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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西征

雪冷血熱 张正隆 6789 2018-03-04
本溪縣草河掌鄉湯溝,是筆者家鄉著名的旅遊療養地。這裡是遼東大山里誰也數不清的溝溝岔岔中的一條,東西走向,北側陡峭的山腳下是條清亮的河流。上個世紀80年代末,彷彿一夜間,隔河沿岸矗起一幢幢色狀各異的多層建築,從溝口一路向溝裡排列開去。中段河上拱起一座水泥橋,把遊人接引到山下的“楊靖宇紀念館”。橋下不遠處,河邊一塊可容坐十幾個人的大青石上,嵌著三個銅鑄大字“將軍石”。 決定1師西征的會議,就是在“將軍石”上議定的。 1936年5月中旬,在梨樹甸子將“大尾巴隊”一個加強營幾乎全殲後,楊靖宇率軍部和1師來到湯溝。那時的湯溝,一條通往溝外的路,車道溝里長著車軲轆菜,只有幾戶人家,其中包括筆者的奶奶的娘家。一汪四季噴湧的天然溫泉,引來些洗湯治病的人。如今這裡每天車流不斷,在那沿河樓裡住一夜要幾十上百元,甚至更多。當年來人就在那幾戶人家裡住,南北大炕住不下就打地舖,沒帶吃食還管吃,大子飯、咸蘿蔔疙瘩隨便造,有錢臨走給兩個,沒錢再來還一樣。抗聯來了也一樣。鬍子來了就得弄點兒“好嚼裹兒”了,把人家惹翻了可受不了。

這應該是個春光明媚的日子,空氣中瀰漫著野花的香氣,發情的野雞在林子裡咕咕鳴叫。剛打了大勝仗,官兵都很高興,在熱乎乎的有股硫黃味兒的溫泉里搓洗著,嬉笑打鬧著。然後,楊靖宇召集師以上乾部,坐在那塊大青石上,邊曬太陽邊開會,研究西征問題。 1934年3月,上海中央局領導被捕叛變,連同江蘇省委遭到嚴重破壞。此前,滿洲省委一直是與上海中央局聯絡,這下關係斷了。同年秋,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紅軍開始長征,與中央的關係就徹底斷了,從此即由在莫斯科的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直接領導。問題是這種領導、聯繫時斷時續,遠離中蘇邊境的南滿1軍,更是鞭長難及。 1936年1月滿洲省委被撤銷,這唯一的上級也沒了,1軍就像沒娘的孩子般成了一支孤軍。

其實,這時抗聯各軍的處境大同小異。只是1軍距關內更近,這打通與黨中央和關內紅軍聯繫的任務,就歷史地落在了1軍頭上。 作為西征先鋒,1師還有為後續部隊開闢通道,到遼西、熱河探路、打前站的任務,以便1軍主力能夠迅速地在長城內外開闢游擊區、根據地。 由1師開始的悲壯的西征,總導演應該是在莫斯科的王明。 6月下旬,在軍政治部主任宋鐵岩、1師師長兼政委程斌、參謀長李敏煥率領下,西征部隊從本溪縣鋪石河出發。兵力為師司令部20多人,保衛連70多人,少年營150多人,3團150多人,裝備除個人所攜長短槍外,有4挺機槍、1門平射砲和2具擲彈筒。大體的行軍路線,是避開敵人兵力雄厚的奉天、鞍山一線,從遼陽、岫岩、營口等地迂迴西進,過遼河,直插山海關,或經熱河進關。

由山林隊“佔東洋”帶路,兵分兩路向安奉鐵路逼近。在草河口打了一仗,又向北轉進,最終從連山關與下馬塘之間越過安奉鐵路。再翻越本溪與遼陽間的摩天嶺,進入遼陽境內。一路不時與敵遭遇、作戰,1師並不戀戰,有時也出擊一下,見好就收,打了就走,晝伏夜行,在山嶺間迂迴西進。 7月初進入遼陽縣境,原打算橫穿遼陽,徑直西進。敵人似乎有所覺察,開始圍追,並出動飛機偵察。 1師即掉頭南下,從遼陽、本溪、鳳城三縣交界的崇山峻嶺間進至岫岩,以期擺脫敵人,同時經營口西進。敵人緊追不捨,從奉天、遼陽、海城等地調集大批日偽軍,乘火車或汽車追擊、迂迴、包圍,欲乘機吃掉1師。 這時,敵人已經開始在這些地區集家並村,組織自衛團(當地人稱之為“棒子隊”)。更糟糕的是當地人不了解抗聯,以為是鬍子來了,或者跑散,或者群起攻擊。少年營進個村子,想弄點兒吃的,敲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手持一桿長矛,瘋子似的衝出來,一下子刺在一個士兵的胸膛上。為了吃頓飽飯,就得強攻硬打,付出生命的代價,甚至冒著被圍殲的危險。

