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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節一盒黃紅梅引發的衝突

暗訪十年·第二季 李幺傻 2982 2018-03-04
這事兒,還得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從被打者說起。 就在我在城中村像一頭蒙著眼睛拉磨的驢一樣,在棋盤一樣的村子裡兜著圈子的時候,畫家卻走進了重慶酸辣粉店。 酸辣粉店是畫家除了我的出租房外,最喜歡去的地方。那段時間裡,我一直懷疑畫家喜歡上了那個美若天仙的重慶美女,每次從他看著那個女孩的眼神中,我都讀出了非常複雜的內容,但是畫家矢口否認。 畫家經常會說:“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為什麼就找到那樣一個男朋友?”重慶美女的男朋友說著一口佶屈警牙的醋溜普通話,他比重慶美女幾乎要矮一個頭。有時候,我們吃著酸辣粉,畫家看到那名男子對重慶美女做出親暱的舉動,他的眼睛就有一絲痛苦的神情。 高大美麗的重慶美女,一定讓畫家心猿意馬,仰慕不已。有一次,我和畫家在酸辣粉店吃飯,旁邊的一桌是兩個尖嘴猴腮的男子,他們看著重慶美女彎下腰,從水桶裡撈起紅薯粉,翹起渾圓豐滿的屁股,屁股被包裹在緊繃繃的牛仔褲裡。他們吸溜吸溜地吸著口水,悄悄地說:“這麼漂亮的女人,不當妓女實在可惜。”

畫家聽見了,他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指著那賊眉鼠眼的男子,呵斥道:“你們再說一遍!” 那兩個男子嚇壞了,他們連酸辣粉也沒有吃,就灰溜溜地逃出了店鋪。 重慶美女不明就裡,睜著一雙迷惘的眼睛問:“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回事?” 畫家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他們不說人話,是畜生。” 多年後,我們談起當初在城中村的時光,我問他當初是否喜歡上了重慶美女,他還是不承認,但我看出他的眼中有了一絲哀傷和惆悵。那時候我們都很窮,我們不敢奢談愛情。當我們覺得自己有資格談戀愛的時候,愛情卻早已離我們遠去。我們的臉已經蒼老,我們的心更加蒼老。 重慶美女是我們這些年難得一遇的既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子。 而我們那時候經常在背地裡把這個漂亮又善良的重慶美女的男朋友叫“地老鼠”。

我只知道畫家嫉妒“地老鼠”,但沒想到他們之間會大打出手。 那天晚上,畫家照例叫了一碗酸辣粉,吃完後,畫家掏出了自己的黃紅梅,放在了桌子上,抽出一根,點燃了。很多的時候,畫家都不願意從口袋裡掏出黃紅梅,他好面子,自尊心很強,不知道為什麼,他那晚居然掏出來了四元一包的黃紅梅,而且還放在了桌子上。就為了這一包低檔香煙,兩人發生了衝突。 畫家看著重慶美女說:“你們那裡的女孩子聽說都長得很漂亮,是不是這樣?” 重慶美女謙虛地說:“哪裡都有漂亮的,哪裡都有不漂亮的。你們那裡的女孩子肯定也不錯。” 畫家又說了一句:“你個子好高啊,我就喜歡高個子的女孩。” 重慶美女說:“你更高啊,應該有一米八吧,你這樣帥,女朋友肯定也不差,啥時候帶來看看啊。”

畫家自嘲地笑著說:“我哪裡有女朋友啊,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好啊。”重慶美女也笑著說。 這本來是兩人開玩笑的話,無傷大雅,可是這些話偏偏被剛剛走進門的“地老鼠”聽見了。 “地老鼠”偏偏個子很矮,偏偏在重慶美女的面前很自卑,如果他們不談論個子這個對於“地老鼠”來說很敏感的話題,也不會有後來的衝突。 “地老鼠”沉著臉,讓他那張本來就很漫長的臉顯得比例更加失調,他冷冰冰地說:“個子高怎麼啦?個子高都是傻大個,都是窮光蛋。” 現在開始輪到畫家臉上掛不住了,這名矮個男子夾槍帶棒的話讓他的臉也變得漫長起來。他說:“你怎麼指桑罵槐啊?” “地老鼠”惡狠狠地轉過身,盯著畫家說:“我就指了,我就罵了,你想怎麼樣?”他不懂得“指桑罵槐”是什麼意思。他一低頭,看到了畫家放在桌子上的黃紅梅,拿起來扔在地上,用腳踩:“這種低檔煙,我們那裡的狗都不抽。”

