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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節墓室鬥狼

暗訪十年·第三季 李幺傻 4143 2018-03-04
我又接著挖墓子的話題問:“我想不明白,人都在地底下埋了那麼多年了,咋墓室裡面氣味還這麼難聞?有沒有過墓室不臭的?” 狗剩叔住口不說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道他是難為情,還是在思考。過了幾分鐘,他悠悠地說:“有過一次。” 我好奇地問:“那是怎麼回事?” 狗剩叔說:“唉,那次差點把命給搭上了。” 我想不明白,墓室裡沒有臭氣,咋會差點把命搭上?應該是那些臭氣才是致命的啊。 狗剩叔說:“有一次,我挖開墓子,邊挖邊覺得蹊蹺,一點也聞不到臭氣,我想,會不會是弄錯了,但是,這裡的土裡夾雜著木炭和流沙,肯定有墓子啊。你知道這是咋回事?” 我想了想,也是想不明白,墓子怎麼就會沒有臭氣?後來,我試探著說:“該不會是墓子被人家挖過,臭氣跑了?”

狗剩叔說:“沒有,這是個生坑。” 我問:“那是為啥?” 狗剩叔悄聲說:“這畜生又回來了,在窗外偷聽,聽它聽去吧。” 狼又回來了,我心中一陣陣發緊。可是,我聽不到窗外的任何聲響。多年的野外生活,讓狗剩叔變成了一頭獵犬。 狗剩叔接著慢悠悠地說:“我繼續挖著,突然一洋鎬下去,挖到空裡了,面前是一個洞,土刷刷地掉下去,我也差點掉了下去。原來到了墓室。可是呀,這個墓室有點怪,沒有死人的臭味,卻有一種尿騷味。還有,墓室因為幾百年上千年不進陽光不透風,裡面都是陰森森的,可是這個墓室卻還有點暖和。我想,肯定這裡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肯定也不是好事,我想退出去,可是已經晚了。我感到有一股風向我撲過來……”

狗剩叔突然劇烈咳嗽了幾聲,在這樣清冷的午夜,聲音傳播了很遠,讓人感到一陣驚悸。窗外傳來了包穀葉片划拉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從窗口匆忙奔逃的狼,不小心踩到了窗台下堆放的包穀稈上。 狼果然就一直在窗外偷聽。 是什麼東西撲向狗剩叔?我想問他,可是感到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狗剩叔在黑暗中拉住我的手說:“你摸摸我的肩膀。” 他的肩膀上有三道凹槽,我清清楚楚地摸出了那是三道傷疤。 狗剩叔說,洋鎬挖空後,他也掉進了墓室裡,礦燈也摔落了。他剛剛站起身,就感到黑暗中有一股陰風襲來,他本能地低下頭,肩膀上就火辣辣地疼痛。 他大喊一聲,聲音在墓室裡隆隆作響。狗剩叔說,到了這種地步,就是比誰的膽量大了、誰能不怕死了。前面是人是鬼,都要硬扛著,把它打退。 “其實你害怕也不頂用,害怕肯定是個死,不害怕也許不會死。”

狗剩叔說,多虧他在黑暗中掉下墓室的時候,手中下意識握著洋鎬,洋鎬那一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當時,他呀呀叫著,在黑暗中掄圓了洋鎬,發瘋一般。洋鎬砍在了墓室的青磚上,砍在了黃土上,他能感到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松酥的青磚像豆腐一樣刷刷掉落,而黃土的塵灰在墓室里四散飛揚,有幾次都落進了他的嘴巴里。終於,他感到洋鎬砍進了軟軟的肉裡,然後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接著,墓室裡又恢復了寂靜。 狗剩叔滿頭大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他坐在地上,坐了很長時間,才顫抖著手臂撿起礦燈,他看到那是一隻小狼,小狼的肚子上被洋鎬扎出了一個窟窿,正在汩汩地向外冒著血泡。小狼的眼睛還睜著,散發著仇恨的光芒。 那是一隻不到半歲的小狼。

