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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第三章

風雲 马荣成 32245 2018-03-12
勝利並不足夠! 我需要的 是真正“永生永世”…… 劍霸無敵! 劍聖 萬籟俱死! 天地俱寂! 這裡,天地萬物死寂如同一潭永不波動的止水,只因這裡有一個曾令萬里穹蒼也震驚的不敢造次作聲的人“六十多歲的”劍聖! 這裡,正是垂垂老矣的劍聖自建墳墓的那個偏僻山崗,惟自步驚雲及雪心羅的心神闖進九空無界後,早已自埋墓下多年的劍聖便霍地破墳而出,更被一道天雷疾劈,接著兩眼一翻,整個人竟像失去了意識似的,呆立於此山崗之上! 然而此刻,劍聖忽地又起奇變! 但見呆立多時的他,額頭正中的那道劍痕,竟爾緩緩躺下一些物事…… 瞧真一點,那赫然是一道鮮血! 不!應該說,是一行“血淚”! 非但如此,劍聖方圓十丈內的野草,更不止何故,竟於片刻間悉數枯萎而死!

霎時整個山崗瀰漫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氣,彷彿天地也在為一件即將發生的事而驚悸至死! 而已滿臉血痕的劍聖,此時更自緊咬的牙縫中沉沉吐出一些若斷若續的話:“聖靈…無…盡……,天…地……有……缺……” “聖…靈…無……盡……,天…地……有……缺……” “聖……靈……無……盡……,天……地……有……缺……” 如夢囈般的呢喃聲此起彼落,本已暮色正濃的天際更逐漸夜幕低垂,大地頓呈無邊漆黑,就恍如在預告著一個凶兆。 一個將會發生在六十多歲的劍聖身上的極兇之兆…… 聖靈無盡,天地有缺? 天地,如何有缺? 天涯在哪? 誰知道!誰也沒有深究! 但常聽人說浪跡天涯,至少,天涯決不會近在眼前,應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而此刻出現於步驚雲及雪心羅眼前的天涯海角,更是一個遠離東瀛人煙的孤島。 一個真的像位於天之崖海之角、連人神佛魔也不想到的地方! 步驚雲萬料不到,年僅二十的劍聖,在閉關一月苦思最完美的劍法後,竟會突然遠赴東瀛,更前來這個在雪心羅口中連人神佛魔也不敢涉足的天涯絕角,一個她形容為比地獄更痛苦的地方! 但更教不哭死神罕有的動容的是,就在他和雪心羅看著劍聖踏上天涯絕角這個孤島同時,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竟突然向他倆逼近! 而這股極度危險的感覺,赫然是來自他的腦後! 毋庸細想,步驚雲已第一時間回身一望! 但意外的是,他身後只是空蕩一片,非但沒有半條人影,甚至不見任何飛禽走獸! “發生…什麼事?”雪心羅驟見步驚雲神情有異,不由駐足一問。

“……”步驚雲冷眼凝視著自己身後,良久良久,方才沉沉地吐出一句話:“沒什麼。” “只是我的感覺有誤而已。” 是的!死神適才雖感到一股危險感覺逼近,但這股感覺在他回頭剎那,卻又一閃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踪,他再也感覺不到什麼! 若這股危險感覺真的存在,何以又會於瞬間消失?唯一的解釋,也許只是他一時錯覺。 而就在步驚雲忐忑之間,早已踏上天涯絕角的劍聖,此時亦已沿著島上的崎嶇山路而上。 二人不其然尾隨劍聖上山,雪心羅一面前行,更一面問步驚雲道:“是否…奇怪,何以適才…我乍見'劍'前來…這個…天涯絕角,竟說這是…一個所有活人、所有神佛、所有惡魔…也不敢到的…地方,一個可能是…世上最痛苦的…地方?”

步驚云不語,惟亦不否認。 雪心羅虛弱地笑道: “答案…很快…便會出現了。只要我們…越過…這個山頭…便會…知道……” 不錯!就在此時,二人已隨著劍聖越過這個山頭,而答案,亦真的已出現於二人眼前! 只見這個山頭之後,是一條通向更高處的山路,但這條山路並非寸草不生,兩旁更赫然滿佈無數冒著熊熊烈焰的岩池!這些岩池,每個皆像是一個燒得通紅的煉獄,任何生靈若誤掉池中,恐怕非但血肉之軀難保,就連元神也要被焚個灰飛煙滅! 至此,步驚雲終於恍然;難怪雪心羅會說這裡是世上最痛苦、連人神佛魔也不敢踏足的地方;因為這裡何止熱如地獄?島上的千百岩池,簡直就是千百個活生生的地獄! 這個天涯絕角,原來是東瀛一個已經焚燒了千萬年仍不止息的火山!

只是,已名動中原的劍聖,何以偏要萬里迢迢,前來東瀛這個如同血河火海的地方活活受罪? 但聽雪心羅又若斷若續的道: “我原先…也不明…'劍'何以至此,但驀然記起…一個有關天涯絕角的…流傳,方才明白…他所謂何來……” 一個流傳?步驚雲斜斜一瞥雪心羅,待她解釋。 “是…這樣的。我們東瀛向來有一個流傳,說這個天涯絕角,雖然滿佈可令世人痛苦難當的火熱岩池,但真正能令人感受無邊痛苦的,其實是島上一種奇花……” “也正因為…這種奇花,才會令強如…神佛魔妖,亦要…望而卻步……” 著可奇了!足叫神魔辟易的竟不是眼前的千百岩池,而是什麼…奇花?步驚雲聞言亦不由眉頭一皺。 雪心羅道:

“很…奇怪,是不是?其實…,我們東瀛…這個流傳,亦與你們…中土有關……” “傳聞…在千百年前,你們中土出了…一個醫道奇才,其真正名字早已難以稽考,只知他曾為…自己取了一個外號,喚作…'逆天而行'……” 什麼?逆天而行?天下間竟有如此莫名其妙的人、會為自己起取一個如此莫名其妙的名字?步驚雲但聽雪心羅复再續說下去:“這個…逆天而行,當初並非…逆天而行,據聞他早年…非但精於用藥和醫術,救人…更是無數;他在二十歲出頭…開始行醫;直至三十之年,經其神手救活的惡疾病人,竟達萬計之多,可說是…再世華佗!” “只是十年的…救人生涯,缺冷落了他…如花似玉的嬌妻;他的妻子終於…難耐閨中寂寞,以至紅杏出牆,與姦夫…私奔而去。”

“逆天而行固然…深受打擊,更忽覺自己立志…以醫術懸壺濟世,日夕廢寢忘餐、順應天道…救人無數,到頭來…竟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懊悔之餘,更是邪念一生……” “既然順天而行不得好報,他決定以後逆天而行,更為自己改名易姓,從此喚作逆天而行!” 勢難料到,原來逆天而行這個古怪名字的背後,竟也有一個如此令人唏噓的故事!試問一個本來一心向善的醫道奇才,若非天意殘酷如刀,誰又願淪落至與天為逆? 雪心羅又道: “邪念既生,逆天而行此後…便真的人如其名,所干的事…盡皆逆天而行。” “他非但…不再醫人,更不斷以其驕人天賦…煉藥害人;據聞他所創煉的…奇毒異藥,計有數千之多,每一種毒皆能令人…極盡痛苦而死!”

