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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西園家法

大日壇城 徐皓峰 6653 2018-03-12
西園春忘看著面前的一碗拉麵,感慨萬千。這裡是東京淺草公園“來來軒”麵館,湯頭是雞骨熬就,配以豆芽、玉米、胡蘿蔔,名為“野菜面”,特別標明是中國揚州口味。 只是面中加了醬油……回到日本,吃中國的拉麵,才能吃出日本的鄉情。西園小心地吸了一根麵條,細細品味。店員跑過來,歉意地問:“怎麼,味道不好麼?” 西園一愣,方想起在日本吃麵是要吃出“嗖嗖”的嘬嘴聲,以表示好吃,而在中國,這是非常失禮的事。 西園:“我今天牙痛。”隨後努力地嘬出一聲,店員笑容滿面地離去。 因為俞上泉,他這個打算在上海終老的間諜,回到了日本。十七年來,他總懷疑自己被組織遺忘。不會,日本人是認真的民族——他總以這句話安慰自己。

他屬於陸軍軍部的間諜,俞上泉一家被護送到山東軍營後,他自報身份,終於與組織取得了聯繫。間諜檔案上,查不到他的紀錄。他報出上線聯繫人的名字,此人也沒有紀錄。 那麼,是誰把他發展成間諜的?回到日本後,軍部給他的答案是,與你妻子私通的人。來上海的前一年,他五十四歲,新娶了一位二十二歲的姑娘。 十七年來,他苦心蒐集上海的各種信息,平均每晚寫三千字彙報。他所潛伏的上海日本女子牙醫學校,是東京女子牙醫學校的分校。偷情者是東京女子牙醫學校的訓導主任,現已升任校長。 妻子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經營著“西園錢湯”。錢湯是公共澡堂,他在三十九歲時創下的家業,在偷情者的資助下,由原本的四百平米擴充至九百平米。

妻子和偷情者表示,他們可以讓他過上優裕的生活,至死無憂。他表示:“請把情報還給我。” 偷情者喜歡他的文筆,像等連載小說般,等著每週一寄的“情報”。 “情報”積累了五個大木箱,需雇車搬走。 永遠離開了“西園錢湯”,他對他倆沒有怨恨,他只是怨恨自己是個沒有親戚的人,否則十七年來的家庭巨變,總會有人通知他。 “西園”是日本貴族,至近代不衰,曾兩次組建內閣。可惜,他是一個遠親,他這一支百年來都是小市民……但畢竟是親戚,他去找他們了。 理由是——他是個理論家。他將十七年所寫,擇出二萬字精華,投遞給他們。 今天,他們接見他。 存鎧園是1883年創建的會館,以做中國昂貴菜餚著名,半個世紀以來,一直是政客們私下談判的場所。

他從沒去過那樣高級的場所,似乎只有先吃一碗平民的拉麵,心態才能穩定。他喝淨碗中湯。飽,近乎青春。 存鎧園門口,兩位六十歲的老人等著他,氣質高貴,只有自小的嚴格家教方能培育出這種貴氣。西園想到自己已七十二歲,論輩份,他倆說不定是自己的晚輩,有了底氣,輕鬆地說:“今天,天氣不錯。” 今日是陰天,兩位老人毫不猶豫地說:“好天。宗家在裡面。”引西園入門。宗家是家族正脈的當家人,西園忽然感到拉麵吃多了,胃中略有不適。 走廊裡,西園問:“你們是?”兩位引路人:“僕人。”西園吐了口氣,懊惱剛才心裡跟僕人論上了輩份,猛地就打起嗝來。 嗝打得連綿不絕,兩位僕人給他找了杯水,要他彎腰喝下,稍減了嗝的頻率和強度。

