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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真相·冥誓

綠林七宗罪 三月初七 6161 2018-03-12
莫非平伏在倚醉樓的樓頂,小心翼翼地撥開瓦片,只見二樓整層只有兩個客人對坐,正是張延和失踪了的玉君寰。 兩人所坐的位置恰好是當日左寒被射死時的所坐之處。 玉君寰的臉上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直直盯著張延。張延似乎心事重重,青衫上點點血跡,看起來甚是驚心。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樓內靜得可怕。 莫非平暗自慶幸,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這件事還有可為。看情形,張延的想法應當和自己一樣,這案子肯定另有玄機。 底下二人遲遲不開口,莫非平開始有些神思不屬。 想到剛才看到的,張延、白千帆兄弟反目的情形,莫非平不禁一樣心下淒然。 想不到名動江湖的白髮浮雲白千帆竟是如此的結局。而自己將來的結局,又會是什麼呢?

姜上鳴、李懷戚、莫非平,自己用過的每一個名字都成為了江湖的一段傳奇,可是莫非平自己清楚,那些都不是自己的名字,自己是七殺,是捨棄了所有原本人生的七殺。 莫非平自嘲地一笑,連他自己都一時想不起,他最初的名字,那個曾經掛在父母嘴邊,曾經被青梅竹馬的戀人呼喚過的名字。究竟是什麼了。 我是誰?在江湖廝混了太久,竟然連自己的根都搞不清楚了麼? 白衣侯最後跟自己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玉肅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自己究竟是在哪裡露出了破綻?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樓中的張延開口道:“二公子約我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莫非平精神大振,忙側耳細聽。 只聽玉君寰冷笑一聲道:“以張神捕的聰明,在下想說什麼,神捕自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吧?不過只怕神捕聽了之後會後悔。”

玉君寰此時的聲音又沙又啞,聽起來直如鬼哭,讓樓頂的莫非平都不寒而栗。 張延道:“二公子想說什麼,最好盡快,令兄現在應該已到了南鶴居。想必他立刻就會發現有詐,呆會兒等他找到這來,你想說只怕也沒機會了。” 玉君寰大笑:“好,你想知道此事的真相麼?那麼我就全都告訴你!” “那年,我遇見了左憐。” “我從不相信人間有真正的愛情,也不相信有女人能讓我動心。在那之前,雖經歷紅粉無數,我卻一直都逢場作戲,從沒有讓一個人在心中留下一點痕跡。” “可是,就在那一次。那一次,我甚至都沒能看清她的臉,可是我卻發現,我竟然再也無法忘記她。” “後來她告訴我,她也是一樣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三生緣定,我們注定要相遇。躲也躲不開。”

“可是這緣分,不像是上天的恩賜,倒像是上天給我們開的一個大玩笑。” “你能理解嗎?我們兩個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未來。無論如何,左玉兩家世代用鮮血結成的仇恨生生阻隔在我們中間。” “如果是其他任何的阻礙,我們都可以無視,可是我們不能無視我們的家族,我們的親人。” “我們都蔑視那些恩恩怨怨,那是上代的事情,與我們無關。我們都希望,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但是無論我們如何掙扎,還是越不過那鮮血凝成的仇恨。我們更不敢想像對我們寄予厚望的親人們知道這段愛情之後的傷心。” “你無法體會我們的心情,我們每一次相會,都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絕望。我們想盡力忘掉它,可那絕望就像是個幽靈,永遠都在我們的身後盤旋,提醒著我們,幸福的時光,只如曇花一般的美麗,沒有可能留存。”

“我們相處了兩年。你想像不到我們所受的折磨。我家和左家衝突不斷,每一次新的衝突都變成了我們更深一層的噩夢,都加劇了我們的絕望。我們身隔遙遠,只能偷偷地思念著遠方的人。” “我們甚至想,就在下一次,讓我們到戰場上相會,彼此把利劍插入對方的胸膛,到另外一個世界去相聚。也許,這才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憐兒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她甚至比我這個男人還要堅強得多。我深愛她,我相信對於我,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可是每次看到她眼底燃燒的那團火,連我都感到心悸。” 雖是在回憶這樣一段足以讓任何聞者動容的淒美戀情,玉君寰的聲音卻平靜得不帶一絲感情,彷彿是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就在這時候,我遇到了纖纖。”