3團11連連長馬廣福在“回憶材料”中說: 到了遼南地區,前方敵人封鎖很嚴,層層包圍,這裡又沒有群眾基礎,不少群眾被敵人利用,手執木棒,村村站崗放哨,見到我們就吹號,敵人越聚越多,交通便利,很快就會把我們包圍。 決定放棄西征並開始回撤,應在7月8日前後。此時,部隊已減員一半左右。應該說,程斌的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也算適時。再走下去,只能全軍覆沒。 為了減小目標,便於行動,將部隊分作三路。程斌、李敏煥率師部和保衛連,3團政治部主任茨蘇率3團,這兩路基本是沿原路返回。少年營在營長王德才率領下,在鳳城縣弟兄山被敵包圍。分散突圍後,王德才率2連部分官兵北撤。 1連被敵追擊,連長張泉山帶人向南去了,最遠處曾達莊河縣的龍潭溝,再北返。到處都是敵人和“棒子隊”,只能夜間摸黑行動,躲不了就打,沒吃的就嚼啃半熟的高粱穗和青包米。到海城縣的唐望山附近打了一仗,越過公路就被敵人追上,張泉山帶領大家搶上一個砬子山堅守。從天剛亮打到第二天凌晨,彈盡糧絕,只剩張泉山和小曹,還有個6號戰士。敵人吵嚷著要抓活的,3個人縱身跳下30多米高的山澗,後被在當地活動的唐聚五餘部救起。

西征倖存的1師官兵,是陸陸續續歸來的。 當時為3團2連2排3班3號戰士的王忠山,近三十年後回憶說: 在開全軍會的這天,才見金參謀長領回12個人,多數是原少年營的排長和傳令兵,每人除了有1顆手槍外,另外只帶回三四顆馬槍,損失相當嚴重。在會上,楊靖宇下令,把金參謀長綁起來,並質問他:“你們回來頂什麼,100來人弄哪去了!”當即還槍斃了2個,聽說他們有叛變行為。後來就不知道金參謀長下落了。 發現1師東返,敵人即行尾追堵截。 7月15日,程斌、李敏煥率領的一路,重返遼陽與本溪兩縣交界的摩天嶺。這嶺山勢陡峭,峰插雲端,故曰“摩天”,算得筆者家鄉一名山勝境。山路曲折回環,多是陡壁深岩,嶺頂一道豁口,可通車騎。 1師師部和保安連晝伏夜行,到達這裡時天已大亮。過了豁口,就在叫對面炕的地方吃點兒東西,隱蔽休息,準備晚上越過安奉鐵路,繼續東返。

摩天嶺東15公里的連山關鎮,駐有日本守備隊一個大隊,是安奉鐵路上的一個重要據點。這天上午,2中隊長今田大尉率所屬中隊堵截1師,一路搜尋來到摩天嶺,已是下午兩點來鐘。大熱的天,算上今田共是49個鬼子,另有一個朝鮮人翻譯官,個個氣喘吁籲,汗流浹背,也餓了。走到對面炕山樑下林子邊一塊稍平點的草地上,今田哇啦一聲“米西”,鬼子們就把槍架好,取下掛在腰間的豬腰子飯盒,坐下狼吞虎咽起來。 連山關守備隊豢養軍犬的狗圈有20多間,今田這小子這天如果牽上一條軍犬,可能就沒有筆者的這些文字了,或者這場戰鬥就是另一種形式、模樣了。 據說,鬼子剛出現在嶺下,就被嶺上高處的瞭望哨發現了,林子裡的鼾聲就停了。這是片雜樹林子,高大的柞樹、椴樹、楸樹遮天蔽日,矮小的灌木密密麻麻,特別是林子邊的榛柴棵子,連隻兔子也難得擠過去,以至於每個倒斃的鬼子,都難得是第一個被擊中物。

