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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九章刺殺

荒原雪 沧月 12133 2018-03-12
當血薇主人離開月宮、準備返回騰沖的時候,洛陽方面卻在準備迎接她的歸來。 “樓主,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白樓裡,蕭筠庭放下了手裡的文卷,聽到外面的下屬低聲禀告,“松竹梅三老他們已經先行去往洛水,趙總管請樓主隨後趕去,不要錯過了時間。” “好。”蕭筠庭淡淡的應答,眼睛卻不離手中的文卷。 然而,等下屬退去,他放下書,輕撫著袖中的夕影刀,眼神卻是慢慢變得鋒利無比。 終於是,到了這一日麼? 他站起身走下白樓。初夏的院子裡滿目蒼翠,生機勃勃,然而不知為何,他緩步行來,卻覺得心在一分一分的冷下去。 “樓主,請上車。”門外已有馬車備著,是他平日所乘坐那輛白色的,只是已經被修繕一新,重新漆了花紋,在日光下顯得光彩奪目。

“潔冰倒是費心,”蕭筠庭停下來看了看,唇角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連這些小事都打點得妥當。” “趙總管在前頭等您呢,”那個下屬跟了他許多年,言詞也頗為隨意,笑道,“樓里大家都已經去了,樓主不快些趕上,只怕要來不及。” “是麼?”蕭筠庭笑了一笑,忽然從車上返身,“我還是和潔冰坐一輛車吧。” “樓主?”下屬怔了一下。 “我有話要和趙總管講,”他聲色不動,淡淡,“你們先行去洛水吧。” “是!”左右不敢多問,便駕著馬車從聽雪樓大門疾馳而出。 趙冰潔坐在朱雀大道的另一輛馬車上,默默地聽著那輛馬車從東門出去的蹄聲,不出聲地嘆了口氣,放下簾子,吩咐左右:“走吧。” 然而,馬車剛啟步,她卻驟然發現車裡多了一個人。

“誰?”她失聲低呼,然而一隻手卻伸過來,阻止了她的舉動:“是我。” 那樣熟悉的語調,令她忽然間臉色蒼白。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趙冰潔喃喃,竭力睜大眼睛,想去看清楚此刻身邊的那個男子,然而眼前依舊是一片混沌的黑。她下意識地抬起手,似乎想離開他遠一些,然而蕭筠庭不讓她有這個機會,扶著她在馬車上坐下。 “我不想一個人坐車,”蕭筠庭在她身側坐下,淡淡的笑,“我想和你說一會兒話。” 她忽然間鎮定了下來,將手攏在袖子裡,側臉向暗壁。 “薇兒回來了,你高興麼?”他望著郊外的景色,半晌問。 “自然。”趙冰潔淡淡的應,“有了血薇的聽雪樓才是真正的聽雪樓。” “是麼?”蕭筠庭不作聲地笑了一笑,抬起頭,望著簾外的日光,語氣忽然變得哀傷,“原來你也相信血薇夕影人中龍鳳的傳說啊……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幾次三番的想要置薇兒於死地呢?”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手微微一動,卻轉瞬被他死死扣住。 “不要動,冰潔,”蕭筠庭閃電般的動手,壓低了聲音,熟悉的聲音裡卻帶著從未聽過的寒意,“我知道你袖裡有刀——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就真的只有殺了你了。” 她手指微微顫抖,咬住了嘴唇。 “什麼時候開始動殺機的?那一次,你讓薇兒去追殺梅家的二當家梅景瀚,卻故意沒有給確切的情報,導致她低估了對手差點喪命——你是故意的吧?冰潔?”蕭筠庭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彷彿深潭一樣見不到底,“從薇兒第一次出現在樓裡開始,你就想要讓她離開,對不對?” 趙冰潔沒有回答,蒼白的臉上甚至沒有表情。 “薇兒沒有什麼江湖經驗,單純而善良,而你卻不一樣——你從十四歲開始,就已經是一個見慣生死深藏不露的人了”蕭筠庭轉身注視著她,嘆息,“日夜與仇人為伴,竟能絲毫不露聲色,實在令我敬佩。”

趙冰潔的臉色終於動了一動,尖尖的下頷一揚,似乎要說什麼,卻又忍了下去。 “為什麼不說話?冰潔?為什麼不否認?”蕭筠庭心平氣靜地說到了這裡,看到對方這樣死寂的表情,語氣卻忽轉嚴厲,“說啊!哪怕說一句都行!”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終於,她開口了,卻閉上了眼睛。 “為什麼沒有好說的?說說你的身世啊!”蕭筠庭卻憤怒起來,壓低了聲音,“不錯,你的父母都是梅家門下的死士,在你十幾歲的時候,不惜雙雙以性命做賭注演了一場戲,把你送來了聽雪樓臥底——我父母都是純良之輩,未曾料到一個小盲女有這樣慘厲的心機,竟然真的收留了你,將你視如己出。” “這些,我在九年前就查出來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在留心你的一舉一動。可是……”他握緊了她的手,厲聲:“可是你在這些年裡,從來沒有做過一絲一毫對聽雪樓不利的事情!——你一一替我除去了梅家在內的七大反叛力量,五年前洛水旁,更是設下重重機關,一舉將天道盟拔除!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在眼裡。”

