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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吉東鏖兵

雪冷血熱 张正隆 12132 2018-03-04
李杜是1933年1月9日,從虎林過界去蘇聯的。正是滴水成冰的臘月,據說連帽子都沒戴,只穿了一隻鞋,只帶著妻子和副官,孩子和保姆扔在虎林,連參謀長楊惠忱都未來得及過去。 王德林是一天后,從東寧縣城三岔口東越界河瑚布圖河過界的。當時三岔口城裡槍砲轟鳴,硝煙瀰漫,救國軍官兵還在殊死抵抗。那條滿語意為“流淌沙金的河流”的瑚布圖河,用東寧人的話講,冬天打個“滑跐溜”就過去了。 2001年春,筆者在東寧縣城東寧鎮東苑北1胡同30號,見到一位八十五歲的瘦削儒雅的老人侯懷恩。他原是三岔口學堂的學生,參加救國軍當了司令部糧秣文書,隨總部退到蘇聯的雙城子(烏蘇里斯克)。聽說蘇聯要把他們送去新疆,他悄悄溜了,冰天雪地中摸了幾夜山道,潛回三岔口。

老人說,三岔口東門裡有個娘娘廟,日本子在那裡殺人,讓老百姓都去看。都是救國軍官兵,大都是負傷後被俘的。一個個被五花大綁著按到鍘刀下,脖後墊上幾根高粱秸,鍘刀一按,咔嚓一聲,人頭就下來了。 老人說,俺哪敢去看呀,那不是白給了嗎?老娘病了,這地方待不得了,收拾東西準備回山東老家,就听變成了殺人場的娘娘廟那邊那個喊呀: 中國不會亡! 打倒日本子! 小日本子,俺操你八輩子祖宗! 額穆的義勇軍山林隊大小隊頭,都算上大約有五六百名的樣子,在此地的主要頭子,是從前救國軍的吳司令義成,他自己的隊伍還有五六十名,他們天天蹲在森林裡向老百姓要吃要穿,對於老百姓“趕邊朱(豬)”“綁票”“壓馬”搶東西等,胡亂鬧一陣,老百姓對他們厭惡極了。這些隊伍的思想都是“暫時對付著混吧,等關里出兵或者是老毛子和日本開仗,就有辦法了”。特別是吳義成,他天天當士兵講“關里快(出)兵了”,再不就是“關里給彙來了大洋錢了”。

吳義成本來和我軍的關係就不好,所以當我軍一到額穆時,他表面上對我們非常客氣,暗地裡他向一切山林隊宣傳說:“他們是共產黨的紅軍,他們是要共產的,你們千萬不要和他們接近,他們竟玩姦心眼兒,弄來弄去就上他們的當……” 這是1936年6月22日,《中共吉東特委關於抗聯第五軍問題的報告》中的文字。 李杜、王德林過界後,大量義勇軍散落在吉東、東滿地區,僅寧安一帶就有幾千人,沮喪、失望,士氣低迷。還有前面寫過的唐聚五進關後,遼寧義勇軍那種被欺騙了的感覺:有能耐的大官都跑了,扔下俺們不管了。 群龍無首——這是個需要有威望的領袖出來收拾殘軍、殘局,重振信心,繼續奮起抗戰的時刻。 也不能說群龍無首,救國軍前方指揮部總指揮吳義成,這時無疑是最高首領了。當時,他和參謀長周保中正在東寧縣老黑山奔往寧安的路上,立即下令停止前進。這麼大的事情,下一步如何動作,是得好好琢磨琢磨。此人雖是大老粗,卻天生聰慧,足智多謀,偏又好作愚鈍狀,還自稱“吳傻子”,王德林說他是大智若愚。現在的問題不是愚智,而在於沒了信心,精神頭不行了,也要越界去蘇聯。

周保中不同意,給他分析形勢,日軍只是佔了幾座縣城,城外還是咱們的天下,完全可以重整旗鼓打下去。 4旅旅長柴世榮說,咱們是中國人,到人家那邊去算怎麼回事兒?其他一些旅長、團長,也說俺不到老毛子那邊去。 走不了,那就得乾哪。大家推舉吳義成代理救國軍總司令,周保中為總參謀長,並將部隊編為四個路軍和一個游擊軍。 1路軍司令吳義成兼,2路軍司令周保中代,3路軍司令姚振山,4路軍司令柴世榮,游擊軍司令李延祿。 隊伍繼續西進,拿下安圖城,救國軍穩定陣腳、局面,控制了樺甸、撫松、敦化、蛟河等縣大部地區,建立了遼吉邊游擊區。吳義成當然高興了,進了縣城就像進了天堂,好吃好喝好日子。攻城時抓獲的偽警察局長,家人給吳義成送來金銀首飾,還有虎皮、紫貂皮什麼的,那就放人唄。這小子暗中勾結日軍,突然反攻,吳義成措手不及,棄城而逃。

