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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第二章

風雲 马荣成 32247 2018-03-12
誰可棄絕七情,斬斷六欲? ——他! 誰可比天劍無名更愛劍求劍? ——他! 天下無雙唯一劍! 劍求絕境唯廿三! 他,劍聖 前世今生總餘恨, 為劍至死終不悔! 他的劍可以說'不'! '不'這個字,儘管只有四劃,看似簡單,然而這個簡單利落的字,要說出口,卻又令人感到異常沉重。可不是?相信大多數人皆有這樣的經驗,有時候朋友有求於己,自己可能因力有不逮,或在心里分明不想幫了,卻又感到難以拒絕所求,'不'這個字,始終無法啟齒. 究其原因,也許由於自己不想得罪於人,又或是顧念著彼此間的情誼,才會不想,甚至不敢拒絕。 然而,這世上有一個'他'……

在'他'的一生之中,卻從不顧忌將這個'不'字宣諸於口,更將此字變為他的日常語錄! 只因他的人幾已天下無亂,他的劍更已蓋世無雙! 他和他的劍,絕對有資格、有實力,不留情面地斷然拒絕任何人所求! 包括他的父母、他的胞弟、與及所有他不屑一戰的對手! 他,正是劍聖! 只是,在劍聖這個絕情的'不'字背後,其實也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 他的絕情,他的臉比他的劍冷,他的心又比他的臉更冷,一切一切,皆全因一個故事而起! 那其實是一個發生於他五歲時的故事。 可惜,除了劍聖自己,這世上已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 而今日,這個故事終於快將重見天日了,有幸能看見這個故事的,更是憑藉黃泉十渡進入九空無界的雪心羅和步驚雲!

他倆,終於也知道劍聖'不'字背事的故事,還有他那張恍似沒有七情六欲的冷面背後,所深藏著陸無奈、悲哀。 劍聖的心,原來是那樣的,原來是那樣的……
眼睛,雖是人的眼耳口鼻舌五種感官司之一,但亦是一眾感官司之中,最常令人感到詫異和驚奇的靈魂之窗。 人們透過眼睛看見的事,往往較耳口鼻舌所能感覺的倍為'真實'。 而當步驚雲與雪心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倆心中也充斥著無限詫異,全因出現於眼前的情境…… 實在'真實'得令他們震驚!
實在是太真實了!步驚雲為助已虛弱不堪的雪心羅,以自身內力貫進鐵心寺聖物'黃泉十渡'後,他倆本已為自己心神似已脫出肉身而感到驚奇,然而,還不及此刻的驚奇!

只因當二人再淨開眼睛,心神其實已完全進入傳說中的九空無界。惟他倆造蘿也沒想過,九空無界之內,赫然並非一片虛無飄渺、空洞無根…… 卻是比真實的世界更為'真實'! 但見二人在雙目一睜一閉之間,周遭已驟然奇變! 不知如何,二人此刻竟已置身於一個綠草如茵的山谷中,四周更風和日麗,鳥語花香,與二人早前身在鐵心寺一帶的漫天風雪,儼然兩個世界! 不但如此,周遭景物更是極為真實,不似幻境。 只是,當步驚雲伸手一碰身畔一株梧桐老樹之時,他的掌赫然透樹而過,無法以自己肉身觸碰這株老樹! “啊……原來月蓮聖人秘本所載,有關九空無界的描述……果然是真的”看著步驚雲的手透樹而過,一旁的雪心羅不禁半驚半喜地脫口低呼起來。

步驚雲聞言,隨即斜目回望雪心羅,似在待他解釋。 雪心羅道: “根據月蓮聖人秘本所述,九空無界中的所有人和事,無論看來如何真實,皆只是幻化的色相,而我們的心神,在和空無界內也並非真實存在。故非但我們無法觸碰這裡的人和物事,即使用在九空無界內的所有人,亦視我們如無物,絕不會…察覺…我…們…的存…在” 雪心羅說至這裡,一中氣接不上來,身子一軟,實時便要倒下,步驚雲連忙伸掌一撫,他方才未致軟倒地上。 雪心羅以感激的目光一望步驚雲,無限虛弱地道:“真…想不到,縱然已成功…進入九空無界,但我的心神,也和真實世界中的肉身同樣因為…重創而虛弱不堪,看來,我們還是…事不宜遲,盡快先找出他再說……”

不錯!她今次不惜盜取鐵心寺黃泉十渡,無非也只為進入九空無界,重見當年劍聖,找出當日他棄她而去的原因,與及追尋劍聖如今所在。目下她既已傷疲交煎,只是藉著步驚雲內力之助,才能驅動黃泉十渡進至這裡,也不知還可在九空無界內待上多久,故必須爭取眼前的一分一刻,方為上策。 一念至此,二人當環目四顧,隨即發現百丈開外,竟有一座宏偉無比的城堡,城頭之上,更是刻著三個異常矚目的大字無…雙…城! 雪心羅實時喜上眉梢: “啊?秘本曾說…進入…九空無界的人,會因…各自的因緣,而被導引至…不同的境地,此話…原來不假……” “我們…果然已第一時間…被導引至'劍'當年…源自的無雙城,只不知,我們如今身處於…無雙城…哪個時代?

雪心羅話剛說畢,她和步驚雲身後忽傳來鼎沸人聲,二人循聲回頭一望,但見不知何時,身後驀湧現數百人影! 事出突然,步驚雲全身立時繃緊戒備,以防有變,誰知定神一望…… 這數百人影,原來只是數十派的武林群雄,正向無雙城徐徐進發! 從人更全然不知步驚雲與雪心羅的存在,有些人更透過二人軀體而直行直過,正如月蓮聖人秘本所載,進入九空無界的人,並非真實存在,故目下這數十派武林群雄,亦無法察覺此刻竟有兩雙原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眼睛,在靜靜地瞄著他們。 而就在這數十派武林群雄與步驚雲及雪心羅'透'體而過之際,二人更聽見群雄當中,傳來陣陣偶偶私語。 聽真一點,原來是一個道士打扮的武林人士,正與一個持劍漢子在低聲說話:“唏,趙掌門,依你看,今日是正月之首,一年之首,在此新一年的喜慶日子,不知無雙城的老城主'獨孤無撼',可會破例接見我們?”