狼沒有咬死狗剩叔,而狗剩叔卻將狼打死了。 狗剩叔的肩膀一直在疼痛,他一摸,摸著一把黏黏的血液。這麼小的狼崽子居然會這樣兇猛!狗剩叔說他那一刻感到很失落。拼著老命打了半天,原來是隻小狼崽。 這是墓室,也是狼穴,狼將這座墓室當成了巢穴。 狗剩叔在墓室裡細細地看著,看到牆面上殘留的泥沙,他判斷這是一個濕坑。這個墓室曾經灌滿了雨水,後來雨水奪路而出,墓室就與外界連通了。 “雨水灌進墓室,怎麼就能奪路而出?”我不解地問。 狗剩叔解釋說:“北方的土壤中,有一種叫做穿山甲的動物,這種動物全身有著硬硬的甲,就好像身披盔甲的將軍一樣。這種動物沒有牙齒,但是它的盔甲就是它的牙齒、它的利器。牠喜歡吃螞蟻,而螞蟻洞一般又很深,穿山甲要吃到螞蟻,就要不斷地打洞,不斷地在土壤裡鑽探,就這樣,穿山甲就將墓室與外界連通了。然後,墓室裡的雨水奪路而出,又將穿山甲的洞沖開了。又過了很久,狼來到了這裡,將這個墓室當成了天然的巢穴。

我深深地感到:大自然實在太奇幻了。 狗剩叔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看到墓室的中央,放著一口棺材,棺材是用石板做的,棺材兩邊還有雕刻的花紋,這口石棺證明了主人在世的時候,一定身世顯赫。 礦燈的燈光越來越暗,剛才的一場打鬥,讓礦燈的電快要耗完了。他謀劃著先出去,換個礦燈再說。 狗剩叔說,他正在墓室裡查看的時候,豎井上方傳來了同伙的聲音,問他在下面看到什麼了。 狗剩叔剛想回答,突然看到前面出現了兩盞綠色的燈光,那是母狼的眼睛…… 狼是非常奸詐狡猾的動物,為了防備大型食肉動物進入巢穴,狼窩的進出口都很狹窄,僅僅能夠母狼和公狼鑽進鑽出,而花豹狗熊之類的動物,見到這麼狹窄的進口,只能望而卻步。狼窩的通道上還有一些凌厲的石頭,如果有別的動物強行通過,則會被劃得遍體鱗傷。

狗剩叔看到母狼的時候,母狼也看到了他。母狼咆哮著,扭動著身軀,想快速鑽過通道,進入墓室。狗剩叔頭頂上暗淡的礦燈光照到了石棺,他來不及多想,跑到了石棺跟前,推開了石棺的石蓋,跳了進去,然後,又蓋上了石蓋。 狗剩叔說,石蓋異常沉重,少說也有幾百斤,他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將石蓋推開了。而後來,他無論怎麼用力,也無法搬動石蓋分毫。 我說,人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會爆發出平時沒有的潛能。我曾經聽到過這樣一個故事,說是一個飛行員在飛機失事後,降落在一片原始森林中,突然,一頭熊來襲,飛行員在千鈞一發之際,跳起來,抓住了空中的樹枝,逃過一劫。後來,飛行員獲救,卻再也跳不到那樣的高度。 我還說,有一個成語叫做“狗急跳牆”,是說狗在危機的時刻,能夠跳過平時跳不過的牆壁。話醜理端,其實說的都是同樣的道理。

石蓋尚未蓋嚴,母狼就撲過來了,它的爪子劃在石棺上,發出異常刺耳的尖利聲音,就像尖利的爪子劃在狗剩叔的耳膜上。母狼咆哮著,聲音中充滿了焦急和憤怒。 狗剩叔擔心母狼會撲進來,他在黑暗的石棺裡摸索著能夠自衛的武器,然而,他觸手的任何東西,一捏都會成為粉末。膽戰心驚的狗剩叔躺在粉末中,一籌莫展。後來,狼爬上了石棺,然而,它無力地推開石蓋,它將頭伸進來,一雙綠瑩瑩的小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狗剩叔,它黏稠的涎水留在了狗剩叔的臉上。 “狼的唾沫有一股腥味和臭味,像鼻涕一樣。”狗剩叔說。 他躺在幾千年前的一具屍體上,心慌意亂,汗水順著臉頰流到了石棺上,他忘記了擦一擦。身下是古屍,身上是惡狼,恐懼讓他全身變得酥軟。