9月,吳義成指揮攻打東寧縣城,未果,就帶著他的基本隊伍進山,老熊蹲倉般蹲起來。 這時周保中的處境與趙尚志在“朝陽隊”後期有些相似。吳義成已經沒多少隊伍聽他的了,周保中則眾望所歸。從一開始就被戴上“上層勾結”帽子的周保中,倘能繼續“勾結”下去,那後來5軍成立時的基數,八成會更大。可這時正趕上“'北方會議'路線回潮”,吉東局指示他退出救國軍,到寧安著手建立黨直接領導的綏寧反日同盟軍。 明清時稱“寧古塔”的寧安,為清代正一品將軍衙署地、著名流放地。城內隨處可見的兩人合抱的老榆樹,述說著古城悠久的歷史。一座座四角高聳炮樓的大院套,則顯示著古城有錢大戶的眾多,但已多屬過去的故事了。 1934年全縣人口23萬,說明這裡仍是吉東地區人口最稠密的縣份。而一座寧安城人口達兩萬多,趕得上東大荒一些新移民縣份的人數了。

1934年2月16日,綏寧反日同盟軍辦事處在寧安平日坡成立,周保中任辦事處主任。同盟軍以周保中帶來的邊區軍兩個連和寧安工農義務隊為基礎,吸收柴世榮旅、王毓峰團、傅顯明團、裴振東團、王汝起團,另有八道河子自衛隊,寧安地區一些山林隊也陸續加入。 從游擊隊到人民革命軍,再到抗日聯軍,東北抗聯大都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而5軍從一開始就讓人想到“抗日聯軍”。 珠河游擊隊成立時,並未引起敵人的注意,而綏寧反日同盟軍可是很快就被盯上了。這不光是因為前者只有13個人,後者據說達6000多,還因為“同盟軍”這3個字在敵人心目中是非常可怕的。倘若各種反日武裝都同盟起來,對“滿洲國”將意味著什麼,那還用說嗎?

4月初,從長春開來1個偽警備旅,會同當地日偽軍,圍攻同盟軍根據地平日坡密營。由於出了叛徒,已經無密可言,頭道卡子的榆木炮未打響就被敵人打壞了,二道卡子房子也被砲彈打著了,就剩最後一道卡子了。 槍砲聲中,寧安工農義務隊隊長李荊璞嘶啞著嗓子大叫:頂住!誰也不許退,俺要退就把俺打死! 不能打笨仗! 李荊璞聞聲回頭,是周保中,手拿一支煙斗站在背後。 周保中將煙斗湊近旁邊一棵燃燒的大樹,點燃後吸一口:咱們是游擊隊,不能打頂牛仗。不說別的,子彈就耗不起。頂一陣子行,掩護部隊把密營裡的東西搬走,馬上撤離。 李荊璞說俺明白了,可你也得麻溜走呀?你在這兒,俺們得想法保護你,打不好仗。說著,硬把周保中扶上馬,瞪一眼幾個警衛人員:還不快走!

平日坡密營失守後,同盟軍各部分頭游擊。柴世榮旅在八道河子溝口伏擊日偽軍,斃傷多人。工農義務隊和邊區軍收繳光棍屯、大荒地、上馬蓮河等地反動武裝,攻襲日本林業公司,打死日本經理、副經理,將臥龍屯偽警察署繳械。又挺進哈東,裡應外合,未費一彈,將偽軍一個連繳械。王毓峰團和“四季好隊”打下小城子,又攻進寧安與延吉間的城子街。 195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首次授銜的1000多位將帥中,有4位出自東北抗聯序列,都是少將,李荊璞是其中之一。 李荊璞原名李玉山,1908年生於寧安縣沙蘭鄉營城子屯,三歲喪母,十歲給大糧戶當半拉子。從小受苦,看透人間不平,聽人說書講故事,特別崇仰那些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因他常為東家上山打獵,練得一手好槍法,也就藝高人膽大。

鄉下消息閉塞。 1931年冬,他去縣城為東家辦事,住在義發園大車店。車老闆子走州過縣,屬社會底層見多識廣的一群,那烙屁股的南北大炕就是民間新聞發布中心,就听說日本子佔了奉天城,正往北邊來,就快到這地界了。 那時,這個扛大活的壯小伙子,不懂的事情太多。他最想搞懂也最搞不懂的,是少帥養那麼多兵,怎麼不打就跑了呢?日本子的飛機、大砲再厲害,不也是人操弄的嗎?就算它長著三頭六臂,咱中國人這麼多,抱成團,怕誰? 回去跟幾個扛活的窮哥們一合計,都說這日子沒法過了,再讓日本子騎到脖頸子上就更沒活路了,大哥你說怎麼幹吧。李荊璞不光槍法了得,人也精明,豪爽仗義,在鄉間頗孚眾望。找幾塊木板,先用鋸拉,再拿刀削,做成幾支“匣子槍”,用鍋底灰染黑了。半夜三更翻牆進了大糧戶魏姦頭家,幾支“槍”頂住魏姦頭和砲手,繳了幾支槍,拉起一支12個人的隊伍,報號“平南洋”。