“可是他猶不滿足,他誓要在…有生之年,創出一種能令人…生不如死、極度痛苦的奇藥,一種天地間…最痛苦的奇藥!” “終於…,他從中土遠渡而來…我們東瀛,更擇居在此滿佈火熱岩池的火山之島,創煉他…痛絕天下的奇藥!” “經過十年…閉關苦研,他最後在這個本來寸草不生的…孤島上,遍植一種…前所未有的奇花;這種奇花…乃融合他畢生所煉的千計奇毒…栽發而成,他更為他取名'半心'!” “傳聞任何人神佛魔只要服下這'半心'的汁液,便會感受世上最可怕的痛苦,屆時生和死亦變得不再重要,因為即使亦死也未必能解脫那種痛苦……” 想不到,世上竟有一個奇人喚作逆天而行;更想不到,世上會有一種奇花喚作“半心”?半心半心,到底這名字有何含義?步驚雲聽至這裡,終於沉沉問道:“那,劍聖此來,是為了半心?”

“我想…是的。你瞧!”雪心羅說著一直走在前方的劍聖,只見劍聖沿著火灼的山路,一直朝山顛步上;在那山顛之處,益發火熱難當,簡直神魔卻步! 雪心羅道: “據說,半心雖是世上…最痛苦的奇花,卻必須長於…熱如地獄之地,故此島四周雖火熱無比,寸草不生,但還未足以…栽發半心,只有此山顛上的火山之口,才是半心…遍生之地。” “劍…如今向山顛進發,敢情是為…半心而來!” 不錯,也只有劍聖,才能以其超凡入聖的內家修為,護著全身直上此火山之顛,摘下長於火山口邊緣的半心! 難怪自半心誕生以來,意志也只是流傳,從沒人能證實其是否真正存在,抑或子虛烏有;只因世上能有本事踏足血河火海而仍能全身而退的人,實在不多……

至於劍聖在閉關一月之後,何以會突然來此摘取半心?步驚雲倒能猜得一二…… 想必,半心既是出自中原醫道奇才逆天而行之手,既然東瀛有此流傳,中原亦必有古籍記下同樣的流傳;劍聖在閉關苦思完美劍法期間,極有可能在關中意外的發現半心這個流傳的記載,而半心可能對其悟出完美劍法大有幫助,故劍聖才不惜遠來此天涯絕角! 只是,何以能令世人、甚至能令神佛魔妖感受極度痛苦的奇花半心,竟有助劍聖悟出世上最完美的劍法?這一點,才是步驚雲最不解的疑問…… 正自想得入神,忽聞身畔的雪心羅嘎地“啊”的低呼一聲,步驚雲連隨一瞥,原來雪心羅低呼,全由於周遭景物又陡地急變!只見二人不知如何,竟已不在天涯絕角這個人跡罕至的孤島,反而置身於東瀛一條繁囂的市集大街之中! 而二十歲的劍聖,亦與步驚雲和雪心羅同樣置身於此市集,更走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雪心羅不由豁然道:“怎會…這樣的?何以九空無界…不讓我們在天涯絕角繼續看'劍'將會…發生什麼事?卻將我們…帶到此市集?” 對!劍聖如今身在東瀛這個市集,亦既是說,他在天涯絕角已完成他要幹的事,才會再到這裡。但,到底他在天涯絕角能否找到奇花半心?有是否能真的將它吞下?何以九空無界偏不讓步驚雲二人看清此中關鍵? 只是,二人定神朝此刻劍聖的臉上一瞄,卻不見他面露任何痛苦之色。 據聞半心此奇花藥力之強,即使未有將其吞下,只要將之放在懷中,其藥力亦會令人感到痛苦。故若劍聖真的在天涯絕角找得半心,甚或已將它帶在身邊,如今臉上或多或少,也該有少許痛苦之象。 然而,劍聖臉上非但痛苦全無,且步驚雲與雪心羅瞧真一點,反覺他如今的臉,竟不像以前般冰冷繃緊…… 步驚雲與雪心羅不其然相視一眼,二人均覺眼前這個離開了天涯絕角的劍聖,表情竟有點怪怪的,單一時間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可是,二人未免奇怪的太早了。 因為就在此時,走在二人不遠的劍聖,驀然發生了一件更奇上加奇的事! 只見一個看來年逾八十的東瀛老婦,當她與人群眾的劍聖擦身而過時,她……她突然……? 驟見這個奇變,雪心羅隨即變色,就連步驚雲,亦含有地動容! 緣於她倆看見了一幕絕不可能發生在劍聖身上的事! 一個像他這樣超凡入聖的人決不該發生的事…… 正當步驚雲雨雪心羅為劍聖同感詫異之際,在九空無界外的真實世界,此刻有一個人,也在無比詫異! 那是一個為了救人而必須殺人的人 不虛! “霍…驚覺?” 一聲震驚無限的高呼,不虛貫滿勁道的右掌,已猛然在步驚雲腦後數寸頓止,未有一掌闢破死神的腦門! 全因為在千鈞一發簡,不虛終於憑步驚雲身上散發的冰冷感覺,認出眼前這個人,正是當年矢志復仇的霍家最後一個幼子——霍驚覺! 卻原來,不虛以其師僧皇的照心鏡一直感應“黃泉十渡”所在,終於尋至步驚雲與雪心羅真身所在的那個山洞。 不虛剛進山洞,乍見洞中竟有一條身披黑墨斗蓬的高大身影,正與一個頭蓋白紗的白衣女子一同執著“黃泉十渡”一動不動,眼見洞內已有人利用黃泉十渡進入九空無界,毋庸細想,一時情急下便已勁掌疾出,先向步驚雲出手,除非…… 幹掉驅動黃泉十渡的人! 故不虛痛下殺手實在情非得已,為了製止人間遭劫,他今夜不得不大開殺戒! 只是他造夢也沒想過,正當他這一掌劈至步驚雲腦後數寸之時,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猝地湧襲他的心頭! 那是一股他久違了多年的冰冷感覺! 一股無奈與其佛道完全背道而馳的死神感覺! 而正因為這股熟悉感覺,不虛的殺掌才會凝頓半空!正因為這股感覺,不虛才會猛然記起眼前這個他只見過一次便一生不會忘記的人霍驚覺! 其實,劍聖踏上天涯絕角之時,步驚雲忽地感到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在自己身後急速逼近,但在瞬間卻又消失無踪,正是源自不虛這記殺掌之故! 不虛與霍步天胞弟“霍動”是深交,而霍驚覺更是霍步天最疼惜的兒子,故步驚雲可說是其故人之後,他固然決不想向故人之後痛下殺手,然而…… 倘若他不向步驚運動手,那這個故人之後便會一直驅動黃泉十渡下去,恐怕再過一兩個時辰,即使不虛要動手亦已太遲,屆時候…… 人間勢必逆亂收場! 就在此刻,不虛一張本來平靜無波的臉,竟已變換了四五種顏色,最後變為一陣鐵青! 他凝在半空的右掌,掌心更在顫抖冒汗,即使以其高深佛法亦無法平伏! 但見他呆然看這已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步驚運真身,臉上的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更不自禁地低呼起來… “霍…驚覺,為何…會…是……你” “為何…當年你不喝下我給你的那碗孟婆茶,重新做人?