蕭筠庭緊盯著她,低聲:“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冰潔。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無懈可擊,也讓我大惑不解——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趙冰潔微笑了一下,卻不回答。 “直到薇兒來到聽雪樓之前,你從未做過一件不利於樓裡的事情,”蕭筠庭聲音冷定,“所以,我也一直對你按兵不動——我多麼希望我猜錯了,冰潔。你不是來臥底的,而是真的是站在我這一邊。或者,有一天你會主動告訴我你的苦衷。” 馬車在疾馳,竹簾搖搖晃晃,光影在女子蒼白的臉上明滅。 “這次薇兒被人下毒,被迫離開洛陽,其實也是你一手策劃的吧?你畢竟是天道盟的人啊……你讓我將四護法調往苗疆,還在我的馬車上動了手腳,”蕭筠庭微微冷笑起來,“我真的很好奇——這一次,你們到底安排了什麼計劃在等著我呢?”

趙冰潔沒有說話,只是靜默地闔上了眼睛。 “我一直在等你開口,冰潔,”蕭筠庭語氣低緩下去,嘆息,“直到前天,我還一直問你是否有話要跟我說——可是你說沒有。” 他默默鬆開了扣著她手腕的手,望著她:“你沒有回頭。” “怎麼回頭?”終於,她輕聲開口了,語氣卻是冰冷,“沒有地方讓我回頭了。” 這時,馬車已經到了洛陽東門外,郊外綠樹成蔭,鳥聲如織。 “既然你已經識破了,”趙冰潔忽然笑了一笑,“不如今日就做一個了斷吧!” 在她說出那句話的瞬間,蕭筠庭已經及時的警惕,然而就在那個瞬間,他聽到林中傳來一聲奇特的鳥啼,然後整個馬車就彷彿失控一樣,在林中狂奔起來! “韓松!孫立!”他厲聲喊,呼喚駕車的樓中子弟。

外面已經沒有人答應他。 有埋伏!蕭筠庭來不及多想,一刀劈開了車廂,便是縱身而上——掠出的時候,他一眼看到自己那輛馬車跑在前頭,已經快要到達渡口。飛掠而出的時候,他聽到了一種詭異的嘶嘶聲,彷彿是有一條巨蛇盤在馬車下吞吐著信子。火藥?那一剎那,他明白了過來,足尖在馬車頂上一點,便是竭盡全力向旁邊的樹上躍去。 然而,人到半空,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驀地一頓,強行止住了去勢,身形硬生生地下沉了三尺,折返過來,探手入內,一把拉住了車裡的女子:“快出來!” 趙冰潔坐在馬車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何必?” 低語未畢,她忽然間一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火藥引線燃燒的聲音還在耳畔繼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來不及多想,內力到處,一把將她的手震開,夕影刀便是如匹練般劃了出去——她沒有武功,這一點是假裝不來,他可以輕易將她震開,但卻不得不提防隨之而來的朝露之刀!

然而,出乎意料,她根本沒有拔刀。 那一刀毫無阻攔地劃出了一個弧線,沒入她的肩頭,斬斷鎖骨斜劈而下——若不是他一驚之下及時收刀,便已經將她斬為兩段! 蕭筠庭震驚地看著她,手腕微微發抖——她在做什麼?她到底要做什麼!這麼多年來,她日日和自己朝夕相處耳鬢斯磨,然而,他竟從來看不透這個女人心底的真正想法。 “進來!”然而,她卻低喝。 只是遲疑了一剎,他便被她拉入馬車,反手關上車門。 就在那個瞬間,外面忽然有風雨聲呼嘯而來! “伏下!”趙冰潔低喝,一手將他推倒——馬車的廂壁在那一瞬間忽然變得千瘡百孔,無數暗器利箭從兩側的林中飛射出來,攢射這一輛馬車。如果不是她將他拉入車裡,只怕掠出的他尚未落到地上,便在半空被密不透風的這一輪襲擊刺殺。

他屏住呼吸,回手抱住她的腰身,死死伏在車底一動不動。她默默地伏在他身側,肩上的血急速湧出,染透她和他的衣襟,滾燙如火。 火藥的引線還在燃燒,嘶嘶如毒蛇吐信。 “右後輪旁三尺!”趙冰潔摀住肩膀,忽然低聲。 他來不及多想,就地一滾,迅速地接近車廂後部,手中夕影刀反插而入,在右後輪旁三尺的地板上直插至沒柄——就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刀鋒斬斷了什麼東西,耳邊那如毒蛇一樣的聲音嘎然而止。 蕭筠庭鬆了一口氣。在這種時候,她居然沒有騙他!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趙冰潔一眼,手上卻是片刻不停。手指如風一樣彈出,以肉眼無法辨別的速度敲在那些插在車廂壁上的暗器末端——那些如刺般的暗器忽然齊齊反彈,比來勢更快的速度呼嘯而去,瞬間沒入了道路兩側的林中!