那時的莊稼人,通常知道“東三省”、“關里”、“關外”,知道自己住的那個屯子屬於哪個縣。有的連這些地理概念也是一知半解,稱日本侵略者為“東洋鬼子”,對許多人來說是後來的事。如今管外國人叫“老外”,那時不是中國人就是洋人,日本子是從南邊來的,就叫個“平南洋”。寧安還有個叫“平西洋”的山林隊,跟“壓東洋”、“平日本”、“打日本”都是一個意思。 救國軍興起後,“平南洋隊”加入救國軍。王德林退東寧準備過界,李荊璞沒走,把隊伍拉出救國軍,自己幹,很快發展到200多人。 1933年12月,《中共滿洲省委吉東局關於綏寧、饒河工作給滿洲省委的報告》中,這樣評述“平南洋隊”: 這個隊伍是按舊有的“鬍子”隊編制的,有掌櫃的和四大柱,槍是個人私有,過年過節“挑片子”分贓,掌櫃的二個,四大柱一個半,弟兄們一個片子,此外掌櫃的有“紅錢”(提成)。隊內大部分是新破產的農民和學生,有煙癮的很少,有些小隊內只有二三個。各隊隊長由士兵推舉,但多半是以前的慣匪,因為他們山道熟,對游擊戰爭有經驗。他們雖是“綁票”,但對勞苦群眾相當同情的,所綁的多半是地主豪紳、走狗,對農民很少有害,整個隊伍不受國民黨的影響。

這樣的一支隊伍,即便是“北方會議”路線時期,也不能不受到共產黨的青睞。寧安縣委先後派於洪仁、王光宇、黃佐清、陶淨非、陳翰章等人,到隊中做政治工作,將其打造成寧安一帶最有威望的抗日武裝,改稱“寧安工農義務隊”。 5軍成立後編為1師,成為東北抗聯主力軍中的主力師,師長李荊璞。 1935年3月16日,師長兼1團團長李荊璞,率1團在寧安東南山石門子設伏,擊斃日軍20多人,繳獲2挺機槍和20多支步槍。 27日,又在二道河子襲擊日本守備隊,打死9人,俘虜7人。 蓮花泡戰鬥,是1師,也是5軍經歷的最殘酷的戰鬥之一。 1936年2月,1師所屬3個團在寧安東京城西的蓮花泡一帶休整。部隊剛從敦化、額穆歸來,正趕上春節,官兵大多是這一帶人,老百姓殺豬宰羊歡迎子弟兵。有情報說東京城敵人要出動“討伐”,師領導覺得不大可能,只是讓各團向東京城方向派出警戒。 27日夜,駐東京城日軍和偽軍1個營,另有馬蓮河1個偽騎兵團,分頭向蓮花泡進襲。 28日拂曉,戰鬥首先在蓮花泡東石港子屯3團駐地打響,很快師部和1團駐地也被圍攻,師長命令3團、1團就地抵抗,2團從右側發起反擊。 冰天雪地中一場激戰,實為抗聯應該極力避免的戰鬥。敵人吃夠了被游擊的苦頭,總是挨打,卻抓不住對手的影兒,最喜歡拉開架勢這樣打了。輕重機槍子彈掃得積雪飛揚,像平地捲起大煙泡,迫擊砲、擲彈筒不斷發射著,屯子裡的茅草房被打著了,火舌舔著房頂上的白雪和門上的春聯。戰至下午兩點來鐘,2團反擊屢屢受挫,1團、3團被敵大半麵包圍。砲彈傾瀉在陣地上,這回煙霧特別大,官兵突然感到頭昏腦脹,敵人發射的是毒氣彈。李荊璞命令2團兩個連掩護,其餘部隊立即分路撤退。 擔任掩護的2團4連馬連長和19個戰士,被毒氣熏得迷迷糊糊後,潛伏在一片榛柴棵子裡。清醒過來時,出現在視野裡的是一隊打掃戰場的鬼子,正朝他們走來。馬連長的匣子槍響了,隨即戰士們的槍也響了。 蓮花泡戰鬥,雙方傷亡慘重。尤其使鬼子惱怒的是,本來以為戰鬥已經結束了,又被打死包括森田中佐在內的10多個鬼子。當地反日會後來收斂烈士遺體時,近80人只尋到42具比較完整的,其餘都被敵人肢解了、毀壞了。 離休前為重慶市人大副主任的胡真一老人,1920年生於奉天省鳳城縣胡家堡子,七歲時隨父母走北荒到吉林省林口縣後刁翎鎮(今屬黑龍江省)。鎮子中間有個小山樣的大土包,頂上是個警察局,周圍一圈人家。 八歲放豬,十二歲放馬,是匹瞎馬。