“那是在揚州,因為一部古琴,我們偶然結識。” “軟弱的男人是不能寂寞的。那時候,我的內心充滿了絕望,我的每一步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我不能對任何人表露出一點心跡。而纖纖。恰好在這個時候走入了我的生活。” “和憐兒不同,纖纖更像一個女人。她軟弱、柔情、善解人意,她把自己的人生全部交給了所愛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愛她,我愛的是憐兒。但是我管不住自己。我怕再寂寞下去,我就會發瘋。” “纖纖太單純,她一心一意愛上了我,愛上了我這個懦弱的男人,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給了我。而我這個懦夫,既無力支撐我和憐兒的愛情,也無力抵抗纖纖那甜蜜的誘惑。” “大哥前來赴任,臨行前忽然決定要帶我一起來。就在此時,我收到纖纖的信。”

“她告訴我,她有了身孕。她知道我要來封州,所以她也會接受封州酒樓老闆的邀約,在此告別江湖生涯,嫁入玉家。” “我要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我要如何面對憐兒,又如何面對纖纖?難道告訴她,我跟她只是逢場作戲,肚子裡的孩子讓她自己解決?我雖然不是好人,卻也做不出這種事情。” “既然想不出解決的方法,我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進入封州城時,感覺和待死的囚徒一樣。” “本來這也只是我們三個人的問題。可是沒想到,就在那一晚,那一晚……” 聽到此處,張延和莫非平不由都加倍留上了神,終於說到了他們關心的正題,左寒之死的謎底終於要被揭開了! “你怕也猜到了,倚醉樓後面的那個小屋便是我和憐兒相聚的愛巢。也是射死左寒的地方。”

“沒想到,那一夜竟然峰迴路轉。我剛剛來到封州,當夜我和憐兒相聚方散,大哥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原本我們自以為瞞過了天下人,其實大哥和左鋒早就知道了我們的事情。他們沒有揭穿我們,一則顧及親情,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左玉兩家近年來實力大損,對抗咄咄逼人的天殺盟全都力不從心。爹和左鋒早就有結盟對抗天殺盟的打算。而我和憐兒的戀情,正好給他們的打算搭上了關鍵的一座橋!” “沒有選擇,既然我們姓玉、姓左,那麼自從我們一出生起,就已經和家族聯繫在了一起。我們是家族的一員,也是家族的棋子。” “想起來真覺得好笑。之前,因為家族,我們的戀情只有絕望,而如今,同樣是為了家族,我們則必須結合——無論是什麼結果,我們除了任由家族擺佈外,實在沒有別的選擇。”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消息還是讓我欣喜若狂。我實在想不到,人間竟然真的會有如此的柳暗花明。也許是上天折磨我們夠了,終於肯給我們一點希望了。” “但是大哥下面的話就像晴天霹靂,一時震暈了我的腦子。” “大哥告訴我,我和左憐的婚事必須成功,不容許有任何阻礙。所以,我們必須殺了蘇纖纖。” “原來蘇纖纖的事情大哥也早就知道了,大概蘇纖纖給我的信在到我手之前就已經被大哥看過了。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自以為聰明,其實一直都在大哥的手心裡跳舞。” “我爹和左鋒,以及我們兩家上層的大部分人都明白,若不想讓整個天下全部落入張居正手上,不想讓我們這兩個世家就此在江湖上除名,結盟是唯一的選擇。”