和所有還沒有出名的藝術家一樣,畫家很好面子、很清高、很自負,他儘管真正貧窮,而自尊心支撐著他不願意讓別人說自己貧窮。貧窮畢竟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現在不是“文革”。畫家氣得臉色煞白,可是他卻不會罵仗,他很認真地說:“狗本來就不抽煙。” “地老鼠”沒有理解這句話,他那種文化層次也無法理解,他以為畫家在罵他是狗,就氣勢洶洶地說:“你他媽的才是狗,你等著,老子今晚修理你。”然後就走了出去。 重慶美女一直驚訝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看到男朋友離開了,就對畫家說:“對不起啊,實在對不起。你快點走啊,他去叫人了。” 畫家本來完全可以逃脫,他也想到重慶美女的男朋友是去叫人了,但是,在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孩面前,他不能逃避,他逃避了就顯得自己懦弱了,而沒有男人會在美女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懦弱。每個男人在漂亮女孩的面前,都像雨後的青蛙一樣,鼓起脖子下的氣囊,讓自己看起來威武強壯。

畫家向重慶美女吹噓說:“如果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就一拳揮過去,打得他滿臉開花。” 重慶美女推著畫家說:“你快走吧,打架不好。” 畫家被重慶美女推到了台階下,剛剛抬腿走了幾步,就看到前面跑來了“地老鼠”。 “地老鼠”兩條短腿快速地移動著,就好像貼著地面滾過來一樣,他的身後是幾個同樣瘦小的男子。他們皮膚黝黑,眼神凶悍。他們圍著畫家拳打腳踢,從來沒有打過架的畫家被打倒在地,他在地上扭動著,沒有防範的頭被踢了好幾腳。 重慶美女從店舖裡衝出來,她撲倒在畫家身上,大聲叫喊著:“別打了,別打了。”那幾個瘦小的男子停下了拳腳,重慶美女爬起來,褲子上都是塵土,她對著“地老鼠”罵道:“你他媽的是個龜兒子,老娘錯看了你。”

城中村有著太多無所事事的人,這邊剛一打架,立馬就有一大群人興高采烈地圍上來,面帶笑容,指指點點地評論著。 “地老鼠”遭到重慶美女的咒罵,面子上過不去,就打了重慶美女一個耳光。那個耳光聲音很響亮,它蓋過了所有的嘈雜,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重慶美女冷冷地俯視著“地老鼠”,她說:“今天老娘再不和你分手,就不是人。” 按照那些低俗小說的情節,重慶美女和“地老鼠”分手後,做了畫家的女朋友,兩人相親相愛,海誓山盟。可惜的是,這是生活。我也幻想會出現這樣的情節,可是,終究沒有出現這樣的情節。 打架事件發生後不久,那家重慶酸辣粉店就關門了。我問旁邊的鄰居,他們說,“地老鼠”經常來糾纏重慶美女,重慶美女不堪其擾,就搬走了。至於搬到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地老鼠”有一次在巷口遇到畫家,兩人又發生了爭吵,“地老鼠”把一腔怒氣發洩在畫家身上,他譏笑畫家沒有錢,還想交女朋友,他誤以為畫家是他的情敵。我跑到他們面前的時候,聽到這個狂妄的矬子說什麼要用錢把畫家砸死,砸死後再用錢糊一個花圈什麼的。 畫家長於繪畫,拙於罵架,罵架的話也是文縐縐的,就像小學生在寫記敘文一樣,總喜歡用一些華麗的詞語。豈不知道罵架不能用成語,要用粗話,粗話結實耐磨,句句有力,刀刀見血。 面對“地老鼠”的狂妄,我終於忍無可忍,我罵道:“操你媽的,有錢怎麼了,有錢也是一條命,老子照樣掐死你。” 我看到旁邊飯店裡有幾張椅子,如果今天打架,老子就掄起椅子砸在“地老鼠”的頭上。

我從小在山溝裡奔跑,和小伙伴打架,上大學的時候還學過武術,練就了一副堅實的皮肉。我和畫家不一樣,溫室里長大的畫家雙手又細又長,像雞爪一樣,瘦弱無力,簡直浪費了一米八的身高。 “地老鼠”看著我刀子一樣的眼神,終於害怕了,他虛張聲勢地說:“你等著吧,老子不會放過你。”然後轉身離開了。 那些天,我和畫家出門的時候,身上都別著菜刀,給自己壯膽。但是很多天過去了,“地老鼠”也沒有找我們的麻煩,可見他只是嚇唬嚇唬我們。 畫家得罪了“地老鼠”,只是挨了一頓打;而“地老鼠”得罪了畫家,卻惹來了無盡的“後患”。 “地老鼠”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錢?他的錢怎麼來的?他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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