那你便不用今日捲進黃泉十渡這一劫之中,令我如今…好生為難?” “你雖是倔強、執著、孤僻,但在我不虛眼中,卻仍是個深記養父深恩而有恩報恩的有心人!為何黃泉十渡並不是落在十惡不赦、死不足惜的人手上,好讓我能易於…下手一點?而偏要落在你這個我絕不想殺的…可憐人身上?” 是的!在不虛眼中,步驚雲卻是一個可怕、可憐復又可憫的人!無論死神的外表如何冰冷、無情、孤傲,但擁有佛門智慧的不虛一看,一眼便能看穿他外剛內柔,外冷內熱;他,只是一個飽受命運撥弄,被逼棲於黑暗,永難見天日的可憐人! 然而,若不虛再不向死神下手,那今夜必會注定人間一場逆亂之劫…… 顧慮著難以想像的劫難,看這眼前自己決不忍下手的死神,不虛的腦海在電光火石般閃過千念萬念,這一掌,到底是繼續劈下?還是……? 步驚雲的生死,彷彿已懸於其一念之間。 良久良久…… 他忽地“唉”的長嘆一聲,心中似已下了一個最後的決定! 而他的右掌,亦……另一邊,在九空無界之內…… 步驚雲與雪心羅猶不知自身正命懸一線,而二人的目光,亦仍然集中於眼前的劍聖身上! 緣於此刻發生在劍聖身上的事,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劍聖自成名以來,從沒人能觸碰其無雙劍。他的無雙劍,直如他的生命,誰膽敢妄碰無雙,皆決不會有好下場。 然而此際,那個年逾古稀的東瀛老婦,竟在劍聖檫身而過之時,一時失足向前仆跌! 手忙腳亂之間,那老婦慌不擇物,信手便抓著一些東西以作支撐,好讓自己不致僕跌地上,但誰都沒有想到,她在慌亂間抓著之物,赫然是…… 劍聖手上的無雙劍! 啊!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無雙劍非但天下無雙,更像徵劍聖一代聖著的無上尊榮,他怎會如此輕易讓一個東瀛女流觸及?即使那東瀛老婦僕跌事出突然,以其超凡修為,亦決不該因閃避不及! 除非,他根本無意閃避,亦根本不介意讓她抓著無雙以作依籍…… 而更叫步驚雲二人意外的是,劍聖非但看來毫不介意被人觸及無雙,更驀然伸手扶了那東瀛老婦一把,臉上亦嶄露一絲笑意,溫然道:“婆婆,你,沒事吧?” 他的笑意,竟像冰雪中的陽光,暖得白雪也要融化。 天! 早已服下七世無情、棄絕七情的劍聖,何以竟會一反過往渾沒感情的冰硬面孔,在這剎那間變得如此隨和,樂於助人?步驚雲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惟雪心羅乍見這幕奇景,去驀然吐出一句“是…他了!” “他…,正是當年…我所認識的…劍!” 什麼?這個才是雪心羅當年認識的劍聖?步驚雲聞言不由斜目向她一瞄,道:“此話,何解?” 雪心羅道: “由始至終…,我所認識的…劍,皆不像你們中原武林所說般…冰冷無情,而是像眼前他這個…笑意盈盈的樣子。” 這可奇了!劍聖早服下七世無情,已註定生生世無情,為何到了天涯覺角走了一趟後,突然會判若兩人?難道…… 他在天涯絕角真的已吞下半心,半心的藥力令他一反常性? 雪心羅看了看步驚雲,又道: “我知你…此刻心中,定必也和我一樣…有同一疑問,便是若'劍'真的在天涯絕角…找到半心,半心既號稱為世上…最痛苦的奇藥,何以'劍'此際卻…全無苦狀,相反變得比前更為…溫暖隨和?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極度痛苦的事!” 對!步驚雲實不明劍聖何以會有此奇變!劍聖非但看來毫不痛苦,且因他已變得更為隨和,人也隨之輕鬆起來,與痛苦更是差天共地! 惟無論如何不明不解也無關重要,步驚雲深信,既然九空無界引領他和雪心羅看至這裡,只要他倆耐心靜看下去,便總會看個明明白白。 一念至此,二人遂繼續靜觀其變。 只見判若兩人後的劍聖,竟像忘記了自己追求完美劍法的心願,在往後的十多日,非但再沒練劍,每日更只是在東瀛遊山玩水。 他的人,也像是脫胎換骨,沿路看見有人遇上危難,亦必會出手相助。 他的劍亦再不是為“奪命”而出鞘! 在這段期間,他彷彿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不再完美,不再繃緊,不再無情,不再冰冷,不再像一柄劍…… 而像回一個活人!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有六欲、有喜怒哀樂的活人!事情發展下去越來越奇,亦越來越不像劍聖該有的生涯——“劍”的生涯! 然而,不愧是劍聖,這種生涯並沒過得多久…… 劍,又再次挑起他生命中另一次壯闊波瀾! 而挑起這次波瀾的劍,更是一柄寒光萬丈的…… 東;瀛;之;劍! 鐺鐺鐺鐺鐺…… 鐺鐺鐺鐺鐺鐺鐺…… 本在一直看著劍聖判若兩人的步驚雲,突覺眼前景物一轉,接著耳畔便傳來迭運不絕的兵刃交擊之聲,定神一看,隨即發現,九空無界又已將他和雪心羅引至東瀛一個山谷之中! 眼前,更有兩道快得肉眼難辨的劍光在激烈交拼,劍光之強,就連步驚云亦無法看清是誰在以劍激鬥! 惟雖無法以目瞧出端倪,他卻仍可憑自身對劍的敏銳感覺得到! 這兩道耀目劍光,步驚雲已清楚感到其中一道蘊含無雙劍氣,故必是劍聖無疑! 只是另一道劍光所散發的劍氣,對步驚雲來說卻是異常陌生,更不像中原劍氣,步驚雲私下一付,極有可能,這道是…… 東瀛劍氣! 然而,其時二十歲的劍聖,已是中原劍道第一人,環顧神州,能與他斗上十招的,根本沒有任何劍客能夠辦到! 但眼前這道不知名的劍光,卻竟能與劍聖纏鬥不休?非但能斗上十招,更似已鬥至百招過外? 這個與劍聖鬥個難解難分的劍客,到底又是一個怎樣的人? 會否也像劍聖一樣,是一頭精彩的叫人驚嘆的“劍中怪物”? 想到這裡,步驚雲也不由目露一絲期待之色,只因他也是一個習劍者,他亦期待一睹這柄絕劍的風采! 而他亦不用等待多久,緣於兩大劍光出招之快,轉瞬又出拚了百招,就在此時,兩道劍光霍地暴出一聲轟天雷響,儼如雙方皆做出最後一擊…… 勝負已分? 不錯!就在這聲轟天雷響過後,兩大劍光隨即聲沉影寂,一切頓然歸於死靜! 而步驚云亦終於看清到底是誰在交手了! 只見兩條人影各自仗劍矗立,其中一條人影,果然不出步驚雲所料,正是劍聖! 而另一條可與劍聖斗上二百招的人影,反而有點出乎步驚雲意料之外! 這條人影,竟然是一個…… 劍,在黯然。 只因那是一柄戰敗了的劍。 不但戰敗,這柄劍還負了戰傷。 那是一個在這柄劍劍鋒上的一個半寸裂口,就像在印證著劍的敗績。 