“但玉左兩家實在是血仇太深,在我們族中任何一個人心中,對方都是天生的敵人。此刻突然決定結盟,必定會有大批弟子們反對。兩家上層就算能夠強行壓下,這也如同刀尖上的平衡,脆弱得很!” “說服他們,光靠理智的計算不行。事實上,很多長老反對時都曾經狂熱地提出,馬上去攻打左家,讓兩家兩敗俱傷,寧可便宜了凌霄,也要讓左家給我們陪葬。” “而我和憐兒的戀情卻給了兩家一個絕好的機會。有什麼比一對情人曲折的戀情更能打動人心?一對在血仇的籠罩下無望而可憐的年輕人,深明大義的族人,終成眷屬的美好解決……這傳奇般的戀情將大大減緩結盟的決定所受到的來自下層的壓力。” “但是對應的,如果這場戀情中間出現了任何意外,可以預見,所激起的反彈也將會遠遠超過目前。”

看著眼前滔滔不絕,面色憔悴的年輕人,張延微微一嘆。對於玉君寰、左憐來說,無論戀情的結局是什麼,都不是他們自己所能掌握得了的。 無論玉肅或者左鋒,兩者計算的時候都無暇考量這兩個年輕人自身的幸福。因為無論何時,需要被放在首位的,永遠是家族的利益。曾經躲藏於黑暗是因為家族,而之後的勢在必成也是因為家族。左鋒、玉肅、玉君寰、左憐,都不過是組織中必須按照規則行走的一枚棋子而已。 只聽玉君寰續道:“偏偏這個時候,意外出現了。就在大哥和左鋒接觸順利,準備正式宣布我們的婚事,並讓兩家結盟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蘇纖纖。” “可以想像,若是左家族人發現原來這段愛情不是那麼美好,男方三心二意、拈花惹草,甚至可以說成是在玩弄左家的大小姐,那麼爆發的憤怒只怕連左鋒也無法壓制。” “有一個更加要命的問題,就是左家的左寒狂戀蘇纖纖,甚至曾經為了她而自殺過。左寒在左家也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更是強硬派的領袖,若是被左家發現這個未來的女婿不僅對不起大小姐,還搶了狀元公的女人,只怕不僅結不了盟,一場混戰就會立刻爆發。” “恰好這個時候,莫非平來到了封州城。” 莫非平不禁屏住呼吸,豎耳聽下去,只聽玉君寰道:“大哥查出了莫非平是天殺盟的人,當即決定要藉此事一舉解決'麻煩'。” “按照他原先的計劃,要用無影箭射殺蘇纖纖,同時派殺手幹掉莫非平,正好在除掉莫非平的同時,把左寒的怒火引向天殺盟。” 說到這裡,玉君寰聲調驟變,臉上肌肉扭曲,幾乎說不出話來。此刻回憶起那晚的情景,他想必是痛苦非常。張延也不催促,只是帶著幾分憐憫,凝視著他痛苦的眼睛。 半晌,玉君寰恢復了初始的平靜,又用那不帶感情的聲音續道:“原來人的本性要到真正面臨抉擇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我不僅恨我自己,我更瞧不起我自己。” “那夜,我看著大哥挽弓搭箭,瞄準那窗口透出來的搖曳燭火,竟然不敢阻攔。我眼睜睜地看著利箭離弦,看著它射入了倚醉樓,我甚至覺得能看得到從纖纖身上流出的鮮血……” “可是沒想到,命運跟我開了個玩笑,更是大大地戲耍了大哥。他想出的天衣無縫的計劃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就因為他犯了兩個錯誤,結果讓事情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後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張神捕,你的確厲害,你能擒住七殺,能破解謎團,能想到誤殺。可是難道你想不明白,讓這個案子就此沉下去才更好,難道你真的看不透事情的結果麼?” 張延並不理會玉君寰最後近似呼喊的質問,沉吟半晌道:“你說你大哥犯了兩個錯誤,第一個,自然是他錯殺了左寒,第二個錯誤是指的什麼?” 玉君寰神經質地大笑道:“第二個,就是他沒能搞清莫非平的身份。他以為莫非平只是天殺盟的普通子弟,所以只派遣了普通的玉家子弟去劫殺他。