那個持劍漢子,正是眼前這數十派其中一派掌門'趙見',而適才那說話的,則是另一派的掌門'清流子'。 而正因為這句話,步驚雲與雪心羅更心下恍然,今天,原來是正月初一,眼前這數十派的群雄,是趕來向無雙城主賀歲的。即然能得各路武林群雄遠來賀歲,想必,此時的無雙城,在武林已是舉足輕重。但聽那趙見答道:“清流道長,依趙某愚見,看來今日縱然是一年之始,無雙城老城主亦未必會見外人。” 清流子奇道: “哦?趙掌門從何見得?” “清流道長,江湖傳聞,無雙城老城主'獨孤無憾'與其子'獨孤無雙'一直父子不和,每有獨孤無雙之場合,老城主總不會同場出現,故今日我們到無雙城向現任城主獨孤無雙賀歲,老城主也不會現身見人。”

“但,二人本為父子,獨孤無憾更將城主之位傳予獨孤無雙,他倆何以不和?” 趙見道: “唉,此事說來話長,趙某也是因我娘子是獨孤無雙之妻的表親,方才得知一二,聽說……” 趙見說到這裡,把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旁人聽見似的,神神秘秘地道:“聽說,二人不和,全因為一個孩子,正是獨孤無雙的五歲長子——獨;孤;劍!” 獨孤劍!那豈非是劍聖原來的名字,一直默默聆聽的步驚雲與雪心羅,聞言亦為之心神一振,雪心羅更道:“原來…九空無界…導引我們進入的…第一個境地,竟是'劍'…年方五歲的時代。但…我只是想知道他當年…何故會棄我而去,為何九空無界卻偏要…將我們導引至他…五歲之年?” “也許,”步驚雲沉沉地道:

“你若能知道劍聖五歲之心……” “便能明了他當日棄你之心。” 是的!沒有前因,哪有後果?前因後果,都各在紅塵裡,步驚雲最是明白不過! 若非當年有'霍步天'這個前因,哪有他後來為複仇不惜成為雄霸弟子的後果?因因果果,陳陳相因,一切一切,總不會無因而起…… 雪心羅正仔細咀嚼著步驚雲此話之際,但聽那個清流子又好奇追問道:“哦?趙掌門,你何以說獨孤無憾父子不和,是因獨孤無雙之長子獨孤劍而起?難道,老城主不喜歡他這個嫡孫?” “剛好相反!”趙見答道: “獨孤無憾簡直視這個五歲的孫兒如無雙城之寶,反而獨孤無雙卻對這個兒子厭惡之極,只獨愛其年僅三歲的次子——'獨孤一方'。”

清流子愈聽愈奇: “這可奇了!何故獨孤劍此子會不得其父歡心,反惹來其父厭恨?” 趙見道: “其實,厭惡獨孤劍的又何止其父,甚至其生母——獨孤無雙之妻'冷月苓',亦對此子視如仇人。” “什麼,一個五歲小孩竟惹來親身父母仇視?獨孤劍此子到底乾了什麼十惡不赫的事?” 趙見嘆道: “唉,一個五歲小孩又能幹什麼彌天錯事?一切,還不是因為一柄劍而起……” “一柄劍,趙掌門,難道你說的,是無雙城的鎮城之寶,天下無雙的……無;雙;神;劍?” “正是!無雙劍本是無雙城的祖傳之劍,當中更有一個流傳,便是若能與此劍的劍心互通者,必能憑藉此劍而無敵天下,超凡入聖,獨霸一方!” “可惜,無雙城雖將此劍代代相傳,始終沒有任何一代的城主,能與無雙劍的劍心互通,縱是修為已非同凡想的獨孤無憾,以及武藝已獨當一面的獨孤無雙,亦自嘆與此劍無緣,直至獨孤劍這一代……” 清流子道: “我明白了!趙掌門,既然你適才說,獨孤無雙夫婦對獨孤劍此子之仇視,全因無雙劍而起,莫非,這個年僅五歲的獨孤劍,能與無雙劍的劍心互通?” 趙見點頭: “清流道長猜得不錯!獨孤劍這個孩子,正是在無雙城歷代之中,唯——個能與無雙劍互通的人!” “但。”清流子又道: “何以獨孤劍此子能與無雙劍互通?一個五歲小孩有多大本事,能夠勝過其祖父獨孤無憾,甚至其父獨孤無雙?” 趙見道: “清流道長有所不知!傳聞獨孤劍此子出世當晚,藏於無雙城寶庫中的無雙劍,竟驟然散發一股耀目光華,儼如劍也在為等首了一個絕對匹配自己的知己,而感到萬分雀躍興奮……” “而獨孤劍此子在出世後不久,學會說的第一個字,也並非什麼呼爹喚娘,而是一個'劍'字,信佛,他到這個世上來走一趟,是全為了劍而來!” 清流子皺眉道: “但,獨孤劍此子出世當晚,無雙劍光華自生,可能只是巧合而已,至於他學會的第一個字是劍,亦也許全因他身畔的親人,經常將劍字掛於口邊,小孩子聽多了,便先學會這個字,原也不足為奇。” “不!”趙見搖頭: “此子豈會中此簡單?真正令人驚訝的,是他還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本領!” “什麼本領?” 趙見道: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獨孤劍此子自兩歲開始,便已異常聰穎,悟性非比尋常;三歲之年,說話便已極為伶俐,絕不像一個無知稚童,亦由那個時候開始,無雙城內的所有人,便逐漸發現一件事……” “這個孩子非但聰穎,品性更異常怪誕,不喜與同齡孩子為伍,只喜歡與劍為伴,每遇上一些劍,更喜歡對著那些劍自言自語。” “對劍…自言自語?”清流子聞言一愕: “這孩子對劍自言自語些什麼?” “初時大家都不知道他對著那些劍自言自語些什麼,亦不以為意,終於有一次,眾人方才恍然明白……” “那一次,獨孤無雙親率精英,圍剿一個喚作'鐵劍門'的門派,最後非但大獲全勝,手刃了鐵劍門主,更將其鎮門之寶'玉鐵劍'帶回無雙城。” “詎料回到無雙城後,當他向其妻展示自己的戰利品玉鐵劍時,其時剛滿三歲的獨孤劍就站於其母身旁,他竟突然對著那柄玉鐵劍說了數句微不可聞的話,最後,更以其童稚的語音輕嘆一句:'玉鐵劍,那你就安心去吧。'此語一出,那柄本來握在獨孤無雙手中的玉鐵劍,戛地發出一陣拍勒之聲,赫然在獨孤劍這聲嘆息之後,自行斷為寸碎!” “獨孤無雙這一驚非同小可,蓋因他猶未向其妻兒道出玉鐵劍的劍名,其子竟能在與玉鐵劍低聲數語之後,知道玉鐵劍的劍名,更安慰玉鐵劍安心而去,彷彿知道玉鐵劍在主人陣亡之後,已覺劍無可戀,寧可為主殉志,不存劍存!” 清流子愈聽愈覺不可思議,愈聽愈是咋舌,問: “趙掌門,你是說…獨孤劍這孩子能聽懂劍的心聲和說話?而劍,也能聽懂他的說話?這…更本絕不可能!” 趙見道: “是的!其時的獨孤無雙也和你如今一樣,感到絕不可能,於是立即禀明其父獨孤無憾,獨孤無憾當然也是訝異萬分,兩父子為要求個明白,於是隨即帶獨孤劍此子往無雙城的寶庫……” “哦?他倆為何要帶獨孤劍往寶庫?” “那隻因為,他們欲求證一件事,便是無雙城那個代代相傳,有關無雙劍的流傳;他們想知道到底能與劍說話的獨孤劍,會否便是傳說中那個可與無雙劍的劍心互通,更會憑藉此劍無敵於天下,獨霸一方的人!” “那…他們可試出什麼了?” “他們接著看見的事,叫他兩父子畢生難忘!