而這柄劍,卻並非劍聖手上的無雙劍。 由此可知,劍聖並沒有敗! 無論他如何驀然判若兩人,他的劍始終未有判若兩“劍”! 他劍道上的驚世修為,還是驚世如昔。 還是“不敗”! 既然劍聖未敗,那敗的,固然便是另一個劍手。 然而,劍聖自出道以來,從未有人能接其三招而仍不敗,甚至大多數劍手更是半招已敗,眼前這個能與劍聖斗上二百招以上才敗的劍手,雖敗,亦該感到無限光榮…… 而這個劍手,亦正如步驚雲適才感覺,真的是一個東瀛劍手,原來並非十分高大,驟眼看去,更比身材高大的劍聖,整整矮了一截! 這一點尤是難得!緣於以其身形,在劍決中已較為吃虧,但此人仍能百招不敗,劍藝雖略遜劍聖,惟以其劍道修為放諸中原,亦是無人能敵。 而劍聖對於這個難得的對手,似亦異常好奇,他凝目看著眼前人,咀角帶著一絲淺笑,道:“閣下突然自樹叢扑出,更能與我斗上二百餘招,劍藝之超群,中原鮮有人敵,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沒有回答!那神秘劍手依然持劍呆立,未有響應! 對方恍似不聞不語,劍聖也沒動起,自其一反常態以來,他已甚少動怒,但聽他有笑問:“難得難得!閣下身負絕世劍藝,卻又不喜揚名!只是,未知在下能否一度閣下廬山?” 乍聞劍聖竟欲看其真面目,這神秘劍手全身霎時一震,彷彿極不願被人看見其面容似的,歷史轉身就走! 劍聖不虞此人竟欲一走了之,也不打話,隨即欄身於前,先阻其去路再說。 詎料這神秘劍手看來求走志堅,一劍疾出,欲更逼退劍聖! 然而這神秘劍手似乎忘了,自己是劍聖的劍下敗將!此人不出劍尤可,一旦出劍,劍聖亦隨著出劍! 而劍聖的劍,向來是不達目的決不回鞘! 突聽“嗤”的一聲!步驚雲只見劍聖手中的無雙,竟以一個幾近決沒可能的虛位穿過神秘劍手的劍影,再直取其面門! 這一劍簡直妙絕巔毫!那神秘劍手也是一驚,連忙抽頭避劍! 以其適才能與劍聖鬥個難解難分的身手,這一劍固然避得了,然而…… 劍聖這一劍並非真的要刺其臉門,他這一劍的目的,其實是想求取答案! 又聽“伏”的一聲!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無雙劍已將那神秘劍手的面紗一掀而起! 亦在同一剎那,劍聖面上亦滿是錯鄂之色! 全由於他造夢也沒想過,這個能接他二百餘招、劍藝遠勝中原群雄的劍手…… 赫然是個女的! 這一變當真非同小可!就連步驚雲已不虞這劍手竟是個女的,且還是個容貌帶點冷艷,極具個性的東瀛美女! 劍聖更是神為一奪,怔怔的瞪視著眼前的東瀛女子,也不知是在驚詫,還是驚艷! 良久良久,他方才懂得說話,愣愣道: “真想不到…,身負如此絕世劍法的,竟是…一個女子?” 乍聞此語,那東瀛美女似被狠狠刺中,隨即柳眉一揚,有點不忿地反問:“閣下如此說,那是否在心裡看小女人,認為女子皆不能像男子漢般,具備習劍天分?” 劍聖自知失言,連忙解釋: “不…!我並非這個意思!只是素聞東瀛國風向以父為首,以男為生,凡女子皆只是男的附屬!你卻能在一個以男為主的東瀛江湖,堅持習劍,更練就如此非凡修為,愛劍之心實在可嘉……” 劍聖此言,似真的說中那東瀛美女的痛處,她不其然鬱鬱頷首,道:“嗯…女子要在東瀛堅持自己的理想,真的難乎其難……” 劍聖見她對自己消減了戒心,連隨問: “這位…姑娘,今日能與你以劍相交,實是我一大榮幸。請問姑娘…,可否賜之方名?” 那女子但聽劍聖一再問其名字,當下面上一紅,臉上的冰漠亦一掃而空,低頭不敢再望劍聖,羞羞的答:“小女子名叫宮本雪靈,在東瀛江湖總算薄有虛名,外號……” “雪;心;羅!” “什…麼?” 眼前這個冷豔的東瀛美女,就是年輕時的…雪心羅? 步驚雲雖一直助雪心羅進入九空無界,惟從未有問過她藏在白紗下的真面目,故亦一直不知其長相如何,因此即使乍見這東瀛美女,一時間亦未想到會是雪心羅。 他不由回望此刻站於其身畔的雪心羅,問: “原來,年輕時的你……” “曾主動挑戰劍聖?” 雪心羅一直站於一旁不語,也不告訴步驚雲那個挑戰劍聖的蒙面劍客正是自己,其實在是乍睹這一幕時,一時感觸忘形,此時被死神一問,方才如夢初醒,茫然答道:“嗯…” “當年我也像劍…一樣,心中只想著…劍道,故當得悉中原劍聖秘密來至東瀛,一時…技癢,便跑往向他挑戰,更唯恐他因我是女流而不肯接戰,才會…蒙著頭臉向其突襲……” “想不到…,這次挑戰,亦挑起了我和他之間的情……” 步驚雲道: “你是說,劍聖從此便和你……” “是…的。”雪心羅未待他把話說完,已先自道:“正因為這次交手,我與他不禁惺惺相惜,大家皆是愛劍之人,故亦開始相約一起練劍切磋,如此這樣便過了一個月,我與他在朝夕相對之下,終於…情愫漸生……” 說到這裡,雪心羅語音稍頓,續道: “但亦由那個時候開始,我心中…已下了一個決定,以後也…不再見他!” 啊?何以雪心羅當年竟在與劍聖情愫漸生之時,突然不再見他?步驚云不由一愣,但聽劍聖又道:“我爹是東瀛江湖極負盛名的劍客,我們宮本家族更是東瀛一大望族,擁有龐大的財富和土地,而我爹膝下除了我,還有我兩個姐姐,與及我的大哥。” “由於我爹膝下只得一子,故我大哥勢必成為我們宮本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可惜,我爹雖對我大哥寄望甚高,我大哥卻欠缺了在劍道和武學的天資,他根本天生便非一個武者材料。” “而我兩個姐姐,亦只是一心想嫁個好歸宿的女子,更是難當大任,只有我……” “我自小便身俱習劍的資質,且自數歲學劍開始進步神速,十歲已能輕易擊敗逾千名東瀛成名劍客,我爹眼見如此,便決定以我來保住宮本家族的威名……” “在他的如意算盤當中,我大哥當然仍是宮本家族的唯一繼承人,而我,將成為站在我大哥背後的影子劍手,每遇上其它人向我們宮本家族挑釁,便由我來應戰!”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便必須犧牲自己幸福,一生不能嫁給別人,必須一生活在我大哥背後,暗暗以我的劍法守護整個家族!” “顧自我十歲開始,我爹已不准我穿上女裝,平素只能以劍道道袍為衣,更不准蓄意留一般女子的長發,僅能以短髮示人,就像一個男孩……” “我爹這樣做,其實是要我忘了自己的女兒身,忘了自己需要男女之愛,更要我忘了自己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要我認定自己只是一柄守護家族的劍!” 