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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七章(3)

血色浪漫 都梁 6002 2018-03-13
周曉白那天也正好去軍人服務社,她剛一進去就看見兩個新兵在拉拉扯扯地往外走,嘴裡還不干不淨地說著什麼。周曉白一愣,這聲音怎麼這樣熟?她馬上反應過來,這不是袁軍嗎, 這傢伙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她脫口叫出來∶"袁軍。" 袁軍這時酒正往上湧,"五糧液"酒的後勁很大,他剛才還沒覺得怎樣,現在可有點兒不行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覺得這個女兵有些眼熟,他的腦子有些糊塗了,一時想不起這是誰,便以為這個女兵是來勸架的,他醉眼朦朧地說∶"誰也別管,誰管我跟誰急。" 周曉白見他一嘴酒氣,心里便明白了。她大聲喊∶"袁軍,我是周曉白,你看清楚了。"

袁軍仍然糊塗著∶"什麼……白?不認識。" 周曉白又好氣又好笑,這混小子是糊塗了,連她都不認識了,她晃晃袁軍的肩膀喊∶"鐘躍民你總記得吧?" 謝天謝地,袁軍總算還沒忘了鐘躍民,他努力控制住漸漸模糊的思維,從鐘躍民那裡才想起周曉白∶"噢……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叫周……什麼來著?" 那個北京來的新兵不耐煩了∶"嗨,你去不去?在這兒扯什麼淡?" 周曉白一把拽住袁軍對那新兵說∶"你是不是看他醉了就想趁火打劫?你是哪個單位的?敢告訴我嗎?" 那新兵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便自己找台階下∶"好吧,讓他記著,他還欠我一筆債呢,以後我隨時找他討還。"說完便扭頭走了。

周曉白不由分說地扯著袁軍往醫院走,她知道袁軍要是這樣醉熏熏的回連隊,麻煩可就大了,她得給這傢伙醒醒酒。 在路上,袁軍還糊里糊塗地問∶"躍民也來啦?他分在那個單位?" 周曉白沒好氣地說∶"他分在司令部,當軍長啦。" "……不對吧?鐘躍民能當軍長?軍長不是李震云嗎?……你別蒙我……鐘躍民那孫子…… 頂多當個副政委……" 周曉白給氣樂了∶"你可真抬舉他,鐘躍民也就是噹噹你們這夥人的政委,在北京鬧事還不夠,都鬧到部隊來了,讓我怎麼說你?" 那天周曉白把袁軍弄到醫院內科的一個空病房裡躺了兩個小時,袁軍才清醒過來。幸虧值班的護士是她的好朋友,不然連周曉白都不好解釋,這個醉鬼是從哪兒來的。

幸虧是遇見周曉白,不然袁軍回到連隊還真不好交待,他入伍才幾個月,就已經成了坦克團的落後典型,從團裡到連隊,領導們都對他很關注,平時沒事,領導們都不動聲色,就等他犯事呢,一旦抓住他犯紀律,連里就要拿他做個典型。這是由於基層幹部對後門兵的成見所致,因為在他們眼裡,參軍入伍是件很光榮的事,多少優秀青年爭都爭不到這個機會,而這些幹部子弟卻輕而易舉地來到部隊,而且都是分配到最好的部門,這使他們心裡很不平衡, 出身下層的人,往往有一種強烈要求平等的心態,而現實生活中,卻不可能做到完全平等。因此,象袁軍這類後門兵是注定要受人關注的。 袁軍是個名符其實的後門兵,他是新兵連開始集訓後的一個月才自己從北京坐火車來的,來的時候他直接找到軍司令部,開口就要見軍長,正巧那天軍裡的幾個首長都不在,是軍務處一個姓趙的處長接待他的。趙處長是前幾年從軍區調來的,所以不知道袁北光的大名,他最近接待了好幾個類似的後門兵,使他很煩惱。有些領導幹部的孩子往往是僅憑一封給軍首長的親筆信就從北京跑來要求當兵,他們才不管部隊是否徵兵,是否有合法的入伍手續,來了就大模大樣地要求見一號或二號首長,譜儿大得很。軍長和政委不勝其煩,又實在無法拒絕,便經常把趙處長推出來接待和安排,偏偏這位趙處長是作戰參謀出身,沒怎麼在部隊帶過兵,和同級幹部比起來,他缺少的是軍隊中盤根錯節的人事關係,而且對此也缺乏必要的寬容。他對這種走後門當兵的風氣極為厭惡,這些幹部子弟簡直把軍隊當成了大車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根本沒打算辦什麼入伍手續。