獨孤無憾與獨孤無雙原以為,獨孤劍見著寶庫內的無雙劍,還需與無雙劍說些什麼,才可與劍互通,詎料甫開啟寶庫的門,他們猶未領獨孤劍至無雙劍前,無雙劍遠遠已感應到獨孤劍的來臨,竟然無風自動,錚地一聲破鞘而出,飛插於獨孤劍面前抖動不停,就像為終於能遇上自己真正的主人而無比感動!” “不但如此,寶庫內其它寶劍,亦突然紛紛顫動起來,發出刺耳響聲,霎時百劍齊鳴,彷彿也在為無雙劍'人劍相逢'而歡呼!” “至此,獨孤無憾與獨孤無雙終於明白,他們這個年僅數歲的獨孤劍,非但具備能懂劍的心聲的天賦本事,更是無雙劍等了多時的主人!” 趙見一口氣說至這裡,不獨清流子聽個嘖嘖稱奇,就連一直暗中聆聽著的步驚雲與雪心羅,也沒料到小時候的劍聖,已是如此天資驚人! 他,彷彿真的為劍而生! 劍,也彷彿為他而生! 但聽清流子又道: “原來,小小年紀的獨孤劍,真的是那個流傳中會憑無雙劍超凡入聖、獨霸一方的人?既然如此,那其父獨孤無雙,後來為何會視自己的親身兒子為仇人?” 趙見嘆道: “唉……這就是權力的可怕了,這個世上,人一旦迷上權力,便會六親不認,骨肉無情!” “本來,獨孤劍即能與無雙劍人劍互通,他日長大成人,必會無敵於世,令無雙城權傾天下,可是,這並非獨孤無雙心底所願,他最希望的,並非無雙城能權傾天下,而是他自己能夠權傾天下。” “只是,獨孤無憾雖早已將城主之位傳予他,讓他處理城中大小事務,卻從沒有將'無雙令'交給他!” “無雙令,無雙令到底又是什麼東西?” “所謂無雙令,其實是一塊遍體晶瑩碧綠的令牌。擁有它,便能號令無雙城遍布神州各地的堂主及千萬門眾,一直只會代代相專給合適城主。無雙令正是城主權力的無上象徵!” “那,既然獨孤無憾並未將無雙令傳予獨孤無雙,獨孤無雙豈非只是一個傀儡城主,並無實權?” “事情正是這樣!其實,獨孤無憾當初將自己兒子取名為獨孤無雙,便是期望兒子會是無雙劍等待的主人,可惜,獨孤無雙雖武藝超群,卻並非與劍互通的真正人選,但獨孤無憾早感到兒子心術不正,故雖將城主之位傳予他,卻一直保留著無雙令,唯恐兒子他朝一旦軍權在握,便會持強凌虐天下,只因獨孤無憾一心只想子孫能以無雙劍揚名於世,卻不願見無雙城為禍蒼生!” “想不到皇天不負,獨孤無憾萬料不到,自己數歲的長孫獨孤劍,才是無雙劍的真正主人,於是對此長孫異常疼惜之餘,心中更決定待他長大成人後,將無雙令傳給他,讓他成為無雙城新一代的真正城主……” 清流子道: “我明白了,正因獨孤無雙知道老父此番心意,於是便開始忌憚自己兒子,甚至冷月苓亦因怕自己丈夫一朝失勢,而逐漸仇視親兒!” 趙見道: “正是如此!因此所謂名門大派,有時勾心鬥角起來,甚至比禽獸更像禽獸,數朝之前,李世民不是弒兄才能登上帝位?誰說虎毒不食兒?即便是猛虎,也會忌憚兒子總有一日強過自己,唉……” 又是一聲嘆息!這個趙見雖在別人背後蜚短流長,惟也不禁為獨孤劍這數歲孩兒,有親等於無親,有父等於無父的可憐困境,而感到無限惋惜。 而步驚雲與雪心羅,在聽畢劍聖與其父恩怨的一切來龍去脈後,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雪心羅固然為愛郎小時所面對的淒涼處境而黯然有淚,步驚雲更突然感到,自己童年之時,原來比年僅數歲的小劍聖幸福多了…… 他的生父步淵亭雖然早死,他的娘親玉濃雖然聲聲恨他怨他,其實也只是卑微地盼望,自己從不流眼淚的兒子,為自己流下一滴眼淚。 說到底,無論玉濃表面如何苛待步驚雲,她心中還是在乎他的,還是在乎兒子會否自己靈前,流下半滴眼淚…… 這一點,步驚雲心中一直異常明白,也從沒怨恨自己娘親。 還有霍步天。 霍步天更是令步驚雲一度感到,他差點可以得到一點人世溫暖的希望,可惜…… 真是可惜…… 只是,想不到在劍聖的無敵面具背後,他的童年,竟較步驚雲更令人可惜。他的出生,彷彿早已註定被自己親身父母妒忌,甚至痛恨! 此時,那個清流子也嘆道: “即是如此,恐怕今日我們前來無雙城賀歲之行,也無緣一見老城主獨孤無憾了。他與獨孤無雙既因獨孤劍此子而互有心病,想必也不會與他同場出現……” “那也未必!”趙見道: “不過,無論獨孤老城主會否出現,趙某今次之行,其實最想一睹那個如今年僅五歲的獨孤劍,到底是何生模樣?” “說來也是!”清流子附和道: “貧道也很想見識見識,這個僅在三歲之年,便已能聽懂劍的說話,更能令百劍齊鳴,甚至與蓋世無雙的無雙劍劍心互通的孩子,究竟是一頭怎樣不可思議的怪物?” “趙掌門,我們還是趕快與大隊進城吧!” 二人說著已加快步伐,隨著前行的門派,魚貫進入無雙城。 是的,到底如今年僅五歲的小劍聖,會是一個如何鶴立雞群、如何令人匪夷所思的小孩?不單趙見與清流子想一睹廬山,甚至連步驚雲與雪心羅亦極想知道! 只是他們並不用隨著前行的數十門派一起進城。 緣於就在二人此念一動之間,九空無界似已感應到他倆欲一見小劍聖的心念,周遭景物,忽地又…… 驟起奇變! 赫見二人兩旁景物,突然如風似電急旋,轉瞬已化為一個巨大漩渦,將二人圍在其中! 漩渦更愈轉愈急,處身當中的步驚雲與雪心羅猶未弄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在此時,漩渦突止! 一切又再度回復平靜!二人亦隨即發覺,周遭景物已物換境移! 但見,僅在幌眼之間,二人已被導引至一個宏偉無比的後園,四周不但樹木林蔭,遍地奇花異果,且還滿目雕欄玉砌,不部而知,這個定是無雙城府弟內的後園無疑! 然而,九空無界為何會突然導引二人至無雙城府弟內的後園? 那全因為,此刻在這個後園之內,有一個二人適才心念很想一見的人!一個可能是這世上最孤獨、最令人不解的人! 或許應該說…… 是一頭年僅五歲,便已被視為怪物的…… 劍中怪物! 只見在這個偌大的後園內,有一個不小的池塘,池塘中央,更是立著一個涼亭。 而在這個涼亭之內,此刻正坐著一條人影。 那是一條非常細小,背坐著的人影 他! 他,雖是背著步驚雲與雪心羅的所在所坐,然而從其小小的背影看來,步驚雲二人一望便知,他頂多也不會年逾六歲。 但最教二人訝異的,是這條只有五歲多的小身影,竟像充滿無限寂寞。 是的!他真的很寂寞! 全因在這偌大的庭園內,雖是環樓玉宇,卻是空洞寂寥,庭園內根本沒有其它人,甚至其它孩童與他嬉戲。 陪伴他的,只有…… 一柄劍! 那是一柄此刻握在他手中的短劍,但與其說這是一柄短劍,倒不如說是一件孩童玩物。 