有短促的慘呼聲響起,轉瞬消失。 馬車還在繼續飛馳,襲擊也繼續如暴風驟雨般而至。很快的,柚木打造的車廂便無法支持,轟然四分五裂——與此同時,蕭筠庭聽到了馬的長嘶聲。拉車的四匹駿馬也已經被埋伏的暗器射殺,發出臨死前的慘呼。 “走!”他低聲,回到了趙冰潔身邊,伸手入她肋下一把將她扶起。 他提起一口氣,在馬車四壁轟然倒塌的瞬間向上掠起,衝出了馬車。凌空轉折,刀光如水銀潑地,一圈淡碧色的光華在身側漫開來,彷彿織起了一個虛無的光之帷帳,將他和趙冰潔都護在其中。 凌空轉折,他落到了其中一匹尚未受致命傷的馬上,疾馳。 此刻洛水渡口已經在一里不到之外,目力可及,可以看到先行到來的聽雪樓子弟已經圍上了當先跑到的那一輛馬車,然而拉開車門、看到裡面空空如時都變了臉色。他發出了一聲呼嘯,那一瞬間樓中弟子們轉身看到了官道上隨之而來的馬匹,登時驚動,紛紛向著這邊急奔而來。 “樓主!” 在下屬們驚呼著前來奔援的時候,那些暗殺者彷彿得到了什麼指令,悄無聲息地一齊瞬間停止了攻擊,在樹林間靜默無聲。 受傷的駿馬一陣狂奔後終於脫力,前腿一屈,將馬背上的人甩了出去。蕭筠庭撫著趙冰潔掠下馬背,回頭看了一眼垂死前苦痛掙扎的駿馬,眼神微微一暗,反手一揮,一刀便割斷了馬的咽喉。 就在那一刻,他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悄悄按在了他的左肋上。 他一驚,霍然低下頭,正對上趙冰潔不動聲色的眼睛。 她的眼睛比平日更黑更深了,幾乎看不到底,就這樣默默地和他對視,日光在她的瞳孔里居然反射不出任何光澤——那一瞬間,蕭筠庭有一種恍惚:不知道她的眼睛如今到底是盲了,還是比任何人更亮? 就如一直以來他都看不透她的內心。 他在千鈞一發之際選擇了出手救她,然而,她卻反過來趁機對他下了殺手? 她在猝及不妨之時出了手,無聲無息地直接按在他的要害之處。隔著薄薄的衣袖,他甚至能感覺到那把朝露的冷冷鋒銳,幾乎要割破肌膚刺入血脈。在這樣近的距離內,就算他有把握在一瞬間殺她於刀下,但無論他出手多迅速,也必然會被她臨死前的一擊刺穿心脈。 然而,她只是將手按在他肋下,卻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他低下頭看她,忽然聽到她垂下頭,極輕極快地說了一句什麼。 蕭筠庭吃了一驚,臉上神色微微改變。 “樓主!你沒事吧?”那一刻,樓裡的弟子們已經趕到了,圍上來紛紛驚問。 “沒事,路上遇到伏擊,韓松和孫立已經死了,幸虧趙總管沒有事。”蕭筠庭不動聲色地開口,吩咐眾人,“此刻那些人定然還在附近,大家需要小心——文舟,你即刻帶人和樓裡駐守的人馬聯繫,要小心這一路上的埋伏。” “是!” “趙總管受了驚嚇,我先扶她進去休息,”蕭筠庭扶著趙冰潔吩咐左右,“好好看著渡口。南邊江上如果有船過來,即刻通知我——我親自出去迎接蘇姑娘。” “是!” 一隊隊的子弟各自散開,只有他們兩人在酒館裡獨坐。 顯然先前到來的樓中子弟過清場過,酒館裡空無一人,只有那個老掌櫃和小二還躲在一角,敬畏地看著這一對男女從外面緩步而入。從剛才那麼大的聲勢來看,他們已經猜到了這個經常光顧的年輕公子必然是一個洛陽城裡的大人物,立刻戰戰兢兢。 蕭筠庭一路上殷勤攙扶著趙冰潔,始終不曾鬆開手,顯得親密非常。他們兩人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然而就算坐下了,兩人依然貼得極緊,似是難分難捨。 “咦,這次的姑娘怎麼不是以前經常來的那個?”小二看到趙冰潔,不由低聲嘀咕了一聲,“這個公子哥兒,氣走了以前那個,難道那麼快就換了新相好啦?” “噓,少多嘴!不要命啦?”掌櫃連忙低聲叱喝,“快去!” “哦……”小二撇了撇嘴,忙不迭地拿托盤送了兩盞茶出去。一邊走邊將肩膀上的毛巾甩下來,擰了個手巾把子準備抹桌子。 這一邊,蕭筠庭只是靜靜地看著身側的女子,雙手扶在她的肩上,嘴角浮起一絲奇特的笑意,重瞳幽深,令人看不到底。然而趙冰潔只是用沒有光澤的黑色眸子看著前方空空的桌子,冰冷的手沒有離開過他的左肋。 ——只要她一動,袖中的朝露刀就能刺穿他的髒腑。 ——然而同樣的,只要她一動手,他也能在瞬間震斷她的頸椎。 