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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靜安寺

大日壇城 徐皓峰 6286 2018-03-12
楠山少將之死,震驚上海陸軍大本營。數年後有多種版本,有說是韓國義士所殺,有說是國民黨中統特務所殺,有說是上海斧頭幫所殺……楠山少將非泛泛之輩,他是日軍在上海銷售毒品的代理人,宏濟善堂是毒販們的休閒俱樂部。 他的死,並未影響第二日司令官的慰問棋。司令官嚴守規矩,觀看俞上泉與大竹對局,在旁邊跪坐四個小時,始終未發一言。 慰問棋結束後,司令官問:“日本的古董棋盤,有幾個底下有亂言者的血?”大竹回答:“從一千一百年來的記載看,昨日宏濟善堂的棋盤,是歷史上的第一個。” 司令官:“這個規矩,從來沒有實行過?”大竹慚愧點頭,司令官:“那麼,這個棋盤具有歷史價值,我要收藏。” 俞上泉未能去看望家人,日軍以安全為理由,不容許他走出宏濟善堂的範圍。他和大竹住在宏濟善堂的第二號別墅,與楠山身亡的一號別墅相隔十五米。

別墅共有五棟,有圍牆防護,圍牆頂部安鐵絲網。圍牆之外,是密密麻麻的土坯房,土的自然黃色,在陽光普照的日子裡,具聖潔之美。 這些土坯房為底層民眾消費的煙館,日軍侵占上海後實施毒品傾銷,靜安路成為一條毒化之街。第二日夜晚,宏濟善堂的人員為楠山少將舉行祭奠儀式,抬著楠山的棺木,運到寺院。 靜安路上有靜安寺,在煙館的圍攏中。大竹在別墅中實在煩悶,想出席楠山少將的祭奠儀式。宏濟善堂人員答應後,大竹向俞上泉解釋:“你也是經過了婚禮的人,在日本,婚禮和葬禮是一樣的氣氛,婚禮無喜,葬禮無悲,僅有敬意。你我困在別墅,萎靡日久,觀一場葬禮,提提精神吧。” 俞上泉不語,西園幫腔:“不論楠山生前的善惡,上天安排你和大竹先生了結他的生命,他和你們總是緣分不淺。”俞上泉點頭答應。

靜安寺中靈堂有三位和尚低聲念咒。為首者穿一襲碧藍色僧袍,漢地袈裟為斜披樣式,而此和尚僧袍完整,在胸前系一方紅底金線的幫襯,為日本密宗制式。 和尚容貌清逸,眼皮薄如紙,正是淞滬戰役時幫俞上泉一家逃出上海的松華上人。上人面前有一方八十厘米高、截面長寬均五十厘米的木塊,為價格高昂的上等榧木,是宏濟善堂代楠山供奉的,以雕刻佛像。 靈堂正中供楠山照片,照片上的楠山一臉純樸笑容,近乎佛面,或許是他一生最好的形象。亡者總是近佛的。 祭奠儀式結束後,松華上人先行,兩位小和尚捧木塊跟出。楠山的同僚親友仍在靈堂守夜,這一夜需要共同念誦“佛頂尊勝真言”,念此真言超度亡靈是唐朝風俗。一位軍官緩緩而行,將印有尊勝真言的小冊子分發眾人。

小冊子上印著中文,中文上以日語的片假名作音標。一千兩百年來,日本密教的經本均為漢字,未曾替換為日語。 持誦開始後,室內如有隱隱雷音。持誦與說話言談不同,上下嘴唇餘一線未合,保持不動,僅舌頭在口內輕彈。廢掉唇動,方有此音。俞上泉隨眾念誦幾句,向大竹低語:“我想見剛才作法的和尚,他與我有故交。” 經大竹交涉,二十分鐘後,在兩名佩槍軍官的陪同下,俞上泉、大竹、西園到了松華臥室外。俞上泉敲門,室內傳來一聲回應:“是誰?” 俞上泉:“我是……”話卻說不下去,是淞滬戰役時逃離的漢奸?日本棋界第一人?一個喪父無依的人?一個每晚靜坐兩小時的人…… 室內響起輕嘆:“我知道你。門閂未插,推門即入。”