那年母親去世,父親把妹妹送人當了童養媳,瞎馬是婆家給的彩禮。打那以後,只要有人提親,看著父親好像中意了,她就收拾個小包袱要走。父親問她去哪兒,她就說找雲龍去。雲龍是有名的殺富濟貧的女鬍子頭,鎮裡商舖和貨郎擔子賣的扇子上,有云龍的畫像,白馬紅衣,手執雙槍,英姿颯爽,是她的偶像。 五歲那年,母親給她裹腳。用熱水燙了洗了,把二腳趾向腳底掰去,要盡力靠近大腳趾,三腳趾也一樣,以此類推,然後緊緊攥住,再用裹腳布一層層死死纏住。這樣持續三年光景,一雙腳就整個變形了,腳底凹陷,腳背隆起,成了小尖尖腳。開頭雙腳不敢沾地,要扶著炕沿才能站起來,走路得拄根棍子。至於發炎、潰爛了,就更苦不堪言了。 十指連心,腳趾也一樣。母親裹,她就解,系上死疙瘩解不開,就用剪子剪,再裹就掙扎、反抗,殺豬般號叫。父親心疼女兒,站出來干預,母親氣得哼兒哈兒的,說你要害她一輩子呀?人沒見面,腳進屋了,怎麼嫁人呀? 這樣對峙了幾天,母親不理她了,有時一天也沒句話。她以為沒事了,誰知母親竟喝了鹵水。父親和鄰居們亂成一團,忙不迭地用熱水把狗屎攪稀了,給母親硬灌下去,那一頓吐呀,好歹算把人救過來了。 七十七年後,在重慶市老人家裡,老人說腳的解放,對我人生的命運是決定性的。朝鮮族婦女不裹腳,那時的漢族女兵都是大腳,或是裹了又放開的半大腳。三寸金蓮,你就是有天大本事,萬丈雄心,也只能在家囚著。參加抗聯後宣傳群眾,就說婦女解放,從腳開始。 又道:俺娘性子烈,俺像俺娘。 母親漂亮,兩個女兒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求婚的不斷。那時那人十五六歲就結婚了。兵荒馬亂年頭,就更急著給女兒找個人家,尋個著落。胡真一就覺著這輩子真得走雲龍那條道了,沒想到來了“鬍子”“共產黨”。 1936年秋,莊稼快上場了,5軍打下前刁翎。前後刁翎相距5公里,消息一陣風就過來了。這是個什麼綹子呀?人家不是綹子,叫“共產黨”,聽說是從關里來的。不是綹子,那他幹什麼呀?有人說打日本子,還“共產共妻”。 “共產共妻”是怎麼回事兒呀?那時都叫“老婆”、“媳婦”、“孩他媽”、“屋裡的”,莊稼人哪有叫“妻子”的呀?有人就講“共產”是把有錢大戶的東西分給窮人,“共妻”是你的老婆也是俺的老婆,俺的老婆也是你的老婆,什麼也沒有自己個的,都是大傢伙兒的。 “俺的媽呀!”人們大驚失色,這不是比鬍子還鬍子嗎? 胡真一老人說,有姑娘、媳婦的人家炸窩了,窮人不怕“共產”,怕“共妻”呀。俺趕緊收拾包袱,俺爹還用鍋灰在俺臉上抹兩把,剛出門就听見街上“嗚哩哇啦”吹喇叭,還是喜慶調。一看,是前刁翎來送親的隊伍,其中還有兩個小學教員郭鐵堅和李淑貞,是兩口子,後來都參加抗聯了。那時人們都信服教書先生的話,兩個人又能講,更重要的是事實明擺在那兒。共產黨要是“共產共妻”,還能有這送親的隊伍嗎?人們心裡踏實了,可送親的娘家人不高興了,說商量好的事,怎麼不出來迎親呀?欺負娘家窮,沒勢力呀? 幾天后,5軍來了。貼標語,開大會,宣傳共產黨的主張,抗聯是什麼樣的隊伍,號召人們為抗日救國出力。讓人們感到稀奇又好笑的是官兵“大叔”、“大嬸”叫著,到各家各戶去讓捐糧。大家都笑,說這共產黨怎麼像要飯的似的呀?越這樣,人們越愛給,自古誰見過這樣的軍隊呀?不過,晚上組織婦女開會,一些人還是不大放心,特別是老頭、老太太,悄悄跑去溜牆根,看裡面究竟在幹什麼。 有個謝興華,和胡真一是乾姊妹,前刁翎人,父親當甲長,一家人都參加抗聯了。胡真一跟著她和幾個女兵,這跑那顛,成天不著家。父親見她跟當兵的在一起,不敢說什麼,暗中和兩個哥哥盯著她,怕這個“瘋丫頭”跟人跑了。 隊伍走了,父親放心了。胡真一早問好了,隊伍離開後刁翎,要在許家屯住幾天。她跟後院的宮小丫、前街的吳華敏是乾姊妹,一商量,約好了,跑。每人挎個小包袱,還有個煙袋。那時農村婦女少有不抽煙的,“關東山三大怪”嘛。 到許家屯10多公里,快走一半了,路邊樹棵子裡突然鑽出個人,手裡拎著根棒子。 