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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九章(4)

血色浪漫 都梁 4757 2018-03-13
袁軍星期天的下午向連隊請了假,他所在的連隊駐地離醫院有五公里,這段路不通車,袁軍只好走五公里去醫院。 周曉白這天在內科病房值班,她剛給一個病號摘下吊瓶從病房裡出來,一眼就發現袁軍在走廊裡等她。 周曉白奇怪地問:"喲,袁軍,你怎麼來了?怎麼不進去找我?" 袁軍一愣:"不是你找我?" "我找你幹什麼?我至於這麼閒嗎?" 袁軍說:"我們連一個戰友說醫院有個女的找我有事,我想除了你還能有誰?" 周曉白疑惑地說:"難道是羅芸找你?"她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哦,肯定是她,你快去吧,她在藥劑室值班呢。"

袁軍問道:"她能有什麼事?這麼一驚一乍的?" 周曉白笑著說:"你問我那,我怎麼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羅芸穿著白色工作服正在藥劑室的藥品櫃前忙著,袁軍連門也忘了敲,冒冒失失地推門闖了進來∶"羅芸,你找我?" 羅芸笑著反問道:"我找你幹什麼?" 袁軍一听就罵了起來:"怪啦,這不是撞見鬼了麼?醫院除了你和周曉白我誰也不認識呀? 誰他媽這麼溜我?" 羅芸息事寧人地勸道:"得啦、得啦,可能是有人搞錯了,既然來了,就坐下聊會兒。" 袁軍憤憤地說:"八成是我們連王大明耍我,害得我白走了五公里,回去我就抽這孫子。"

羅芸臉一沉:"什麼叫白走了五公里?就是我們不叫你,你就不能來看看我們?袁軍,你好沒良心呀,上次你蹲禁閉,我和曉白不是也跑了五公里去看你,後來還在全院大會上挨了批評,你難道就不該來看看我們?" "是呀、是呀,上次的事害得你們受連累,真不好意思,今後有什麼牽馬墜蹬,肝腦塗地的事,你們只管吩咐,袁某萬死不辭。" "得啦,別淨練嘴,下次來給我們買點兒吃的就行了。" "小事一樁,我不怕別人說閒話,你知道我們連里有人說什麼?" 羅芸很感興趣地問:"說什麼?" "不太好聽。"

"別賣關子了,你就說吧。" 袁軍說:"他們說我到醫院看了一次病,順手還勾走了兩個妞兒,你說冤不冤?" 羅芸笑道:"你冤什麼?" "還不冤?曉白是躍民的女朋友,跟我可八桿子打不著,躍民是我哥們儿,我替他頂個名, 受點兒委屈也認了,可咱倆招誰惹誰了?多清白呀,我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儿呀。" 羅芸盯著他說:"你裝什麼正經?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們這夥人在冰場上的表現?見了女孩子兩眼就炯炯放光,你忘了咱們是怎麼認識的?" "嗨,那會兒一時糊塗,跟鐘躍民誤入岐途當了流氓,可我這會兒改邪歸正成了解放軍戰士,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羅芸挖苦道:"別淨往臉上貼金了,你們那伙人有當流氓的資格麼?我看頂多是羨慕流氓, 崇拜流氓,爭取了半天還沒當上流氓,心裡還特失落,是不是?" "是、是,還是你了解我們,得,我該走了,還得頂著太陽走五公里,晚飯前歸隊。"袁軍站起身來。 羅芸坐著沒動,她怒視著袁軍說:"你給我坐下,誰讓你走了?怎麼一點兒禮貌不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袁軍只得又坐下:"羅芸,你今天怎麼啦?剛才還有說有笑,一會兒功夫,又翻了。" 羅芸小聲說:"沒什麼,這幾天我心煩,你別走,陪陪我好嗎?" "行,豁出去了,大不了再蹲次禁閉。"

羅芸笑了:"別這麼悲壯,沒那麼嚴重,一會兒就讓你走。" 袁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那戰友遇見的肯定是你,你別不承認,誣衊我們團是武大郎坦克團,除了你沒別人,周曉白的嘴沒這麼損。" 羅芸笑著:"是我又怎麼樣?你看看你們團?從團長到你們指導員,有身高超過一米七五的沒有?" 袁軍爭辯道:"我就一米七五,怎麼啦?" 羅芸斜了他一眼說:"你還算稍微高點兒,剛剛摘了半殘廢的帽子,別的人……哼,好像是一群小耗子在開坦克,那座艙里肯定顯得挺寬敞的。" "太惡毒了,我代表坦克團向你提出嚴重抗議。"

