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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十一章(2)

血色浪漫 都梁 5813 2018-03-13
滿囤正在連隊的水房裡洗衣服,鐘躍民和張海洋端著臉盆進來,假惺惺地要洗衣服,張海洋還像真事兒似的請滿囤幫他挽挽袖子,滿囤二活沒說就將他們臉盆中的髒衣服搶過來扔進自己的臉盆,鐘躍民和張海洋假意推讓著…… 滿囤把他們推出水房。 鐘躍民和張海洋認為自己該客氣也客氣過了,似乎已經盡到了責任,於是心安理得地衝進籃球場,和一群戰士打起了籃球。 滿囤洗完了衣服,又回到了五班宿舍,他把一床剛拆洗好的棉被平鋪在床上,認真地縫起被子來,這是鍾躍民的被子,張海洋的被子要放在下個休息日洗了。 炊事班長方洪推門進來:"滿囤,今天怎麼不去炊事班幫廚了?我還等你呢。" 滿囤陪笑著說:"方班長,俺把被子縫好就去,一會兒就完。"

方洪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又是鍾躍民和張海洋的吧?他倆哪兒去啦?" "打籃球呢。" "我說滿囤,你怎麼像他倆的老媽子?他們打籃球,你給他們縫被子,你該他們的?這不是欺負人麼?" 滿囤憨笑著:"方班長,你可不能這麼說,俺三個是一起來的,都是好戰友嘛,俺年紀最大,是當哥的,他們年紀小,是俺兄弟,哥給兄弟們干點活兒咋啦?" 方洪說:"好好好,我他媽多嘴,有錢買不來樂意,你小子接著幹,哼,今天是縫被子,明天你該餵這兩個小子吃飯吧。" 方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使滿囤這個無償勞動力已經使順了手,一到休息日不見滿囤來幫廚,就感到不太正常了,因為他已經把滿囤這個編外勞動力算進了炊事班的編制,今天滿囤居然去幫別人幹活兒,方洪頓時覺得自己受到冒犯,他想了想,扭頭就去連部找指導員告狀了。

到了晚上,全連戰士列隊例行晚點名,連長點名後又講了幾件訓練方面的小事。這時指導員就接過話來:"該講的事剛才連長都講了,我想補充一點,最近,我聽到一些反映,想在這里和大家講一下,有個別新兵在連隊裡搞一些很庸俗的活動,彼此稱兄道弟,又是大哥又是兄弟的,從來不稱同志,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解放軍的連隊,不是舊社會的青紅幫,也不是座山雕的土匪窩,還有,有個別人在生活方面也很成問題,是誰我就不點名了,反正是一個字,懶。懶到什麼程度?懶得流油兒……" 隊列裡發出笑聲。鐘躍民和張海洋相視一笑。 指導員繼續說道:"自己的衣服自己不洗,全推給別人,對於這種人,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麼出身?要不是地主資本家出身,怎麼會有這種臭毛病?拿別的戰友當傭人,這像話嗎?有這種行為的人,我希望他能主動找我談談,我倒想听聽他的解釋,我就說到這裡,解散。"

隊列解散後,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在操場上碰了頭,他們打算商量一下對策。 滿囤說:"別管他們,愛說啥就說啥,咱還能堵住人家的嘴?咱弟兄們過得著,咋啦?俺當大哥的不照顧弟兄們誰照顧?咱以後該咋還咋。" 張海洋開始指點滿囤:"大哥,指導員已經點了咱們了,也得給指導員留點兒面子不是?以後咱這麼辦,我們把髒衣服扔在床底下,你拿的時候得看看旁邊有沒有人,要是有人你就別動。" 鐘躍民補充道:"指導員要是再問你,你就說自己閒得難受,偷了我們的衣服洗,我們死活不同意,你還跟我們急了。" 滿囤拍著胸脯道:"放心吧,兄弟,哥哥不會賣你們。"

鐘躍民和張海洋搞定了滿囤便來到連部,見指導員正等著他們,兩人便按照事先統一好的口徑進行解釋。 鐘躍民顯得很委屈:"指導員,滿囤是給我們洗過衣服,我們三個人都是一起來的,平時相處的感情也不錯,滿囤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不能閒著,一閒著就難受,就非得找點兒活兒乾不可,我們不願意讓他洗衣服,我和張海洋都是挺愛乾淨的人,滿囤又洗不干淨,鬧不好我們還得再洗一遍,這不是勞民傷財麼?我們把髒衣服藏起來,可別管怎麼藏他都能翻出來,還跟我們急了。" 張海洋補充道:"就是,上次他把我衣服拿走了,我當時直求他,我說滿囤你的心意我領了,可這影響太不好,知道的人明白你閒得難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懶,成心讓你洗衣服,我求求你啦,可您猜他怎麼說?他和我瞪眼,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招人煩啊?不就幾件破衣服嗎?我閒得難受,我樂意洗,別人管不著,指導員,您說,我還能說什麼?"