作為指揮機構,師部的實兵戰鬥力自然有限,這保安連卻是1師的精華。保安連的任務是保衛師部,兼作防奸肅反,官兵政治可靠,軍事過硬,每人兩大件,一支三八大蓋,一支匣子槍,有的還有支擼子。西征一路,到處被追打,露宿風餐,有時連弄野菜的工夫都沒有,這窩囊氣受的呀。自看到來送死的今田中隊第一眼,趴在林子裡的官兵眼裡就噴火冒煙。枝葉遮擋,有些看不大清,最近處距敵也就30來米。而在50米內,一支匣子槍就是一挺小機關槍。 第一聲槍響,今田就栽倒了。鬼子愣了,東張西望的工夫,林子裡的彈雨像捲起股颶風,枝葉紛飛,震耳欲聾,15公里外的連山關鎮都聽到了炒豆般的槍聲。還在愣神的,扔了飯盒去抓槍的,鬼子紛紛倒地。山坳裡無風,硝煙久久不散,今田中隊的“武士”橫七豎八,綠葉青草濺著污血。

一個鬼子,一個翻譯官,只跑掉兩個。那個鬼子負了重傷,幾天后也死了。 時稱“摩天嶺大捷”。 1軍兩次西征,摩天嶺大捷是唯一的亮點。大捷後,立即招來敵人更加瘋狂的圍追堵截,1師傷亡慘重。 11月上旬,即1師西征失利後三個多月,在本溪縣紅土甸子紅通溝的一個山坡上,楊靖宇召集1師、3師領導開會,決定將組建才半年的3師改成騎兵,再次西征。計劃乘遼河封凍之機,用騎兵向北再轉西,快速突破鐵嶺、法庫一線,越遼河一直沖向熱河奔關內。 半個月後,在師長王仁齋、政委周建華、參謀長楊俊恆和政治部主任柳萬熙率領下,3師踏上征途。 這是一次遠比1師艱難得多的西征。 當時為柳萬熙的傳令兵的黃生髮老人回憶說:

我們幾乎徹夜不眠,因為過度疲勞,戰士們有的邊走邊睡,甚至在馬上就睡著了。如稍一休息,人們就席地而臥,不叫不醒;特別是步兵,跟不上馬隊就得小跑,稍有疏忽,就有掉隊的可能;沿途吃飯喝水就更困難,我們怕暴露目標,一般情況下,不輕易進屯找水找飯,渴急眼了,就喝臭泡子裡的水,餓了就啃幾口凍玉米餅子,有時還吃不上東西。除此,偽自衛團、棒子隊、偽警察滿山遍野地嚎叫,企圖圍阻我們,因此我們天天行軍,就得天天打仗。 3師官兵奮力衝突,好歹抵達鐵嶺縣石佛寺遼河東岸,預想中的冰封雪裹的遼河,卻是大水汪洋,渡船也都被敵人控制。怎麼辦?決定搶船強渡。一河大水,兩岸平原,剛一動作,敵人即察覺意圖撲上來,對岸敵人也火力阻擊。渾濁的河面,陰沉的天空,子彈飛蝗般穿織。