“我不能這樣見宗家,太失禮了。” “讓宗家等,更失禮。” 他小鳥般叫著,被引入一戶單間。日式榻榻米上,擺著一張中國紅木八仙桌,四個圓柱形瓷凳。背靠桌腿,坐著一人,十七八歲模樣,手裡玩著一把白鞘小刀。 它是世深順造的刀。 西園暗叫:“壞了!”左膝和右腳跟同時受踢,身子橫旋,重摔在地。 兩老人拉開側櫃,取出一塊毛毯,展開後,鋪上一塊塑料布,將西園抬到上面。塑料布可防止濺出的血污穢毛毯,毛毯可包裹屍體,便於搬運。 青年挪來,道:“存鎧園是政客談判的地方,談不成,就是暗殺的地方。你的屍體按這裡的傳統處理,你的家人可以得到骨灰。” 兩老人均“嗯”了一聲,表示會盡到責任。他們不是西園家族的僕人,而是存鎧園的職員。

西園痛得周身癱軟,道:“你是一刀流的?” 青年:“你是世深順造的作家?” 想到妻子和妻子的情人,西園用力點了下頭:“他死了?請把他的骨灰郵寄到我的家裡,讓他也能受香火。” 青年:“他活著。他在火車上殺死了我哥哥,刀留在屍體上。天津海關的消息是——他回了日本。” 西園:“我是他的作家,當然知道他的藏身處,但我決不會告訴你。” 青年轉向兩位老人:“我學的只是劍道,不會逼供,存鎧園有這項業務麼?” 兩位老人:“有。” 遍體鱗傷後,西園陷入了迷惘,他沒想到自己是一條硬漢。與被妻子耍弄相比,被西園家族耍弄,令他更受刺激。這夥從沒有見過的人,如此深地傷害了他。 他在求死,世深沒找過他。

兩老人精確掌握輕傷到重傷之間的微妙界限,在二十分鐘的連續毆打中,很容易越界。重傷令人昏厥,輕傷使人疼痛。 兩老人的技藝可以連續毆打兩小時,令人以輕傷的痛感,重傷地死去。青年要求一刀斃命:“反正問不出來。他死了,世深順造會主動找我。” 一老人建議將他的屍體投海,警察打撈後,會登報。另一老人認為他的家人會先看到屍體,如此刺激死者家屬,違反了存鎧園的傳統,還是只讓家屬看到骨灰為好。 經過一番爭執,兩老人達成共識,向青年建議在報紙上登出尋人啟事。失踪是死亡的婉轉表達,世深是老江湖,應該看得出。 青年採納,一位老人出門取照相機,以供登報照片之用。相機取來,兩老人佈置燈光,並為西園梳髮、擦粉。因為西園已站不起來,只能在八仙桌上俯拍他,挪好桌子後,為了相機的穩定性,又需要取三腳架……

轉眼過去兩個半小時,青年不耐煩地催促,兩老人正色地說:“請尊重我們的職業。”青年自覺失禮,道了歉。 之後,西園被換上了另一個款式的西裝外套,換裝是因為此款適於打領結,打領結的目的,是為掩蓋襯衣上的一小塊血跡。 過程中,青年提出抗議,認為應該直接換件襯衣,兩老人解釋,他上身傷口較多,血與布黏合,換襯衣所耗的時間絕對會超過換外套。 青年屈服,但還是回了一句:“日本歷史上被暗殺的政客多了,都死得這麼麻煩麼?”兩老人:“無一例外。” 青年屈服。四個小時後,一切完美,閃光燈亮起的一瞬,西園有一種臨近解脫的輕鬆。 照完相,一老人從袖裡抽出一把尖錐,另一老人抽出剪刀,在西園襯衫左胸部剪出一個圓形,取掉這塊布後,指按胸骨,找出刺心臟的最佳入點,用炭筆在皮膚上標出。

尖錐瞄準時,西園想:“終於完了!” 單間門打開,走入一位和服婦女。她非傳統的日式盤頭,而是西方婦女的髮髻,四十餘歲,眼角的皺紋隱在厚厚脂粉中。 兩老人停手,青年站起。女人:“對不起,我需要他回答一個問題。”兩老人:“他是條硬漢,什麼也不會說的。” 女人一笑,脂粉不擋笑容的美艷,她轉向西園,行了個傳統日本婦女單腿略屈的欠身之禮,道:“人類去向何方?” 雖然四肢已喪失知覺,但西園春忘猛地挺起脖子,像青年人的小腿一般有力,答:“跟著日本走!” 室內的人均一怔,表情變得嚴肅,兩位老人尤其鄭重。西園像一個說遺言的人,專注在自己的話上: “東方是道義的文明,西方是利益的文明。兩個文明必有一爭,人類將進行三場戰爭。第一場,是已經打完的日俄戰爭,日本勝利,確立了日本是東方的代表;第二場是現在歐美各國之間的戰爭,以確立誰是西方的代表;勝出者將與日本決戰,以日本的勝利告終,這便是第三場戰爭。三場戰爭之後,地球將產生永久和平,全球日本化,處處有道義。”