3個人嚇了一跳,再一看不是劫道的,是胡真一的大哥。怎麼商量也不放行,3個人就坐在地上耍賴。大哥把包袱、煙袋“繳械”了,再硬把胡真一拖起來:爹說了,打斷腿也要把你扛回去。 “文化大革命”中,胡真一被批鬥,父親哭著說:都怨俺呀,那時把你找回來就好了。 胡真一道:打日本不會錯,到什麼時候也不會錯。 敵人逼迫參加抗聯的人家上山找人。宮小丫的父親故意鑽樹棵子,掛得破衣爛衫的,回去給敵人看。胡真一的父親是真找,拄根棍子,披件破羊皮襖,這山那山喊啞了嗓子。月亮出來了,狼嚎,他還喊。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更別說個大姑娘了。隊伍再好也是兵呀,這不是掉虎口、狼圈裡了嗎? 走到一條盤山道,坡下都是茅草,底下一個半人來深的水塘,邊上結著冰碴兒。胡真一給兩個夥伴遞眼色,宮小丫就說要撒尿,兩個人鑽進樹棵子裡。胡真一假裝跟大哥說話,冷不防一推,大哥“媽呀”一聲,就听“嘰里咕咚——撲通”一陣響。跑出老遠了,還聽大哥帶著哭音喊:你們不聽話,槍子不認人呀。 抗聯各軍中,2軍、5軍女兵最多。 2軍朝鮮(族)人多,5軍漢族人多,又以刁翎人最多。著名的“八女投江”中,刁翎人佔一半。而刁翎參軍的30多個女兵,倖存者只有兩個,另一個是李淑貞。郭鐵堅犧牲後,她嫁給金京石。金京石是朝鮮人,抗戰勝利後回朝鮮,任平壤市長。 女兵和十幾歲的小孩,都送到教導隊去學習。新隊員登記,一個王處長問胡真一叫什麼名字,她說叫“小買子”。王處長笑了,又問她姓什麼,想了想,道:俺給你起個名,從現在起,你就叫“胡真一”了。 胡真一老人說,那時東北叫“小買子”的人多了,意思是買來的,不是媽生的,命賤,好養活。有的男人都沒個大名,只有小名,更別說女人了。俺妹妹一輩子也沒個名字,婆家姓任,就叫個“任胡氏”。俺要不參加抗聯,也一樣。 在教導隊學軍事、學政治、學文化。找個寬敞點兒的大屋子,南北大炕上一坐,教員在牆上掛塊木板,把大家的姓名寫上去,邊寫邊講解,然後個人練習寫個人的。講馬克思是德國人,列寧是蘇聯人,斯大林是列寧的接班人,蘇聯是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等打走了小日本子,中國也要建設跟蘇聯一樣的國家。 學習個把月,敵人來“討伐”,教導隊要轉移。人多目標大,年紀大點兒的就分配工作了,胡真一和幾個人分到依蘭喀上喀密營被服廠。 胡真一參軍時,5軍服裝比較統一,是黃色的。黃色是掩護色,而整齊劃一,“對於軍威上和政治影響上有很大的關係”。不但威風、氣派,更像支正規軍,讓老百姓覺著不是鬍子,免去不少口舌、麻煩。軍裝對於抗聯的這種功用,應是古今中外絕無僅有的。 女兵服裝與男兵的差異,是棉褲大腿兩側有個囊,叫“馬褲”,這在當時就是一種時尚、時髦了。再打上綁腿,腰間皮帶一束,自我感覺,別人瞅著,漂亮、神氣極了。 1937年,正是抗聯的好時候,5軍領導對女兵的生理特點想得也周到,被服廠特製褲衩和類似胸罩的小背心,還有土造月經帶。那時窮人誰穿襯衣襯褲呀,冬天也是空筒子棉襖,更別說背心、褲衩了。做著這些小衣服,胡真一以為是給孩子的。再一想誰家孩子胳膊腿能這麼粗呀?縫個尺把長、比擀麵杖粗點的布袋,裡面裝上草木灰,兩頭縫上帶子,上邊再來一圈,這又是個什麼東西呀?一問,臉就紅了。大家都笑,說你這“瘋丫頭”、“野小子”還會臉紅呀。 半年後,胡真一和3個女兵被調到軍部。一天,副軍長柴世榮讓她收拾打扮得精幹、利索些,腰間特意掛支小手槍,再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就帶她去見“九彪隊”首領“九彪”。 “九彪隊”有200多人,是與5軍聯合作戰的一支山林隊。這天來商談什麼事,不知怎麼提起5軍的女兵。那時女人除了生孩子,就是圍著鍋台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三寸金蓮也邁不動。