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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創建根據地

雪冷血熱 张正隆 7055 2018-03-04
1934年5月5日,《中共磐石中心縣委給人民革命軍黨部的第二次指示信》中說: 你們半年多八、九百里的活動中,沒有幫助和領導群眾鬥爭,對這工作是白跑了。若是游擊隊和群眾不配合起來鬥爭,有多少諸葛亮的游擊戰術也不會好的。 游擊隊的活動不是上山脈地勢好的問題,是依靠群眾奪取群眾的問題。 請讀者牢記這兩段簡短的引文,它們道出了東北抗聯得以生存、發展、壯大,以及最終不得不退到蘇聯的根本原因——後面將詳細敘述。 能在1934年春作出這等深刻的指示,磐石中心縣委著實是有眼力、水平的。 潘國權要當紅軍沒當成,被楊靖宇安排回家不久,仙人洞就來了一對“夫妻”。 男的叫李明山,二十五歲左右,高個兒,臉稍長,大眼睛,皮膚白淨,談吐文雅,一看就是個讀過不少書的人。那時那人對讀書人高看得很,有的讀書人在莊稼人面前也把自己看得很高,這個挺英俊的讀書人卻不。不管多窮的人家,進屋大叔、大嬸叫著,炕沿上一坐,莊稼嗑一套一套的。

李明山本名孫永煥,曾任第一屆興京縣委書記,又在清原從事秘密工作,有豐富的地方、地下工作經驗。 1軍成立後,調任獨立師3團政治部主任。為開闢桓仁、興京抗日根據地,楊靖宇將他調來擔任桓興聯合縣委書記兼組織部長,人們都叫他“李縣委”。時間長了,一些人也像“工作同志”一樣叫他“李同志”、“老李”、“小李子”。他左手少兩根指頭,有人叫他“八個爪”,他也一樣答應。 女的叫樸金華,化名趙淑英、曹同志,以至於後來也“張同志”、“李同志”叫慣了的莊稼人,不免好奇地問她:曹同志,你怎麼起這麼個名字呀? 樸金華端莊、秀氣,當時只有十九歲,卻是個老革命。她是龍井縣水簾洞人,十一歲讀小學時參加革命活動,被日本領事館警察署逮捕,關押一年。十五歲參加東滿游擊隊,扛支不比她矮多少的步槍,在長白山打游擊。她原是2軍的,因1軍女同志少,調來1軍,擔任桓興縣委宣傳部長兼婦女主任。為了隱蔽身份,便於開展工作,組織上讓她和李明山假扮夫妻。兩個人都是朝鮮(族)人,說一口流利的漢話。

桓興縣委受通化中心縣委(原海龍中心縣委)領導。因1軍經常在桓興地區活動,就直接在楊靖宇領導下工作。 兩個人的縣委,很快在老禿頂子山周邊地區打開局面。黨團組織和反日會、婦女會、農民自衛隊、青年義勇軍(又名“小孩隊”)等等,陸續建立起來,工作紮實而又活躍,抗聯官兵說這回咱們有家了。 兩個人的縣委,成績如此斐然,有許多因素:楊靖宇在那兒掌舵,兩個人的勤勉、經驗、幹練,抗聯不斷打勝仗的影響、推動,等等。當然,這一切都離不開當地人民群眾的擁護、支持和配合。而比之磐石、東滿、珠河等老游擊區,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色,這些新區沒有之前打土豪、分田地的經歷。 在磐石等地,由於搞土地革命,有錢大戶不用說了,就是有頭腦的窮人,也覺得紅軍又打日本子,又打大戶,這麼幹不是個辦法,難成氣候,也就不想靠近你。而且,許多窮人與大戶沾親帶故,“是親三分向”。 1933年8月27日《中共南滿中心縣委決議》中說:“在最近玻璃河從前所謂好的群眾,在現在當紅軍游擊隊來的時候,藏起來糧食,以后鹽也沒有,房子也沒有等語,來對隊員引起惡感和不好的影響。”有的游擊隊到哪兒不敢說自己是紅軍,因為“北方會議”把紅軍的名聲搞壞了。待到貫徹執行“1·26”指示信了,你說你不搶糧分田吃大戶了,那人一時半會兒能信嗎?就得看你一陣子,就有種夾生飯的感覺。而東邊道就不存在這個問題,老百姓稱人民革命軍為紅軍,也欣然接受。因為他們看到的紅軍,就是一支從未看到的最想看到的軍隊。