只因此劍長不過及尺,鋒刃無光,平平無奇,一點也不鋒利;也許正因這個緣故,才會成為這個五歲小孩的玩物。 但縱然這柄短劍並非什麼絕世寶劍,甚至只是一件玩物,此刻這個孩童將它握在手中,卻像是面對著他唯一的朋友,可知他有多伶仃?多寂寞? 最奇的是,這背坐著的小孩還不時對著那柄短劍喃喃低語:“劍儿劍儿,你可比我快樂多了……” “你不懂哭,活像不用發愁,也不用怕爹娘不疼你,你根本就沒有爹沒娘,但我雖然有爹有娘……” “爹娘卻不疼我!” 雖是童稚的話聲,但說的話卻絕不像一個五歲小童!誰都無法想像,一個五歲的腦袋會說出這樣有條不紊的話! 且說著說著,步驚雲與雪心羅忽地聽見“滴”的一聲…… 那是淚珠滴到短劍上的聲音! 啊?他…,哭了? 是的。也不知道這五歲的小孩經歷了什麼傷痛,他年紀這麼小,竟有這麼多的苦澀、冤屈與哀傷?人生的路曲折漫長,他可知道,還有數不清的挫折和悲傷在等著他? 而就在他這顆淚珠滴到短劍上時,步驚雲與雪心羅不期然朝那短劍上的淚珠一瞥,當場為之一怔! 令二人怔忡的,當然並非這顆淚珠,而是因為在此一瞥之間,二人終於看清握在這小孩手中的短劍,還有刻在短劍上的三個小字獨! 孤! 劍! 獨孤…劍? 啊?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雪心羅幾乎便要脫口呼出劍聖的名字,源於這柄短劍上既刻著獨孤劍之名,那此刻這個背坐著的小孩,必是如今年僅五歲的小劍聖無疑! 步驚雲也是未有想過,眼前這個小孩就是劍聖童年;蓋因江湖傳聞,劍聖從小至大皆沒有七情六欲,甚至父母身故亦像事不關己;但,他竟在五歲之年,曾有這麼多的眼淚? 眼前的獨孤小孩,真的便是那個一劍敗盡天下劍手的無情劍聖? 然而,無論步驚云如何難以置信,雪心羅終於也虛弱地吐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真的是…他!”更一邊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 那赫然是一柄一模一樣的短劍,短劍也同樣刻著獨孤劍三個小字! 雪心羅黯然看著步驚雲,道:“這柄…短劍,其實是當年…'劍'與我定情之時,送給我的…信物,但我當年看此劍平平無奇,根本沒想到…此劍對他原來如斯重要,如斯…意義深長……” “這柄短劍,原來是他孩童時代…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願聽他心底話的…同伴!” 說至這裡,雪心羅終於哽咽難言,無法再說下去。 不錯!眼前的小劍聖,非但無父願愛,無母願護,更被視為一個只懂和劍說話的小怪物,亦遑論有其它小孩願與他為友,甚至比他年幼兩歲的胞弟獨孤一方,此刻也不見踪影,敢情盡得父母寵愛,不屑與他為伍。 只有這柄短劍,一直無言地伴著他,非但默默聽著他得淒苦,更為他接著那無人了解的淚。 而他卻將這柄陪伴他成長的摯友,送給雪心羅作為定情之物,可知當年她在他的心中,比世上一切還要重要…… 但,沒有七情、沒有六欲、沒有親情、眼中只有劍的劍聖,他也曾對一個東瀛女子如斯動情,如斯深愛?此中究竟有何不為人知的曲折? 步驚雲雖百思不得其解,惟目下也並非深究個中原委的時候;就在此時,一直背坐著的小劍聖,像發現一些什麼似的,突然緩緩回過頭來…… 啊?他回頭? 步驚雲與雪心羅隨即為之精神一振,他倆終於有機會一睹,劍聖在五歲之時的真正模樣! 只是在一看之下…… 雪心羅面上雖沒有任何異樣,唯獨步驚雲,卻是眉頭一皺! 死神皺眉,全由於他預期中的劍聖童年容貌,絕不該是這樣的! 眼前小劍聖的容貌,竟然……? “這個……” “真的便是劍聖?” 步驚雲沉沉地吐出這個疑問,一雙冷目,也緊緊盯著回過頭來的小劍聖,滿目掩不住的疑惑。 雪心羅不虞步驚雲在瞥見小劍聖容貌之時竟會心生疑惑,不由一問:“有何…不妥?他雖然…年紀尚小,卻像極…當年'劍'與我邂逅時的模樣,二人仿沸…是同一模子造出來的……” 不錯!劍聖是雪心羅魂牽夢繫了數十年的愛郎,他的樣子,無論是年幼抑是老了,她一眼便已認得! “但,”步驚雲驀然打斷她的話:“這孩子,與江湖傳聞中的劍聖,並不一樣!” 並不一樣? 只見眼前回過頭來的小劍聖,雖仍眼光泛淚光,唯一張小臉,卻竟無半分童稚之氣,相反更隱然流露一股英氣。 但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那雙眼睛! 他的一雙眼睛,已在孕育著一股劍意,一股必會傲視天下劍手、世俗凡夫不敢直視的無上劍意! 正因這股劍意,令人一眼便已感到,這孩子將來長大後絕非泛泛,絕不會在任何人之下。 他,是為了驚世駭俗而生! 他的劍,也是為了驚世駭俗而來! 眼前的小劍聖,活脫脫便是劍聖的童年,何故步驚雲卻說,他與傳說中的劍聖並不一樣? “他的額上,”步驚雲又沉沉地吐出他的答案:“沒有劍痕!” 劍痕? 對了!江湖之上,其實真正見過劍聖的人不多,蓋因見過他的人,大多已死在他的劍下! 但劍聖卻有一個特徵,江湖中無人不知,便是在劍聖的額頭中央,有一道深刻的刻痕! 這道刻痕,彷彿注定他是為劍而生! “這…可奇了。”雪心羅也不由惑然起來:“當年我…邂逅的'劍'早已…一劍成名,他的額上,也和如今…五歲的他一樣,沒有任何劍痕!” 事情愈來愈曲折離奇了!步驚雲與雪心羅滿以為已找著童年的小劍聖,但這個小劍聖,非但不像傳聞中的劍聖那樣沒有七情六欲,更欠了劍聖該有的劍痕,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而就在二人惑然不解之間,忽地又明白了一件事。 他倆終於明白,本來一直在背坐垂淚的小劍聖,為何會突然回過頭來? 那全因為一個人! “ 爺爺!爺爺! ” 驀見小劍聖一面破涕為笑,一面已站起往回走,步驚雲與雪心羅回頭一望,只見兩條人影已朝涼亭這方步近! 來的原來是兩名漢子。 為首一人年約六十,身材魁梧,一張國字面極具正氣,再加上一雙老目蘊含無限暖意,令人一見便知是個慈祥長者,望而生敬。 隨後一人年約半百,卻與為首那人完全相反,非但臉形冷削,面色更白裡透灰,加上一身灰黑素衣,整個人看來就像一塊奇硬無比的鐵。 然而一個人看來像鐵,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人若像鐵般硬直,總算深具節氣,總算忠心。 小劍聖一把便撲進為首那名慈祥長者懷裡,步驚雲與雪心羅當下明白,這名極具正氣的慈祥長者,定是劍聖的祖父、無雙城的老城主獨孤無憾! 