當兵打仗,更是想也不曾想。騾馬上不了陣,軍中有女人不吉利、喪氣,打敗仗,開頭連抗聯都有人這樣說,更別說山林隊了。 “九彪”四十來歲,中上個頭,稍胖,一身黑衣褲,腰插兩支匣子槍,說話挺和氣。問胡真一家在哪兒,怎麼參軍的,爹媽同意嗎,打過仗嗎,打槍害不害怕,有沒有受傷的,傷了哭不哭,等等。 胡真一老人說,那時管這種事叫“辦外交”,俺哪辦過外交呀?看副軍長挺嚴肅、認真的,心裡就像揣個小兔子,比第一次打仗還緊張。可一聽“九彪”提的這些問題,這還不好回答嗎?現成的,張口就來。他還問男男女女的,晚上睡覺怎麼辦。俺一听就笑了,給他們講個故事,把大傢伙兒都講笑了。 當班長不久,部隊深夜進屯宿營,全班十幾個人一家擠不下,就自己找人家,看準炕上躺著的是長頭髮,就上炕躺下了。那個女人渾身直哆嗦,打擺子似的,問一聲沒回音,抖得更厲害了。她尋思這是病了,伸手去摸人家腦袋,就听“嗷”的一聲,那女的一下子跳起來,大喊“救命啊”。一家人“嘁咚咕咚”跑進來,說這小子想糟蹋新媳婦,喊著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胡真一說,俺是個姑娘家,能糟蹋誰呀? 聽聲音挺水靈,看模樣看不出來。頭髮跟男的一樣,棉褲上倒是有倆囊,可老百姓不懂呀。再說了,誰信女人還能扛槍打仗呀,有人拿著菜刀、燒火棍什麼的就往炕上上,有的說揍他,有的說拿他去見官,讓當官的收拾他。 胡真一端起步槍,嚇唬著大喊:老爺們儿都給俺出去,俺脫衣裳給你們看,看俺是男是女。 自參軍後就沒脫過衣服睡覺,就脫這麼一次,還不是為了睡覺。 胡真一第一次參加戰鬥,是1937年秋,快割麥子了,在刁翎的黃鼠郎子溝。部隊部署在山坡上,山下一片麥地,前邊是條河,日軍騎兵100多人,半渡時開始射擊。在教導隊學習,教員講射人先射馬,她就瞄準最前面的那匹馬。槍響了,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明白不是自己打的。就繼續瞄呀瞄,右手食指就用上力了。 “咣”一傢伙,好像不是槍響了,而是腦袋炸了,眼前一片混沌、空白,後來發現槍也扔了,人趴在那兒傻了似的。 就這麼放出第一槍,打了第一仗。之後就行了,瞄準了,一槍,又一槍,有時還告訴自己放近了打。曾親眼見到打倒一個鬼子,死了傷了說不准。 第二年冬天,在興隆溝把敵人打垮了,就追。跑出1公里多,女兵落後了,胡真一在女兵中跑得最快。小時候登山爬砬子,一些男孩子都沒她快。街坊鄰居家老母雞抱窩,都讓她去往窩裡擺雞蛋,說她手腳麻利,小雞出殼快。跑著跑著,發現路邊溝裡趴著個鬼子,呢子大衣上好多血,還活著。她把槍對著鬼子,四下瞅瞅,尋思這可怎麼弄呀,那鬼子沖她瞪眼睛,說著日本話,就听懂兩個字“八嘎”。她火了,“俺叫你'八嘎'!”上去就是一刺刀。 女兵們追上來了,站那兒瞅著血漬糊拉的鬼子,有的還瞅瞅胡真一槍上的刺刀。胡真一也說不清心頭什麼滋味兒,這畢竟與老遠用子彈射殺敵人不大一樣。 襲擊敵人列車前,通常要扒段鐵道,然後埋伏在鐵路兩邊。用斧子、錘子、榔頭把道釘砸活動了拔出來,用木棒把鋼軌撬起來,再按原樣擺那兒。女兵和男兵一樣幹,大冬天一會兒一身透汗。手悶子窟窿眼子的,沾上鐵一拽掉層皮。 打偽軍,攻警察署,襲擊山林警察,有時不讓女兵直接投入戰鬥,讓她們唱歌、喊口號,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見有女兵,有的敵人就喊“抓活的”、“搶老婆呀”,大家恨得牙根癢癢,男兵女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死裡打。 5軍女兵最多時達300多人,那時足夠一個團的兵力了。雖然沒有婦女團這個編制,女兵也從未都編到一塊兒,可官兵喜歡這支別樣的隊伍,時間久了老百姓也熟悉了,見到女兵就說“婦女團”來了。 