前些日子趙處長接待了兩個北京來的青年,在安排他們的工作時他還客氣了一下,問他們自己有什麼想法,那兩個青年直言不諱地告訴他,他們只想留在軍部機關,不想下連隊。趙處長忍住氣問他們,留在機關做什麼,那兩個青年想了想說,去通訊站吧,那兒還不像連隊那樣苦,還能學點兒技術,但不能去有線連,因為有線連得經常爬電線桿子,還是無線連好一些。趙處長幾乎氣瘋了,但他沒敢發作,他知道這兩個傢伙既然敢這麼目空一切,就說明他們的後台很硬,得罪他們是很不明智的。他最後還是把他們分到了無線連去學電台 維修,但他心裡象吃了個蒼蠅,難受了好幾天,還沒緩過勁來,袁軍又到了。 袁軍哪知道趙處長對他這類人的看法,他只記得這支部隊是他的老家,他生在軍營裡,在軍部的幼兒園里長到六歲多才跟父親轉業到的北京,他沒有參軍入伍的感覺,只有回老家的感覺。因此當他聽說一號二號首長都不在時,便大模大樣地問,三號四號五號在嗎?他們中間誰都可以,其口氣之大,使趙處長對他頓生惡感。特別是袁軍那天很不合時宜地在士兵服的里面穿了一件黃呢子軍裝,帶墊肩的呢子軍裝把套在外邊的士兵服也撐得筆挺,趙處長一見他這身打扮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知道這種軍裝是五五年授銜時發給將校級軍官的,而趙處長當年只是個中尉,沒資格享受穿呢料軍裝的待遇,眼前這個新兵居然敢穿著這身軍裝來入伍,這分明是一種向基層幹部叫板的行為。趙處長決定不露聲色地難為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他聽完袁軍的自我介紹,便客氣地說∶"軍長和政委今天都不在,我是軍務處長,這是我份內的工作,請出示一下你的入伍手續。"袁軍一愣,在他的意識裡似乎沒有入伍手續這個概念,他記得父親袁北光只給軍長李震云打了個長途電話,李軍長說歡迎你兒子來當兵,我和接兵的同志打個招乎就行了,至於接兵的干部怎麼辦的手續,袁軍才犯不上去操心呢。這會兒這個軍務處長居然向他要手續,這很使袁軍不痛快,他隨口道∶"我本來就是這裡的人,在軍部幼兒園上到大班才走。"

趙處長不卑不吭地說∶"你總不能上幼兒園時就有軍籍了吧?我問的是你的入伍通知書。" 袁軍大大咧咧地說∶"沒人給我通知書,李軍長讓我來的,我的全部入伍手續應該在你們軍務處。" 趙處長顯得很有耐心∶"小伙子,我這裡沒有你的入伍手續。 袁軍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那你就去問問軍長吧,當然,政委也可以,既然他們都不在,那我就住下來等等,反正新兵連還有兩個月才結束,我不著急,趙處長,你忙你的去吧。" 他話說得很狂妄,但自己竟毫無察覺,這一句話就把趙處長得罪了,一個新兵敢用這樣的口氣和一個團職幹部說話,在這個軍的歷史上也算是破天荒了。不過,趙處長的怒火併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點點頭,叫袁軍去招待所,他犯不上得罪這些幹部子弟,軍隊中盤根錯節的關係他太了解了,一個新兵蛋子本不足為慮,但你鬧不清他家老爺子和首長的關係,萬一當年曾和首長在一口鍋裡攪過勺子,或是在戰場救過首長的命,你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首長,這種傻事,趙處長才不會幹,他決定對袁軍實行冷處理,既不得罪他,也不幫助他,讓他在招待所等著吧。

滿懷怨氣的趙處長還真把袁軍扔在招待所裡住了三天,幸虧三天以後姚副軍長回來,袁軍才被安排去了新兵連。新兵連結束後,袁軍被分到坦克團,趙處長私下把他的表現告訴了團裡的干部,因此,袁軍人還沒到坦克團,他的事在團裡已經盡人皆知了。 袁軍有些後悔來當兵,他覺得軍隊生活枯燥得令人難以忍受,關鍵是這裡沒有一夥彼此處得來的朋友,他覺得連隊裡所有的人都在監視著他,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關注,從連長季長河、指導員吳運國到袁軍所在的二班班長段鐵柱,他們對袁軍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他們都知道袁軍的家庭背景,尤其是他父親和軍長的關係,但基層幹部沒人吃這一套,而且還越發看他不順眼,這似乎是一種天生的成見,也是部隊裡的一種普遍現象。從農村入伍的戰士和城市入伍的戰士有著天然的隔閡,這種隔閡在和平環境中很難消除。

