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成熟的代價
我對金陵說,程天佑就是個人渣!
金陵說,對啊!他們程家滿門人渣!
我說,他居然逼著寧信將孩子打掉了,還號稱什麼為了她好,不希望她無名無分下為他生子!
金陵在刷微博,看各種消息,說,你該慶幸啊,這麼渣,幸虧你提前脫手了。
八寶走過來,說,她說懷孕就懷孕,她說打掉就打掉,你也信啊? !程天佑有那麼喜歡吃回頭草嗎?一個和自己爹地有染的,給自己戴了一頂綠香爐的女人,他多驕傲的一爺們儿啊,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金陵說,說不定是真愛!你家北小武不就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變成遼闊的大草原,草原上面馬兒跑。
八寶冷笑道,我哥口味重。
柯小柔在一旁,一面給金陵寫專欄,一面哼哼,得了吧! “哥”這個字,就是“姦夫”的代名詞!
他話音一落,“姦夫”就衝了進來,哦不,北小武就衝了進來,他說,姜生,快快!不好了!
我說,怎麼了?
他說,我跟小九說,你被大火燒死了!
什麼? !我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來。
北小武說,你也知道,我怎麼著她都不肯見我,她說過去的事情和我們,都是過去了。我不信,所以就腦子一發熱,隨手將登著你們公寓著火這事的報紙給了她,並隨口騙她說,你被燒死了!結果、結果她說要我帶她去你的墓地。
你個混蛋啊!聞言,我的臉憋得通紅。
他說,你看,一時半會兒我也沒辦法刻碑,也來不及給你選墓地,啊呸呸呸!不是給你選墓地,就是也找不到墓地,所以我靈機一動,就給你刻了一牌位。說完,他直接扔給我,說,你看看怎麼樣。哦,我還給你洗了一大幅黑白照片!趕緊地,擺上!供上香!
我手裡抱著自己的牌位,欲哭無淚。
他說,姜生,你趕緊藏起來!
八寶一把拉住他的手,小臉緊繃,說,我要不要藏起來?
北小武說,你藏什麼啊!
他轉臉看著我,說,你藏起來,當她一進門,看到你的黑白照片,還有你的牌位,還有在旁邊號啕大哭的我和金陵……嗯,我就說涼生已經在樓上一病不起了……一會兒八寶你拿著錄音機放點兒哀樂,就齊活兒了!到時候,我就不信這個妖精不現形!當她小眼淚一流,我就一把將她摟住,徹底將她拿下!哎哎,都麻利點,趕緊擺啊……
他話音未落,就有人在我們身後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用了!
小九站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八寶拎著錄音機,金陵抱著香爐,而柯小柔手裡拿著瓜果桃李,北小武拿著香燭正在插,而我正抱著自己的牌位——“愛妻姜生之靈位”傻站著。
小九上前,從我手里奪過牌位,一牌位砸在了北小武的腦袋上。
就當我們都愣了的時候,八寶飛身上前,大吼一句,賤人!拎著錄音機衝著小九就揮了過去!
節湊快得超過我們的預判,當我們回過神來,上前試圖拉開她們時,卻也被動地陷入了這場混戰。
這場混戰,終止在涼生的一聲輕喝中。
北小武最後被包紮得像個印度阿三似的送回家,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他,說,你這又是何苦?