佩槍軍官守在門外,俞上泉、大竹、西園入室。室內點著一盞油燈,松華以鐵簽挑燈捻,亮度增加一層。 空間狹小,一張木床,兩個書架,地上有幾隻蒲團,竟無桌椅。松華坐在一隻蒲團上,身側擺著宏濟善堂供奉的木塊。三入席地而坐後,俞上泉注意到木塊上用炭筆劃著橫縱線,構成方格,狀如棋盤。 松華:“雕刻佛像時,用來確定比例。一刀不對,便廢了整塊木頭。”所言為日語,大竹接話:“圍棋也是一子不慎,滿盤皆輸。”松華瞥大竹一眼,無意與他攀談,轉而看向西園:“一別數年,想不到你也修了密法。” 西園暗驚,忙道:“西園家族延承密法已有數百年,給我灌頂的人就是我的宗家……您如何得知?”松華一笑,問俞上泉:“俞先生,一個人是不是棋士,你能看出來麼?”俞上泉點頭,松華:“是從他的手勢、神態分析出來的麼?”

俞上泉:“一望即知。”松華轉向西園,溫言道:“我對你也是一望即知。” 西園“啊”了一聲。俞上泉:“西園先生傳授給我許多密教知識,我研讀《大日經》也有多日。”松華看向西園,眼神有了尊敬,西園卻莫名地愧疚,又“啊”了一聲。 俞上泉:“上人不是在聖仙慈寺麼,怎麼到了這裡?”松華:“這裡煙館無數,正是污穢之地,本是修行人要極力避開的。我住此處,只為一大事因緣,你們猜猜看。” 俞上泉低頭沉思,西園:“為了度化那些煙民?”松華:“佛不度無緣之人,他們已被鴉片毒化,又怎肯受我的度化?” 大竹:“此處雖烏煙瘴氣,但污穢不遮寶珠,你算出此地氣數,將是一個光大佛門的風水寶地?”松華:“俗世裡講命理氣數,學佛正是為了超越命理氣數,在佛門而言,一切事皆為聖事,一切處皆為聖境,我不需要等著這裡由壞變好。”

大竹皺眉,厲聲道:“不要高談聖境,我猜此寺地下埋寶,或是你與人有前約,必要等在這裡。”松華微笑:“金銀珠寶、守信赴約,都是小事,稱不得大事因緣。” 大竹:“什麼叫大事因緣?”松華:“在這件大事跟前,生死都是小事了。”大竹:“究竟是什麼大事?”松華:“等佛出世。” 大竹愣住,西園乾笑:“上人說笑了,釋迦牟尼佛已在公元前五百年逝世,而下一尊佛——彌勒佛,按照《彌勒降世經》記載,是在五十六億七千萬年之後降生在北太平洋海域一個小島上,您在這裡,怎能等到?” 松華笑而不答,盯著俞上泉,道:“俞先生。”俞上泉遲疑片刻,道:“或許佛已降生,你不是在等佛出世,而是在等他自認是佛。”西園叫道:“你怎能違背佛經所說!”

松華擺手,示意西園止語,又道一聲“俞先生”。俞上泉:“我讀《大日經》,在住心品一章見到'一切智智'一詞,勞上人解釋。” 松華:“'一切'為萬物,'智'是精氣神。萬物皆有各自的精氣神,否則不能生長定型。精氣神無形,卻支持萬物。俞先生,還有一個東西,在背後支持著萬物的精氣神,這個東西就是'一切智智'。” 俞上泉語音一提,道:“我的理解,看來未錯。上人,經上言佛具一切智智,可以有無窮化身,自由出入天界鬼界,以各界生靈的形象語言傳法,如大地一般,為眾生依靠,如火一般燒除愚蠢,如風一般吹盡煩惱,如水一般舒暢歡樂。一切智智如此偉大,它究竟是什麼?佛具一切智智,我們凡人如何達到?”