這是一個極度危險而微妙的時刻,就彷彿兩柄出鞘的刀,刃口對著刃口在靜靜對峙。 就在這樣千鈞一發之時,一個人卻不知好歹地闖入了他們之間——“兩位客官,要點什麼?”小二堆著一臉笑走了過來,展開毛巾把子,準備將他們面前的破舊方桌擦上一遍,“要不要照老樣子,來一壺冷香?” 蕭筠庭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旁邊的趙冰潔表情冷肅如石雕。 “好嘞!”小二殷勤將桌子擦了一遍,重新把毛巾甩上肩頭,揚聲,“一壺冷香……” 變局就在那一霎發動。 小二那一聲的餘音之中,趙冰潔的手忽然動了! 朝露之刀在那一瞬間從她袖中劃出,銳利的刀鋒刺破了身邊之人的肌膚——她身體虛弱,從未練過內功,但是這一刀的速度卻是快得驚人,不知道在暗地裡練習過幾千幾百次。只是一個瞬間,手腕一翻,指間便流出了一抹雪亮冰冷的光! 刀光一閃而沒,彷彿葉上朝露,瞬間消失。 血從刀鋒上如瀑布般流下,染紅了女子握刀的手,讓那隻蒼白纖細的手變得猙獰如厲鬼。趙冰潔還是坐在那裡,身形一動不動,手裡的刀卻已經刺入了面前之人的胸口。 “你……你……”被猝不及防一刀刺穿的人驚駭地睜大了眼睛,重重喘息。 趙冰潔臉色蒼白,只是沉默著用力一轉,鋒利的刀鋒將面前人的內臟瞬間攪碎,然後帶血狠狠地拔出! 血如同箭一樣噴上了她的衣裙,刀一抽出,酒館的小二踉蹌著撲倒在方桌上,手指痙攣著,彷彿幾度想要用力扳開什麼,卻終究沒有力氣——他手上的毛巾把子散開了,裡面露出了冰冷的金屬:那是一筒天下第一的暗器:暴雨梨花針! “原來,又是唐門?”酒館裡,蕭筠庭低沉地問。 在剛才趙冰潔拔刀的那一瞬,他一按桌子,閃電般地飛身掠起,然而卻不是為了躲避朝露刀,反而出其不意地逼近了酒館的掌櫃夕影刀悄無聲息地出鞘,不等對方出手,一瞬間便拔刀壓住了對方的咽喉! 彷彿是心有靈犀,他們兩個人在那一瞬間同時拔刀,各自攻向不同的對手,配合得天衣無縫——只是一瞬,勝負立分,精確利落得令人驚嘆! 蕭筠庭站在暗影裡,冷冷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將刀壓在了掌櫃的脖子上。 “三個月前,你就已經混入了這個酒館吧?怪不得薇兒會中毒,怪不得她走的時候居然還能找到船隻——原來早就是你們算計好了。”他淡淡地問,聲音冰冷,“原來的那位掌櫃和店小二呢?是被你們殺了麼?” 那個掌櫃的剛剛扣住了算盤,還不等發出暗器便被割喉,顯得憤怒已極。若不是蕭筠庭扣住了他腕脈要穴,令他半身癱瘓,他便要咬舌自盡。 蕭筠庭小心地將他手裡握著的算盤拿下來,放到桌上——每一顆算盤珠子裡都填滿了火藥,做成了霹靂子。大概他們早就安排好,如果自己僥倖可以逃脫道上的伏擊,來到酒館里後也要將自己的性命取去吧? 看這些火藥的份量,一旦爆炸,只怕方圓十丈之內無人可以倖存。 ——這些殘黨,竟然是抱了同歸於盡的決心前來。 果然,那個掌櫃的毫無畏懼:“要殺就殺,羅嗦什麼!” “咦,是九公啊?你居然還活著——”聽到那個聲音,窗下的女子忽然微笑起來,“看來今天你們最後拼死一搏,看來也要失敗告終了呢。” “賤人!這個天打雷劈的叛徒!”掌櫃站在那裡,目眥欲裂地看著趙冰潔,“你明明是我們這邊的人,居然在這時候背信棄義!” 趙冰潔微微笑了一笑,將手裡的朝露刀收起,摸索著拿到了毛巾裡的那一筒暴雨梨花針,日光下身形單薄如剪紙,冷笑:“笑話……誰說我是你們的人?” “賤人!你還想抵賴?”掌櫃厲聲,“你們趙氏世代是梅家的家臣,為主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當初你爹你娘拼了性命,才把你送到聽雪樓去臥底,你今天這般負恩反噬,難道不怕天打五雷轟?你死了的爹娘地下有知,也會……” 他下面的話沒有說出去,因為刀鋒一緊,逼得他無法說話。 然而,雖然令對手住嘴,蕭筠庭的眼神卻是落在了趙冰潔身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眼神凝重,殺氣並不曾放鬆半分。 這個女人實在是敵我難分,不到最後一刻,他都無法完全信任她。 