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終究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下樓的時候,老陳將護照和簽證送了過來,涼生交代他立刻訂機票。老陳面露難色,說,先生,你和沈小姐不是約好……
涼生輕輕咳了一聲,瞟了一眼樓上,對老陳說,你不必事事提醒。
我遲疑著走下來,涼生見我,忙給老陳使了個眼色,老陳很識趣地跟我打過招呼,轉身離開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涼生,沈小姐是……
涼生衝著我笑笑,說,這是在意呢,還是吃醋?
我說,我……後半句我沒說出口——我是在給程天佑做秘書的時候,認識過一位沈小姐,她是一位名媛。
涼生說,其實,我和沈小姐約好一起去日內瓦參加鐘錶展,也是業務需要……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說,要不要約她來我們一起喝茶?
我說,我這人,就只能和八寶、金陵、北小武一起混了。
涼生看著我,笑笑,沒說話。
他去公司之後,我就抱著冬菇對著窗外發呆。
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我不由想起了小綿瓜——去法國之前,我該去看看她。
我帶著給她準備的新年棉衣來到福利院的時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小綿瓜被人領養走了。
我當時就愣住了,這一切,彷彿不在我的預料之中。
我懷著莫大的失落和不安,從福利院裡離開。
天空中,大雪紛飛。
往事一幕幕席捲而來。
小綿瓜受傷之後,程天佑曾對我說,等將來,我們的年齡大一些,夠了領養條件,就將小綿瓜領養回家,給她一切。
說這話的時候,他將我攬在懷裡,下巴輕輕擱在我的肩窩上。他說,姜生,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一幕幕,彷彿就在眼前。
突然,這個男人又冷笑著,狠狠地將我推開,將一杯萬安茶潑在我臉上。他身邊的手下就像餓狼一般將我死死按住,那些苦澀的液體,在他們粗大的手中,一杯一杯灌入我的喉嚨,任憑我如何反抗……
我的胃裡泛起一絲苦澀。我到底是愛上了這個男人,遺憾的是,在他放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
而如今,這些愛,都轉成了恨。
他們說,什麼時候,恨盡了,人才能新生。
可我覺得,即使我新生了,我都難以忘記他給的這些傷害。
我走到福利院門口時,卻見一個高瘦的身影穿著大衣,撐著傘,立在那裡。
我突然失了神。
天佑?
不!
我努力睜大眼睛,只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說,我在這裡等你好久了。
我後退,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
他笑笑,說,我真該檢討一下自己,怎麼可以給你留下這樣的壞印象?
我轉身想走,卻腳下打滑,他伸手一把扶住我,說,小心。
我推開他的手,說,不用。
他說,雪天路滑,不如我送你一程。
我說,不必。
他說,涼生說,要帶你去法國了。
我轉過頭,不看他。
他搖搖頭,說,看樣子,我對你的傷害有些大哦。
我依舊沉默。
他將傘擎在我頭頂,為我遮住紛飛的落雪。他看著我,說,我給涼生推薦了一位很好的心理醫生,叫黎樂,希望她能帶給你幫助。
我說,你是精神病嗎?我不要你的幫助!
他說,姜生,我們倆的關係一定要這麼糟嗎?
我說,你告訴我,我們怎麼才能不糟糕? !你還嫌害得我不夠嗎?
他看著這漫天飛雪,神思似乎有些縹緲,微微地嘆息道,有時候,人並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路會走向哪裡……
我不看他,他這些感喟也彌補不了那些傷害。
陸文雋見我如此,便笑笑,說,既然老天注定我們倆成不了朋友,那我也不勉強。他說,不過,姜生,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哥和我現在正在暗處和程家搏綦天動力的收購,如果我們贏了……或者說,你哥贏了的話,他就再也不是寄人籬下的三少爺了,他會有自己的產業,會更有地位,更有能力,保護你不受傷害,不受侮辱……
說到這裡,他看看我,忙說,我錯了,不是你哥,應該說是你的男人。
他說,這件事,你好好想想。
我看著他,說,你不要太奇怪,我又沒錢給他,他成功我開心,他不成功,我又能怎樣? !