金陵不忘落井下石,說,人家都不帶你玩的。
八寶沒說話,在一旁往臉上敷冰袋,而我滿腦子都是剛剛涼生在門口,臉上帶著慍怒的表情,那麼清冷,疏離和遙遠。
金陵說,小武啊,我們走了。
她說,有些話,作為外人,我不該多嘴,但是,作為朋友,我還是想說,其實,小九已經不屬於我們的生活了,也不屬於你了。
北小武將目光投向我,我閃躲開,他便沉默了。
突然,他喊住我,說,姜生,你不知道,當我在門外告訴她你被燒死了的時候,她直接愣了,傻了,不相信,看了報紙後,眼睛立馬紅了,眼淚嘩的一下,跟開了水龍頭似的!還一直嘴硬,不見我,不見你,說過去的土鱉歲月與她早已經無關了……
他激動地絮叨著,彷彿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抓著某種希望的光一樣,死死不肯放手。
我看著他,笑笑,沒等他說完,就關了門,和大家一起離開了。
路上,八寶說,那就是小九啊,我還以為得多漂亮呢,讓我哥神魂顛倒了那麼久,原來也就這樣。呵呵。
金陵將柯小柔的理論活學活用,再次感慨道,“哥”真是個好詞,“姦夫”別稱,妥妥的。
八寶沒理她。
這時,我們才發現,兵荒馬亂之後,柯小柔居然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回去的時候,涼生正獨自坐在沙發上出神,他竟沒有聽到鑰匙聲。
黃昏淡淡的光,落在他好看的側臉上,他抱著我的牌位,一臉寂寥的表情,孤單無邊,他的手指如同綿藤,輕輕地擦過那些字——愛妻姜生之靈位。
當我輕輕地走到他的身前,他才回過神來。
他抬頭,看著我,彷彿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一般的表情。
我看著他,說,哥,我不是故意帶他們來你這裡鬧騰的……
他沒接話,指著那個牌位,說,雖然這東西很晦氣,不過……他突然笑了,表情有些淡,卻帶著一種暖,他說,我還是很喜歡這個稱謂的。
他輕輕摩挲著“愛妻”那兩個字。
我低頭,不說話。
他看著我,突然握住我的手,說,姜生,似乎我們的關係每走近一些,你就好緊張。你告訴我,這只是我的錯覺。
我別過臉,笑笑,默默地想將手抽出來,說,哦,哥,我今晚不在家裡吃飯了。我要去法國,他們說準備給我餞行。
他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不讓我抽離。
我抬頭看著他,緊張極了。
他突然一笑,有些惡作劇的表情,將臉輕輕靠近,說,那,我們倆做個交易好不好?
交易?我更愣了,不知所措起來,臉微微泛紅,心跳有些加速。
他笑著,有些蠱惑的味道,說,對啊,交易。那,你想讓我放開手,而我呢,真的是很不喜歡你喊我“哥”,只要呢,你答應以後不再喊我“哥”,我呢,就答應你放開手,以後也不再輕易碰你的手。
我用力地抽了抽手,卻難以掙脫,因急於逃開這尷尬的場面,於是點點頭,說,好!
他將手輕輕鬆開,說,我們成交。
我說,成交。
話音剛落,他就輕輕地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說,真乖!
我摀住右臉頰,又是害羞又是驚訝地看著他,說,你……
他擺出特無辜的表情,說,怎麼了?我沒碰你手啊。
然後他就笑道,我知道了,不對稱嘛!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飛快地在我的左臉頰輕輕一吻,說,現在好了。然後,他轉身抱著那個牌位歡快地上樓了,不似剛才般鬱鬱。
我雙手摀著臉,呆在原地。
他回頭看了看我,無比自戀地嘆氣道,看樣子是已經喜歡得傻掉了。
啊啊啊!這樣的涼生,讓我覺得無比抓狂。
整整五分鐘,心跳得跟錯位了一般。我冷靜了好久,才上樓推開涼生臥室的門。我說,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正在換衣服,轉身,笑道,怎麼對你了?
他一面微笑,一面系釦子,敞開的白襯衫恰到好處地半遮半掩地露著他漂亮有型的腹肌線條,我的腦袋“轟——”一聲炸了。
他看我呆在原地,轉身照了照鏡子,皺皺眉頭,說,這件衣服不合適。
然後,他就開始緩緩地脫衣服,慢條斯理地解著釦子,結實而養眼的胸膛,那起伏的輪廓半露了出來……
我馬上摀住臉,大叫,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吧!我這就走!
我門還沒走出去,就被他一把給抓了回來。他說,哥?這麼快你就背信棄義了,小姜生,這樣不好的。
他溫熱的胸膛貼著我的背,將我攬進懷裡,只隔著我的一層薄薄的衣衫,我驚得哇哇直叫,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喊你哥了!我對你的任何舉動都再也沒意見了,讓我先走吧!
他想了想,說,那你喊“大王,饒命!”
……什麼惡趣味?
他說,你就說“大王,饒命!”然後我說,“饒你一死,滾下殿去”,然後,你就走好了。
我無奈,只好說,大王,饒命!
他說,好吧!愛妃,免禮!
不是“饒你一死!滾下殿去”嗎?我有些憤憤。
他說,我忘詞了,重來一遍。
不是吧……我無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了脫身……唉,好吧,大王,饒命!