更何況,她的手裡如今拿著唐門第一暗器暴雨梨花針。 “忘恩負義、反噬主人?”趙冰潔微微冷笑,聲音寒冷,“笑話!我父母願意為'主公'死心塌地地賣命,那是他們的選擇——可憑什麼要我生下來就要繼續做梅家的奴才,為他們肝腦塗地?真是可笑之極!” 掌櫃的定定看著她,握著算盤的手上青筋凸起,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給我聽好了,九公!”趙冰潔站在窗前,一貫平靜的語氣也變得說不出的狠厲:“我才不是梅家的奴才!梅家,是我的仇人,殺父殺母的仇人!” “我恨死了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如今還是一個父母雙全、待嫁閨中的好人家女兒,才不會變成如今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語音裡已然有了哽咽,雙眸裡竟然彷彿烈火在燃燒。 蕭筠庭的臉色慢慢變了,眼神柔和下來,從胸臆裡吐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這麼多年來,他居然還是第一次從冰潔波瀾不驚的眼裡看到了這樣的悲憤之意。 這種深藏隱忍的憤怒和仇恨,已經在她心底燃燒了十幾年吧? “當時,以梅家為首的七個武林大豪定下了這個計劃,把我送去臥底。”趙冰潔停了片刻,冷冷地笑:“你們挑中我當臥底,除了因為我父母都是梅家的死士之外,也因為我不但人機靈,而且身體虛弱——這樣,聽雪樓就不大會懷疑一個不會武功的孤兒,而我因為無力自保,也就只能死心塌地的為你們效忠。是不是?” 她握著朝露,忽然間大笑起來:“笑話!你們殺了我父母,毀了我的家,把我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居然還妄想我會為你們赴湯蹈火死而後已?——做夢!” “你這個賤人……”掌櫃的咬牙,一字字吐出,“背叛了天道盟,你以為你還能活?”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能活。”趙冰潔收斂了笑聲,眼神空洞,平靜地道,“把我送到聽雪樓的時候,你們就給我下了毒,不是麼?——每一年,我都需要從天道盟拿一次解藥,否則就會生不如死。你們就是靠這個來綁住我,使我俯首貼耳不敢背叛,對麼?” “冰潔!”蕭筠庭失聲,“為什麼你從來不說?” “我不知道該對誰說。我不是一個喜歡向人示弱求助的人。”她淡淡的笑,空洞的眼裡流露出一種深沉的悲哀:“南樓主和秦夫人對我真的很好……事實上,就連我的親生父母,也不曾待我有這樣的情分。他們不過是別人的奴隸。” “你知道麼?”趙冰潔苦笑:“在那幾年裡,我嘗試了很多次,不想像狗一樣的靠著出賣愛我的人去乞求你們的解藥——可那種毒發作的時候實在是太痛苦。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齒縫裡有輕微的抽氣聲,彷彿還在回憶那種附骨之蛆般的可怕痛苦,許久才低聲:“每一次我最終還是熬不過,不得不屈服——這些年來,我靠著出賣聽雪樓的機密情報,來向你們換取解藥。 “但,每一次活下來,我心裡都比死了更痛苦。” 蕭筠庭沒有說話,定定看著她,眼神複雜。 這個女子,原來是他一直所不了解的——她是一個夜夜帶刀同眠的女子,不知道在哪一刻、就會割斷自己點咽喉。這些年來他和她靠得那麼近,耳鬢斯磨,朝夕相對,無時無刻不感覺到她身上那種清涼寧靜的美麗,和美麗下隱藏的刀鋒般的危險。 她是誰?是怎樣的女人?她心裡到底藏著怎樣的愛與恨? 這一切都是如此令他著迷。 然而,雖然著迷,卻始終無法令人安心靠近。 終於在今天,他觸摸到了她的心——那一顆真正的、柔軟的、傷痕累累的心。 聽雪樓的女總管在這坐空空的客棧裡,眼神空洞,訴說著前半生的痛苦和掙扎,聲音卻是平靜:“雖然如此,但我的耐力也越來越強:一開始只能熬半個月,到了後來,我在毒發的時候已經能咬牙熬幾個月不服解藥——再後來,雖然我還是一年一度的給你們送情報換取解藥,但事實上,我已經不再需要服用那個藥了。” “哈哈哈!”她忽然間笑了起來,聲音裡帶著報復的快意:“九公,你明白了麼?