一路風雪交加,露宿風餐,官兵一身濕漉漉的棉衣,那是個什麼滋味兒?眼前又是這等模樣。沒別的路了,只得邊打邊撤,繞道返回。 1師西征出發時400多人,回來百餘。 3師400多人馬,回來70多。 1936年初,中共中央為擴大陝甘寧根據地,同時表明紅軍抗日決心,組成“中國工農紅軍抗日先鋒軍”。 2月17日發表《東征宣言》,20日開始東征,渡過黃河,進入山西,準備北上河北、綏遠,開赴抗日前線。由於國民黨軍隊圍堵,未能如願,5月5日撤回河西。 至於1師西征的具體動因,筆者家鄉本溪市委黨史資料徵集辦公室編的挺翔實的《渾太兩岸的抗日烽火》中說: 湯溝會議“半個月後的一天,楊靖宇同志從日偽報紙上看到有條消息:'林匪部隊在熱河一帶活動',斷定是中央紅軍將領林彪率隊到了熱河。遂命一師馬上出發西征。” 無論楊靖宇當時知不知道紅軍東征,這都是1軍西征的背景。僅憑日偽報紙上的一條消息,“遂命一師馬上出發西征”,也不好斷言輕率。但是,對於3師西征時遼河能否封凍,卻應該有個比較符合實際的判斷。因為遼河就在遼寧境內,不是在黑龍江,氣溫相差無幾。 有老人說,按節氣算,那工夫遼河差不多該封凍了,可那年11月底了還下雨。俺們這些小兵知道西征要幹什麼,卻不知道要過遼河,更不知道要等遼河凍住了,像蹚平道一樣地過遼河。那時那莊稼人知道什麼呀,就知道家“巴拉”(附近)的幾條河。可上級領導應該知道呀,那“天頭”(天氣)那麼暖和,遼河凍不了,應該想到這一層的。 就算遼河封凍了,也難免一相情願地盲動。 從決定西征到出發,應該說1師的準備是比較充裕的,而3師僅用半個月時間,還要把步兵變成騎兵。騎兵目標大,不適於游擊戰,山區活動更多不便,1師西征前後繳獲的馬匹,大都以挺便宜的價格賣掉了。有書籍、資料說,這次是吸取了1師的經驗教訓,突出個快字,要快速通過敵占區。可據黃生髮老人講,“因為馬匹不足,只有一小部分編成了騎兵”。這種步騎混編行軍,步兵拖累騎兵,甚至不如步兵快捷,除非把步兵拖垮、甩掉。 1師西征,選擇夏季,樹葉關門,到處青紗帳,步兵又輕盈靈活,尚難隱蔽;3師正逢冬天,山野大地光溜溜的,目標又大,焉能不被發現?一身濕衣,難得進村,就那麼在雨雪中淋著、凍著,那時那人再抗造,畢竟也是人呀。病號怎麼辦?抬著?再加上“天天行軍”,“天天打仗”,不知到得遼河邊時傷亡多大,非戰鬥減員有多少。瞻望前程,到達熱河,再奔關內,直線距離也比已走的行程遠得多。計劃不周,準備不足,判斷失誤,老天爺和土地爺都不是朋友,誰知道前方還潛伏著多少不測? 比這一切都可怕的是“棒子隊”。東邊道也有類似的“棒子隊”。筆者的老岳父當年就當過“棒子隊”,“集團部落”建成後成立的,正式名稱叫“自衛團”,為“集團部落”武裝組織。 “滿洲國”保甲法規定,十八至四十歲男子,非公務員、殘廢者,都是自衛團員,每天晚上輪班巡邏。每班幾個人,扛著老洋砲、長矛、棒子,每班兩炷香工夫。老岳父說,鬍子來了,就可著嗓子吆喝,人們都抄起家甚跑出來。 “便衣隊”(抗聯,或其他抗日武裝)來了,俺們就跑了,誰管日本子的事呀?有的還給“便衣隊”通風報信,領著他們抓走狗。 問題在於此“棒子隊”非彼“棒子隊”。 1軍西征,是進出敵人腹地,是日偽統治比較嚴密的地區,群眾不了解抗聯是支什麼樣的隊伍。那些偽自衛團和偽警察,也大抵如此。見到抗聯,就以為是鬍子要進屯、打街,就吹號,滿山遍野地號叫。糧彈無從補給,只能靠戰鬥解決,而槍聲只能招來圍追堵截。 比之1師青山綠樹的征途,3師再在那雨雪交加的、白茫茫的大地上走下去,人吃馬餵都是個問題。因飢寒交迫造成的非戰鬥減員,就可能把這支部隊拖垮了。 還可以設想一下,一年前結束的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那圍追堵截的如果不是國民黨中央軍和雲貴川等地的“雙槍將”,而是日本關東軍,會是什麼樣子? 1936年6月底,南滿黨組織第二次代表大會在河裡密營召開。根據共產國際“七大”精神和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指示,會議決定將東滿、南滿兩個特委合併為南滿省委,由魏拯民任省委書記。