羅芸正色道:"行了,別逗嘴了,袁軍,我早就想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行嗎?" "……行。" 羅芸問:"我算你的朋友嗎?" "當然,連我們連長指導員都知道我有兩個女朋友,你當然算一個。" 羅芸追問一句:"真的?你真這麼認為?" "當然,別說是兩個,十個我都不嫌多。" 羅芸嚴肅起來:"別臭貧,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我。" 袁軍終於有點兒明白了:"你說的女朋友是……那種比較專業的?" 羅芸怒道:"廢話,你以為是業餘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那……還允許我有幾個業餘的嗎?" "袁軍,你還有沒有正經?人家和你說心裡話呢。" 袁軍嚴肅起來,默默地註視著羅芸,一縷陽光照在羅芸臉上,她眼波一閃,露出燦爛的笑容…… 周曉白穿過醫院的長長走廊,來到藥劑室的窗口前,她把頭探進窗口剛要說話,忽然呆住了,她看到羅芸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臉上洋溢著似水的柔情,她什麼都明白了。 周曉白摀住嘴,悄悄地走了。 鐘躍民和鄭桐正在知青點院子裡下象棋。知青們近來賭風很盛,賭博的形式則多種多樣,象棋,撲克牌,都算一般的賭具了,還有更簡便的賭博方法,比如扔硬幣,猜火柴棍兒等,賭資一律是糧食,別的東西知青們沒興趣。

鄭桐一臉的懊喪,盯著棋盤一聲不吭,鐘躍民的臉上則喜氣洋洋,看樣子,他已經佔了上風。 鐘躍民敲敲棋盤說:"你沒戲了,再怎麼看也是輸了,重擺吧?" 鄭桐連頭也不抬說:"別忙,萬一我看出一招儿柳暗花明呢?" "你翻翻棋譜去,這叫二車平仕,破了你那兩個仕,雙車一錯,你小子就完啦。" 鄭桐掀了棋盤:"不下啦,今天我手背,讓你揀了便宜。" 鐘躍民一副親兄弟明算賬的架勢:"那咱們算算帳吧,你輸我幾個窩頭了?" "不就三個嘛,我以後還。" 鐘躍民一听就蹦了起來:"以後還?我他媽活得到以後嗎?馬上兌現,別廢話。"

鄭桐耍賴道:"打賭的時候咱可沒說當場兌現,我承認欠了你三個窩頭,可沒說什麼時候還呀。" "嘿,你小子想賴帳是不是?" "你就是打死我,今天也還不了這三個窩頭,這麼說吧,我決心不惜以鮮血和生命捍衛這三個窩頭,要我的命可以,要窩頭?沒門兒!" 鐘躍民說:"我還真沒發現,你小子是個捨命不捨財的主兒?行,這三個窩頭可以免了,不過你明天得陪我去趟白店村。" 鄭桐一臉坏笑:"明白了,動作夠麻利的,你覺得有戲麼?" "你小子就是心術不正,淨往歪處想,那妞兒的歌唱得絕對夠專業水平,我去切磋切磋,沒別的意思。"