勢難料到,一個父親竟為了守住家族的虛名和基業,而不惜犧牲女兒一生幸福,世上竟有一個父親,居然狠心至此? 難怪當年他不惜囚禁女兒數十載,也不讓她嫁於劍聖,只因他若有一個中土女婿,無論其女婿在中原如何顯赫,亦必有損其宮本家族代代相傳的純正血脈,在東瀛望族中顏面無存! 名和利,真的如此令人著迷?如此令人喪心?喪親? 步驚雲當然不以為然。 而一語至此,雪心羅的語聲亦逐漸變得黯然神傷。 “正因我爹對我的安排,我自小已如苦行僧般嚴守清規戒律,每日皆要規行矩步,每日界像身不由己,過著自己並不想要過的生涯,枯燥而乏味,唯一令我感到開心的,便是……練劍!” “只有提起我的劍,我才像真正當回自己,因為劍真的能為我帶來無窮喜悅,也只有提起劍的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忘記了自己影子劍手的身份,忘記了背後的如山重擔……” “可是,我兩個姐姐卻不知爹對我的安排,經常在我背後竊笑,說我只懂練劍,不懂人生的真正價值和歡娛,甚至取笑我若如此下去,畢生也不會有一個喜歡我的男子!但她們哪裡知道,我一生的真正價值,便是盡力保護她們絕對沒有能力保護的東西——我們宮本家族的百世基業?” 天下間竟有一個女子,身不由己至此?不獲諒解至此? 步驚雲聽至這裡,終於沉沉問: “正因心知父親安排……” “你,才會決定不再見劍聖?” 雪心羅點頭道: “不…錯。我實在無法…不如此。” “我自知身負守護家族重任,畢生也不能跟隨任何男人而去,故在自己與'劍'情愫漸生之時,必須盡快抽身而退,以免越陷越深,屆時只會令…雙方更為痛苦。” “只是…,我以為不再見他,便可一了百了,但……” “我實在太低估他對我的情!” 雪心羅說至這裡,並未有再說下去,緣於一直顯現在她和步驚雲面前的情景,此時又猝地一變! 只見眼前一幕,驀然變為一片雪白! 那是一個風雪連綿的下雪天! 在漫天風雪之中,更屹立著一座氣派雄偉的府第,正是雪心羅源出的宮本家族! 而在宮本府第十丈開外,卻又一條人影,站在漫天的風雪中一動不動,瞧真一點,這條人影竟是…… “劍聖?”步驚雲微微一愣,一瞄身畔的雪心羅,但見雪心羅看著這雪中一幕,不禁又眼眶一紅,默然點了點頭。 原來,當年雪心羅雖避而不見劍聖,但突然有回七情六欲的劍聖卻對她鍥而不捨,不惜登門求見。 可是,雪心羅始終堅拒相見,甚至其父亦下逐客令,劍聖在無計可施下,竟然就這樣站在宮本府第十丈開外,並矢言若雪心羅一日不出來與他相見,他便決不會離開這裡半步! 宮本府第內滿門上下,初始也以為他只是信口而出,心付他頂多只是站個一日半夜,便會知難而退。 但萬料不到,劍聖果然言出必行,在打後的數日,他真的就這樣站在原位,不眠不食、不喝、不動! 一代中原劍聖,就為了一個東瀛女子,恍如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彷彿可等至地老天荒…… 惟以劍聖的無上修為,不動不食數日何其容易?眾人也不以為意,甚至其時的雪心羅雖心痛愛郎在府外痴痴的等,但心想他再等數天,也許便會氣餒,或會回返中原。 只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低估劍聖對她的心…… 劍聖這一站,這一等,竟等了怔怔半月之久! 任憑風吹雨打,任憑烈日煎熬,任憑飢寒交煎,任憑身心勞累,他,仍像一根鐵般筆力,沒有向前踏出一步,也沒有向後退下一步! 甚至雪心羅的爹派人出門向他圍攻、驅趕,他也只是以劍指將他們——擊退,雙腳仍沒動過半分! 他,真的如其所言,絕不離開這裡——半步! 由日出等至日落,由花開等至花落,由深秋等至嚴冬,由風吹雨打等至冰雪連天,這個本已超凡入聖的聖者,又會否由生等至死? 步驚雲默默看這眼前一幕,看這幾已被風雪完全覆蓋的劍聖,冷冷的目光,也不禁泛起一絲狐疑。 死神的狐疑也並非全無道理,縱然劍聖修為非凡,但站在原地不眠不食不動了整整半月,且周遭更一刮起狂風暴雪,他縱強,也畢竟只是一具血肉之軀,始終也有熬不下去的一日…… 更何況他如此一動不動,就連雙目也在直視著前方的宮本府第,瞪眸不轉,許久也沒有眨動半分,儼如一個死人,他,又會否真的一變為一個死人?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否則後來雪心羅也不會成為劍聖一生唯一的妻子。只是,劍聖最後又是如何打動雪心羅? 步驚雲並不用思索多久,眼前突然又出現了答案! 驀見九空無界復又一轉,這一次,竟是轉往宮本府第內的一道窗前! 而其時年僅十八的雪心羅,正默默坐於窗前,看著窗外的連綿風雪。 不!應該說,她是在看著一個站在風雪中的男人! 一個為等她而一動不動的苦候了半月有多的人! 一個本來不應有七情六欲、卻不知為何對她動了真情的一個人劍聖! 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在風雪中僵立不動,雪心羅簡直心焦如焚,她真的很像飛奔往府外,緊緊地擁抱他,緊緊地擁抱他那顆為等她而不惜受盡煎熬的心! 可是!她決定不再見他,本來是為他設想,若此刻一時不忍,便會功虧一簣…… 然而,若他真的這樣傻,真的強行癡等下去而遭遇不測,變更弄巧反拙,她反而會害了他…… 這樣一想,雪心羅的心霎時不知如何是好,惟就在她尤未決定該當如何時,她的身後,卻噶地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冷漠地道:“看見了吧?這,就是人世間的所謂激情了!” 說話的人,正是雪心羅那個為保家族聲名不惜犧牲女兒幸福的父親——宮本武,他一面步進雪心羅身後,一面續道:“這種不顧後果,不顧性命的等待,與其說是對你情心一往,倒不如說是為你痴迷成狂!” 而這種痴迷,也只屬一時衝動的激情,當激情過後,他便會逐漸發現,你,原來並不如他想像般完美,總有一日,她會厭倦你的一顰一笑,將你棄如草芥! ” 是嗎?這真的是他心中的話? 抑或,他為了讓女兒對劍聖死心,他為要令女兒不被劍聖苦候半月的真誠打動,而埋沒了良知,刻意誣衊人世間鮮有和難得的真情? 然而,縱然老夫對劍聖的誠摯語帶貶意,目光一直未離窗外劍聖的雪心羅,卻幽幽地道出她的看法:“爹…,縱然女兒已決定以後不再見他,但…,你也不能如此誣衊他的真誠……” “一個人苦等數日…,可能還是因…一時激情,只是若不眠不食苦等了半月,甚至不懼寒冬冰雪,仍如…鐵般不動,那這份激情,便…太長了,長得不再是…激情!” 