從五年前開始,我就再也沒有服過一次你們的解藥了……” “不可能!”掌櫃的終於感到了震驚,怔怔地望著面前蒼白瘦弱的女子:“這種'九天十地、神魔俱滅'的毒,不服解藥的話,是不可能靠苦熬能忍下來的!”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們太小看我了。”趙冰潔冷笑起來,“是的,我咬牙忍下來了!所以,從那時候起,我送給你們的情報,也全部都變成了假的!沒有想到吧?哈哈哈……” 趙冰潔站在血泊裡,冷笑,“你們還以為我是被你們捏在手心的傀儡吧?笑話!我不是我父母那種愚忠的奴才,我不會放過你們這些操縱我人生的人!當初那定下這個計劃的七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什麼?”掌櫃的彷彿終於明白了什麼,不可思議,“是……是你?” “不錯。”她蒼白的臉上流露出可怕的表情,詭異地一笑:“這五年裡,我用了諸般手段,讓名單上的七個人一個個都先後出了'意外'——我做的很謹慎,因為幾件事發生在先後五年之中,相互之間毫無關聯,竟也被我勉強掩了過去。” “就算是五年前那次洛水伏擊失敗,我也把原因推到了血薇主人忽然出現的頭上——當時梅景浩已經死了,天道盟土崩瓦解,剩下的那些人對我雖有疑慮,但也不敢妄下判斷。所以,我還是一天天的蟄伏下來了。” “我是在等啊……等一個機會,把你們剩下的人徹底剷除!” 她微微的笑,蒼白纖細的手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痛苦。 “但即便咬牙苦熬了下來,因為那個慢性毒藥的緣故,我的眼睛還是一天天的轉弱。”她抬起手,輕輕撫摩著閉合的眼睛,嘆息:“我強行壓著毒,不讓它發作。然而毒性反攻入腦,我真的就要看不見了。” “賤人。”掌櫃的冷笑起來,咬牙詛咒,“你不得好死!” “是麼?”趙冰潔冷笑,“但閉眼之前,我至少看到了你們的下場!” 她的聲音尖利而殘忍,帶著某種快慰,鋒利得彷彿要切開人的心肺——一語之後,酒館裡忽然間就寂靜下來,只有充滿了血腥味的風在吹拂。 “不過,沒想到,梅景浩死了後,天道盟還有首領在——那一天晚上,來找我秘密製定今日計劃的人,他竟然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以此要挾我協助他顛覆聽雪樓。”她站在窗口的日光之中,身影單薄如紙,漆黑的眼睛空洞而寂靜,撫摩著袖中的朝露:“說吧,九公——梅景浩死了後,你們聽命於誰?天道盟那些殘黨又聚集在何方?” “你說的是尊主吧?”掌櫃的冷笑,“他是來終結聽雪樓的人!” 話音未落,他身子忽然往前一傾,將咽喉送上了夕影刀的刀鋒! 蕭筠庭一直聚精會神地在聽他們的對話,然而此刻反應也是驚人迅速,對方身形一動,他的刀鋒也一刻不緩地緊跟著往外撤,雖然對方猝不及防的求死,然而他的刀鋒竟然始終壓在對方咽喉上、不曾割破一絲肌膚! “不用徒勞掙扎了,”蕭筠庭冷冷地扣住了他的咽喉,“我一向不喜歡折磨硬漢子,所以希望你也不要逼我動手——說吧,回答趙總管的問題!” 然而,掌櫃的緊閉嘴唇,眼神森冷,竟然是毫不動容。 “不說也沒關係。”蕭筠庭唇邊露出一絲刻薄的冷笑,“帶回樓裡去慢慢問,只要你還有一口氣,我自然有幾十種方法令你開口。” 他的聲音冰冷得怕人,然而臉上卻還是帶著那種溫文貴公子的微笑,說話之間,手指連點對方八處大穴,封鎖了一切可以活動的關節。他將掌櫃的放到了一邊的椅子上,轉過頭對著趙冰潔,忽然間對著她低聲說了一句:“謝了。” “何必謝我,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她臉色蒼白地望著他,笑了一笑:“方才情況危急,在那種時候,你相信了我說的每一句話,準確地判斷出了真正的敵人,毫無猶豫地和我協作——如果不是你有了這份決斷和信任,我又如何救得了你?” 蕭筠庭微笑:“我當然相信你,冰潔。”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死、想要聽雪樓滅,那麼從一開始,你便會慫恿我親赴苗疆,”他苦笑,“因為這樣一來,聽雪樓的實權就落入你手裡了,到時候你想做什麼都很方便。” “哦?”