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庭院地上,有一行孤獨的足印。 全身白衣被冰雪打濕的狄斌,一直打著劇烈的寒顫,走進“大樹總堂”內的堂主府邸裡。他是唯一能夠不經查問通傳,就能深入這兒的“大樹堂”人物。 他站在那座樓子跟前,仰頭瞧著老大位於二樓的房間。窗戶仍然透著燈光。 “老大,還沒有睡?”他那顫震的聲音並不特別大,但在這靜夜中卻異常響亮。 紙窗出現了一個側影。 狄斌看見那熟悉的影子,心頭一陣劇烈的激動。 “老大……我有事情要問你。” 紙窗上的影子沒有任何回應。 “那一天,你要我去找五哥……”狄斌因為寒冷,那張臉更顯得像紙般蒼白。 “……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他和解?……” 那影子仍是沒有回答。 “老大,告訴我……我只是要親耳從你口中聽見一個答案。假如我們還是兄弟。” 過了許久,窗上的影子才說話。 “你還問這個乾嘛?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狄斌雙眼裡那最後一絲希望的火焰,終於也熄滅了。 他摸了摸斜插在腰間的“殺草”,腦海裡一片空白。 “對……一切都結束了……”他喃喃說。 右手握在“殺草”柄上。 ——三十四年……一切都是個謊話…… “老大……我可以上來看看你嗎?” 那個影子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才幽幽地說:“假如你真的要進來,那便進來吧。我最後的義弟。” 狄斌左手握著頸項上那個佛像。握得好緊,好緊。 “好的。” 他右手反握拔出了“殺草”那二尺寒霜般的刀刃,用柄頭推開樓下的大門。 他猶疑了一刻,然後踏進大門一步。 另一條腿卻已踏不進去。 棗七跟十幾個部下,像鬼魅般從陰暗的前廳裡出現,迅速阻擋在狄六爺的跟前。 棗七閃電伸出手爪,擒住了狄斌握著“殺草”的手腕。 狄斌想把手腕掙脫,但棗七的握力並沒有因年月而消退。 棗七默默瞧著狄斌的臉,搖了搖頭。 狄斌會意了,他閉目放棄反抗。 “殺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在靜得可怕的夜里格外令人心寒。 其餘的護衛把狄斌團團包圍著。他們都沒有動手抓他,他畢竟仍是“大樹堂”的狄六爺。 被押出大門時,狄斌回身仰首,再次瞧向窗上那影子。 三十四年來的一切。 以後,國家繼續興起又崩倒。山嶺夷平,江河幹竭。那些轟轟烈烈的往事,那份曾經生死以之的情懷,不會記載在任何歷史或故事裡,不會再有人談論,然後悄悄消失在黑夜的風中。 “老大……讓我見你一面。” “白豆,你會的。”那影子沒帶任何感情地說。 “我會一直看著你,直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