還有,如果是在那種中國同志成了寶貝的地區,就算李明山和朴金華的漢話說得再好,這兩個人的縣委也難立足。可在絕大多是為漢族的老禿頂子周邊的桓興地區,人們沒有“高麗鬍子”的概念,除了少數走狗外,朝鮮(族)人與漢族人也沒多少不同。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他們就是共產黨,領著老百姓抗日救國的共產黨。 像當時所有的縣委一樣,兩個人走到哪裡,人們就說“縣委”來了。老禿頂子周圍的大小山村嵌滿了他們的足跡,也留下了人生最壯麗、美好的記憶。 1989年,被落實政策為“抗日老戰士”的樸金華,這位身上還嵌著兩顆子彈的沒了黨籍的農村老人,去世前希望把自己的骨灰撒在那裡,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桓興縣委有一個區委、三個支部、三個小組,黨員三十多人。

1軍獨立師到桓仁不久,家在高台子的青年農民姜東魁,就在村里參加了抗日工作,兩年後的6月10日入黨。頭天下午,李明山讓人捎來口信,讓他第二天上午去海青夥洛(“夥洛”為滿語,即山溝)老欒家後山岡梁去。他按時去了,到那兒的除了李明山和後來的第一任區委書記張永奎外,還有孟廣堯、王廣林、遇文海,都是像他一樣的窮苦農民。六個人在樹叢中坐下,李明山宣布開會,說今天是要介紹你們入黨。 上個世紀60年代初,姜東魁老人在“回憶材料”中說: 入黨當時沒有什麼正式手續,給一張二寸寬的紙條,在上邊填上出身、歷史及親屬關係,交給介紹人,蓋上李明山的章,就算入黨了。李明山在同我們談話時說:“做個黨員要事事帶頭,要不怕困難,在任何困難的條件下都要好好乾,在敵人面前要死不投降,決不賣國。”接著他又讓我們表表決心,我們挨個站起來舉手錶示:“死不投降,決不賣國,堅決抗日。”然後李明山又告訴我們:“現在的黨員都是秘密的,絕不能暴露身份。黨內的聯絡暗語是'西皮'(CP)或'一九三六年'。今天就是你們入黨的日子,你們一輩子也不要忘記。”

從此,就像自己的生日一樣,姜東魁記住了這個日子。 當時住在興京縣岔路子的劉明山,在“回憶材料”中說自己入黨: 張永奎先是一邊問一邊給我填了一張表,表上填寫姓名、歷史(從八歲往上)、親戚等。填完後他告訴我,這個表得報上去,以後革命成功有你一份。接著他跟我說:“紅軍是窮人的軍隊,是打日本保護窮人的。紅軍的總頭是朱德、毛澤東,他們都在關里。這夥軍隊裡還有一個真正窮人的共產黨。窮人可以入黨。” 自己入黨了,還得培養別人,入黨條件主要看行動。給抗聯籌糧,人家籌到200斤,你就弄來100斤,這就比出先後了。有人幹別的膽挺大,卻天生不敢走夜道,住家過日子沒人管這個,讓你給抗聯帶路、送情報,這就不是不去的理由,入黨就是個問題。抗聯打仗,生死不懼,你連個夜道也不敢走,怎麼行?

姜東魁發展三個黨員,並在川里建立一個黨支部。 桓興地區第一個黨支部,是張永奎在海青夥洛建立的。他是兩個人的縣委發展的第一個黨員。此人三十來歲,中上個頭,右腿髕骨壞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有老人說若不是這個毛病,他早跟楊靖宇走了,這人有能耐呀。他的弟弟張永林,給楊靖宇當傳令兵,後來犧牲了。 仙人洞幾十戶人家,來個生人很快就都知道了,更別說李明山、樸金華這樣的“夫妻”了。潘國權就想,他們是不是楊司令派來的呀?只見兩個人這家出那家進的,嘮得挺熱乎,樸金華主要是跟婦女嘮嗑。沒幾天,村子裡組織反日會、婦女會、農民自衛隊和青年義勇軍,潘國權、樊万林就報名參加了青年義勇軍。 農民自衛隊和青年義勇軍是地方農民武裝,受在當地活動的1師領導。農民自衛隊要求年齡在二十歲到五十歲之間,青年義勇軍為十六歲到二十歲,共同的任務是維護根據地秩序,打擊小股日偽軍和小幫鬍子,有時也配合主力作戰。 1935年成立“桓興反日農民自衛隊司令部”,由1師師長程斌兼司令。與農民自衛隊不同的是,青年義勇軍還是抗聯的主要兵源,像1師4團就主要是由青年義勇軍改編的,還有一些參加了1師少年營。當時東北各地的抗日根據地,都有類似的脫產、不脫產、半脫產的農民武裝,日偽稱之為“半農半匪”。

