛。" 蔣碧雲說:"袁軍說得對,少年時的愛情恐怕是靠不住的,變數太大,我當時對鍾躍民的印像也不錯,他是個不錯的大男孩,性格挺可愛,一肚子壞水,可即使是冒壞水的時候,也不招人討厭,說實話,那時我也有些動心,不過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周曉白很注意地問:"為什麼?" 蔣碧雲一笑:"這是個很容易使女人受傷的男人,就像狗熊掰棒子,隨掰隨扔,這對女人來說,太不公平。" 鄭桐說:"依你的意思,怎麼才叫公平?" "要是你不想要這個棒子,最好別掰它,讓它好好長著,等願意要它的人來掰。" 鄭桐坏笑了一聲:"真是典型的女人式思維,可還有這麼種情況,狗熊本來不在意,因為對狗熊而言,掰棒子本是一種嗜好,並不一定要吃,就算是掰著玩吧,可有的棒子卻當了真, 主動把腦袋伸過去,狗熊當然來者不拒,於是棒子就提出進一步要求,要狗熊停止掰棒子的嗜好,一輩子只吃這一根棒子。狗熊當然做不到。"

周曉白罵道:"鄭桐,你在拐著彎兒的挖苦我吧?幾年沒見了,你還這麼壞?" 鐘躍民騎著自行車來到莫斯科餐廳的大門前,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破舊士兵軍裝,軍褲的膝蓋上還補著很醒目的補丁,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解放鞋。 他把自行車停在存車處,存車人馬上讓他先交存車費,鐘躍民渾身亂摸,也沒翻出一分錢, 他只好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沒帶錢,請等一下,我讓我的朋友來交錢。" 存車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說:"那你快點兒。" 鐘躍民走進玻璃轉門進入大廳,袁軍和鄭桐激動地迎上去,袁軍誇張地張開雙臂要擁抱鐘躍民。 鐘躍民笑道:"袁軍,先別忙著寒喧,趕快去門口替我交一下存車錢。"

袁軍詫異地說:"操,你他媽至於連二分錢都沒有嗎?又成心出洋相吧?" 鐘躍民和鄭桐握手,兩人親熱地寒喧著什麼,周曉白和蔣碧雲站在餐桌邊默默地看著他們交談。 鐘躍民快步走過去,向她們伸出手∶"曉白、蔣碧雲,你們好嗎?" 蔣碧雲微笑著:"我還可以。" 周曉白幽幽地說:"我不好。" 鐘躍民裝沒聽見,對走進大廳的袁軍說:"今天是誰做東呀?" 袁軍說:"我做東,大家坐啊。" 鄭桐笑道:"你們猜袁軍剛才去幹什麼了?是去替鐘躍民交二分錢存車費。" 袁軍上下打量著鐘躍民說:"躍民又在成心出洋相呢,看看他這身破軍裝,還補著兩塊嶄新的國防綠補丁,這大概是專為探親準備的禮服。"

鐘躍民解釋道:"誰有閒心出洋相?我真的只有這一身軍裝,連替換的都沒有,一洗衣服就盼著它快點幹。" 鄭桐問:"你是不是拿軍裝和駐地老鄉換酒喝了?" 鐘躍民解釋道:"我有個戰友,家裡窮,他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每人都合不上一身衣服,我們幾個戰友就幫他湊軍裝寄回家,結果寄完了才發現忘了留換洗衣服了,每人只剩下穿在身上的軍裝,張海洋更倒霉,他把僅有的一身軍裝洗了晾在院子裡,那會兒正趕上老兵復員,不知是誰把他的軍裝給順走了,這小子也絕,愣是一聲不吭,第二天早上我們例行五公里越野,他穿身破爛的絨衣絨褲,背著槍和子彈袋就沒事兒人似的竄到隊列裡,把連長差點兒氣瘋了……"

大家都大笑起來,只有周曉白沒笑,她在低頭看鐘躍民的腳,她發現鐘躍民竟是光著腳穿鞋,沒有襪子。 周曉白的眼圈紅了:"你怎麼連襪子也給人了?" "我那戰友家人口實在太多了,這還不夠呢,上次他家寄來一張全家福照片,我們一看全樂了,整個一步兵班,一片綠,他爹媽都穿著兩個兜的士兵服,象正副班長,弟弟妹妹清一色新軍裝,像剛出新兵連的新兵。" 大家大笑。 "我對我那戰友說,你別著急,等咱們都提干了,就給你們全家換裝,換四個兜的干部服, 讓你們全家都提干,到那時再照張全家福,就不是步兵班合影了,是教導隊合影。" 眾人又是一陣笑。 蔣碧雲說:"你一點兒沒變,還是那個鐘躍民,走到哪兒都這麼樂觀。"

鐘躍民恭維道:"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氣質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知道嗎?鄭桐很早就對你心懷不軌,今天我一看見你就明白了,肯定是鄭桐已經得手了。" 鄭桐得意地吹噓道:"那當然,鄭桐有乾不成的事麼?" 鐘躍民說:"你用的什麼招儿?介紹介紹經驗嘛。" "欲擒故縱。" 蔣碧雲捶了鄭桐一拳說:"得啦,別吹了,鄭桐有段時間特別灰,簡直連尋死的心都有,我能見死不救嗎?結果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鐘躍民問:"羅芸怎麼沒來?" 袁軍說:"被保送上大學了,和我們也沒聯繫,這個人……怎麼說呢?反正心眼兒挺多的。 " 周曉白斜了袁軍一眼:"袁軍,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當初是誰和她談戀愛的?不能人一走了,就這麼沒情義呀。" "當時我不是一時糊塗嗎,就算中了糖衣砲彈吧。" 鐘躍民問:"你們說什麼呢?" 袁軍說:"說來話長,找個時間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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