指導員審視著兩人說:"照你們這麼說,滿囤是有點兒賤骨頭,是不是?不能閒著,閒就難受,你們看他難受不忍心,才很不情願地讓他洗衣服,是這樣吧?" 鐘躍民面不改色地說:"這是真的,不瞞您說,我們的衣服藏都沒地方藏,藏在哪兒他都能翻出來,有一次我的衣服剛穿了一天,還乾乾淨淨呢,我一不留神上了趟廁所,等我回來,得,人家都洗完了晾上了。" 指導員冷笑一聲:"看樣子你們還挺委屈,像是受了滿囤的欺負?嗯,到底是有文化的北京兵,嘴兒就是好使,我還真佩服你們的嘴兒,好嘴呀,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鐘躍民話裡有話地說;"指導員,您還別不信,滿囤就是這麼個人,他一到休息日就去炊事班幫廚,愣把炊事班那幫人給慣壞了,上次我親眼所見,方班長一見滿囤去了,人家立馬兒不干活兒啦,搬把椅子往涼快地一坐,蹺著二郎腿,叼著根兒煙,嘴裡還哼上小曲兒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有這麼使喚人的麼?您真該好好批評一下炊事班……"

指導員嚴肅起來:"你們倆先歇一會兒,先說自己的事,別往炊事班扯,這是兩碼事,幫廚是為連隊幹活兒,是為公,給你們洗衣服是為私,是因為你們懶,你們倆在這胡扯了半天, 還把炊事班方洪拉來墊背,我看你們快成精了,把我這個指導員當成吃乾飯的啦?我鄭重提醒你們,要注意,我要看你們以後的表現,聽見沒有?" "聽見啦。" 鐘躍民和張海洋立正答道。 鐘躍民和張海洋在營房後的小山上發現一群雞在找食,鐘躍民緊盯著那些雞,眼睛竟有些發直。最近連隊裡的伙食很糟糕,已經連吃了兩個月的清水熬白菜了。 張海洋見他眼睛發直便奇怪地問∶"看什麼呢?" 鐘躍民指著雞群說∶"這是什麼?"

"雞唄,沒見過是怎麼?" "你說錯了,這是烤雞。" "你的意思是……" 鐘躍民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一隻母雞的脖子,母雞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擰斷了脖子。 張海洋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有些瞠目結舌。 鐘躍民一邊拔毛一邊吩咐道∶"你去告訴滿囤,讓他弄些調料來。" 鐘躍民和張海洋在營房後的小山上點起一堆篝火,鐘躍民用稀泥巴把雞糊了起來,架在火堆上不停地翻動,做這種叫花雞很簡便易行,不一會兒誘人的香味兒就飄出來了。 滿囤拎著醬油瓶子從下面爬上來,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包調料遞給鐘躍民囑咐道:"兄弟,千萬烤熟點兒,別吃壞了肚子,俺還得去炊事班幫廚,你們吃完早點兒回去。"

張海洋虛情假意地讓著:"大哥,你可不能走,一會兒就熟,吃完了再走。" 滿囤說:"一隻雞算啥?你們吃吧,俺在炊事班吃,哥哥要圖個好表現不是?" 鐘躍民應和道:"這倒也是,大哥,你每天掃院子,幫廚已經這麼長時間了,這可不能半途而廢,咱得堅持下去。" "兄弟說得是,俺走啦。" 滿囤走後,鐘躍民和張海洋大笑起來。 鐘躍民把烤雞從火堆裡撥出來說:"你丫真夠孫子的,請人家吃雞,透著一股假勁兒,人家要是實心眼兒真不走了,你丫準急了。" 張海洋笑道:"這倒是真的,我怎麼覺著你留在這兒都多餘,你是不是也去炊事班幫幫廚? "