女人欠身問:“中日之戰,算是什麼戰爭?” 西園:“中日之戰,不是戰爭,是一次大規模的力量整合,亞洲國家都是一體的。中日之間的衝突,是手與腳在協調,為擊潰歐美而作的鍛煉。” 眾人皆有神往之色,女人深吸一口氣,對青年說:“西園家族的宗家正在看他的論文。對不起,我要把他帶走。” 兩老人站起,俯瞰著西園,皆有惋惜之色。他們將殺人作為藝術,折騰了六個半小時,卻不能做出終結的一刺,可想心情的悲愴。 青年雙目發出狼眼的幽光,女人臉上脂粉漂移,展現出一個熱情的笑容:“不可以麼?” 青年:“你們已經答應把這個人交給一刀流。” 女人的眼神宛如十六歲姑娘般天真,青年臉色一紅,不自覺地低頭,後退半步,嘴裡嘀咕:“不可以。”

女人不再理他,吩咐兩老人將西園褲子上的血跡弄乾淨,以便見宗家。兩老人說需要四個小時,女人上前一人給了一記耳光,呵斥:“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兩老人回話:“十分鐘。”彼此對望一眼,面容均慘烈之極。 西園被抬出單間時,女人向青年回眸一笑,青年臉色鐵青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行禮作別。 西園家族宗家書房外的庭院為“枯山水”,以石頭和沙子模擬大自然,不用草木,所以為“枯”。 西園躺於室外環廊,身下舖了一張竹蓆,身上換了新西裝。他頭部前方三尺處,坐著一個五十歲老人,抽根白細煙卷,低頭看著膝蓋上的一疊文稿——他是西園家族的宗家。 石沙模擬的是中國元代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橫陳的石塊為富春山,滿地的白沙為富春江。 宗家兩腿垂在環廊木板外,西園斜眼能見的只有這兩條腿。腿上文稿上是他的字跡,熬了三夜寫就,作為一個七十二歲的老人,寫下這兩萬字,是做好了隨時累死的準備。 宗家發出一聲長長感嘆,是柔和的男低音,將煙頭湮滅後:“不愧是西園家的人,你寫的不單是政論,還是詩!”略一沉吟,又道:“唐詩!” 西園眼眶濕潤:“你說我是西園家的?”宗家:“當然。我派人到警備廳查了你家檔案,你父親是1850年從北海道小樽地區遷到東京來的,1802年西園家走失了一個智障的幼兒,傳說他長大後,在小樽出現過,據此分析,你的確是西園家族的直系親屬。” 西園脖子挺起,竭力地向上望去:“智障?”仍看不到宗家的臉,僅能聽到他柔和的聲音:“西園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有明確的家譜記錄,只有這個智障兒下落不明。你也知道,幕府時代中期,有一大批虛榮的平民仰慕這個姓氏,改姓了西園。” 西園臉貼於木板:“我的祖上決不會是這樣的平民。” 宗家發出滿意的笑聲:“雖然智障,但血統的力量巨大,只要遇上好女人,兩代就矯正過來。你在政治理論上的天賦,正是西園祖先的遺傳,確鑿無疑!那位智障兒的名字叫西園秀三郎,我希望由你來承接他這一支,在家譜上盡快登記上你的名字!” 西園大喝一聲:“嗨。”是士兵遵令的叫喊。 經過三星期調養,西園可以坐起身,終於正視到宗家。這是一張和自己迥然不同的臉,骨相之清逸,如中國宋代絹畫上的王公。 西園家族文脈已衰,兩代不出能寫政論的子弟,更別提理論建樹。