他身後那名冷削漢子,應是其貼身隨從。 好一個獨孤無憾!那一臉的慈祥正氣,就連冰冷如步驚雲,亦感到其眼神中散發的暖意! 步驚雲也曾與無雙城現任城主“獨孤一方”有一面之緣;獨孤一方的陰險奸詐,就像寫在臉上。看著眼前的獨孤無憾,真想不到這樣一個正氣之人,會出了一個唯利是圖的梟雄子孫! 獨孤無憾將小劍聖擁在懷裡,溫柔地撫著他的小頭兒,見此子眼角尚有未乾淚痕,不由老目一皺,道:“劍儿,你,又哭了?” 小劍聖輕輕一抹自已眼角,不語。 獨孤無憾似若有所悟,問:“孩子,你是因為今天是一年之始,本應是一家團敘的好日子,但你爹娘卻不許你到廳堂中與賓客一起賀歲而哭?” 小劍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垂首道:“爺爺…,我真的是爹娘的…兒子嗎?怎麼他倆…總是不想在人前…認我似的?” 獨孤無憾乍聞此言,不由嘆道:“傻孩子…,你怎會不是你爹娘的兒子?只是…,這世上有各式各樣的父母,有些父母,他們不懂得疼愛自己的孩子吧了,唉……” “但……”小劍聖又張著小咀道:“爹娘卻很疼弟弟……” 獨孤無憾輕撫著他溫軟的髮絲,勸慰:“那隻因你天生與眾不同;你的天資,你的鶴立雞群,令你爹娘也相形失色,你長大後自會明白……” 小劍聖又淚盈於睫,低嚷:“爺爺!我不要……什麼天資,我只想…爹娘疼我…!” 是的!一個五歲的孩兒還有什麼心願?還不是想得到父母疼愛?哪個孩子會希罕什麼驕人天資?即使強如劍聖的童年如是!甚至冷如死神的步驚雲,童年還不是同樣望能得到其母玉濃的諒解與疼愛? 獨孤無憾當場鼻子一酸,險些便要掉下老淚來,道:“可惜…,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命運,你注定是一柄舉世無雙的劍,你的路也是一條與別不同的劍路……” “劍路無情,至死不悔,六親無認!總有一日,你的心只會容得下劍;總有一日,你再不會希罕你爹娘是否疼你;甚至總有一日,你也會忘記爺爺……” 小劍聖但聽獨孤無憾說出“忘記爺爺”四字,實時大急,緊緊抱著獨孤無憾不放,哭著道:“不…!劍儿不會…忘妃爺爺!劍儿永遠…也會記得爺爺!” 看著自己長孫如此不捨自己,獨孤無憾一顆心固然老怀大慰,但他今日似是有些心事,突然饒有深意地太息道:“只是…,有時候太美好的東西,你永遠記著它,只會令你畢生都在遺憾,都在思念和痛苦。有時候,人若能無情一點,若能忘記多一點,反而是件好事……” 說著說著,獨孤無憾驀然從懷中取出一物,一直暗中旁觀的步驚雲與雪心羅一瞥,只見那足一個大如手掌的錦盒。 獨孤無憾將此錦盒放進小劍聖懷裡,千叮萬囑的道:“劍儿,這錦盒內的東西,是爺爺在這新年給你的壓歲之物,你要過了今夜才可開啟來看,也不要將它給你爹娘,若然你爹娘逼你將它交出,你就告拆'龔平'叔叔,龔平叔叔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言畢回望身後那冷削漠子一眼,那漢子雖面有難色,唯最後仍凝重地重重點頭,似是義無反顧的答:“老爺你放心!龔平必定不負所託!孫少爺的事,龔平……” “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這是多麼嚴重的一個承諾?到底錦盒內藏著什麼珍貴之物,要龔平為保它而萬死不辭? 而這個冷硬得像一根鐵的龔平,既然稱呼獨孤無憾為老爺,看來真的是其一名貼身忠僕。 獨孤無憾但見龔平首肯,像是放下心頭大石,深深籲了口氣,苦笑道:“很好…其實你跟隨我已數十年,你我雖以主僕相稱,但你才是老夫畢生的唯一知己;你的修為,甚至更已遠超老夫兒子獨孤無雙之上,故能得龔平你鐵口保證守護劍儿安危,那老夫今兒即使去了,也大可去得安心……” 獨孤無憾一語至此,緊緊抱著他的小劍聖,忽地抬頭問他道:“爺爺!你還要去什麼地方?” 獨孤無憾凝重地道:“孩子,爺爺今日可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也許會暫時不會再見爺爺,更會因記掛爺爺而心痛,但,你一定要應承爺爺一件事。” “爺爺,你要劍儿應承你什麼事啊?” “孩子,應承爺爺,無論你今後遇上什麼,也千禹別為任何人而心痛,別為你爹娘對你不好而心痛,也別要為爺爺遠去而心痛!你的一生,應只為劍而心痛!” “你,今後要好好與寶庫中的無雙劍為伴!你,一定要成為一柄天下無雙的劍!” 看著自已爺爺滿臉凝重之色,小劍聖似亦感到事態之嚴重,以小手拉著他爺爺的手掌,徐徐道:“爺爺最疼劍儿,若爺爺要劍儿成為什麼天下無雙的劍,劍儿定會依爺爺的話!但要劍儿不要為爺爺心痛,劍儿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啊……” “你,一定能夠辦到的!”獨孤無憾說著,复再從懷內取出一件物事,步驚雲與雪心羅只見那是一顆大小有如銅錢、一片墨綠的丸子。 那種綠,是一種令人看上去感到萬念俱灰的綠,彷彿紅塵俗世之內,一切皆已不值得再留戀! 獨孤無憾將那顆墨綠丸子放在小劍聖的小手上,又道:“孩子,這…已是爺爺最後送給你的東西。你要好好記著,一旦你因為任何變故而痛不欲生,你就吞下這顆丸子。它,可以解去你的痛苦,即使是爺爺離去令你所受的痛苦……” “……”小劍聖根本不大明白,他的爺爺今天說話為何總是怪怪的,但為了讓他寬心,遂也將那顆丸子緊緊揣在小小的掌心,點了點頭。 “很好。”獨孤無憾就像了結了一件最後心事似的,突然將小劍聖緊緊抱在懷裡親了一下,接著道:“孩子,胡媽適才已為你備了午飯,更已送到你的寢室,你還是先去吃點束西,爺爺就在這裡等你回來,一會爺爺還有些話要對你說!” 小劍聖看了看他的爺爺,半信半疑的問: “爺爺…,你真的會等…劍儿回來?” “一定!”獨孤無憾又慈和地笑了笑,答: “爺爺的話,難道你也不信?” 爺爺的話,小劍聖當然相信;在偌大的無雙城府第,最疼他的,也只有他的爺爺,還有經常跟在他爺爺身後的冷面叔叔龔平,儘管龔平從來不笑…… “……”縱然半信半疑,小劍聖終如獨孤無憾所言,先回到自己寢室,臨走之時,還不時依依不捨回頭望他爺爺,似想再多看他爺爺一眼。 但小小的心兒那會想到,這一眼,可能已是他今生看其爺爺的最後一眼,只因他的爺爺今次真的騙了他,他不會再在這裡等他回來,今夜之後,他可能會…… 眼見小劍聖不捨而去,步驚雲與雪心羅本應隨他而去,繼續看他的故事,只是,二人見獨孤無憾與小劍聖說話之時,總是話中有話,似是山雨欲來,將有一些重要之事發生,步驚雲與雪心羅不禁相視一眼,決定暫留下來,看獨孤無憾與那個龔平之間,還有什麼話說。 