袁軍從小生活在軍營裡,熟悉軍隊生活,他知道自己非過新兵生活這一關不可,等熬過一年,下一批新兵進了軍營,他才能熬出頭來。軍隊就是這樣,就算軍長是你父親的老戰友,也不能事事護著你,班長這個官兒,你是無論如何邁不過去的。袁軍懂得這些,他認為自己當兵以後,已經很收斂了,他甚至希望和班長段鐵柱搞好點兒關係,改善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可段鐵柱對袁軍伸過的橄欖枝不屑一顧,照樣對他很嚴厲。袁軍從此恨上了班長。 二班長段鐵柱長得和他的名字很相像,一米七的個子,粗壯得像顆砲彈,脾氣也很火爆,他和連長季長河,指導員吳運國都是山東人,而且都是一個縣的,既然是老鄉,平時他們之間的走動就多一些,這樣便有些拉幫結派之嫌。袁軍認為,這個連隊已經被山東幫所把持,非山東籍的戰士在這個連隊就別想出頭。關於班長段鐵柱的脾氣,袁軍是這樣看的,這個一腦袋高粱花子的土老冒兒在入伍之前肯定是個好脾氣,到了部隊當上班長以後才變成了現在這樣,結論只有一個,這小子讓新兵們給慣壞了,以致一見著人就摟不住火,袁軍決定等到時機成熟後再找機會收拾他一頓,讓他明白明白馬王爺究竟是幾隻眼。

這幾天袁軍和班長的關係已達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袁軍在"103"號坦克上當裝填手,在"五九"式坦克的四個乘員中,這是個最吃力不討好的活兒,車長自不必說了,那是全車的指揮員,大家只有服從的份兒,駕駛員和砲長都是技術活兒,自然也比較受尊重,特別是駕駛員,農村入伍的戰士都願意幹,因為複員以後可以開履帶式拖拉杌,這在農村是個受人尊重的職業。算來算去,就屬裝填手的差事不怎麼樣,名義上說,他是預備砲手,可要想真摸到炮,除非砲長陣亡,換句話說,要是砲長活得好好的,袁軍就只有撅著屁股裝砲彈的 份兒。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坦克,座艙裡竟如此狹窄,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裡,裝填手要用臂力將三十公斤重的砲彈推入砲膛,袁軍認為,這活兒簡直不是人幹的。他心裡明白,就沖他是這個連隊中唯一的後門兵,這個裝填手他也是乾定了。

袁軍在座艙裡一遍一遍地練習裝砲彈,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一顆三十公斤重的教練彈被反复推進砲膛又退出,實在是苦不堪言。他覺得座艙蓋被打開,一縷陽光照進座艙,他沒有抬頭,繼續在裝填。 "袁軍,有你這樣裝砲彈的嗎?砲長是怎麼教你的?"段鐵柱在座艙口說。 袁軍連頭也沒抬∶"班長,有話就說,用不著做鋪墊,你倒底想說什麼?"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的大姆指要護住砲彈引信,尤其是推彈入膛時,摘下保險帽的砲彈引信,幾公斤的碰撞力就可以引起爆炸。"段鐵柱教訓道。 "我說班長,這不是顆教練彈嗎?它好像炸不了吧?" 段鐵柱的聲音嚴厲起來∶"指導員是怎麼說的?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要從思想上把每一次練習都當成實戰,你就這樣把連首長的話當耳旁風?"