松華輕聲道:“俞先生心中已有答案,為何多此一問?”俞上泉:“我只是想到,並未證到。” 松華長吁一口氣:“想到,便是證到。經上形容一切智智,是如地一般、如風一般、如火一般、如水一般,在口傳中,還有一句——如我一般。一切智智便是我,人人有我,佛亦有我,一切智智人人自具,佛具一切智智,一切眾生皆具一切智智,凡人可有佛力。” 俞上泉:“這個'我'是什麼……” 松華:“說者便是。” 俞上泉感到一陣難過,似降生時的痛楚。此刻能言談的,原來便是一切智智……此刻室外響起沙沙之音,松華道:“未曾下雪,卻有踏雪聲?”眼光射向門口,西院忙起身開門。 門僅開半尺,西園低聲道:“陪我們來的兩位軍官……躺在地上。”松華閉上眼:“死了吧?”西園:“……我去看看。”松華:“不必,死了。”

室外沙沙聲漸響,是蛇在泥巴上滑行之聲,是深秋時節一整座山的落葉聲。 大竹緊握腰間折扇,如握刀柄。俞上泉稍抬眼皮,看向西牆。西牆有兩扇窗,窗無玻璃,糊著一層高麗紙。 俞上泉:“聽呼吸聲,室外有兩人。”向松華歉意一笑:“上人,我是個棋士,下棋需入靜,入靜後,有時一切聲消失,有時十米內的衣褶摩擦聲也響如驚雷。” 室外響起一個粗啞嗓音:“俞先生耳力強!我們不好意思裝神弄鬼了。”門推開,出現兩個身形近似的人影。兩人進屋,一人自報叫趙大,一人自報叫錢一。 趙大向松華合十行禮,陰慘慘道:“你主持靜安寺,是給日本人提供日式的宗教服務。你的大事因緣,就是當漢奸。” 錢二向俞上泉合十行禮,淡淡道:“雖然我佩服你在棋上打敗日本高手,但你的漢奸頭值五百光洋,我有一妻一妾,生活開銷大,這筆錢我需要。”