陸文雋說,可是,你能幫到他。這世界上,你是唯一可以幫到他的人。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陸文雋笑笑,說,我已經讓歐陽嬌嬌的父母重新起訴了,所以歐陽嬌嬌死亡一案將重啟。三亞警方根據當時酒店裡的錄像,發現了歐陽嬌嬌死之前,曾去酒店找過程天佑,當時你也在,也就是說,你是此案的重要人證。只要你能在口供上,表示程天佑有危害歐陽嬌嬌的言語和舉動,那麼,你就幫到了涼生。
我說,你讓我誣陷程天佑?
陸文雋說,誣陷?太嚴重了。難道程天佑作為歐陽嬌嬌的金主,沒有因為歐陽嬌嬌和她的前男友有舊情而不悅,從而起過殺心?難道他沒有對你說過什麼要殺死這女人的話,或者以重金誘使你在歐陽嬌嬌的飯菜裡下迷藥,將他們溺死在海裡?
我冷笑著,看著他,像看一場鬧劇。
他說,嘖嘖,為了一個在三亞那麼輕賤你、侮辱你的男人,你不至於吧?難道他床上技術就這麼好,讓你滿足得不忍心說他壞話?
我被他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就走。
他說,好話我已經說盡!你當然可以不這麼做,不過,如果程家將來收購綦天動力成功之後,查到是涼生在暗地裡同他們角力的話,他將一敗塗地,失去一切,永世不能翻身!你們兩個,將皆淪為被羞辱、被輕賤的那個!
我的步子遲疑了。
他聲音微微變大,極具蠱惑,說,你想想吧,不過是一句口供的正與反,就能讓涼生的命運,一個天上,一個陰曹地府!你一個女人受辱至此都恨不能死,你想他日若涼生一堂堂七尺男兒受此奇恥大辱……
我停住了步子。
他得意地笑了,走上前,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背,說,你的口供,能將涼生送上青雲,而程天佑呢,雖然他會因此被調查,程家將被打亂收購綦天動力的腳步……但是,你放心,你的程天佑不會因此鋃鐺入獄的,你只要讓他陷入醜聞即可。程家本事通天,自然會找最好的律師幫他打贏官司的。你啊,不必為他擔心。
我冷笑道,我雖然恨不得他死,但你也別想藉刀殺人。
然後,我轉身就走。
陸文雋笑笑,說,反正,涼生成功與否,全在你一詞之間了。而且,這種事情,涼生也不方便親自求你吧?他說不出口。
我的背微微一僵。
他笑道,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冰天雪地千里迢迢地去深山老林裡找你,只為了愛嗎?情聖啊? !別天真了!
我在外面一直行走到深夜。
回到家,整個人感覺已凍僵,涼生在整理行李。
他看到我,走上前,滿眼關切之色,說,怎麼這麼晚?手機還關機……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看著他,喉頭間湧動著千百問,卻始終沒有問出口。
我低頭,鼻子微微一酸,收拾了一下心情,抬頭沖他一笑,說,沒什麼,就是得知小綿瓜被領養了……心情突然很糟糕。
眼淚流了下來,我忙抹去,說,其實,我該為她高興的。
涼生輕輕捧著我被凍紅的臉,說,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能讓你開心。
我吸了吸鼻子,抬頭問他,我們什麼時候走?
他說,哦,明天一早我們先到上海,然後轉機巴黎。
他說“一早”的時候,我的心瞬間無比明亮起來,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因為陸文雋的話而對他產生猜忌。
我擦擦淚,沖他笑笑,語調變得輕快,說,那我趕緊去收拾行李。只是啊,不能和朋友們好好道別了。
涼生也笑笑,說,反正總要回來的。
突然,有人敲門。
涼生開門的時候,只見老陳帶著三位穿制服的警察走了進來,他說,先生,他們找姜小姐,配合一下歐陽嬌嬌那件案子的調查。
我的心再次重重地跌入了黑暗之中。
我張大了眼睛看著涼生,涼生也望著我,他輕輕理了理我的頭髮,說,沒事的,我等你。
我跟著他們離開的時候,突然轉身,終於將那句一直湧動在喉頭的話問出了口,我說,你真的想我這樣回答嗎?
涼生看著我,似乎不解。
我有些執拗地拉著他的手,彷彿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真的想我這樣回答嗎?