"嗬,還連首長?我聽這話怎麼這麼彆扭呀?叫聲連長指導員就行了,還首長?你不覺得有點兒肉麻嗎?要不趕明兒我也叫你班首長得了。"袁軍刻薄地挖苦道。 "袁軍,你一個新兵口氣可不小,不要以為你爸爸官兒大就可以不把基層領導放在眼裡,你這樣下去恐怕沒什麼好處。" "行啦,你找個涼快地方呆會兒去好不好?找什麼碴兒呀,也就是現在,我脾氣好多了,要放在以前,我非讓你滿地找牙不行。" "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袁軍摸起一個大號搬手,慢慢向座艙口爬∶"咱們到外面說話。" "怎麼著?你還想打人?你等著,我去找指導員,這個兵我帶不了……" 座艙蓋砰的一聲被關上,段鐵柱到連部告狀去了。 袁軍無力地坐下,恨恨地說∶"真他媽的虎落平陽遭犬欺……" 周曉白終於收到鐘躍民的來信,她興奮地直哆嗦,抓住信封就一通猛跑,一直跑到休養區的花園裡,她坐在長椅上手忙腳亂地撕開信封,以致於把信紙都撕破了,鐘躍民的信很簡單, 乾巴巴的,不具任何感情色彩。 曉白∶你好! 我和鄭桐已在陝北安下家來,這裡離毛烏素沙漠很近,因此風沙很大,陝北的山地,都是土質很鬆散的黃土堆,由於乾旱少雨,每座山包都是一個大灰堆,人走上去,就像走進了散包水泥堆,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我們知青點共有十個人,都是來自海淀區不同的學校,大家以前不認識,現在也沒什麼好聊的,只有鄭桐還能和我交談。 這裡的農民生活很苦,基本上是靠天吃飯,這裡沒有灌溉渠道,甚至沒有像樣的平地,就更別提梯田了,春天把穀種撒在黃土坡上,剩下的事就是等著下雨,要是二十天內沒有下雨, 種子就會旱死,這一年就會顆粒無收,即使最好的豐收年景,糧食也只夠吃八九個月的,每年青黃不接時,全村人就集體外出討飯,這已經成了石川村的傳統,我們知青目前的糧食還夠吃一兩個星期的,等糧食吃完,大家就該外出討飯了,我和鄭桐正在商量,是不是準備些節目,比如樣板戲什麼的,討飯時還可以兼賣藝。鄭桐這小子現在成天琢磨蒙人的招儿,一會兒說要練練吞鐵球,一會兒又想弄點兒汽油練嘴裡噴火,反正是想把當年天橋練把式的歪招儿全拿到陝北來唬弄老鄉。我曾提議表演硬氣功,弄幾塊糟一點兒的磚頭碼在他頭上練開磚,但被鄭桐堅決拒絕了,直到現在還沒想出什麼更富創造力的主意來。 我現在正和村里的杜老漢學唱信天遊,這老頭兒肚子裡簡直是個雜貨舖,一首同樣的歌詞他能唱出不同曲調的七八個版本,老頭兒平時煙袋不離手,抽煙抽得肺氣腫,一喘氣就能聽見肺部呼嚕作響,嗓音如同漏氣的風箱,可他那破鑼嗓子唱陝北民歌簡直是一絕,好幾次聽得我眼淚差點兒流下來,那種特有的韻味真是令人難忘,我是迷上信天遊了。 我們現在已經開始春播了,看樣子這幾天不會下雨,播下的穀種很有可能被旱死,村里的常支書正在暗中準備祈雨儀式,因為他是黨員,不能公開參加這類活動。 總之,生活雖然苦一些,但我們很快樂,尤其是每天臨睡時和鄭桐鬥嘴,其樂無窮,這傢伙近來嘴皮子越來越好使了。 困了,油燈裡也快沒油了,下次再寫。 祝∶一切順利。 鐘躍民 1969.4.15 就這一封乾巴巴的信,沒有一句問候,也沒有任何感情流露,若是不相干的人看了,會以為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通信。不過,周曉白已經很知足了,她看得如醉如痴,時而捧腹大 笑, 時而潸然淚下。陝北農村的貧困程度使她感到震驚,這已經超出她的想像,她無法想像,要是自己處在那種環境裡會怎麼樣。鐘躍民的信中只有平談的敘述,絲毫沒有表現出人在苦難中忍受煎熬的心理狀態,她彷彿能看見鍾躍民和鄭桐這兩個活寶在苦中做樂的情景,周曉白很想知道他們的居住環境,他們的主食吃什麼,有沒有萊吃,幹活兒累不累,可這些細節, 信上一點兒沒提。周曉白突然發現,她真是很喜歡鐘躍民,這個傢伙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氣質,既浪漫又現實,甚至還有幾分無賴,幾分玩世不恭,幾分遊戲人生的生活態度,這傢伙簡直是個奇妙的混合物,和他相處,你會感到很快樂。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找到好玩的事,而且馬上就興致勃勃地玩起來,還玩得一本正經,玩得很像那麼回事兒。一個曾經迷戀柴科夫斯基音樂的人,居然又在窮鄉僻壤迷上了陝北民歌,而他下個月的口糧還不知怎麼解決呢。周曉白認為,討飯是一件既痛苦又無奈的事,一個正常人的尊嚴和自信心都將被屈辱所代替,而鍾躍民和鄭桐竟然把討飯當成了狂歡的節日,還煞有介事地準備街頭賣藝,他們玩得可真開心,真不愧是"玩主",這就是鍾躍民。 周曉白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柔情,她把信仔細裝進貼身襯杉的口袋裡,心裡在想,一定要抽時間給他寫一封長信,但願他別玩得忘乎所以,把自己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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