有一首歌謠《苦日子過不了另打算》: 天上沒雨地下旱, 苦日子過不了另打算, 白天還是莊稼漢, 黑夜背槍變抗聯。 潘國權老人說,那時俺們幹得最多的是給抗聯弄給養,主要是糧食。那時窮人不缺糧,有錢大戶也捐錢捐糧,咱們保護他們不讓鬍子綁票。再就是抓走狗、送情報,有時還拉(鋸)電線桿子。一夥十來個人,天黑看不見人了,扛上老洋砲,帶上鋸,就走了。有放哨的,有拉的,兩人一組,半袋煙工夫放倒一根,就夠小鬼子忙活一陣子。送情報最急人了,有時晚一會兒就白跑了不說,更誤了大事。刮風下雨,沒膝大雪,連宿大夜地趕吧。抗聯打了勝仗,咱也盡了點兒力,高興啊。可一看人家手裡那家甚,就覺得自己矮半截子。那時俺們大都是老洋砲,有幾桿快槍是抗聯的“下剩”(剩餘的),老掉牙了。

老人說,歸屯後就難了,抗聯不能常來常往了,俺們也活動不開了,日本子看得緊呀。俺奶奶、姑姑、妹妹和堡子裡一些女人,假裝上山採山菜、弄山貨,把點糧食、乾糧藏著掖著,給抗聯送去。後來俺當了保甲兵,趕車去溝里送東西、拾柴火,這樣能偷偷地多送些——這工夫抗聯已經不大行了,要走了。 抗聯的彈藥主要靠繳獲,還得買。有時在戰場上就跟偽軍交易,再是通過地方關係到敵占區去買。這活姜東魁幹得最多。這是乾不好就可能掉腦袋的事,這位小青溝鄉政府主席在“回憶材料”中,卻說得挺輕鬆。 我先後到鏵尖子警察署袁印民、都督夥洛警察署長袁某、縣街品字降隊等處買過近百次子彈。事先聯繫好,他們把子彈弄到一個地方,我到那兩手一換。手槍子彈每發一元,“水連珠”八角,“七九”四角,“三八”二角。每次少者二、三百發,多者四、五千發。有時把子彈卷在行李裡背著,扛著鋤頭裝成找活干的莊稼人。有時裝在鹽包裡,還有布匹、鞋帽什麼的,都是給抗聯買的,趕車往回拉。有時裝成個貨郎,用貨郎擔子往回挑。碰到鬍子沒事,說是給紅軍買的,他們怕紅軍,不敢搶,碰上警察就麻煩了,這幫東西“勒大脖子”(勒索——筆者),就得花錢免災。

從1935年春天起,老禿頂子山周圍的仙人洞、高儉地、海青夥洛、川里,和尚帽子山周圍的外三保、鋪石河、大地、二道溝、三道溝,均為1師佔據,成了有名的“紅地盤”——當地人更習慣地稱之為“中國地”。這種更具抗戰特色的稱謂,用筆者採訪到的當年“中國地”的老人的話講,是俺們這疙瘩是中國的地場,不是日本子弄出來的“滿洲國”。 “中國地”的一個顯著特徵,是抗聯和反日會、婦女會及地方農民武裝可以公開活動,民主政府頒布的政策、法規,受到群眾擁護、支持。 同年夏,南滿特委曾在金川縣河裡召開民眾代表會議,成立了“南滿特區人民革命政府籌備委員會”,雖然最終未能如願,但在東邊道一帶的“中國地”內,建立了15個鄉政府、56個區政府。