後來,外面靜息了,聽不到狼的叫聲,也聽不到狼的腳步,狼似乎已經離開了。可是,他還是不放心,他依然躺在古屍上,紋絲不動。 再後來,墓室上方傳來了喊聲,聲音模糊不清,但是,他能辨別出來他們在詢問他的情況。他想,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寂靜無聲,狼肯定已經離開了。 狗剩叔身材矮小,在石棺裡弓起身子,頂起石蓋,慢慢地向旁邊挪開一條寬約半尺的縫隙。他剛剛從石棺中探出頭,突然感到一陣涼風撲過來,他本能地一低頭,狼的爪子打在了石蓋上,迸出了火星。 原來,母狼一直隱藏在黑暗的角落等著他出來。 狗剩叔像只烏龜一樣躲藏在石棺中,膽戰心驚地等待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石蓋的旁邊有半尺寬的縫隙,這樣的縫隙,狼能夠輕鬆地跳進來。

狗剩叔緊張地在石棺中翻轉著身體,尋找著可以用來防身的武器,他的衣服碰在石棺上,噹噹作響。狗剩叔說,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老鼠衣,他當時完全嚇懵了,他忘記了自己穿的是特殊的老鼠衣。 我問:“什麼是老鼠衣?” 狗剩叔沒有吭聲,他翻身下炕,從地面的柴禾堆中翻出了一件衣服,然後點燃了一根蠟燭,讓我看。 這是一件黑色的連體衣服,有帽子、有上衣、有褲子,不同的是,整件衣服都被縫在一起。衣服不知道是用什麼布料做成的,摸在手中感覺沉甸甸的,好像是防水雨衣,衣服的腰部,還有很多小口袋。 “你知道這些是乾什麼的?”狗剩叔揚揚得意地問我。 我搖搖頭。 狗剩叔說:“這些就是裝各種各樣工具的,插進去就掉不了。”

我問:“都有些什麼工具?” 狗剩叔笑著說:“怪不得老人說,隔行如隔山,挖墓子的學問把大學生都難住了。呵呵,這裡面要裝刀子、斧子、鉗子,還有螺絲刀什麼的。進了墓室,有的棺材很難打開,就要用到這些東西。” 那天,老鼠衣與石棺相撞的噹噹響聲提醒了狗剩叔,他在黑暗中從腰間抽出斧子和刀子,拿在手中。這些別在老鼠衣上的工具都很袖珍,長短不到一尺。然後,手中握著這些工具,狗剩叔膽子一下子壯了。 狼要跳進石棺裡,首先要扒住石棺的邊緣,然後聳身向上,才能跳進來。黑暗中,狗剩叔看不到狼的動作,但是他能看到狼的綠瑩瑩的眼睛,每逢這雙眼睛一出現,他就拿著斧子向這雙眼睛的中間砍去,那雙眼睛就急忙消失在了石棺下面。 狼和人就這樣一次次試探性地進攻和防守,誰也佔不到便宜,雙方相持不下。 墓室上方又傳來了喊聲,他們牽掛著狗剩叔的安危。狗剩叔大聲喊:“有狼,扔火把。”然而,墓室太狹窄了,隆隆的迴聲傳播上去,上面的人聽不到他說什麼,只是一遍遍地問:“啥?啥?” 狗剩叔說,狼有兩怕,一怕火焰,二怕鐵器。 墓室上方的人大概等不及了,又派了一個人下來,寂靜的墓室中,狗剩叔能夠聽到衣服與豎井的黃土摩擦的聲音,還有土粒掉落墓室的聲音。狗剩叔又大聲喊:“狼!有狼!”這下,快要下到墓室裡的人終於聽清楚了,他驚慌失措地喊:“拉上來,拉上來。”上面的人又將這個即將下到墓室的人拉上去了。 過了一會兒,有火把丟到了墓室裡。狗剩叔說,他們在野外挖墓子的時候,經常和狼打交道,知道狼最怕的什麼,一遇到狼,他們就會馬上點燃火把。 火光照進石棺裡,狗剩叔突然站起來,威風凜凜,敲響了手中的刀子和斧子,鐵器相撞的聲音和熊熊燃燒的火焰讓狼瑟瑟發抖,它倉皇鑽進通道,逃到了野外。 狗剩叔擔心母狼還會進來,他撿起火把,放在了通道口,然後癱坐在地上,渾身乏力,幾乎要暈過去。 先前的那個同伴又下到了墓室,狗剩叔這時候才有力氣站起來。他們拿著礦燈照進石棺,卻發現石棺裡空無一物,只有一些灰燼樣的粉末。 我問:“怎麼會這樣?陪葬品呢?” 狗剩叔說:“沒有陪葬品。” 我問:“這種情況多嗎?” 狗剩叔說:“不是很多,但是還是有一些墓子沒有任何陪葬,這都是些窮人。一般石棺裡放的都是有錢人,而這個石棺裡面沒有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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