果然!小劍聖離去後不久,一直甚少說話的龔平,終於在獨孤無憾身後道:“老爺……” “你,真的要去?” 獨孤無憾嘆道: “應該發生的事,始終也會發生。無雙他已多次開口相求,要我與他同場出現,接見前來賀歲的武林群雄,我若再閉關謝客,也難以再說得過去。” 原來二人是在談關於今日一年之始,群雄前來賀歲,獨孤無憾應否與其子獨孤無雙一同接見來賓之事?但何以獨孤無憾的面色,卻像是比赴刀山火海更為難看? 龔平又道: “但…,老爺,你也該已知道,據我們派出的探子回報,少城主早已從大漠苗族之處,搜羅了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回來,更準備在今夜與你大宴群雄之時,在敬給你的酒中下毒。” “你若如言與他一起大宴群雄,屆時在天下群雄之前,必會為顧存少城主的顏面,而不會拒飲其敬酒,但此毒非但無色無味,令你不知他有否下毒,更不會實時毒發,而會在數個時辰後,令人緩緩衰歇而亡,恍如身染暗疾猝死一樣,殺人於無形……” 什麼?步驚雲與雪心羅聞言同感一愣!想不到在今日這個一年之始、喜氣洋洋的日子,獨孤無雙竟對自己的老父,包藏瞭如此險惡的禍心與陰謀? 但聽獨孤無憾道: “龔平,你所說的,我盡皆早已心中有數,只是,你認為我兒無雙,真的會因我想將無雙令傳予劍儿,而下毒除去我?” 龔平道: “老爺,少城主若非要在你酒中下毒,又何故會千里迢迢從大漠搜來此奇毒?今夜十居其九,他必會下毒除你!” 獨孤無憾苦笑道: “這就是了!你也懂得說十居其九,亦即是說,無雙只有九分機會會狠下毒手,還有一分機會,他可能會懸崖勒馬,下不了手!” “但,”龔平面露優色地道: “要以一分良心去搏取九分危機,這樣做並不化算……” “不!是化算的!”獨孤無憾又嘆道: “即使只有一分機會,無雙會下不了手,但我也甘願飲下他所敬的酒!” “因為只有飲下那酒,我才會真正知道,他到底有否在酒中下毒?我才會知道,自己耗盡半生教導的兒子,究竟仍然是否一個有血有肉有心的人,抑或已淪為一頭為權力可以弒父的禽獸?” 不錯!天下父母,誰不想知道子女對自己的心?獨孤無憾固然也想!只是他要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龔平見其主人意決甚堅,本來還想再勸下去,可是獨孤無憾此時卻驀然轉身,一面向廳堂方向步去,一面道:“龔平!今夜群雄之宴,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也千成要記著適才答應我的承諾!” “你,一定要為我守護劍儿,扶掖他成為一柄舉世無雙的劍!” 千叮萬囑,還是那句老話,還是為了他心中一個捨不下、拋不開的至愛孫兒! 他終於去了!去赴他親生兒子為殺他而設的群雄之宴,儼如自行尋死! 但即使要賠上一條老命,他還是心甘情愿賭一賭兒子的心,儘管這是一場他十居其九會輸的賭局…… 甚至一旦他賭輸了,他也情願死在自己兒子手上,只因要他活道面對殘酷無比的真相,可能會比死更為痛苦。 這正是所有當權者的悲哀,千古如是。 看著獨孤無憾孤單的身影冉冉遠去,步驚雲與雪心羅也像仍舊茫然站在園中的龔平一樣,心中一陣忐忑,緣於二人也不大肯定,他此去會真的人如其名'無憾'?還是會在他本來無憾的一生中,留下一個最後遺憾? 然而,二人心中的問題,並不用等至今夜群雄之宴才有答案! 就在步驚雲與雪心羅心念一生同時,他倆周遭的景物又像早前那樣,突然如漩渦急轉! 轉眼之間,出現於二人眼前的情景,赫然已在…… 七日之後!
哭,本已是步驚雲與雪心羅預期會看見的小劍聖,然而,當他倆第一眼看見坐在涼亭的小劍聖時,方才發覺,他,並沒有哭! 但不哭的小劍聖,一張臉卻比哭喪著的臉,倍為令人難受! 只見小劍聖並非獨自坐於涼亭內,在其身畔,還有龔平默默地站著。 卻原來,即使是獨孤無憾治喪之日,不知何故,獨孤無雙兩夫婦竟亦不許小劍聖在靈堂祭其祖父,偏要他避不見人,也不知這對滅絕人性的父母,在故弄什麼玄虛。 龔平唯有在後園伴於其側;這個硬得像鐵的漢子,向雖一臉淡漠,惟其老主人獨孤無憾之死,似亦對他打擊甚深;瞧其雙止,亦早已老淚縱橫。 可是任憑鐵漢也在流淚,此刻的小劍聖,雖已熱淚盈眶,卻仍狠咬小牙,拼命不讓自己眼眶內的淚水流下來,咬得他的牙根和小唇也在滴血! 完全無法想像,一個五歲小孩竟會因為拼命不哭,而將牙和唇咬至鮮血斑斑,緣何至此? 那全因為,他曾應承他最敬愛的爺爺,他,絕不會因為他的遠去而心痛! 他不想令他的爺爺失望! 只是,小小的心兒卻造夢也沒想過,爺爺這次遠去,竟卻了那麼遠,遠得隔了一重生死! 此去生死兩茫茫…… “為…什麼?為什…麼?”但聽小劍聖終於從緊咬的牙縫中吐出連聲反問:“爺爺你要…劍儿不要為你遠去而哭,劍儿…已辦到了,但爺爺你…為什麼食言,沒有在…涼亭等我?爺爺你為什麼…食言啊?” 聽著小劍聖的聲聲反問,一旁的龔平終哽咽著道:“孩子…,雖然老爺生前希望你不要為他的離去而傷痛,但你若想哭,就盡情哭一場吧,這樣你可能會好過一點……” “不…!”小劍聖霍地高聲叫道: “我不要哭!我一哭,爺爺就更會食言,永不會回來的了!我不要哭,我一定要爺爺回來啊……” 龔平強忍眼淚,道: “孩子…,你爺爺是…永遠還會以回來的了。他千叮萬囑你…不要因任何人而心痛,但他自己,卻因你爹而心痛欲絕,寧願死在他手上,也不願承受那股心痛之苦……” 此言一出,小劍聖當場一呆,問: “龔平叔你說些…什麼啊?爺爺他怎會…死在爹的手上?” “也許,如今已是讓你知道真相的適當時候了。”龔平道:“你記否你爺爺大去之日,他曾給你一個錦盒,叫你千萬不要將它交給你爹,更著你在他離去後才可開啟?你如今何不取出錦盒,看看內裡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是了!經龔平一言提醒,小劍聖方才記起此事,立從懷內取出錦盒,更戰戰兢兢地將盒打開。 但聽'拍'的一聲,錦盒應聲而開,步驚雲與雪心羅亦同時朝那錦盒一瞥…… 赫見錦盒一開,隨即散發一股奪目光芒;那股光芒,其實是源自盒內一件晶營碧綠之物! 一塊刻有'無雙令'三字的令牌! 啊?原來獨孤無憾在大去之日交給小劍聖的,竟是其子獨孤無雙不擇手段也想得到的“無雙令'?難怪他千叮萬囑小劍聖,千萬別將錦盒交給父母! “無雙…令?”