緊接著,7月4日,又召開1軍、2軍高級幹部會議,決定將兩個軍合組為東北抗聯第1路軍,1軍軍長兼政委楊靖宇為總司令兼政委,2軍軍長王德泰為副總司令,魏拯民為總政治部主任。關於1路軍的游擊方針和活動區域,決定1軍軍部、1師、3師和2軍4師西征,在更大的區域開展游擊戰。 2軍軍部、6師和1軍2師在通化地區活動,開闢長白山根據地,5師仍在東滿和綏寧地區配合5軍作戰,同時保持與1路軍、南滿省委和3軍、5軍、北滿、吉東黨組織的聯繫。 但是,另一個問題好像也隨之而來了。 1軍軍部、1師、3師和2軍4師西征,主力走了,留下的還能堅持下去嗎?這是不是意味著放棄南滿?而沒了南滿的牽制、呼應,那對北滿、吉東和東滿又意味著什麼? 而此時,西征先鋒1師已經出發多日,並可能發現西征無望,決定東返了。 兩年後的5月,在輯安縣老嶺召開的1路軍和南滿省委高干會議上,楊靖宇又提出應該與關內八路軍取得聯繫。無論什麼樣的問題,南滿好像都能比較容易地解決。會議決定,從1師、2師抽調兵力補充3師,由3師先行再次西征,1師、2師隨後跟進。只是因為不久程斌叛變,西征一事已無從顧及,才不了了之。 軍事智謀的首要特徵,不是想做什麼,而是能夠做到什麼——寫了《西征勝利歌》的楊靖宇,在3師仍然失利後,真的認為是能成功的嗎? 挺進東邊道的南征,從群眾條件到自然地理,途經的都是敵人統治薄弱地區。西征則正好相反。兩次西征,1軍兵力折損近半,而且都是精銳,元氣大傷。 1軍成立以來,損失慘重莫過如此。這種代價是再難承受的。時過兩年,各地“集團部落”已趨完成,日偽統治更加嚴厲,勞師遠征,難度自然更大。這些,楊靖宇應是非常清楚的,那他為什麼還要繼續西征呢? 在各個時期的史料和著作中,沒見到有關1軍、1路軍西征問題的爭議。這是不難理解的。唯一的例外,是時任2軍6師師長的金日成,在回憶錄中說:“王德泰一開始就表示懷疑”,“離開山區的根據地,遠征平原,也是犯忌的。這不符合游擊戰的要求。我們不能因為關內的工農紅軍東征而隨之西征”。金日成也認為“熱河遠征計劃是非常冒險和不切實際的”,並說共產國際曾多次發出西征指令,指令是王明擬定的,“他所擬定的指令,不是以個人的名義,而是以共產國際的名義下達的”。 是否有這樣一種可能,即主觀上屬意西征的楊靖宇,客觀上並非明知不可為而非為不可,而只是做出這樣一個決定——這樣既不違背組織原則,今後又可伺機而動。 1937年2月13日,《中共吉東省委、第五軍黨委書記周保中關於東北抗日聯軍建立“路軍”提綱草稿》中說: 第一路軍應該以奉天為活動中心目標,在保持原有東邊道活動地帶之同時,應將自己主力活動力量橫斷南滿路。另一部出沒安奉線進入三角地帶,以分敵勢,必要時,阻礙日賊由朝鮮海岸經漢城而長驅入遼西北滿,遮斷其交通聯絡。此南滿黨東滿黨去秋決定之行動極為正確。 在莫斯科瞎指揮的王明,把一切都搞亂了。 在王明的視野中,北滿有3軍、6軍、9軍,吉東有4軍、5軍、7軍、8軍、10軍,東滿有2軍,南滿有1軍,1軍主力再西出遼西、熱河,活躍於長城內外,與關內紅軍(八路軍)聯合作戰,這是一幅多麼恢弘壯觀的畫卷呀!果真如此,政治、軍事影響將是巨大的,實踐也將證明1軍在那裡是可以堅持到底的。日本投降後,最先闖進東北的中國軍隊,就是冀東的八路軍。 王明大概被自己構想的宏圖陶醉了。 問題是1軍有通過敵人的心腹地帶到達那裡的可能性嗎? 抗聯各軍大都有遠征的經歷,由於時間、空間和目的不盡相同,結局也不一樣。而1軍的西征,某種意義上,就是王明的一相情願。 另一個問題也就來了:王明一相情願,楊靖宇不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 這是個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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