結果他說,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又坑我啊……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吻住我的唇,深深地——就在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想要用盡力氣推開他的時候,他卻輕輕地,如蜻蜓點水一般,淺嚐輒止,一掠而過。
明明是深深一吻,卻又那般輕淺;明明短短一吻,卻又那般撩人。
他看著徹底傻掉的我,眼裡含著戲謔的笑,好似我的一切反應、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臉紅,我無措,我抓狂,我傻掉……
他將自己白襯衫的釦子一個一個係好,臉上的表情那麼正經而無辜,彷彿剛才那個登徒子一樣輕薄而肆意的男子不是他一般。
他宛如淨空的雲,又似清泉的水。
他是高山頂上誰人都觸不及的雪。
他對著我笑,這一次沒有拉著我的手,而是輕輕扶著我的肩頭,那麼認真地凝視著我,說,其實呢,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些。兩個人相處,該有他們的小情趣、小快樂和小輕鬆。你不要總將神經繃得那麼緊,我不想你那麼累。
他說,姜生,不要害怕我靠近。我不會傷害你的。
就在我突然要感動的一瞬間,他說,好啦,本大王要同他的愛妻去休息了,你暫且退下去吧!
說完,他就轉身倒在大床上,專心地抱著我的“靈位”,一副滿足而傲嬌的無賴表情。
然後,他沖我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說,娘子好走,夫君就不送了。
酒吧里,北小武依舊是一副印度阿三的造型,手拿著塔羅牌給我們占卜,然後,他抬頭說,哎呀,有人紅鸞星動哦。
我正在走神,被他大叫的一聲嚇了一跳,說,幹嗎?嚇死我了。
北小武說,嘖嘖,有人滿面桃花、心神難寧啊。
我轉頭看著金陵,說,我有嗎?
金陵點點頭,說,你啊,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時而詭異淺笑,時而無端嘆息……一晚上了,親。
我說,哪兒有?
八寶說,別隱瞞了。快說,我們走後,涼小生同學怎麼懲罰你聚眾折騰他的房子了,是把你按在牆上,還是把你扔在床上?
我說,你們別胡說八道哈!
八寶說,天雷勾動地火了,柯小柔一水兒的電話打下來,全都跟我們說了哈!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當時兵荒馬亂地砸成一團的時候,柯小柔躲到了沙發後面……然後,在涼生的威懾下,我們撤了兵,而柯小柔就被遺留在了那裡。
再然後,我回家和涼生髮生的一切,都一字不落地掉進了柯小柔的耳朵裡。
八寶轉身對著印度阿三北小武挺了挺胸,說,哥!對稱一些親嘛。
北小武說,好嘞!愛妃!
八寶說,啊!大王,不要!
北小武說,別拒絕我靠近!我不會傷害你的!
八寶說,啊啊啊!
北小武說,娘子,是不是喜歡得傻掉了?
八寶說,夫君,你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吧!
…………
我又羞又惱,說,你們!真的太、太淫蕩了!
八寶轉到金陵身後,摟住她的脖子,對我笑道,你們做的時候都不覺得淫蕩啊,還角色扮演呢,還大王、愛妃呢,這生活情趣,簡直不忍直視。
我說,你想歪了好不好!
八寶說,得了!人家柯小柔好端端一基友,被你們兩個男歡女愛的現場版洗禮了一番之後,還怎麼搞基? !可長點兒良心吧!你都不知道人家柯小柔從你們那兒爬出來後,直嘆“人心難測,世情如霜”啊!
我沉默。
半晌,我說,柯小柔呢?
金陵說,陪女朋友呢。
我說,啊?
金陵說,都要結婚了,這都大半年了。
我說,啊?
金陵笑道,在山里待成野人了吧,跟不上時代潮流了吧。
然後,她就拿出手機,給我看微信朋友圈,指著一個叫“弱水三千”的對我說,就是這個姑娘,叫尹靜,以後有機會,你也會見到的。
突然,八寶尖叫起來,說,快看!尹靜又在朋友圈發狀態了。
金陵忙刷新了一下。
我湊眼過去——如果,一個人愛你,那麼他絕不會解開你襯衫的釦子。因為你是上帝賜予他的神聖的禮物,他不能如此草率地打開。
金陵呵呵一聲,嘆氣道,唉唉,傻姑娘,他倒是解開啊,問題是,他解開了能幹嗎?幫你洗襯衫嗎?