小劍聖縱是小小年紀,也一看便知是無雙令,不禁瞠目結舌。 “是的!”龔平道: “這塊,正是能號如我們無雙城散佈神州合共逾百分壇的無雙令,見令如見城主!誰得到它,便是真正掌管實權、萬人之上的真正無雙城主!” “而你的親生父親,便是因為無法得到這塊無雙令,而不惜滅絕人性,親手殺掉他自己的親生父親,亦即你最敬愛的爺爺!” 隆!直如睛天霹靂!年僅五歲的小劍聖,又怎會想到一塊小如手掌的令牌,在其父眼中竟重如泰山,重得他…不惜殺父,不惜逆盡倫常? 小小的心兒根本就無法承受這個令人慘不忍睹的真相,一直強忍在眼眶的淚水,終於無法支撐下去,突如江河缺堤,如雨湧下! “怎會…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的?” “爹為什麼…要殺爺爺?爹為什麼要殺…爺爺啊?” 驚悉至親殺絕至親,小劍聖完全不能自已;他的心,更痛至超越一個五歲小孩無法承受的極限。不!應該說,他現下的痛,連大人也無法承受! “孩子,知道真相後,是否感到如同被人撕心裂腹,痛不欲生?但你爺爺太疼你,早已為你設想好了……” “如今,你就吞下他給你那顆墨綠丸子吧!” 是的。在獨孤無憾大去之日,他除了將那錦盒交給小劍聖,還將顆墨綠色的丸子放到他手上。小劍聖聞言,隨即再從懷內取出那顆墨綠丸子,哽咽地問:“龔平…叔叔,這丸子究竟…是些…什麼?為什麼爺爺說…它可以令我…不再…痛苦?” 龔平答道: “這顆丸子,其實喚作'七世無情',本是彌隱寺一個精通佛醫二學的掌門住持'僧皇'所煉。” “這個法號'僧皇'的高僧,早年因眼見紅塵眾生常執迷於情悉恨痛,偏偏佛法之大,仍未能渡盡眾生,他為暫解眾生之苦,於是窮盡十年心力,研製出兩種稀世奇藥;一曰孟婆茶,能令人忘盡前塵往事,重新做人;第二種奇藥便是如今在你手上的那顆七世無情。” 孟婆茶與七世無情? 步驚雲驟聞孟婆茶之名,立時記起當年他將霍步天之弟'霍動'的骨灰,帶給彌隱寺的不虛,不虛當年也曾強將一口孟婆茶灌進他的咀裡,但最後也被步驚雲斷然拒絕! 如今回想起來,當年不虛其實也是為了步驚雲設想,望他能盡忘霍家深仇,重新做人,可惜…… 故步驚雲對孟婆茶並不感到陌生,只是那顆七世無情,到底又是不虛之師'僧皇'所煉的什麼稀世靈藥?步驚雲也很想知道一二。 但聽龔平又道: “這顆七世無情,卻比孟婆茶更為決絕!緣於孟婆茶也僅是令人盡忘前塵而不再痛苦,膽服下七世無情,卻不會令人忘記任何前事;相反,往事仍歷歷在止,只是無論腦內心中,卻已對一切前塵往事,一切生離死別,一切悲歡離合,一切七情,一切六欲再沒任何感覺……” “換句話說,若你服下這顆七世無情,雖能助你斬斷一分因你爺爺之死帶給你的痛苦,惟此後亦再不會因任何開心的事而笑,也不會為任何悲哀之事而哭,人世間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你將再無緣感受!” 啊…?人間七情六欲何等可愛?喜怒哀樂儘管跌宕,卻又何等動人?但服下七世無情,雖能解苦,卻從此斬斷了情感的跌宕起伏,這是多麼苦悶無趣的生涯?七世無情,又是多麼令人矛盾的藥? 而聽至這裡,步驚雲與雪心羅亦逐漸明白,何以他們所見的小劍聖如此渴望有情,但江湖一直傳聞的成名劍聖,卻不帶任何七情六欲。 極有可能,今夜的小劍聖,真的會服下這顆七世無情…… 此時龔平又道: “孩子,你手上的七世無情,本是月前你爺爺前赴彌隱寺肯求僧皇所得。你爺爺求取這顆靈藥,全因他為你爹的大逆不道而日夕心痛欲死,遂欲借藥除去此苦;想不到,他還在猶豫應否服藥,便已驚悉你爹將會下毒弒父,最後,這顆藥終輾轉交到你手上,也不知是否合運早已註定,你與此藥有緣?還是你與自己父母無緣?唉……” 原來,獨孤無憾這顆七世無情,原是留給自己?而重聽自己爺爺的舊事,小劍聖更是泣不成聲,良久良久,方才若斷若續地道:“龔平…叔叔…,爺爺在知道…爹要殺他後,一定…很心痛了,他為什麼自己…不吃藥?卻將藥…留給我啊?” 龔平長長嘆息: “唉…,那隻因為,你爺爺已為你爹滅絕父子之情而完全痛至心死,他已失去活下去的生趣和希望;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望能與無雙劍人劍互通的你,有朝一日能成為一柄舉世無雙的劍。” “可惜,你若終日為他的死而痛不欲生,或為你爹娘對你不好而心存痛苦,便會有礙你成劍;只因正如你爺爺說,劍路無情,若要成劍,便必須心無旁念,只有劍!你的心,必須不再為人間七情而痛,而要為自己的劍而痛……” 小劍聖聽罷這一切前因後果,一雙眼睛,不禁定定地看著自己手中那顆七世無情,看著那股令人感到萬念俱灰的綠,小小的腦海忽地湧現連串舊事…… 他永不會忘記,爺爺在發現他能與無雙劍人劍互通後,那種為孫兒而衷心感到自豪的滿足笑容! 他亦永不會忘記,他爺爺在大去之日,輕撫著他小頭兒的手,是何等的溫暖! 他更永不會忘記,他爺爺當日在涼亭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的畢生希望,是要他 舉世無雙! 萬眾矚目! 他要他成材! 成劍!而若要成劍,小劍聖心知今夜自己必須如其爺爺所言,先做一件事,一件以其年紀仍不大明白,到底會對自己終生有何深遠影響的事! 便是吞下手中那顆七世無情! 然而,無論這顆七世無情為他日後帶來的是福是禍,他已不會再想! 此刻在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情! 他一定要成全他爺爺的最後心願,成為一柄曠世無敵的劍!他要爺爺在九泉之下,也要為自己最疼惜的孫兒而驕傲! 那管什麼七情六欲!那管什麼無情無義的爹娘!為了他的爺爺,為了成為他爺爺心中的劍,他要比他的爹娘,甚至世上所有人,更無情,更絕情! 更斷情! 懷著深入骨髓的喪祖心痛,流著可能是畢生最後的一次眼淚,小劍聖在極痛極痛之下,遽地將手中的七世無情一把送至唇邊…… 他終於…… 而就在同一剎那,在無雙城的夜空之上,霍地響起一聲萬里可聞的驚雷,天際更隨那下起一陣滂沱夜雨。 冷雨淒風,也不知是否蒼天有知,在為小劍聖被逼走上生生世世無情之路,而同情下淚? 還是因為,九天十地的鬼神,正為天地間一柄真正最無敵最無情的劍誕生而驚懼? 以致…… 鬼哭? 神號? 唉…… 雨,終於停了。 天,也停止了哭泣。 然而,在獨孤無憾的靈堂之上,還有兩個人仍在哭! 應該說,是兩個假裝在哭的人 獨孤無雙! 還有他的妻子,亦即小劍聖那個從不疼他的娘親 冷月苓!