他別開臉,不忍看我,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他否定了。
可那些細微的表情,卻彷彿告訴了我真實的答案。
頃刻間,我感覺,心底有某種東西碎裂了。
發出輕輕的,卻那麼尖銳的聲息。
錄完口供後,我回來,一直沉默。
涼生走進我的房間,也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我。
我抱著雙膝,黑髮遮住了這黑夜的無邊孤單。
他俯身,將一串白色的硨磲穿成的佛珠纏在我的手腕上,說,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我看著它們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輕輕地撫摸著,說,一百零八顆佛珠,求證百八三昧,斷除一百零八種煩惱。
他說,願你如此。
我抬眼看著他,如此熟悉,卻又陌生。
涼生離開後,我偷偷跑出了門。
我到了小九的門外,站了很長的時間。
偌大的城市裡,突然你發現,有一天,你有了心事,竟不知對誰說。
門縫裡突然透出了燈光,似乎有人起床,傳來窸窸窣窣的披衣穿鞋聲。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昏暗的燈光映著小九那張美麗清秀卻睡眼矇矓的臉,她看到我的時候,微怔。
雪就這樣下著,在我和她之間。
——我要去法國了。
——挺洋氣。
——小九,這些年,你好嗎?
——還行。
——小九,我是姜生,你還記得我嗎?
——……
——小九,我想你了。我想以前,以前的你,以前的北小武,以前的涼生。小九,我好想你們啊。
說完這句話,眼淚已蜿蜒到我的唇角。
她的眸光微微抖動,隔著牢不可破的鐵門,她看著我,輕輕地說了倆字——傻子。
我不死心,說,你一定也想我,要不,你怎麼能感覺到我,怎麼會起床?
她面無表情,說,我倒馬桶啊!
然後,她重重地將防盜門後的大門給關上了。
只剩下我,和屋外飄雪的午夜。
我再次走到飄雪的街上。
我想起了聖誕節,想起了以前的我們,還有種種往事。
我並不知道,在那間破舊的小屋裡,木門重重關上之後,那個叫小九的姑娘,她靠著門慢慢倒下,最後蜷縮在門前,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失聲哭泣。
就彷佛是一種靈犀,明明睡著了,卻又輾轉醒來,心神不寧地開門,卻見飄雪之下孤單的我。
姜生,我也想以前的我們,可是,終究回不去了。
涼生出現在我的眼前,茫茫白雪中,他停在路邊的車的車燈打出一束光柱。他說,姜生,你到底怎麼了?
我看著他,說,我是不是你的一顆棋子?
他說,你怎麼會這麼說?
我說,陸文雋要我做偽證,難道你不知道嗎?
他愣了愣,說,我知道。
我就哭了,說,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告訴我。不要對著我也用謀略,用手段,我不是一顆棋子,無痛無癢,不知悲傷。
涼生看著我,眼裡蕩起一層輕霧般的光,難過得要命的模樣,他苦笑道,任何事情?包括對付他嗎?
我微微一怔,瞬間回過神來,無比悲傷,說,你真的拿我當棋子!
他看看天上的雪,長嘆,我視你如命都來不及,怎麼會拿你做棋子?陸文雋是跟我提過,要讓你去為歐陽嬌嬌一事錄口供,但是,我斷然拒絕了!我怎麼會為了一己前程讓你冒險做偽證? !
我聽著他的解釋,那麼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問,真的?
他說,真的。
這一次,他沒有躲閃,而是迎著我的眸子,那麼堅定的樣子。
只不過是一些堅決的話,一個堅定的眼神,就輕易地將我為之痛苦了一整天的心結打開了。剛剛釋懷,可突然間,我又覺得更委屈了,我說,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他無辜極了,說,我怎麼說?你又沒問我。
我說,我問了。
他嘆氣,那麼似是而非的話,算問嗎? “你真的想我這樣回答嗎?”這樣的話,你當是猜啞謎!
我就哭了,很委屈地看著他,說,猜啞謎怎麼了?電視劇裡男女主角不都這樣嗎?
——分手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愛!
——再問一個。
——不後悔!
——最後一個。
——我會獨自將孩子養大!
他無奈道,這……都什麼強盜邏輯啊?
突然,他又笑了,說,不過你承認我是你的男主角了?
我說,問作者去!
涼生說,乖!別齣戲!老老實實按劇本來,我們是正劇!
我……好吧。
後媽準備的下一個劇情是:
我仍覺委屈,不死心地問,那你為什麼千里迢迢地去深山老林裡找我?