這還得從一個女人說起。 馮淑豔,1910年生於奉天,六歲隨父母走北荒,到吉林省穆棱縣(今屬黑龍江省)九站(今穆棱鎮)泉眼河屯落戶。 1933年7月,鄰居於鳳閣家娶兒媳婦,日軍突然闖來,說參加婚禮的人中有反滿抗日的。喜慶的喇叭調變成炒豆般的槍聲,血濺宴席,六七個人倒在血泊中,其中包括馮淑豔的母親和侄女。 從此,這個長得高高壯壯的血性剛烈女子,就把生命的意義濃縮成兩個字:報仇! 要問具體怎麼報仇,二十三歲的農家少婦還真說不上來。她不知道是哪個鬼子殺了母親和侄女,在她眼裡,這幫一身黃皮、戴著戰鬥帽的兩腳禽獸,都是一個熊樣。一命抵一命,你們就得還俺兩條命。 屯子裡難得見到鬼子,就去九站。通常都是晚上去,一是農家活忙,二是這活就該是晚上乾的。大營不能去,那是白給。她的目標,是單個或不超過兩個的鬼子。後來又多了個目標。聽說九站有共產黨,有的還說得挺嚇人,她不怕,只要打鬼子就行。她要找他們幫忙,或是跟他們合夥,一起殺鬼子。只是共產黨臉上也沒貼帖,就像她這個深更半夜巡街的“大老爺們儿”,誰知道會是個怀揣殺豬刀的青年女子呀? 這天半夜時分,在車站附近發現一戶人家有燈光。上前趴窗看,裡面好像在開會,隱約聽見“反日”兩個字,就尋思這是共產黨吧。突然有人從背後把她抱住了,“啊”出半截嘴也被堵住了,拼命廝打、掙扎也沒用,被兩個人拖進個小屋裡,綁在柱子上。 你是乾什麼的? 俺落你們手裡了,要殺要剮隨便,俺就問一句:你們是不是共產黨? 你是個女的吧?你問共產黨幹什麼? 殺日本子! 由於剛才激烈地搏鬥,三個人都大口地喘著粗氣。沒點燈,看不清嘴臉和表情,但她有種直覺,對方不像壞人,可能就是共產黨。是不是也無所謂,她早就豁出去了,就一五一十地把什麼都講了。 這年秋天的一個傍晚,馮淑豔家來了個偽警察。老總有什麼事嗎?那偽警察卻嬉皮笑臉地道:不認識俺了?再看,卻是她的丈夫王杰忱。 丈夫也幫她找共產黨,找到寧安去了。錢花光了,想起表弟李文彬是寧安縣偽森林警察大隊大隊長,就奔去了。再一尋思,兩口子找共產黨沒少耽誤活,當警察,掛個名,多少掙幾個,也能貼補家用。而馮淑豔揣把殺豬刀“巡夜”,看到偽警察也沒動手。她覺得這幫東西可恨,又可憐。可你也不能幫狗吃食,穿身狗皮回來呀。 馮淑豔氣不打一處來,抓起笤帚疙瘩就打:你這個不知好賴的東西,咱們打離婚! 那時提起離婚,前邊都要加個“打”字。也是,有幾個不打呀吵的能離婚呀? 王杰忱邊躲邊叫:別打了,俺明個就去辭退了還不行嗎? 這事得向組織上匯報。穆棱縣委書記潘壽廷沉思一陣子,一拍大腿:咱想往裡派人還派不進去呢,讓他在那兒好好乾,當地工,收集情報。 1936年2月,5軍1師參謀長張鎮華,受周保中派遣,來找馮淑豔。張鎮華和王杰忱是磕頭兄弟,叫王杰忱三哥。馮淑豔知道他來肯定有事,邊張羅弄飯邊說,你說吧,俺听著。張鎮華說李文彬這個人不錯,組織上想把他的隊伍拉出來反日,那邊只有三哥一個人,想讓三嫂也去。馮淑豔說行啊,什麼時候去?張鎮華說越快越好,馮淑豔說俺明天就去。 表嫂來了,李文彬熱情接待。 李文彬,1902年生於雙城縣三姓屯,讀過3年私塾。種地、趕車,到三十六棚(哈爾濱鐵路工廠)學徒,1920年參軍,從士兵到班長、連副、連長。 “九一八”事變,所在18旅投降日寇,李文彬回家。 1934年經舊同事介紹,任偽依蘭縣森林警察大隊大隊副,第二年調任寧安縣森林警察大隊大隊長,駐防牡丹江左岸的三道河子。這個大隊150多人,大都是原東北軍,許多人參加過抗戰,有戰鬥經驗,所以參加抗聯後立刻成為一支生力軍。 李文彬精明、沉穩,帶兵打仗很有一套,對付鬼子也有一套。奉命“討伐”,哨子催命似的震天響,立即整隊出發,瞅著認真極了,有時卻走錯路了。有時槍聲炒豆似的,比日軍打得還激烈,那槍怎麼打的,對手當然也知道,不然就不會來策動譁變了。 談話是在飯後好像不經意間進入正題的。 馮淑豔說:你這個差事挺好吧? 李文彬道:好他媽啥呀,還得受日本子的氣。 窗外北風呼叫,室內表兄弟夫婦坐在熱炕上嘮嗑。