已經整整五個時辰了! 由早上直至如令天色已黑,獨孤無雙和冷月苓已在前來弔祭的群雄和逾百分壇壇主面前,裝哭了整整五個時辰,哭得眼睛也紅腫不堪,令到訪的群雄也信以為真。 實情卻是,他夫婦倆只是略施小法,以一種催淚之藥抹於眼內,便已能蒙混過去。 故獨孤無雙夫婦的眼睛雖在淚流不停,但私底下卻是滿意極了,為自己的矇騙功夫而滿意極了。 而現下,這台有情有義的祭父之戲,亦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他倆,今夜亦將在天下英雄和逾百名無雙城分壇壇主面前,達到二人一個蘿寐以求了許多年的目的…… 但是獨孤無雙戛地清了清喉頭,故作哽咽地道: “謝謝各路英雄…及本城逾百壇主,今日撥冗弔祭家父;家父在天之靈,若能得見今日群豪雲集,一縷英魂,想必亦會老怀大慰……” “只是,當日家父倉卒染病而終,非但未有遺言如何安排身後之事,甚而像徵我們無雙城無上權力之無雙令,亦未有傳予本人……” 終於也說至骨眼兒了!狐狸,終於也要露出尾巴! “可惜,我兩夫婦找遍無雙城大小角落,始終不見無雙令的踪影,也不知家父將此物放於何處。” “但無雙城不可一日無實權之君,我既已身為城主,儘管手上未有無雙令,亦應遵循祖先慣例,順理成章掌管實權,號令各地逾百分壇,以免有外敵乘家父亡故來犯,亦未有人主持大局,而有礙無雙城之基業!” 好冠冕堂煌的一番說話!原來,無雙城向有一條祖訓,一旦遺失了無雙令,在情急下,便可由在任城主直接掌管實權,各地壇主不得不聽,除非,有人能找出無雙令真正所在。 這正是獨孤無雙夫婦為何向獨孤無憾先下手為強的原因!只要獨孤無憾一死,他們能找出無雙令固然最好,即便最後無法找出無雙令,屆時實權亦會自行轉移至獨孤無雙手上,好一個一石二鳥的陰謀! 一切都圓滿極了!獨孤無雙說畢此番話後,亦環顧周遭逾百壇主;他今日刻意要在前來弔祭的群雄面前提出此事,實是要天下英雄作證,他如何令眼前的逾百壇主臣服!眼見場中逾百壇主盡皆無言以對,似無異議,獨孤無雙正心中竊喜之際,忽地,人群中卻傳出一個聲音,道:“慢著!” 一聲慢著,獨孤無雙和冷月苓隨即尋聲望去,只見在逾百壇主之中,一個人正緩步而出。 那是一個看來已年逾六十的老壇主,適才說話的人正是他! 但聽這名老壇主道: “在下是福州分壇主段其淵,此番冒昧發言,其實是想澄清一件事。” 獨孤無雙斜目一瞄,咀角下翹,問: “哦?段壇主要澄清何事?” 段其淵道: “段某與已故之老城主總算薄有交情,故老城主亦曾對段某有數番心腹之言。” “段某雖已垂垂老矣,但一顆心仍未胡塗。段某清楚記得,老城主曾說待其長孫獨孤劍長大成人後,會將無雙令傳予他,讓他成為真正名實相副的城主,不知其它壇主可也聽聞此事?” 此言一出,場內壇主之中,實時也有五名壇主齊聲和應,朗聲道:“不錯!我們也曾聽過老城主提及其長孫接任城主之事!此事半點不虛!” 獨孤無雙本已事成在即,卻給這段其淵橫生枝節,心中早已有氣,惟仍不動聲息,砌詞狡辨道:“這可奇了!家父在生之時,我可從沒聽過他提及讓犬兒接任城主!再說,如今家父已亡故,此事孰真孰假已死無對證,且犬兒目下年紀尚小,亦未能當此重任;既然如此,何不讓我承擔光大無雙之重任,還望各位壇主成全!”好一招順水推舟,將一切推得一乾二淨!但段其淵仍鍥而不捨道:“獨孤城主此言差矣!城主之位事關重大,既然老城主曾提及其長孫獨孤劍,城主好應請小少爺出來一見各大壇主,讓大家從長計議!” 聽罷段其淵所言,獨孤無雙恨胚得一掌將這老鬼劈殺!幸而他城府極深,早料到今日會有此變數,遂仍和顏悅色地道:“唉…,我也想犬兒今日能在此靈堂之上,可惜犬兒極不長進,縱然祖父亡故,仍貪戀玩樂,也不知他此刻又到哪兒撒野去了?” “故以犬兒之劣性難改,實不明為何段壇主你們說其祖父要他繼承衣缽!家父在生之時,亦日夕為此子之冥玩不靈而歎息……” 說謊!獨孤無雙分明在說謊!小劍聖不在靈堂的原因,其實是他不許兒子前來送祖父最後一程!獨孤無雙非但設局殺父,還設下這個局,陷自己兒子於不義,讓其說話更為可信! 眼見獨孤無雙見招拆招,對一切矢口否認,段其淵與那數字壇主,一時間也不該如何應對下去,而獨孤無雙見自己狡計得逞,復又假惺惺地長嘆道:“唉……,其實家父屍骨未寒,實不宜在其靈堂之上作此爭議,故還望段壇主你們能高抬貴手,別再為一些未能證實之傳聞而有礙大事。” “今日,各位壇主既然已再無異議,那就讓在場的天下英雄作證,無雙城從今以後,下至一切內外事務,上至號令各大壇主的實權,就由我一人掌管,如……” 獨孤無雙正要問一聲'如何',眼看他的雄圖美蘿快要得嘗之際,就在此時…… 靈堂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冷冷道: “慢著!” “你,要掌權……” “還要問……” “我!” 啊…?好冰冷的一個聲音!這雖然又是一聲慢著,但比之適才段其淵的那聲慢著,卻更教獨孤無雙與冷月苓心口暗驚! 全因他們一聽便認出這個聲音,而這個聲音的語氣聲調,卻與他們平素所聽的截然不同! 這個聲音,竟冷得如同沒有了任何感情,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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