宮本武不虞向來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女兒,竟會因一個中原漢子而敢於反駁自己,惟仍不動聲色,冷笑:“嘿,是嗎?” “其實,爹也是為了你好。你劍藝儘管超群,但在情這個字之上,卻還有許多需要學習。你若真的被他這份所謂真誠打動,跟隨了他,他日定必後悔!” 雪心羅道: “爹…,為何你騙不信他有…真情?他為女兒熬了…這半月之苦,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你若還不信,還要他怎樣…才會相信?” “除非……”宮本武冷酷地吐出一句話: “他真的能為你而棄劍吧” 宮本武此言一出,雪心羅當場一怔: “為我…棄劍?” “不錯!據聞中原劍聖視其手中無雙,非但如其終生伴侶,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更為重要!” “故若他能為你棄劍,便如為你不惜一死,犧牲性命,若然至此,爹才真的心服口服,信他對你一往情深!” 宮本武之言,未免有點苛求;只是,他父女倆也無暇再為劍聖爭辯下去。 緣於就在此時,突聽雪心羅“啊”的高呼一聲,似是瞥見一些令她極度震驚的事! 而令她極度震驚的,原來是窗外的劍聖,驀然…… “啊…!劍…,他…倒下了?” 什麼?苦苦支撐了半月的劍聖,竟突然在風雪之中倒下? 他修為非必尋常,向來萬劫不倒,故若一旦倒下,豈非表示,他終於也熬不下去?甚至已因半月煎熬而有性命之險? 這正是雪心羅最擔憂的事情!故在高呼聲中,她的人已不顧一切穿窗而出,掠向在雪地倒下的劍聖! 她絕不能讓他因為自己而死!她本來是為他設想才會離開他,如今又怎能讓她因她而死? 而乍聞劍聖倒下,宮本武反而臉露一絲如願以償的殘酷笑意,蓋因若然劍聖真的死了,她更可安枕無憂…… 但聽“嗖”的一聲,雪心羅已電射至雪地上的劍聖身前! 只見此時的劍聖,非但渾身上下幾已被冰雪覆蓋,他的人,亦真的已跪倒地上,更沉沉的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死了?雪心羅但見愛郎如此境況,情急之下也不細想,已第一時間府身一把抱著他,若他真的凍僵,亦期盼能以自己軀體,及時給他一絲溫暖,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誰知一把抱著劍聖同時,忽覺一隻手也攔腰緊抱著她;這隻手更異常強而有力,赫然是…… 劍聖的手!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雪心羅連隨朝劍聖一瞥,只見一直垂首的他,此際已緩緩抬起頭來,非但毫不像一個死人,雙目更仍然精光閃閃,無限深情地直視著雪心羅,道:“你,終於也願意出來見我了?” 雪心羅愣愣道: “你…不是已……?你既然……無恙,那適才…為何會突然跪倒地上?” 劍聖終於明白何以雪心羅會驀然扑出相見,不禁溫然一笑,道:“原來你是以為我死了,才會如斯緊張?” “其實,我適才並非不支而倒,而是猝然想到,既然我苦等半月也無法打動你,何不再進一步,跪下來以表示我對你的心?卻沒料到,這一跪竟錯有錯著,反而讓我試出,你,到底還是關心我的……” 萬料不到,中原劍道第一人,天下無雙唯一劍,竟會為了一個在世人眼中拿不住、捉不穩的“情”字,而甘心向一個女子下跪,以示他對她的一刻不變痴心,可知他對她如何情深?情真? 而眼見愛郎不惜為自己而棄下聖者無上尊嚴,雪心羅一顆芳心,更是感動得難以形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良久良久,她方才懂得說話,吶吶而道: “你們…中原人有云,男兒膝下…有黃金……” “你…何以要…為我…而跪?” “因為,”劍聖定定地看著她,似要透過目光讓她看清楚他的心:“為了你,我幹什麼事也在所不惜,更何懼一跪?” 此言一出,雪心羅登時被溶化了! 她的人溶化了!她的心溶化了!她的情溶化了!她的意,她被劍聖徹底溶化了! 就在這刻,雪心羅終於真正感受得到,只要她和劍聖能在一起,一切事都將不再重要!什麼家族聲名,什麼持劍為族,統統皆可拋諸腦後!只要她能和他一起,那管千劫萬難,那管地老天荒…… 然而,無論她關於不管,她和劍聖的第一個難題已來了! 難題,此刻就站在二人背後…… “蠢材!真想不到,你這樣容易便被他騙了!” 一個冷漠無比的聲音忽地從二人身後響起,驚醒了正溶化在綿綿情意中的雪心羅和劍聖!二人隨即回頭一望,但見漫天風雪之中,一條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站於二人身後不遠! 這條身影,臉上竟罩著一抹寒霜,似比周罩的風雪更為冷酷,更為令人心寒,正是雪心羅的爹宮本武! “爹……?”驟見老父緊貼而至,雪心羅也是一愣,唯獨這次,她並沒有因老父的出現,而鬆開擁抱著劍聖的手,相反,她的手將劍聖抱得更緊,彷彿無論是誰來了,也無法將她和他再分開! 眼見女兒與劍聖抱得更緊,宮本武更是努從心起,忿然道:“蠢材!我早已對你說過,中原來的男子都不是好東西!他只是微微一跪,你便被他騙個神魂顛倒,你實在太令為父失望!” 驟聽宮本武聲聲責罵自己所愛的人為蠢材,一直沉默的劍聖終於插嘴,道:“宮本老先生,我獨孤劍對心羅是真心一片,何以你偏偏對我不予信任?” 宮本武皆目道: “你住口!你雖是中原劍聖,但中原武學比諸我們東瀛武道,簡直差天共地!總有一日,我們天皇會率領一眾武士,將你們這些下等的中原人殺個絕子絕……” 宮本武最後一個“孫”自還未出口,一柄劍赫然已抵住他的咽喉,那是一柄天下無雙的無雙劍! 只因他適才在盛怒中的一番咒罵,實在出言過重了!劍聖鍾情心羅,對宮本武幾分敬重,惟任何稍有血性的男兒,都絕不會嚥下這口氣的! 而劍聖的劍,亦實在快得令宮本武目定口呆!只因他剛才根本沒看見任何劍光,亦沒聽見任何劍峰出鞘的聲音,無雙劍便已無影無聲地抵住他的咽喉! “看見了吧?這,就是你鄙夷的中原劍法!” “若非你是心羅的爹,適才的一番話,早已教你——人頭不保!” 語聲方歇,還是沒有半點劍光劍影,不只如何,無雙劍竟又已再度回鞘,就如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好出神入化的蓋世劍法!