讓我們了解一下窟窿榆樹特區政府。 窟窿榆樹位於桓仁、興京、本溪、寬甸四縣結合部,又分屬偽奉天、安東兩省,偏僻閉塞,是俗話中那種“三不管”的地方。這是個大村,轄大小十餘個堡子,這溝幾家,那溝幾戶,大山里有塊比較平坦的甸子,就能聚攏幾縷、十幾縷炊煙,都是老實本分的莊戶人家。 1934年夏的一天上午,楊靖宇率保安連從桓仁縣翻越草帽頂山,出現在窟窿榆樹時,正在山坡上鏟二遍地的人們,第一反應是拔腳就跑。用當年老人的話講,叫“抓山撓崗”(拼命往山上跑)。後來當了特區政府主席的張德山也不例外,渾湯林子裡正與一個士兵撞個滿懷。跑不了了,要命一條吧。楊靖宇過來了,讓官兵們把槍都背起來,說別嚇著老鄉,坐地上和他嘮起來。 張德山原名張錫禎,張德山是入黨後的化名。這個莊稼院的全把勢,這年三十歲,未讀書,不識字,卻是精明幹練,講義氣,善交際,在鄉間頗孚眾望。 特區政府成立時,楊靖宇特意趕來祝賀,讓號兵吹號歡慶,還親自陪著7名政府成員吃了頓飯。 特區政府的一項重要工作,是領導農民開展減租減息鬥爭。外號“姜六子”的薑潤川,是興京縣頭號大地主,張德山就先拿他開刀。據說姜六子家有多少土地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政府派人逐村調查,決定凡在“中國地”租種薑六子地的佃戶,收穫糧食一半自己食用,另一半交特區政府。姜六子不干,就給他寫信,要他遵守政府法令。 1935年,僅此一項,就為抗聯徵收糧食180石。 在張德山領導下,窟窿榆樹地區群眾為抗聯送軍需、情報,養護傷員,先後有100多人參加抗聯,60多人在抗戰中犧牲,其中包括特區政府的3個成員,還有張德山的弟弟張錫鴻。 1947年土改運動中,有人挾私報復,將張德山打死。 軍長老楊——他的履歷,中央知道的很清楚。他的政治水平工作能力,不僅在南滿首屈一指,在全東北也是最強的一個。 自他到南滿以來,工作有很大成績,始終毫不懈怠的努力。在隊內、地方、黨內、南滿人民中,信仰威信均極好。自己一舉一動,個人的行為,亦為全體所欽敬。在忠實於黨及堅決執行黨的決定這一點上,比特委書記更要強些。 在運用游擊戰術方面,一年來也有很大進步。這表現於:已經不至於作冒險的戰爭,對於保護幹部上也已充分注意。開始自動的學會運用機動的戰術。不硬攻實打,不死守舊區,南滿各活動部隊相當能互相呼應。 需要說明的一點是,本書引用的當年原汁原味的史料,有些僅為一己之見。由於各人認識能力不同,加上環境限制,難得從容調研,也就難免有誤。但是,上面摘自1936年7月26日《小洛關於南滿情形的報告》的這些文字,不在此列。 在東邊道採訪,筆者一個強烈的感受,就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老人對楊靖宇的敬仰。有老人說,一些被1軍收編的山林隊,也一口一個“俺們的楊司令”。 獨立師挺進東邊道前後,對外宣傳的重要話題之一,就是揭露國民黨不抵抗的罪行,山林隊都能接受。楊靖宇的河南口音,山林隊的人聽著不大習慣,反倒更讓他們覺得親近。張學良不抵抗,唐聚五等人抵抗一陣子也跑關里去了,這些坐地戶把東北扔給日本子,也把他們扔了不管了。而楊靖宇這樣的共產黨大官,卻拋家舍業從關里跑來打日本子,人家圖的啥?就憑這一點,他們就信服楊司令,信服紅軍。 涼水河子戰鬥後,一次與敵遭遇,黑燈瞎火,楊靖宇帶保安連5個人走散了。附近的“青林隊”聽說了,首領立即召集弟兄,說今兒個咱們豁出去這上半截,也得把楊司令接來,不能讓他有個閃失。 1936年5月,偽滿第1軍管區司令官、外號“於大頭”的於琛溦,發佈告懸賞500元捉拿楊靖宇。在撫松縣,敵人還用個假人頭示眾,說是“共匪司令楊靖宇”。又造謠說楊靖宇從蘇聯的海參崴領到78000塊大洋,自己蓋樓買地了。 