這次他沒再說話,直接將我拉入懷裡,以吻作答。
他們說,女人的心,衡量了身體間的距離。
去機場的路上,我努力同涼生保持著距離。
我不知道對不對,但總覺得想逃避這種距離帶來的負罪感。
涼生看著我時刻極度警惕的模樣,唇角溫吞著笑意,眼眸中的波光恍似春夜潮水,溫柔中,有一絲無奈而邪氣的魅。
老陳坐在副駕駛處,不動聲色地斜眼從後視鏡裡觀察了一下我們,似有心事。
老陳幫我們領取了登機牌。涼生看了看我,笑了一下,說,到了巴黎呢,我將會送給你一個驚喜。
我一直處於警惕狀態,應激反應般,說,啊?你想怎樣?
涼生生怕我跌倒,輕輕一拉我的手,說,你不至於吧?想什麼呢?
我們走向安檢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尖銳無比的聲音。偌大的機場中,那聲音聽起來幾乎是歇斯底里的。
她說,你要帶她走? !
我們回頭時,不由一驚,未央就站在我們身後,如同暗夜裡的鬼魅一樣,有一種淒艷凜冽的美。
她看著我那隻被涼生拉住的手,突然笑了,說,到了今天,你還要跟我說,你只是把他當哥哥嗎?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不斷向人低聲下氣解釋的人生不是苦短而是苦役。
我想結束它!
未央轉身看著涼生,她舉起手裡的桶,對著涼生冷笑,說,今天,如果你帶著她走,我就燒死在你面前!
涼生看著她,唇色被氣到發白——這些年來,她似乎一直在用這樣自殘的方式要挾著他。
未央拉住他的手,眼淚流了下來,說,我不能讓你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涼生,我愛你啊。求求你,看看我吧!我是愛了你這麼多年的未央丫頭啊!我們從高中就被大家看作是一對了。你是我所有的青春啊!涼生,求求你……
涼生看了看我,轉頭對老陳說,你帶姜生先登機,我回頭就來。
他轉身,對我說,等我。
我看著他那隻被未央緊緊握住的手,還有未央流淚時楚楚動人的模樣,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覺,卻只能不安地用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腳。
就像我們小時候,那些不安的時光裡一樣。
他低頭,看著我的手,輕輕地握住,抬頭看著我,再次說,等我。
我轉身,他說,我一會兒就來。
那一天,涼生久等未至。
起飛的時間已過,老陳無比焦急,機艙裡埋怨的人漸漸多起來,空乘耐心解釋,因為有位頭等艙的客人還沒來。
我望著舷窗外,幾次想下去,卻被老陳和空乘阻止。手機關了又開,最終,等來了他的訊息,正是我所怕的——
他說,姜生,好好地,在法國等我。
飛機起飛,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四月微雨的巴黎街頭,我剛從博物館出來,一面擎著傘漫步在濕潤的街上,一面與金陵通電話,互報這兩個月來彼此的生活。
金陵說,她即將被主任給壓榨成人乾了,對人生和男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興趣。然後,她問我,在巴黎還習慣不?
我說挺習慣,飲食比英國的暗黑料理強,我正跟著一意大利小哥學畫畫,不,應該說,未成名的意大利年輕藝術家。
金陵說,意大利男人?涼仔對自己還真有信心啊。不過,聽說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其實,我知道她的擔心……因為涼生,一直都沒有來法國。
最初有電話的問候和解釋……到最後,大約連他自己也沒有了解釋的力氣,所以,多是老陳跟我報平安。
當然,我也不樂意再接他的電話,每次的藉口不外是在運動、在畫畫、在學語言等等,他也自知。
所以,老陳就成了標配的中轉站。
心情從最初的坐立不安,到黯然,再到安然接受。
涼生托老陳將那位叫黎樂的心理醫生介紹給我,被我生硬地拒絕了。任何關於陸文雋的東西,我都不想碰。
黎樂在外面廳裡倒也實在,不信任我的病人我一概不看,我沒信心能治好。說完,她就走了。
透過古老的窗,我看著那個女人離去的背影,海藻一般的捲發,有一種有別於印像中的醫生的妖嬈。
金陵說,你這麼長時間不發微信朋友圈的狀態,其實我們都挺擔心的,但隔了這麼遠,怕問多了,你難受,也藉不了你肩膀。
我笑笑,說,以後我一定發。其實……你們的我都有看。放心啦,我真的很好。
金陵再次重複,那就好,那就好。
然後,我似乎聽到她身後是涼生放心了的聲音。我心想,原來還這麼別出心裁來打探我的真實心情啊,於是,我開玩笑地說,有時候心情也糟糕!非常糟糕!