"去你大爺的,你想什麼呢?" 兩人迫不及待地剝掉泥巴,撕下雞大腿,蘸著調料狼吞虎咽起來。 鐘躍民和張海洋沒想到一隻雞能惹出這麼大的事,在他們看來,一群雞裡偶而少一隻,根本不會引起主人的注意,誰家沒事天天在雞群裡點數兒?再說了,就算少了一隻,也是很正常的,主人也許會認為是黃鼠狼叼走的。無論如何,為一隻雞絕對犯不上大動干戈。 他們可想錯了,這是犯了以己度人的毛病,要是他倆養雞,很有可能丟幾隻也不知道,可這雞是政治部於副主任的老婆養的,人家可是天天過數兒,這是一隻正下蛋的母雞,於副主任的老婆是從農村來隨軍的,一隻母雞在她的眼裡,其份量比磨盤還重,更重要的是,於副主任懼內是有了名的,家里大事小事都是老婆做主,他的老婆發現丟了雞便極快地做出反應, 這點兒小事竟報到了保衛部門,軍保衛處的干事在營房後面的小山上發現了雞毛和雞骨頭, 還有燒火的痕跡,保衛處初步斷定,這件事是偵察營的人幹的。偵察營的孫教導員

召集了下面三個連隊的指導員摸情況,這時一連指導員董明猛地想起昨天炊事班有人向他反映吳滿囤曾去炊事班拿過調料,於是他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 董明帶兵也七八年了,他太了解吳滿囤這類從農村入伍的戰士了,他們的全部希望就是能在部隊提干從而跳出貧困的環境,這類戰士膽子很小,處事謹小慎微,在服役期間戰戰兢兢, 生怕因得罪領導而耽誤了前程。董明想,就憑吳滿囤那點兒膽儿,打死他也不敢偷雞,問題的關鍵是吳滿囤身邊那兩個壞小子。平心而論,鐘躍民和張海洋平時在軍事訓練方面表現還是不錯的,就是渾身的少爺作派,在處理內務方面懶得流油兒,全連人誰都能看出來,他倆和吳滿囤的友誼充滿了功利色彩,據有人反映這三人還私下里拜了把兄弟,平時彼此還稱兄道弟的,鐘躍民和張海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在軍營裡找個僕人,雖然他們自以為做得很詭秘,尤其是鍾躍民,一見了吳滿囤嘴上就像是抹了蜜,誇起滿囤來旁人聽得都肉麻,這些事都瞞不過董明的眼睛,他本想找個機會好好解決一下這件事,沒想到這次就出了事。董明百分之百地認定,這件事是鍾躍民和張海洋幹的。 晚點名後,董明把這件事向全連挑明了,他講話的時候態度是很平和的:"同志們,這幾天訓練很艱苦,大家都很疲勞,我也不想多佔用大家的時間,現在我只說一件事,昨天,政治部於副主任家丟了一隻正下蛋的母雞,今天上午有人在咱們營房後面的小山上發現雞毛和雞骨頭,還有燒火的痕跡,現在我們已經初步斷定,這件事是咱們連的個別人幹的,是誰我就不點名了,我給他留點兒面子,我希望,幹這件事的人,能主動來找我或連長,把事情談清楚,我和連長隨時在連部恭候,我們要看看他承認錯誤的態度,態度好,可以從輕處理,如果他不主動來找我們,對不起,我就該找你了,到那時候,這件事一定要嚴肅處理。好,我就說到這裡,解散!" 戰士們議論紛紛地散去,鐘躍民對張海洋使了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向操場邊走去。 在操場邊的雙槓旁張海洋小聲說∶"是不是走漏風聲了?指導員好像有所指。" 鐘躍民說:"要真是走漏了風聲,也是滿囤這小子,就怕這小子經不住指導員的詐。" 張海洋有些擔心:"要是讓他把咱倆撂出來,還不如咱自己自首去,反正不就是一隻雞麼? 頂多挨頓批評,賠錢了事。" 鐘躍民不同意:"要是指導員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不過是詐一下,咱們不是把自己給撂出來了麼?要我說,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只要滿囤不開口,咱倆打死也不承認。" "要是滿囤承認了怎麼辦?" 鐘躍民冷冷地說:"那咱就饒不了他。" 董明講完話以後就回到一連連部翻開了報紙,連長劉永華閒得沒事便把手槍拆卸開,仔細地擦拭著手槍,他們在等待著肇事者主動前來投案自首,董明甚至在考慮如何從輕發落他們。 半個小時過去了,董明把報紙的幾個版面統統瀏覽了一遍,連長劉永華的手槍也擦得鋥亮放進了槍套兒,投案自首的人居然沒來,這大大地出乎董明的預料。他看看表,突然把報紙往桌上一拍,怒氣沖沖地罵道:"媽的,居然沒人來承認?咱們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太不像話了。" 劉永華吼道:"通訊員。" 連部通訊員走進來。 連長劉永華命令道:"你去五班看看,鐘躍民和張海洋睡了沒有。" 