獨立師成立時就沒有2團,2團是軍部和後來的1路軍總部的代號,有時又稱營部、大隊部,稱楊靖宇為營長、大隊長。從參軍要有保人,到士兵編號、軍部代號,1軍的防奸保密工作應該是最好的,還是被敵人鑽了進來。 旱蔥嶺伏擊戰後,部隊轉移到西河掌,楊靖宇命令參謀長高大山帶五個警衛員,將教導3連繳械,不管是誰,膽敢反抗,立即槍斃。 3連長正在剃頭,高參謀長命令他整隊集合,隊伍剛站好,就被一支手提衝鋒槍和4支匣子槍逼住了。 1師3團一個連很快趕到,將這個連看押起來。 參加了全過程的王傳聖,只是機械地執行命令,審訊後有人招供了,可把他嚇了一跳。原來3連的教官和軍部一個姓關的號兵,是敵人派進來的奸細,把3連長、1排長和軍部的史號長等等,拉過去十多個人。他們已經密謀好了,準備這天晚上首先殺害楊靖宇,軍部這邊槍響為號,教導3連即以“抓叛徒”為名包圍軍部,得手後把隊伍拉出去投降。 1938年春節前,軍部、教導1團和2軍的一個團,被日偽軍包圍在輯安縣四方頂子上。打了一陣子,楊靖宇指著東北方向的敵人,告訴教導1團政委黃海峰:這邊可能是雙岔河的馬營,你去打三槍,看看他們什麼動靜。 黃海峰去了,一會兒“吧——吧——吧”,三聲槍響過後,對面山上以同樣節奏回應了四槍——沒錯,是那個信“家禮教”的馬營。 “家禮”即“在家禮”,老百姓稱之為“家禮教”,是一種幫會組織,幫規小冊子封面四個大字“義氣千秋”,其成員遍布各地各行各業。偽軍中當然也有。因其師祖姓潘,要了解某人是不是“家禮”人,就道“請問老大貴姓”,答曰“小的在家姓×,出門姓潘”,這就是了,彼此就以“左三老,右四少”的手勢行見面禮。如被人欺侮、毆打,高呼“俺姓潘的不是好惹的”,圍觀者中有“家禮”人,就要挺身相助,無論彼此有多大仇恨,一旦明了是同幫之人,都不能傷了和氣。戰場上當然也不能自家人打自家人,只是難以按常規辨識,就鳴槍為號,叫“打三老四少槍”。 這個馬營的營長是“在家禮”,部下也大多入教,這下子就沖天打朋友槍了。 歪脖子望山戰鬥,用歌“突破”敵圍,四方頂子再用“家禮教”制止敵人圍攻。 1939年“野副大討伐”中,日寇曾利用“在家禮”在東邊道和東滿地區進行“宣撫”,之後在熱河又如法炮製。像其他一些幫會一樣,後來還是被日寇取締了,那是能利用的都利用完了。 無論楊靖宇多忙,每天腦子裡轉動著多少大事,如果忽略了這類小事,就可能付出代價,甚至吃大虧。 楊靖宇還和一些山林隊首領拜把子,認了不少房東大娘做“乾媽”。拜把子就是結拜兄弟,一般人都明白,“認乾媽”就得說道幾句。這是種民間風俗,孩子金貴,怕夭折,從小給他(她)認個乾媽,兩個媽媽好養活。再就是像楊靖宇這種,老人非常喜歡你,就認做乾兒(幹女),結成一種非同一般的母子(母女)關係。特別是那種沒有兒女的老人,更是視同己出。 據說,楊靖宇曾經猶豫過,特別是對前者,但他還是拜了、認了。 因為王明、康生認為這些都是封建的東西,共產黨員怎麼能搞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一些老人講,山林隊頭頭要跟楊司令拜把子,那是真心賓服(佩服)楊司令,要跟他打日本子。在這些人心目中,這是生死之交,是最高規格了。你不干,就是瞧不起他,就會跟你翻臉。那時那人講究,八拜之交,不是鬧著玩兒的。也有背叛的,那人就臭了。連磕頭弟兄都能賣了,誰還敢答理這種人?楊司令認乾媽,有的老太太可能覺得有這麼個乾兒長臉,就不會有人欺負他們家了。就算有這心思,日本子要想讓她出賣楊司令,那是難上加難。實際上,那時用這些辦法跟日本子鬥心眼兒的人多了,算個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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