李文彬方臉膛,濃眉大眼,戴一副黑邊眼鏡,人很壯實,又是個武人,言談舉止卻像那名字文質彬彬的,可也壓抑不住地出口就是句粗話。 馮淑豔說:你這官也不小了,這一百多號弟兄不都得聽你的嗎? 她早不是那個只憑血性之勇的女中豪傑了,這一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嗆李文彬的肺管子。 李文彬嘆口氣:弟兄們聽俺的,俺又得聽誰的?光這院子裡就有8個日本子,都是軍官。這年頭中國人當多大的官,也是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吃飯,是日本子手裡的棋子。 話說到這份兒上,馮淑豔就開門見山了:張鎮華是你哥的磕頭兄弟,他常去俺們家。前幾天讓俺給你捎話,希望你能當個真正的中國人。 李文彬沉思一會兒,道:這事非同小可,千萬聲張不得。你轉告張鎮華,這邊還得好好做做工作,把弟兄們的心都攏到一起才行。 李文彬豪爽、仗義,肯為部下擔待,頗受官兵擁戴。所屬三個小隊,小隊長都有愛國心,又是磕頭兄弟,工作進展得比較順利。 馮淑豔和李文彬確定的方針,是先官後兵,先易後難,先重點後一般。軍官沒問題,重點人就是兩個機槍手了。這機槍手是日本人認為可靠的人,不過王杰忱已經和其中一個姓畢的磕頭拜了把子,另一個姓趙的挺會在日本人面前來事,受到信任,難度就大。馮淑豔讓人把他那挺機槍偷出來,放到大隊部院牆豁口處,日本軍官每天晚上巡查,自然發現,這還了得。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了,死了死了的!日本人把姓趙的拉到西門外,綁在樹上。 李文彬不動聲色的一聲令下,官兵們操起武器衝出來,把趙機槍手團團護住。畢機槍手把槍口對準日本指導官和教官,大叫:你們日本人太不是個物了!弟兄們給你們賣命,你們張口就罵,舉手就打,有點兒毛病就“死了死了的”,你們不把俺們當人待,老子今兒個也豁出去了! 眼見著硬撐下去肯定要吃大虧,指導官津村昌咕嚕一句,鬼子們就把槍放下了。 1小隊長費廣兆把手一揮,官兵們也把槍放下了。他走到津村昌面前,說:俺們有兩個要求,不知指導官能不能答應。 你的大大的好人,說了說了的。這工夫,津村昌當然希望有個台階下了。 費廣兆道:第一,今後對有錯誤的士兵,要先訓教,如果不改,才能處理。第二,今兒個這事,由俺們大傢伙兒幫趙機槍手改正錯誤,他要不改,連俺也算上統統槍斃。 么西,統統的可以。這小子答應著,還親自上前為趙機槍手鬆綁。 這件事一舉數得,甚至就是一次譁變、暴動預演。 7月12日這一天,正巧8個鬼子都在,就決定當晚行動。在李文彬指揮下,半夜時分,掐斷電話線,關鍵部位骨乾布置好了,兩挺機槍堵住日本人的房門,將鬼子全部消滅。然後,燒了房舍和軍事設施,全體官兵和家屬分乘3艘大船,沿牡丹江向5軍駐地三道通進發。 李文彬率隊起義,成為七七事變後吉東地區偽軍反正、起義的先聲。隨後,依蘭縣偽38團和警察隊譁變,勃利縣偽29團譁變,帶出大批槍械彈藥。 七七事變對偽軍,包括偽官吏,是一次重大衝擊。 前面說過,“九一八”事變後義勇軍奮起抗戰的一種重要心理支撐,就是期待關里出兵,收復失地。而今關里打起來了,雖然還未出兵,但是覺得這回有指望了。有的就動作起來,沒動作的也變得動搖了。 為策反三道河子偽森林警察大隊,張鎮華等人曾編了一首《偽軍反正歌》,其中一句歌詞是“拉出隊伍奔抗聯”。七七事變後,“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一個特點,就是一些偽軍譁變後,直接投奔了抗聯。 有人也是投機,看風使舵,變來變去——留待後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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