松華:“我的漢奸頭值多少錢?”趙大淒苦一笑:“中統沒有給你開價,殺你純粹是個任務。”松華:“唉,讓你操勞了。”趙大嘆一聲,無奈之極。 西園語音微顫:“也殺我和大竹先生麼?”錢二皺眉:“你倆不是漢奸,你倆是日本人。”西園追問:“不殺日本人麼?”錢二:“要殺的。” 一臉威嚴的大竹忽笑出一聲,錢二眉頭頓展,嘴角掛上笑紋,為自己的幽默被人理解而感到愜意。大竹與俞上泉自小相處,略通漢語,以生硬的中文說:“死之前,我想听松華上人講明白他的大事因緣。” 錢二看向趙大,趙大點頭:“死者為大。”錢二對大竹言:“可以滿足你。”隨後示意松華說話。 室內人均注視著松華,松華蒼白的眼皮上有了血色:“我在日本學的是中國的東西,密法本是唐時中國傳給日本的,我只是取回來。我沒給日本人提供宗教服務,我只是安頓一個亡者。” 錢二:“楠山不是日本人麼?”松華:“死人,還有種族麼?” 錢二哼了一聲,趙大陰下臉,道:“說你的大事因緣。” 松華:“佛辭世時,世上還沒有毒品,所以佛教戒律有禁酒,沒禁毒。在密宗口傳中,釋迦牟尼逝世五百年後,北印度山區有一位修佛法的女子,修煉一生卻沒有成就,她死前產生極大怨恨,想我修不成,別人也不能修成,發誓干擾後世修法者。她的屍體在火葬時,發出一種氣味,令整個北印度區域內的修法者在兩個時辰內散亂昏迷,甚至龍巖大師也有一秒的蒙昧。 “但其時正是佛法興盛期,這股邪氣只能逞一時之亂,在佛法的興盛區留存不住,飄去遙遠荒蠻地,化作了植物,便是煙草罌粟。煙草是焚燒皮肉之味,罌粟是焚燒骨頭之味。 “煙草罌粟是此女的屍變,具有此女特點,她畢竟修煉一生,智慧高於常人,吸食煙草罌粟,大腦會有靈感,荒蠻之地的土人便因吸煙草罌粟,開發大腦,草創了文明。但她沒有修煉成功,從煙草罌粟得來的靈感,最終將人引入迷幻,所以土人的文明不能進展,流於怪誕。 “佛教興盛期一過,煙草罌粟自荒蠻之地流入歐洲,复傳亞洲。亞洲是佛的教化地,此女正是要敗壞這裡,亞洲受災最重。” 趙大掏出一根煙,“嚓”地劃火柴點燃,噴出一口煙霧,盯了數秒,道:“不料每日入我肺的,是焚屍味。您的大事因緣是禁毒?” 松華:“人的怨恨心是真正的毒品。此女修法不成,但她怨恨的力量卻令菩薩也墮落。每一根煙中都有她,如佛一樣化身無數,你說她是沒有成就,還是成就了?” 趙大左眼角劇烈地跳了一下,面前的煙氣中顯出入形。是身材豐滿的印度女子,眼如明珠,腳系銀鈴。 趙大陰慘的嗓音變得平和,甚至悅耳:“松華上人,想不到你在日本學的密法裡還有催眠術。1932年,中統從德國引進催眠術,作為特別行動人員的必修課。這門課,我拿了最高分。” 煙霧女子仍未消失,趙大臉色不變,繼續說:“1935年,中統的催眠術已超越德國,中國的江湖騙術歷史悠久,我們將其吸收到催眠術中。” 煙霧女子開始扭動腰肢,腳腕銀鈴輕響。趙大感到嘴唇有幾絲弱弱的痛感,似乎唇面因缺水而乾裂。他扔掉煙卷,開始拍手,煙霧女子的舞蹈跟上他掌聲的節拍。他舔了下嘴唇,加快掌聲,舞蹈頻率變快。 趙大:“上人,你的催眠術不過如此。” 松華:“我不能催眠你,能催眠你的,是你自己的怨恨。” 趙大左眼角再次跳了一下,發現煙霧女子抖掉肩上斜披的布幔,裸露胸部。舞蹈變得劇烈,掌聲反而跟著舞蹈頻率加快。 趙大低聲囑咐錢二:“讓我的手停下來。”錢二貼近趙大,抓住他的手腕。 指尖仍顫抖。 趙大盯著松華,眼白如雪,道:“中統是一個嚴密的組織,任何一個人都是機器上的部件,我隨著這部機器的運轉而活,這就是我的天命,我早已安於天命,心中沒有怨恨。” 松華:“安於天命,便是怨恨。” 趙大忽感心痛,被錢二抓著的雙手猛地掙脫,“啪”地拍響一聲。松華嘆口氣,食指輕彈,煙霧潰散,跳舞女子不見了。 耳畔仍有腳鈴聲。趙大坐於地上,合在一起的雙手緩緩分開。錢二:“我們來刺殺您,真是自不量力。”松華:“想听我把大事因緣講完麼?” 松華言,宗教之初,總是以偶像宣教,在佛教,便是確立一個常人無法測度的佛,佛與眾生的差異越大,越易受崇拜。