宮本武如今終於感到劍聖之強,並非浪得虛名,手心已在冒著冷汗,惟他仍強撐道:“哼!即使你劍法真的天下無雙又如何?老夫偏不信你對我女兒是真心的!” 劍聖向他斜斜一瞄,道: “那,你要如何方信我對心羅的心?” 宮本武見他始終在乎自己女兒,忽地心生一念,獰笑著道:“嘿!你若想證明對我女兒的真心,只有一個方法!” “這個方法便是……” “為;她;棄;下;無;雙!” 什麼?他要劍聖為雪心羅…棄劍?棄下曾伴隨他多年、伴隨他進步、伴隨他長大、伴隨他一劍成名、伴隨他超凡入聖、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無雙劍”? 只見劍聖乍聞此語,面上真的徒現一絲難色!而宮本武更是得意極了,因為他終於將這個天下無雙的人難倒,他更變本加厲,以齒冷般的目光回望一旁的雪心羅,語帶嘲諷地道:“嘿!心羅,你如今總算看清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了吧?” “為父早已說過,像他這樣專注求劍的所謂劍中聖者,劍,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的生命,你絕不會比他的無雙劍更為重要!一旦日後他厭倦了你,你更後悔莫及!” 老父雖在肆意奚落劍聖的真誠,惟雪心羅恍似全然聽不進耳內,他緊執劍聖的手,道:“不…!劍,你別要聽我爹…胡言亂語!他只是不想我們一起,想我一生為他守住宮本家族!你根本不用為我而…考慮棄劍!我一不需你…這樣做……” 雪心羅儘管在極力維護愛郎,惟劍聖卻反而輕輕搖首,道:“不。心羅!你爹適才說得對,無雙劍對我來說,確是重要一如我的生命,要我棄它,實是我畢生最難之事。” 宮本武冷笑插口,道: “呵呵,你承認便最好,我勸你還是知難而退,以後別再纏著我女兒!” 這一次,劍聖卻淡然一笑,道: “宮本老先生,你未免高興得太早了。我只是認同,無雙劍確是重要如我的命,你還未聽畢我繼續要說下去的話。” 宮本武一證,道: “你的意思是……” 劍聖正色道: “我的意思,是無雙劍對我固然重要如命,但這個世上,卻又一個人,甚至比我的命更為重要!而這個人,便是心羅!” “故此,既然無雙劍只是我的生命,心羅卻又比我的生命更為重要,那麼,為了證明我對心羅的心,我連命也可不要,又何懼……” “棄;下;無;雙?” 何懼棄下無雙?何懼棄下無雙?那劍聖的意思是…… 他可以為雪心羅而 棄劍? 來不及再問!來不及驚訝!因為一切都不及劍聖出劍之快!就在“棄下無雙”出口同時,劍聖的無雙劍霍地複再出鞘! 然而這次無雙出鞘並非為了殺敵,而是…… 被棄! 赫聽“轟隆”一聲震天巨響!無雙出鞘同時,劍聖竟使勁將無雙往地上一轟,勁道之雄渾霸道,竟將無雙劍打進百丈之深的地底,實時消失得無影無踪! 震力之強,更將方圓百丈內的所有雪地震個天崩地裂,甚至偌大的宮本府第亦一陣地動山搖,恍如上天下地,萬里穹蒼,淒風狂雪,也在為劍聖此義無反顧之心而震驚! 天…!著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畢生求劍的劍聖,竟將與自己不離不棄多年、甚至象徵他們無雙城的無雙劍棄於百丈下的地底?他…,竟真的為了雪心羅,毫不猶疑便棄劍?她在他心中,真的比無雙及他的生命更為重要? 宮本武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險些被無雙破地激發的驚世勁道而震個站不住腳!而雪心羅,亦為愛郎對她的心,而感動的預說忘言! 至於一直在九空無界靜看這幕情景的步驚雲,亦想不到中原武林人見人怕、劍見劍懼的劍聖,竟曾為了深愛一個東瀛女子而棄下他的無雙劍,他,原來是一個比尋常人更重“情”的人…… 而站於步驚雲身畔、蒙著白紗的雪心羅真身,此際重看當年劍聖為愛她的一刻義無反顧之心,更是泣不成聲…… 此時,但聽將無雙棄於地底的劍聖,复再對宮本武道:“宮本老先生!你如今滿意了吧?” “從今日起,無雙劍就長埋在你們宮本家族的地下,見證我對心羅的真心,終生不異……” “千秋不變” 好一句千秋不變!人間紅顏,若能的痴心漢子愛上一生,亦是難如登天,更何況千秋不變? 雪心羅早已感動得說不出任何說話,她只是將劍聖抱得更緊,緊的就像生生時世也不要分開…… “心羅,我們就走吧。” 劍聖說著,已欲帶心羅離開,誰知就在此時…… 驚魂稍定的宮本武驀然又道: “慢著!” 一聲慢著,劍聖與心羅當場止步,回望宮本武,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但見宮本武鐵青著臉,狠狠瞪著心羅,一字一字的道:“他雖能為你棄劍,但我從沒說過,會讓你走!” “爹…,你……?” 宮本武仗著老父威嚴,复再脅迫: “你若真的跟他離開,那今生今世,便絕不許再踏我們宮本家門!而我,亦再不是你的爹,我倆從此——” “恩;斷;情;絕!” 啊…?他見為難劍聖不果,竟又以斷絕父女關係,以逼心羅就範? 眼見老父出言如此決絕,心羅一時間也異常為難,呆在原地,不只如何是好。 而劍聖早已對不配為人父者的宮本武恨得咬牙切齒,若非他是心羅生父,他早已將他千劍萬剮! 宮本武見心羅在猶疑,深感狡計得逞,於是又在催逼道:“怎麼樣?你決定了沒有?你到底是貪戀男女之愛而跟他遠走高飛,還是仍顧念半點骨肉親情,回到爹的身邊?” 面對老父一再相逼,雪心羅霎時一臉死灰,雪心羅更可感到他緊抱著他的手,掌心也在發冷,彷彿為了其父一再不擇手段拆散他們,而感到至親情冷…… 良久良久,雪心羅猝地深深吸了口氣,似是終於下了一個很大決定;但見她從繃緊的雙唇中,凝重地吐出她的答案:“爹!女兒一直對你言聽計從,為宮本家已犧牲太多;這些年來,我所踏出的每一步,也須得你允許;我所干的每一件事,亦盡皆身不由己!” “但,從近日開始,女兒已厭倦這樣的生涯,更不想再被任何人擺佈!我,要追求屬於自己的愛,屬於自己的人生!” “故若你真的堅持要與我恩斷情決,女兒雖千般不願,惟亦只好無奈接受……” “我倆就——” “恩;斷;情;決;吧!” 好一句恩斷情決!雪心羅語出同時,一雙眸子流露的堅定之色,看來比宮本武更為堅決! 而一語方罷,她亦緊緊握著劍聖的手,與劍聖轉身離開! 宮本武滿以為女兒必會屈服於其父威之下,詎料她這回竟會為了追求真愛而叛逆自己;眼見二人雙雙遠去,他欲上前阻止,卻又自知修為遠遜女兒和劍聖,惟有一面目送二人遠去,一面狂怒咒罵:“畜生!