八寶在一邊點頭,說,對啊!幹不了,這才是關鍵!
北小武早跑到台上,自行高歌了一首後,跑下來問我們,怎麼樣,哥的高音飆得厲害不?
八寶冷哼道,厲害什麼,跟大褲衩撕裂了似的。
北小武看了看時間說,沒工夫理你!
然後,他對我和金陵說,你們也早點兒回去,我先回去接貨了。還有,你們就少損點兒尹靜,多好一姑娘,斯文又安靜,比你們哪個都強,好端端的就被柯小柔禍害成了“同妻”,也不容易啊。
八寶就靜靜地看著北小武離開,沉靜中有一種孤勇。
她看我們都盯著她,故作輕鬆一笑,說,來,喝!
北小武走後不久,我轉頭看著八寶紅腫的臉,問,你和北小武到底是……?
八寶笑笑,一杯酒下肚,說,他是我哥啊!
她說,不然怎樣?
她拍拍我的肩膀說,你放心吧,我最近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都好幾個了,一個賽一個有錢,一個賽一個帥,都比北小武這土鱉強!
然後她就笑道,你看看我,美艷不可方物的一女人,怎麼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啊?我就不是你這種抖M型格的女人。哈哈哈……
這時,金陵接到一電話,她看看我,表情略顯不自然,說,我先出去一下。
金陵走後,八寶將腦袋湊過來,說,你一定不知道金陵也有新男朋友了吧?
我吃了一驚,說,什麼?
然後我又一喜,笑著說,這多好的事啊。叫什麼名字啊,長什麼樣子啊?她居然都不告訴我,太不講究了。
八寶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長地笑道,我覺得你知道後,就不是這表情了。
我說,怎麼會?我不會的……
八寶直接倆字,錢至。
我直接愣了。
八寶說,還記得不,去年在嵐會所小錢派人找你不痛快,哦,不,是小程大爺讓小錢派人找你不痛快,然後金陵過去就是一巴掌,結果,倆人拍出了火花。
我還是愣著的。
八寶說,哎哎,你就慶幸吧,她不是一巴掌甩在程天佑臉上,否則,他倆要是迸出愛的火花,你可比現在難受得多。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其他,我莫名地難過起來。我放開八寶,轉身走出酒吧。
金陵正在門口,錢至就在她身邊,對著她微笑。
她看到我的時候,一愣,有些尷尬,剛要開口,我卻已經開了口,我看了旁邊的錢至一眼,不敢相信地說,你和芒果小王子好上了?
她一愣。
這時,八寶也追出來了,對著金陵說,SORRY!
八寶上來拉我,說,姜生,別那麼孩子氣!
我推開八寶,突然失控,我說,你怎麼可以和程天佑這禽獸身邊的人好上啊? !
我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可是,我卻阻擋不了此時我心裡的難過。這麼多日子,距離他賜我那杯茶,已經過去了足足二百四十五天,每一天,那個噩夢都纏繞我一次。
我拉著金陵,指著錢至說,你不是一直讓我如果傷心了就告訴你,不要忍著,不要偽裝!你不是告訴我,傷心了就哭出來!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被他傷害了,我被程天佑狠狠地傷害了!他讓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肝腸寸斷!我所有、所有的平靜,所有、所有的雲淡風輕都是裝出來的!我每天都會在夜裡偷偷地哭,我每次想起都會心如刀割!
我說,他灌了我墮胎的茶!那麼多人面前,他給了我莫大的羞辱……我就像一頭牲口一樣被他的手下按住,一碗一碗地灌下去!
我悲傷地一笑,說,你的眼前人,你的心頭好,他當時也在!
想起那一夜,我直接淚崩。終於,我不再為逞強而堅強,我看著錢至,彷彿看著程天佑一樣,我說,他當我是什麼? !我是他的侍妾嗎?玩具嗎?他當這是充氣娃娃,用後清洗嗎?生殺予奪,全由他!
我狠狠摸了一把淚。
錢至看著我,說,姜小姐……
金陵轉頭對他說,你先走吧!