"別解釋,你就是有什麼意思也沒關係,這我懂,咱認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了解你,乾一件事開始總要有個藉口。" "你懂什麼?藝術是需要交流的,好歹我們也是同行。" "我知道,你就是碰上個女要飯的,也能套上同行,要去你去,我可不陪你拉練,白店村要走半天功夫,你想累死我?"鄭桐乾脆地拒絕了。 鐘躍民繼續做工作:"咱可是哥們儿,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跑這麼遠路?荒山野嶺的,萬一碰上劫道的,咱倆也好有個照應。" "算了吧,你不劫別人就不錯啦,誰會劫你?你是有財還是有色?" "哥們儿,我這可是為你好,你沒聽他們說,白店村的知青是七女三男肉多狼少?你陪我去,就等於是幫著吃肉。" "不去,我不稀罕吃肉,反正當和尚也當慣了,我還是素著點兒好。" 鐘躍民終於凶相畢露:"那你他媽把欠我的窩頭還我,今天就給。" "沒有,要窩頭沒有,要命有一條。" 鐘躍民抓住鄭桐的胳膊一擰,威脅道:"你他媽去不去?不去我抽你丫的……" "哎喲,你輕點兒,哎喲,好好好,我去還不成?你鬆手……" 兩人正鬧著,見杜老漢的孫子憨娃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似乎在猶豫是否進來。鐘躍民說∶" 憨娃,你在幹什麼?" 憨娃小聲說∶"躍民哥……" 鐘躍民怒道∶"憨娃,你個小兔崽子,咋把輩份都搞亂啦,叫叔兒,聽見沒有?" 憨娃說∶"我爺爺說咱倆是平輩兒,要不你為啥也叫他爺爺?" 鐘躍民笑了∶"憨娃,你有事?" 憨娃點點頭,鐘躍民跟他走出院子。 憨娃神秘兮兮地把鐘躍民帶到僻靜處說∶"躍民哥,我給你送吃的來啦。"他從懷裡掏出個黑糊糊的東西遞過來。鐘躍民仔細一看,險些吐了出來,原來是一隻燒熟了的老鼠。 憨娃興高彩烈地說∶"我挖了一個田鼠洞,逮住兩隻田鼠,我把它燒熟了,可好吃了,這只是給你留的。" 鐘躍民在一瞬間彷彿被雷電所擊中,他僵在那裡,眼圈兒也紅了,他心中湧出一股難言的酸楚,這沒爹沒娘的孩子心太重了,他牢記著自己吃過鐘躍民的窩頭,竟用這種方法來報答他。 鐘躍民不願傷害這孩子,他強忍著噁心吃了一口老鼠肉,拍拍憨娃的腦袋說∶"好兄弟,有啥好事都想著哥,這肉真香……" 蔣碧雲正在知青點的伙房往灶洞裡塞柴禾,一股濃煙回灌進來,她被嗆得又咳嗽又擦眼淚。 鐘躍民走進來說:"碧雲,給我準備點兒乾糧行嗎?" 蔣碧雲眼皮都沒抬:"這好像不是我的事吧?" 鐘躍民陪笑著:"我這不是請你幫忙嗎?誰叫咱們是哥們儿呢?" "不管。" 鐘躍民詫異道:"我好像沒得罪你吧?這是怎麼啦?說翻臉就翻臉?真沒勁。" "鐘躍民,我就這樣,你看誰好就找誰去呀?" 鐘躍民火了:"莫名奇妙,你有病是怎麼著?" "你才有病呢,貪病,貪多了也不怕撐著?" "我貪什麼啦?你說清楚。" 蔣碧雲氣乎乎地說:"那天誰給你來的信?是不是你女朋友?你要是不想要人家,就該說清楚,別吊著一個又追另一個,哼,看看你今天這德行,來這兒快一年了,沒見你這麼精神煥發過。" 鐘躍民不吭聲了。 "理虧了吧?見一個愛一個,這就是你們男人,你那女朋友在部隊當兵,人家可沒嫌棄你, 一封接一封的給你來信,你倒好,剛對了幾首歌,歪主意就來了,你好好想想吧。" 鐘躍民想了想:"嗯?不對呀,你怎麼知道我要去白店村?噢,明白啦,肯定是鄭桐這孫子和你說的,對不對?這孫子,怎麼胳膊肘向外拐?沒一會兒就把我給賣了,這個叛徒,等會兒我要找他算帳。" 蔣碧雲口氣緩和下來:"躍民,別去胡鬧了,好嗎?" "蔣碧雲,這關你什麼事?咱們知青點好像還沒成立黨支部吧?你這麼關心這件事,是何居心?" 蔣碧云不吭聲了。 鄭桐挑著水桶哼著小調兒來井台上打水,他一眼發現村里的狗娃也挑著水桶等著打水。鄭桐眼珠一轉,便拿狗娃開起心來。 "狗娃,你這驢日的,最近你家婆姨又生娃沒有?" 狗娃不好意思地笑笑:"莫有、莫有。" 鄭桐語重心長地說:"不許再生了啊,你家炕頭兒快擺不下啦,別淨顧著晚上痛快,那是鬧著玩的麼?你這一痛快,咱村又添丁進口,糧食老不夠吃。" 狗娃嘟囔著:"我有什麼法子。" "你怎麼沒法子?晚上睡覺什麼也別想,只當你婆姨是塊木頭,理都不理她,看她有什麼辦法?關健是你自己,得扛住了,聽見沒有?" 鐘躍民匆匆走來,怒罵道:"鄭桐,你他媽給我下來。" 鄭桐走下井台:"怎麼啦?" "怎麼啦?"他照著鄭桐屁股就是一腳。 "我操,你丫踹我幹什麼?" "你小子這臭嘴就欠抽,你說,你跑蔣碧雲那兒都說什麼了?" 鄭桐一听就樂了:"就這事啊?這怎麼啦?實話實說唄,我說咱們要去白店村找那個會唱歌的妞兒切磋藝術去。" "那她哪兒來這麼大的火?還把周曉白端出來,這他媽關她什麼事?都是你這臭嘴,成天給我四處散!" "躍民,你這就不對了,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你也沒說要保密呀,幹嗎怕人知道你有女朋友呀?是不是想多吃多佔呀?" 鐘躍民怒氣沖沖地說:"去你大爺的,以後我的事你少到處胡說八道,這蔣碧雲也是,剛才罵我一頓,義正詞嚴的,就好像我掘了誰家的祖墳,她管得著嗎?" 鄭桐怔住了。 "躍民,這事兒不太正常,她哪兒來這麼大火兒?是不是也琢磨上你啦?" 鐘躍民略感意外地說:"有這可能嗎?我覺得她好像看誰都不順眼。" "這妞兒清高得要命,她爸爸是個教授,從小家境不錯,到了六六年家也被抄了,跟咱們一樣,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鐘躍民看了他一眼說:"你怎麼像個特務?什麼都知道?" 鄭桐推心置腹地說:"哥們儿,我沒你那麼好高騖遠,你的心思不在這兒,早晚得飛了,我家情況不一樣,我爹恐怕起不來了,我得老老實實在這兒務農,咱村知青不是狼多肉少麼? 我得早下手,踏踏實實地從眼前做起,動手晚了連湯都喝不上啦。" 鐘躍民大笑道:"你瞄上誰了?" "不瞞你說,蔣碧雲是我的首選目標,可現在形勢很嚴峻,她開始注意你了,我算明白了, 只要你小子在這兒,我就沒戲,實話告訴你,哥們儿現在謀殺你的心都有。" 鐘躍民笑著:"別別別,為這點兒事不值當,我讓你了,千萬別這樣。" 兩人面對面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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