西園對中日關係、世界大戰的設想,令家族長老們極度興奮。他在養病期間,也設想自己的未來——成為西園家族的一支筆。 臥床期間,名貴滋補品不斷,並有一位二十五歲女傭照顧起居。吃著魚翅,望著女傭行走的婀娜身姿,他常常感慨:“男人,七十二歲才剛剛開始啊!” 他做好了當一支筆的充分準備,等腰能坐直,就沒日沒夜地寫下去,他的文章將為西園家族贏得光榮,在家族內部,令智障兒“西園秀三郎”的名字受到尊敬…… 宗家柔和地說:“不要再動筆了。你寫不過他們。” 因為自認為是單線聯繫的間諜,西園在上海十七年的生活是自我封閉式的,甚至很少與牙醫學校內的日本人交流,對日本本土的思想潮流完全隔膜。 日本已有了一大批理論家,如北一輝、蓑田胸喜、德富蘇峰、大川周明……西園論文中提出的“大東亞共榮圈”、“解放亞洲論”、“日本國土膨脹論”、“大東亞戰爭”等概念,均被他們寫過了。 西園喃喃道:“宗家,相信我,我寫的都是我的原創,沒有抄襲!” 宗家慈祥一笑:“我相信,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只是他們先發表了,唉,你要是早回來幾年就好了。” 西園:“我一定能想出更新更大膽的理論!” 宗家:“你想出來也沒用,更新更大膽的會脫離時代。每一個時代都有其理論的極限,現在的已夠用了。” 西園感到腰部一癱,坐姿崩潰,斜在榻榻米上。歪對宗家是失禮的事情,他兩臂用力撐地,想端正自己,但腰軟如斷,難以直起。 宗家:“不,你的天賦是西園家族的珍寶,我們不會浪費它,有一個更能發揮你的去處。” 西園的腰直了起來。 在女傭的攙扶下,走過兩百米環廊,跟著宗家入了後花園。園中有一座三層塔,塔檐鋪黑瓦,下部支撐的木條刷成猩紅色。如此的色彩搭配,令西園脊背一涼,覺得像看到了一顆掏出來的心臟。 宗家舉手示意,女傭抽出一條黑絲帶,蒙住西園的眼,在他手裡塞入一朵金花。 門吱嘎開啟,又吱嘎關閉。握著宗家的手,西園被帶到塔的第二層。停下時,感到是站在一面瀑布前,沒有水聲,卻感到有什麼在流動。 響起宗家沉著的持誦真言聲,低不可辨,類似於宮廷雅樂的吟唱,令人心生敬畏。四十分鐘後,宗家停止念誦,西園的內心感受只能用“貴不可言”來形容,似乎血統中的卑賤因素被清洗,注入了一股貴氣。 宗家:“將你手中的金花向前投去!” 西園一哆嗦,金花脫手,吸入瀑布。 宗家摘下蒙眼的黑絲,西園見面前的“瀑布”是一幅一丈見方的畫,用工筆重彩的技法繪在絹上。 絹色暗棕,色彩有剝落,可見年代久遠。畫面中央是一朵八瓣紅蓮,每瓣上均有一位佛端坐,花心位置上亦有一尊佛,體形略大,左右手相疊於腹部。 以紅蓮為中心,向四方擴展,形成十二院,布列著四百一十四尊佛菩薩金剛護法。一朵金花吸在左上側院中。 金花和絹畫均裝有磁石,可以相吸。宗家取下金花,露出一位盤腿而坐的八臂菩薩,右持杵、劍、斧、叉,左持輪、索、幢、篋,通體瑩黃。 宗家:“噢,果然與密法有緣,你投中的是大隨求菩薩。”西園連忙跪拜。 絹上所畫的是大日壇城,繪製了《大日經》中的諸佛境界,是唐密第七代祖師惠果打坐時呈現的景象。投金花名為“投華”,隨手而丟,偶然命中,卻是冥冥中的定數。依投中的菩薩修行,會有深邃感應。 宗家:“從唐朝而來的密法,三百年光景,在日本已繁衍出七十餘派,並落入了俗家。平安時代晚期,西園家族承接密法傳承,每一代宗家也是阿阇黎(傳法師),自古只在家族內傳法,從未外傳。” 