他嘆氣道,姜小姐……最終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然後就走了。
金陵抱著傷心哭泣的我,說對不起。
八寶也走上來,試圖安慰我,說,程天佑這種大爺,當你是充氣娃娃已經挺高檔了,清洗清洗也算看得起你;若把你當一套子,用完就扔,清洗都不清洗,你才沒面子呢。
我原本準備止住哭聲,可在八寶安慰的話說完之後哭得更兇了。
那一夜,情緒起伏過後,我還是對金陵道了歉。
我雖然恨死了程天佑,卻也不能因為我的喜惡來左右我朋友的感情世界……雖然,這讓我在感情上很難接受錢至這個人。
金陵沒說話,她拍拍我的肩膀,說,是我不好。
然後,她又抱著我哭了,她說,姜生,對不起,可是,我也好需要有一個人擁抱啊!
那一夜,我才知道,金陵這兩年來經歷的事情——
畢業後,她為了程天恩回到這裡,但程天恩回應給她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折磨。程天恩明明拒絕她的愛情,卻又在她絕望的時候,給她希望;明明給了她希望,卻又狠狠地將她推向絕望——讓金陵徹底崩潰的一次,是他當著她的面同一個女人……
理由就是——
——你愛我嗎?
——愛。
——你確定要愛我?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死了都要愛嗎?
——死了都要愛!
——既然這麼愛我,那就接受我的一切……
也就是在那次之後,金陵受了刺激一般,性情大變。
這兩年裡,程天恩逼著金陵放棄她對自己的愛,而每當金陵決心放棄的時候,他卻又再次出現,攪亂她的心。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你瞧,我們總要求我們的朋友為我們做這個做那個,但有時候,卻連自己朋友生生壓抑在內心的痛苦和委屈都不知道。
其實今天,金陵的心裡本來是極度難過的,因為她得到了一條消息,就是一位嫩模,自爆前幾天元旦夜,程家二公子奪去了她的初夜。
她萬分難過,卻又不得不製作這條新聞,這是她的工作。
手機上,那個女模特漂亮得像個充氣娃娃。
八寶湊上前來,說,呵呵呵!
金陵擦擦淚,說,怎麼了?
八寶不屑道,就她?初曉薇!她除了名字裡有個“初”就沒個初了。還初夜?她打胎打掉的孩子手拉手能繞地球轉三圈!
那一夜,我們兩個女人,相互傾訴著程家男人是多麼人渣。
我說,他居然在我走的時候,派錢至,不,派你新歡給我送了一芒果!
我笑笑,喝了一杯酒,說,芒果,我是該感謝他沒送我根香蕉嗎?
我說出這句話,讓八寶和金陵面面相覷。八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看不出來啊,姜生,如今這麼有內涵了。
我突然又哭,然後又笑,說,其實我就是一腦殘,事到如今,我居然還會夢到他,夢見他對我說,他對不起我。
八寶說,你果然該吃點兒腦殘片了。
金陵問我,你和涼生……其實經歷了那麼多波折,也該在一起了。或許,這已經是你感情最好的結局。
我低下頭。
她說,你不是還愛著程天佑吧?
我搖頭。
我說,恨更多。
金陵說,小九說得對,程天佑再像涼生,他也不是涼生。他是一頭狼,永遠貪吞,永遠不足。現在看來,他多麼像老天為了你和涼生的圓滿而設置的一道關隘啊。
我看著金陵,說,我曾經跟程天佑在一起過!
金陵愣了愣。
八寶是個極好的翻譯,她翻譯得凶狠、霸氣而直接,她說,姜生的意思是她和程天佑上過床。
金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涼生都不在乎。
我說,可我在乎!
我們的深度對話即將展開之際,卻終結在柯小柔的來電中,他在電話裡的聲音無比寂寥,問我們在哪兒。
我說,在……不知道。
八寶接過電話,說,在那遙遠的地方。
他來了之後,我和金陵這倆受虐女主角就徹底淪為了配角。
柯小柔到了之後,一言不發,只顧著喝酒。
金陵接到主任的電話,嘆氣道,居然又得回去加班!
於是,就剩下我和八寶陪著柯小柔。
柯小柔喝得有些多,就笑嘻嘻地拍著我的肩膀,拍了又拍,都快將我拍成肩周炎的時候,他收住了手,說,姜生,我才知道,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有多麼痛苦。
他說,當時你答應陸文雋要嫁給他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我如今才知道,真的好痛苦!