你以為你此去必定找到幸福?別再造你的春秋大夢了!” “你一定會被他棄如草芥!” “你,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畜生!你走著瞧吧!” 瘋狂的咒罵聲,甚至蓋過在怒吼著的漫天風雪!然而,任宮本武如何狠毒咒罵,雪心羅還是頭也不回,也再沒看老父一眼…… 她,終於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決定自己要幹的事,堅持走自己認為該走的路! 想不到,結果竟然是這樣的!步驚云亦想不到,一個東瀛女子,竟會為了追求自己的人生,而敢於叛逆以父為主的東瀛,敢於叛逆一切禮教與規條,更敢於叛逆一般人深信不疑的倫常! 全因倫常至此已毫無意義,她的父親亦不顧倫常! 故事至此本來異常美滿,只是,雪心羅當年雖勇敢地忠於自己,但到頭來,卻又像應了其父的惡毒咒罵;就在她與劍聖成婚翌日,劍聖真的其她而去,重返中原,更像從不認識她似的…… 他,真的將她棄如草芥! 但,她,是否又真的後悔收場? 不!她從不悔! 即使劍聖在成婚翌日,與她已如陌路,她已從不後悔自己跟隨他的決定,更絕不相信當年為愛她而不惜一跪的劍聖,會真的忍心棄她如同草芥! 她,深信在事實背後,他一定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故即使在牢中苦等他數十年,即使苦苦找他數十年,她亦一定要找出劍聖當年棄下她的真正真相! 而真相,此刻亦在九空無界的虛空幻境中,逐步呈現在她和步驚雲眼前…… 而接下來的一幕,正是雪心羅跟隨劍聖一起離去的兩個月後…… 那個時候,已是初春…… 春。 積雪初融,乍暖還寒,萬事萬物亦逐漸恢復生機。 而與雪心羅一起經已兩月的劍聖,他的劍,亦呈現了新的生機! 在過去兩個月來,劍聖與雪心羅在東瀛一個極少人煙的荒蕪小鎮住了下來,從此隱姓埋名,雙宿雙棲。 附近鄰里皆不知他倆一個是名震中原的劍聖,一個是東瀛罕見的女中劍聖,只知二人是一對戀人,相愛異常。 而二人排除萬難方能一起,更是極為珍惜這段緣分;每一日除了朝夕形影不離,更一起鑽研劍道。 說也奇怪!二人一個練的始中原劍法,一個修的是東瀛劍道,但,在彼此舍長補短下,竟逐漸結合而成一套新的劍法…… 一套可能是世上最完美、最無敵的劍法! 緣於這套劍法,非但有異於中原劍決,亦有別東瀛劍路,故無論是中原的劍手,抑或是東瀛的劍客遇上這套劍法,亦勢將難以捉摸得透! 而二人亦將這套可能是最完美的劍法,定名為…… 聖靈劍法! 聖,是劍聖 靈,是雪心羅的原名“宮本雪靈”! 而這套融合二人精髓、融合二人愛意的劍法,每一式劍招亦以“劍”字而排!劍一、劍二、劍三、劍四、劍五、劍六、劍七…… 直至第十八劍 劍十八! 是的!二人合創的這套聖靈劍法,真的悟至第十八劍便已終止,只因結合二人在劍道上的超凡慧根,也僅是悟至“劍十八”便已無法再上一層! 那,聖靈第十八劍,是否便是這套完美劍法的最強之劍? 不!只因劍聖和雪心羅其時雖無法再悟出更強更無敵的劍法,但二人已隱隱感到,這套聖靈劍法,應該不至於此,應該還可再上一層、兩層、三層、四層…… 應該還可有劍十九、劍二十、劍二十一、劍二十二、甚至…… 但,到底要如何才可悟出第十九劍,與及繼後而來的劍法,如何才可令這套聖靈劍法更為無敵,更為完美?其時任教劍聖及雪心羅想破腦門,還是想不出個中玄機! 只是,二人又何須定要想出個中玄機? 對於劍聖來說,他雖然一直在追求最完美的劍法,更因此而遠來東瀛,但他和雪心羅的日子還多著,也許總有一天,他和她會突然靈機一觸,亦未可料…… 這樣一想,劍聖亦不再強求。不知為何,自他到過天涯絕角後,他非但比前更為重情,亦比前更不強求,甚至可為情放棄無雙,如今,亦可將自己追求完美劍法的夢想,暫時拋諸腦後。 是的!如今的他,只是能與雪心羅廝守一起,便已心滿意足! 然而,二人一切雖看似美滿,惟在過去兩個月內,雪心羅與劍聖相愛相親之餘,卻總是感到劍聖在開心背後,似有一絲隱憂…… 初時,雪心羅還以為,劍聖可能因為始終未能將聖靈劍法悟至最完美的境界,心中才會有點悶悶不樂。 可是想深一層,事情看來並非如此簡單。 有時候,當劍聖將雪心羅擁在懷裡,無論他如何開心,她總感到他眼神之中,總是隱隱滲著一絲淡淡的傷感。 那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傷感,彷彿他異常不捨得眼前深愛的人,又彷佛他已時日無多,故他每次擁抱她的時候,都抱得很緊很緊,緊得就像總有一日,他會失去這個自己最不想失去的紅顏…… 而劍聖這絲莫名的傷感,亦隨著日子過去而與日俱增,故二人這段日子的生活縱然看似美滿幸福,惟亦有一抹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最後,雪心羅亦終於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坦言問劍聖因何眼神中總像有絲難解的鬱結。 但劍聖卻苦苦一笑,搖首道: “不…能夠與你一起,我還有…什麼不開心?” “我只是…,害怕總有一日會失去你罷了……” 是嗎?這真的是他心地深處的真正答案?抑或,他並不想雪心羅知道真正的答案,他不想她和他一樣,為那真正的原因而忐忑不安…… 然而無論如何,既然他說害怕總有一天會失去她,雪心羅為了釋去他的疑慮,已第一時間握緊他的手,無限深情地道… “不…劍,你根本不用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我,因為無論這世上發生什麼事,都無法再將我倆分開,我雪心羅他日即使死,也要死在你的懷裡,除非……” 是你不想我再留在你身邊吧! ” 雪心羅此言一出,劍聖當場面色微微一變,那句“你不想我再留在你身邊”的話,彷彿正說中他心中一些不為人知之秘…… 總算他修為極高,很快亦將這片刻的變色,以一絲柔情蓋過,但見他驀然也緊握著雪心羅的手,溫然道… “心羅,我怎會不想你留在我身邊?你實在太傻了。” “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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