凡人修煉至成佛需要三大阿僧祗劫,“阿僧柢”是無窮之意,“劫”也是無窮之意,三大阿僧祗劫是無窮無盡,在時間上拉大了人佛距離。 這一理論,是為了立教。佛教的真意,卻是眾生皆佛,凡人與佛沒有距離,可以言下頓悟,禪宗是宣揚此真意的宗派,在一千兩百年前的唐朝武則天時代顯於世。武則天執政五十年,五十七年後,唐玄宗執政,密宗顯於世。 兩宗接踵而至,本是孿生。禪宗是“此心是佛”,密宗更言“此身是佛”。密宗的出現,是為了證實禪宗。原來確立的人佛差距,忽然取消,世人必有疑惑,會問:“如說凡人之心是佛心,但佛力偉大,我與佛相等,為何沒有佛之偉力?” 密宗正是回答此問的,佛力之神奇,連菩薩也無法測度,但凡人卻可以等同,凡人舌誦佛之咒語、手結佛之手印、意想佛之形象,凡人之身便等同於佛身。佛高如月,人低如水,相隔遙遠,但通過身口意,佛力可通徹人身,如月映於水面。 身口意是心的具體化,密宗以具體的“此身即佛”證明了禪宗的“此心是佛”,先有頓悟再修習密宗之方法,是密宗的正途。如沒有較高悟性,則先修密宗之方法,逐漸證明,終要證到“此心是佛”之理——不能悟後修法,而是以修法來求悟,顛倒了次序,所以為旁門。不知有一悟,只為求法力而修法,則是迷途。 《大日經》是正途之法,先言“如實知自心”,再論方法,“如實知自心”便是禪宗的“此心是佛”。 室內人均神情凜然。松華:“密宗與禪宗本是孿生,可惜在唐末滅絕,漢地自此有禪無密,禪宗獨撐千載,至清末已敗壞,成了空言無效的口頭禪!” 趙大雙手撫在膝蓋上,言:“禪宗在漢地千年熏陶,談禪論道已是中國人骨髓裡的東西,禪宗敗壞,國人必萎靡——這倒解釋了中國從清至今日的頹勢,您從日本取回密法,是想以密助禪,在文化深層上振奮國人——這便是您的大事因緣吧?” 松華:“這是我去日本的大事因緣,並非我來靜安寺的大事因緣。”眾人屏息待聽,松華卻垂目不言。許久,松華開口,三五字後,嗓音驟然蒼老:“以密宗而言,人與佛沒有差距,所以人間與佛境沒有差距,充滿殺戮愚昧的人間就是十全十美的佛境……我認可這一理論,但面對滿是煙鬼的這條街,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其等觀為佛境。” 眾人黯然,錢二虛聲言:“是呀,現今日軍造孽的中國大地,無論如何也不是佛境。”松華“嗯”了一聲,道:“困惑只能在困惑中勘破——這便是我來靜安寺的大事因緣。” 趙大起身,向松華鞠躬:“您是一代高僧,非常情可以測度。回重慶後,我會向上級解釋,將您的名字剔出刺殺名單。但國有國法,俞上泉兩年前便確定為漢奸,請您不要干涉我們的行動。” 松華:“他只是個下棋的。他到日本學棋時,中日還沒有開戰。” 趙大:“大眾不問因果,只重效果。他是華人,卻是日本棋界第一人,不是漢奸也是漢奸了。上人,殺一個漢奸,在亡國之際,對大眾十分重要。” 松華:“世上還有更大的漢奸。” 趙大:“眼前有他。” 松華默然,轉視俞上泉。俞上泉避開松華目光,向趙大點下頭,面掛笑容。西園急拉俞上泉衣袖,低語:“不能答應他。” 大竹拍西園肩膀:“西園先生,別說了,國事泯滅個人,不論你我是否善良,到了日軍為惡的中國,你我就是惡人,能與俞上泉這樣的天才死在一起,你該知足了。補充一句,我也是天才。” 室內響徹大竹的爽朗笑聲。趙大向錢二示意,錢二從褲腳抽出一柄匕首:“刀頭沒抹毒藥,我的手很快,你們不會有痛苦。”俞上泉又點下頭。 松華移動膝蓋,側向畫著方格的木塊。西園以炯炯目光直視著錢二,心中充滿自信:世深順造一定會現身的,俞上泉是破解官本武藏劍法的鑰匙,他決不會看著俞上泉被人斬殺! 錢二出刀,刀向俞上泉。刀入肉的聲音,像石子投入湖面,濺起一柱水花。 世深順造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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