他和尹靜要結婚了,為了他得癌症的母親能在去世前看到自己兒子此生的圓滿。
可這圓滿,太殘忍了。
與柯小柔的痛苦相呼應的是尹靜朋友圈裡的甜蜜狀態,八寶遞給我看——一個女人,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了一個男人,珍惜她,那般小心翼翼,就如她是一件稀世瓷器一般;而不是單純地佔有,動物一般。
八寶對我嘟噥,他哪裡是拿著你當什麼稀世瓷器,是他對你根本舉不起他的金剛鑽好不好?
然後她轉頭對柯小柔說,你要真跟尹靜在一起,就是害了那女人。
柯小柔搖搖頭,說,我會給她幸福的。
然後,他就“呱唧”摔倒了,呼呼地睡起來。
那一夜,柯小柔爛醉如泥。
我問八寶,他住哪裡?
八寶愣愣地看著柯小柔,說,我也不知道啊。
然後,她轉臉對我說,要不,你帶回去吧。我一女的,拖一大男人回去不方便。好歹你家裡還有涼生,是個男人。
我總覺得這理論不太對,但一時又反應不過來,心想總不能將他扔在外面,於是就給拖回去了。
我把柯小柔拖回去的時候,涼生剛從浴室裡出來,頭髮濕漉漉的,水珠滴落在頸項裸露的皮膚上,泛著金色的光。他聽到我氣喘吁籲的聲音,光忙著開門,身上是未及更換的白色浴袍。
他看到柯小柔的時候,突然下意識地拉緊衣服,這個微小的動作,讓我有些忍俊不禁,我說,哥,幹嗎啊?
“哥”字一出口,我就忙說,大王,對不起!
涼生微皺著眉,說,你又喝酒了?
我說,我又不是小女孩了。
涼生看了看靠在我肩上的柯小柔,說,這是?
我跟他說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最後,我說,今晚只能我們收留他了。
涼生皺皺眉,一把將柯小柔從我身上拉起,柯小柔就倒在他的懷裡,他渾身不自在地往後躲,柯小柔卻像麵條一樣無力地依附著他。
我就笑道,你別說,還挺配。
涼生皺了皺眉頭,沒說話,把柯小柔扔在沙發上,給老陳打了個電話。
不久之後,老陳和司機一起過來,將柯小柔帶走了,說是送去酒店休息。
涼生說,我不習慣家裡有陌生人。
我有些愣,說,柯小柔怎麼能是陌生人?我們整天一起混,怎麼也是朋友吧?
涼生沒有同我爭辯,給我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說,一個你不知道他住處的人,再熟能有多熟?
我想說些什麼,張張嘴,卻無言以對。
那一夜,我發現,涼生私底下是個對一切都淡淡的人,甚至說,有些冷漠、疏離;或者,這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
顛沛流離這麼多年,會與誰親密無間?
相比之下,我倒是屬於極度容易和人親熱的人——幼時遇到的涼生,他初到魏家坪,我對著他沒心沒肺地笑;少年時遇到的小九,傷害過我,背叛過我,我卻對她掏心掏肺;甚至還有未央、程天恩……更不必說何滿厚……
我發現,自己是個極度容易原諒、極度願意與人為親的人。
突然間,我覺得,似乎像我這樣不好。
人與人之間,本該有距離,你以為很熟很熟、很好很好的人,但最終,你對他除了姓名幾乎一無所知,不知他的住處,不知他的過去。
終有一天,一句“我們很熟嗎?”會將你直接打入深淵。
一年又將過去,我又將老去一歲。
我發現,自己的心,漸漸地,漸漸地,再也不會如同往日那麼炙熱、傻氣。
或許,這就是成熟。
或許,這樣就很好。
流過的眼淚,受過的傷害,都將過去。
涼生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從失神中驚起,看看他,燈光下的他,美到非常的眉與眼,兒時的影像重重疊疊而來,我沖他微微一笑,說,我在想,我是該成熟一些了。
涼生說,早些休息吧。
我點點頭,說,晚安。
他看看我,輕輕地在我額上一吻,說,晚安。
那天夜裡,我蜷縮在被子裡,我知道,我終將成熟。
成熟的代價,就是,不再熱血。
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還是怎的,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天?
是誰,帶走了我們的莽撞,我們的熱情,我們的極端,我們的傻氣,我們的少年?怎麼會開始審視,開始冷漠,開始疏離,開始拒絕?
無論你有多少不甘心。
你都得明白。
你終將成熟,而且越來越成熟。
直到老去。
成為一捧黃土。
獨立而遺世。
然後,誰都無法同你親近。
終於,你和你的成熟,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