她微微一笑:“那也有可能是我為了避免你猜疑故意不說,轉而支開聽雪樓四護法,以便於留下來對付勢單力薄的你。難道不是麼?” “這種想法,我也不是沒有過……而且一度我是信以為真的。”蕭筠庭頷首,沒有否認,卻搖了搖頭,“不過在剛才道上猝然遇到伏擊時,我就已經徹底否定了這個猜測。” 他喃喃,望著門外停放的嶄新的馬車:“今日離開總樓時,我故意坐上了你坐的那架馬車。這是臨時的決定,絕不可能被任何人知曉——可為什麼所有襲擊是衝著你的馬車發動,而原本該我乘坐的那輛馬車卻平安到達了渡口?” 趙冰潔沒有說話,嘴角微微動了動。 “你傳了假消息給那些人,是不是?”他望著她蒼白的臉,嘆息:“你已經做了準備,要替我引開所有刺殺者,對不對?” 她的手在他手心裡微微一顫,彷彿想抽出來,卻被他捏緊。 蕭筠庭低聲:“當想明白這一層之後,我又怎能不信任你?——所以在你暗中提醒、要我小心店里之人時,我當然沒有任何猶豫。” 趙冰潔嘴角動了動,彷彿想說什麼,卻只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呢,冰潔?”他喃喃嘆息。 她笑了一笑,低下頭去,臉頰上居然有微微的紅暈。 “你們兩個得意什麼?”旁邊的掌櫃看到兩人這般情狀,冷笑起來,恨極,“賤人!就算你千算萬算,如今也保不了聽雪樓了!——你以為躲過了這次就是萬事大吉?” “這不過是引蛇出洞!”他大笑起來,白髮飄蕭臉色猙獰:“對你這個負恩反噬的賤人,尊主早有安排,留了一手!” 趙冰潔身子一顫,臉色慘白:“什麼?” “血薇歸來,聽雪樓的子弟都隨著樓主來渡口迎接,結果唱了一出空城計,”掌櫃的獰笑,“如今我們的主力人馬,恐怕早已經攻破了聽雪樓總樓了!哈哈哈!尊主神機妙算,又豈是你這個賤人能猜到?!” “什麼?”趙冰潔一個踉蹌,只覺血氣倒衝。 一隻手及時從旁伸過來,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形。原來身邊的聽雪樓主聽到了這個消息,卻是並未感到多大驚惶。 “冰潔,不必擔心,”蕭筠庭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已有安排。” 她愕然抬起頭,卻對上了他深不見底的重瞳。只聽他輕聲道:“自從薇兒中毒以來,我便隱隱覺察一個對付聽雪樓的大陰謀正在形成,所以一直很小心地提防著——放心,如今樓裡守衛森嚴,四位護法大概已經在樓裡帶領子弟們禦敵了!” 此語一出,不僅是那個掌櫃的,連趙冰潔都脫口驚呼出聲來。 “四護法?”她失聲,“不是已經去苗疆了麼?” “不,”蕭筠庭冷笑,“我根本沒有派他們去那裡。他們一直待在洛陽等著。” “……”趙冰潔定定看著他,漆黑空洞的眸子裡終於露出了洞徹的表情。 “原來,你早已提防。”她垂下頭去,微微嘆息,“根本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聽我的勸告,將四護法調離洛陽去找蘇姑娘——你擔心我會勾結對手忽然發難,所以在暗中積聚力量調,以備不時之需,是不是?” 蕭筠庭頷首,似有愧意:“抱歉。” 是的,這麼多年來,他和她朝夕相處,曖昧而親密,事實上卻從未真正的信任過她。因為他知道身邊的這個女子袖中藏著那把朝露之刀,不知何時便會出鞘割破他的咽喉——與這樣的女人同處,又怎能不日夜提防呢? 蕭筠庭嘆息:“碧蠶毒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但苗疆路途遙遠,如果是派人去取藥,則無法在一個月之內往返。所以,為了及時解毒,最好的方法就是中毒之人親自去一趟——冰潔,你難道不覺得對手是故意這麼安排的麼?” 趙冰潔笑了一笑:“你原來早就明白了。” 旁邊的人也是臉上微微色變,顯然不曾料到對方早已洞察,卻一直聲色不露。 “他們用計讓薇兒離開了聽雪樓,便以為我會親自出馬,或者至少派出樓中重要人物前去尋找——這樣,他們一方面可以以靜制動、在那邊布下羅網將我們派去的人手一個個消滅。