果然電話那頭金陵很緊張,說,怎麼了?
我嘆氣,故作哀怨地說,就是巴黎這裡吧,有時候太不接地氣,我跟藝術家在塞納河畫畫的時候,動輒看到有中東國家的妞裹著紫色皮草,戴著HARRYWINSTON的高定珠寶,拿著倒V酒紅鱷魚BIRKIN從你身邊搖曳走過,讓你突然覺得投胎真是一項技術活。我在魏家坪玩泥巴、狗尾巴花的時候,估計人家已經開始跟著爹媽各大秀場看秀了吧……
金陵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怎麼著了。好啦,保重自己。多發發微信,讓我們知道。
我說,好啦,知道啦。
掛掉電話,老陳在身後擎著傘,看著我,他突然開口,說,其實,姜小姐,你要是真喜歡,這對你來說,分分鐘的事兒。
我回頭看看他,說,女人天生對美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的。我喜歡,但我不習慣,這與我現有的朋友、現有的生活圈子不合。
老陳說,小姐不覺得巴黎是個很美的地方嗎?
我說,很美。
他說,你可以留在這裡,建立自己全新的圈子。
我回頭看著他,問,什麼意思?
老陳謹慎地笑笑,說,我一個下人……怎麼能指指點點?
我說,我不會跟他說的。
老陳說,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聽說程家大少爺,自從歐陽嬌嬌死去之後,一直落落寡歡,停止了所有工作。記得半年前吧,很多報紙上都轉發了這個號稱是程天佑發表的聲明,而對此,程家也沒有正面否定。
我有些微愣,皺了皺眉頭,程天佑……跟歐陽嬌嬌真的……有一腿?
老陳說,估計很多腿。
話一出口,他立刻覺得失言,忙說,我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我說,可……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啊?
老陳看著我,說,大少爺無心公事之後,你也知道,二少爺身體殘疾……所以,小程少爺在這小一年時間裡,很受老爺子器重……很多人都傳聞了,就算是小程少爺不能繼承整個程家,但海外事業必然歸小程少爺。更何況,程家現在有意將所有產業都轉到海外……
我笑道,小程少爺?你在他面前可不敢這麼稱呼吧?
老陳說,他自尊心太強。
我故意道,你跟我說這麼多,我還是不理解。
老陳說,姜小姐聰慧,怎麼能不理解?小程少爺幼年喪母,少年喪父,寄人籬下,難道姜小姐真的想他一生都如此嗎?
我看著他,說,不想又怎樣?
老陳說,我斗膽說,先生如果執意娶你的話,那麼程家的一切,必然將同他毫無關係,程老爺子是很忌諱……你的。
我看著老陳,眉毛挑了挑,說,所以?
老陳說,姜小姐可以在先生身邊,但是一定不能嫁給先生。
我冷笑道,姨太太?
老陳沒作聲。
我說,你們程家大院裡出來的管家們,似乎很喜歡讓我這種無依無靠的女孩兒做你們主子的小情兒。怎麼著,是程家的優良傳統嗎?
老陳嘆氣道,我自知多言,但我是掏心掏肺為了先生。
我正起臉色,說,陳叔。
他一愣,說,不敢不敢。
我說,不該說的話都敢說,一句稱呼有何不敢?
我看著他,在這微雨的巴黎街頭,我說,你聽好了,以後,別總在我面前有意無意地說一些話裡有話的話,誰都不是傻子!我聽起來心情很不好!我心情不好,你的主子心情也絕不會好!你的主子不好,你也別想好!
老陳一愣,看著我,似乎他從未想到我軟弱的外表下,有一天也終有此決絕。
我迎著他的審視,目光無比堅定——從飛機飛往巴黎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讓我的人生再那麼稀巴爛下去,任憑他們如何揉捏,我都不反抗。
我不與人為敵,但是,誰若以我為敵,我必還擊。
我挑了挑眉毛,對老陳說,別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就是我要離開你們少爺,也絕對不會是因為你們的“指點”,而是我自己,想成全,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