通訊員去了不到三分鐘就回來了∶"報告,鐘躍民和張海洋已經睡著了,鐘躍民還打呼嚕呢。" 董明和劉永華頓時大怒,這兩個混蛋太可氣了,他們白白等了半個小時,誰知他倆早睡著了,人家只當你說話是放屁,根本不在意。 劉永華命令通訊員道:"你去把五班吳滿囤叫來。" 董明說:"你先別這麼大火氣,等他來了,我先問問,這是個老實人,你別嚇著他。" 不一會兒滿囤怯生生地走了進來:"指導員,連長,您找俺?" 董明語氣平和地說:"嗯,你坐吧。" 滿囤點頭哈腰地不肯坐:"指導員,您坐,俺站著就行。" 董明說:"滿囤呀,自從你到一連以後,一直表現不錯,我和連長大會小會可沒少表揚你。 " 滿囤忙不迭地回答:"這俺知道,您和連長是栽培俺,俺心裡有數,俺知恩。" 董明實在不忍嚇唬他,便索性把話挑明了:"好,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就直說吧,於副主任丟的那隻雞,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滿囤的臉立刻變得發白:"這……指導員,俺不知道。" 董明和顏悅色地開導道:"滿囤,你是個老實人,我們既不想詐你,也不想嚇唬你,只想讓你實話實說,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說實話,我和連長決不會為難你。" 滿囤強撐著說:"指導員,俺真的不知道。" 連長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桌上的水缸子都被震得跳起來,滿囤嚇得一哆嗦,他驚慌 地望著指導員和連長。 連長怒道:"好哇,你這個老實人也學會撒謊了是不是?學壞學得還真快,我問你,你到炊事班要調料幹什麼用?" " 這……" 連長劉永華亮出了殺手鐧,對於滿囤來說,這是最具殺傷力的,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話:"這些你可以不說,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給我聽好,你還想不想在部隊乾了?" 滿囤一下子哭出了聲:"連長、指導員,俺說,俺全說,求求你們,千萬別讓俺離開部隊……" 對於鍾躍民和張海洋的處理決定很快就批下來了,每人一個警告處分。當指導員董明站在隊列前宣讀處理決定時,站在隊列裡的鐘躍民臉上毫無表情。 張海洋則惡狠狠地斜視著吳滿囤。 吳滿囤偷偷地看了一眼鐘躍民,滿臉驚慌。 隊列解散以後,鐘躍民和張海洋一前一後地來到操場邊的雙槓旁,張海洋咬牙切齒地罵道: "媽的,就因為滿囤,咱倆每人鬧個警告處分,這王八蛋,我非收拾他不可。" 鐘躍民若無其事地抽著煙:"不就是個警告處分嗎?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也太拿這當回事了。" 張海洋還是怒氣難消:"我他媽生氣,這叫玩了一輩子鷹,叫鷹啄了眼睛,咱倆這麼精,怎麼栽到一個土包子手裡?這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 吳滿囤怯生生地找到這裡,他很想向這兩位兄弟解釋一下。 鐘躍民和張海洋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一聲不吭。 滿囤遲疑地停住腳步:"兄……兄弟,你們聽俺說……" 鐘躍民和顏悅色地說:"滿囤,你別說了,你揭發得對,我們真該好好感謝你呀,要不是你,我們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滑越遠,以後你得多幫助我們呀。" 張海洋攥緊拳頭,咬著牙跨上一步。 滿囤嚇得後退一步,鐘躍民按住張海洋的肩膀問:"你還有事麼?" 滿囤啞口無言,默默地走開了。 鐘躍民盯著滿囤的背影突然笑了:"海洋,下星期的訓練科目是什麼?" "散打唄,最累人的科目。" 鐘躍民冷冷一笑說:"散打對練時和滿囤湊個對兒怎麼樣?" 張海洋一拍後腦勺,驚喜地喊道:"好主意,這小子那熊樣兒,一拳就能把他收拾了,躍民,你可夠陰的。" 鐘躍民淡淡一笑:"哥們儿,怎麼能這樣說,這是訓練嘛,上級不是常說,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要是平時也流點血呢?對訓練不是更有好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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