西園內心一顫,想到自己的血統,宗家發出慈祥笑容,以示安慰。 宗家:“大光明真言和大隨求真言,是唐密的兩根門柱,大光明真言度化亡靈,大隨求真言則滿足現實,學了這兩個真言,便掌握生死兩界。如不求深造,憑此兩真言,也是唐密修行者,一生夠用。” 大光明真言在日本深入民間,成為度化亡靈的習俗,世深順造斬殺一刀流護法天竹取正後便念誦此真言,西園自幼耳熟能詳,宗家校正了幾個發音,便掌握了。 西園講述,剛才蒙眼站在大日壇城前,覺得似站在瀑布前,宗家喜言:“當然是瀑布,不過不是水流,而是法流,法流是諸佛之力。大光明真言超度亡靈,便是將亡靈歸入法流,此真言不但是度亡,給佛像開光、安宅均用此真言,讓木石銅鐵接通法流。給人接通法流,叫做灌頂,也是此真言。” 西園:“啊,原來超度不是安魂,是接通法流!”宗家微笑,示意他跪下,在頭頂心點了四滴香水,以右掌按上,念誦大光明真言四十九遍後,讓其向大日壇城跪拜,悄聲言:“你已受大光明灌頂。” 西園忙向宗家行禮謝恩。宗家告知,印度國王登基時,要取四個大海的水點在頭頂,在你頭上點的四滴香水象徵四海,外借用此儀式,內以阿阇黎加持力,接通諸佛法流,便是密宗灌頂。 灌頂之後,方能修法。不接法流,則修法猶如煮空鍋,難生實效。宗家感慨:“其實諸佛法流,亙古常在,無物不具,可惜世人被貪、嗔、痴蒙蔽,身處法流中,卻不能接通,只好藉阿阇黎之力。如果有人能自己轉化貪、嗔、痴,便可證得法流,無需阿阇黎幫助,可惜自助之人近乎沒有。” 宗家話止,神色黯然地教西園大隨求菩薩真言:“嗡,跋辣跋辣,森跋辣森跋辣,印捺裡利呀,尾成達尼,哄哄魯魯,左隸梭哈。”教完讓西園到角落裡端坐背誦。 三十分鐘後,西園背下,走回大日壇城前,宗家又給他行大隨求灌頂。灌頂完畢,宗家告知密宗的法理:“貪、嗔、痴惡業難以斬斷,如抽刀斷水水更流,密宗不用斷法,用的是轉法,將貪嗔癡轉化為戒定慧,猶如魚和龍是一樣的鱗,但龍和魚已不同。” 西園想到了自己的血統之變,“啊”了一聲。宗家道:“轉,不能空轉,空轉便落空了,需借物而轉,方能轉得過來。密法如大寶閣,以眾寶來轉眾生,有許多塑像、儀式,還有三密——手印、真言、觀想。三密是佛菩薩的身、語、意,三密齊作,便與佛菩薩融為一體。真言你已學,觀想就是默思大隨求菩薩的八臂形象。” 等了許久,宗家不再言,西園小心提示:“三密少一密,手印未說?”宗家微笑:“三密修法,是具足完美。修兩密,甚至一密,也是具足完美。因為任何一密中都含有另兩密,世界是缺陷的,同時也是完美的,你從兩密中去獲得第三密吧。” 聲音中有手勢、思維,思維中聲音、手勢,手勢中有思維、聲音……西園腦子一亂,思辯不下去了。 宗家笑了,從大日壇城下的供台取一面銅鏡、一塊玉佩、一柄短刀,授與西園:“天皇即位也是以鏡、玉、劍作憑證,你已登上密法修行者之位。” 西園慌忙跪地行禮,宗家:“你的理論天賦,要放在宣揚密法上。西園家族的政運已衰,但一場大戰,必產生信仰真空,西園家族的密法要在此時搶占民眾,在日本人的精神裡打上永不褪色的西園家族的烙印。好好準備吧!” 西園大叫一聲“嗨”,是士兵領命的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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