而另一方面,聽雪樓實力空虛,自然更容易讓他們乘虛而入!”蕭筠庭冷冷,“這種調虎離山之計,實在用心險惡。” 趙冰潔無言頷首,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敬慕。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心思深沉的人,遠比她料想的更加出類拔萃,殺伐決斷——她日夜為他憂心,替他所謀唯恐不周,卻不料他暗地裡早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果是這樣的話……倒是令人放心了呢。她一直都為他擔心得太多。 “只是,公子好狠的心。為了樓中大計,竟將蘇姑娘的安危先擱置一旁。”趙冰潔薇嘆息了一聲,“幸虧石玉如今找到了她,否則如果她在苗疆有什麼三長兩短,公子心裡難道不會有愧疚麼?” 蕭筠庭身子微微一震,最終只道:“血薇的主人不該是一個等待被別人救助的弱者,我相信薇兒也能憑自己的力量渡過難關——如果不能,她也不是我所期待的那個人。” 趙冰潔沒有回答,只是輕微地嘆息了一聲。 “我一直以為公子是喜歡蘇姑娘的,原來我錯了——”許久,她喃喃,“你最愛的,還是聽雪樓而已啊。” “你的確是錯了。”蕭筠庭淡淡道,凝視著她,“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你畢竟還是不明白我——冰潔,我最愛的……” 就在那一刻,外面傳來了一聲歡呼。 蕭筠庭的語聲停頓了一下,視線投向了窗外——那裡,夕陽下的江面澄澈明亮,映照著千里的晚霞,宛如從水底浮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世界來。在寬闊的江面上,一葉孤舟從南方駛來,船頭有一襲緋衣迎風飛舞,獵獵如旗。 “樓主!”門外有弟子急急奔過來,驚喜萬分,“是石大人帶著蘇姑娘回來了!” “是麼?”他脫口而出,“快去迎接!” 然而只是一剎那,岸邊傳來一陣驚呼,只見離岸尚有三丈的船猛然一晃,劇烈顛簸起來!水底有什麼東西瞬間湧出,躍上了船頭,那些穿著黑色水靠的人手執分水刺,襲擊了這一艘即將靠岸的小船! “不好!”蕭筠庭吃了一驚,“還有埋伏!” 他來不及多想,一點足便穿窗掠了出去。 一陣風過,面前便空了。 趙冰潔站在空無一人的客棧裡,明明眼睛已經再也看不見,但卻轉過臉,迎著窗外夕陽射入的方向,望著那一艘船從琉璃般的江面上緩緩駛來,嘴角浮現出了一絲悲涼的笑意。 是啊……終究還是回來了。 這一場難關渡過後,夕影血薇再度聚首,就算是背後尚有勢力蠢蠢欲動,但聽雪樓在江湖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又有誰能動搖?而她這個瞎子,在那個地方,終究是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他的世界,從此後和自己毫無關係。 就在黯然一分神之際,她忽然聽到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冷笑,忽然心驚。 那其實不能算是笑,因為笑的人根本不曾啟唇,就算面上也不曾露出一絲異常的表情來——只是在看到那一艘船靠岸,不自禁地從唇齒之間流露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哧然來。換了任何人,恐怕都不會注意到這一聲下意識的呼氣,然而趙冰潔卻是一個在黑暗中生活了大半生的女子,光論聽覺靈敏,只怕足以媲美絕頂高手。 她驀然回身,看向了聲音的方向。這座破敗的酒館裡血污四溢,除了她之外,只有那個被制住了的冒牌掌櫃。 “九公?”她脫口低呼,臉色唰的蒼白如雪,彷彿隱約感到了什麼不祥,“你們……” “賤人!”老者微微冷笑,望向窗外,呵呵而笑,“你以為你們贏了麼?看吧,壓軸大戲終於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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