誰知莫非平竟然是七殺,武功比他預計中的高得多,所以一場劫殺竟然只是讓莫非平受傷逃脫。否則那日若是左鋒或大哥親自出手,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的變化了。” “說起來,上次還真多虧了神捕你能把莫非平抓回來,哈哈哈哈……大哥當日還真要多謝你呢!” 莫非平伏在樑上,依然是一頭霧水,不知玉肅是如何查出自己身份的。難道是盟內有了內奸?不過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左寒的死因。 原來是誤殺!一聽到張延說出“錯殺”兩個字,莫非平立刻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從倚醉樓後面,想要射殺樓裡的人,聽起來很容易做到,實際上卻有一個最大的困難——在樓外看不清裡面的人。 倚醉樓的窗子蒙的是來自西域的碧芊紗,透過它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樓內的人影,更何況那日是個雨夜,要在細雨籠罩下瞧清窗內的人影,分辨出自己要找的人,那簡直是神話。 可以推想得出,那夜玉肅要認准目標,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在蘇纖纖的“化蝶之舞”時。那一刻全樓燈燭皆息,只有蘇纖纖手上有一段紅燭,如此只要以火光為目標,自然萬無一失。 萬萬沒想到,老天和玉肅開了個大玩笑,左寒恰在這時搶走了蘇纖纖手中的紅燭,於是慘死在了玉肅的“無影箭”下。 想想造化弄人,真是令人怵然:玉肅一心要殺掉蘇纖纖,除掉未來的隱患,卻誤殺了左寒,讓事情變得更為不利。但左寒若是泉下有知,估計也可含笑吧——用自己命換了所愛之人一命,倒也合了當日他對蘇纖纖許下的誓言。 莫非平正待悄悄離去——已經夠了,此刻聽到的事,他只要公之於眾,左玉兩家的盟約便會立刻告吹,而且只怕還要有一場大廝殺。到時候,天殺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下這半壁江山。 卻聽玉君寰又開口道:“我一直以為憐兒比我堅強。直到那天,我才知道錯了!” 莫非平心下又泛起好奇,不禁停下了動作,繼續聽下去。 “我不知道憐兒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她一向是個決絕的女孩,這我知道,我也曾經想像過她得知真相的反應:打我、罵我、殺了我,甚至不惜讓兩家開戰來報復我。但是我萬萬沒想過她會選擇自殺,因為我一直認為,她很堅強,最起碼比我堅強。” “但是我錯了,原來她的堅強只是包裹在她心房之外的一層掩飾。她的內心其實好脆弱,脆弱到容不下一丁點的雜垢,脆弱到發現我犯的錯誤時,便用她自己的死,作為對我最嚴厲的懲罰。” “而大哥終於還是沒有放過纖纖。於是,我的怯懦害死了兩個深愛著我的女人。” “神捕,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是怎麼想到我的?” 張延嘆了一口氣,輕輕舉起左手,手心處,卻是一塊殘缺的碧玉。 玉君寰驟然撲上前去,彷若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急急把這半塊玉佩搶在手心。 看著那一抹殘缺的青綠,玉君寰目光迷離,左手不住地摩梭,臉上漸漸浮出一抹溫暖的神色。 “怪不得……竟然是它。我知道了,是她,是纖纖,她恨我的懦弱,她終究借它,讓一切的陰暗被揭開。” “這是纖纖送我的玉佩,也是她與我的定情之物。我一直佩戴著不曾離身,甚至當我去見憐兒的時候……呵呵,也許我下意識的,想要憐兒看見它,讓憐兒識破我。” “我真是個懦弱的人,我不敢選擇,我甚至希望一切全部讓別人來選擇。” “那一夜,大哥來到我的面前,扯下這塊玉佩,把它扔在泥土之中。我只能看著它在泥中翻滾,卻甚至都不敢把它撿起來。” “沒想到,那夜我倆的掌力聯手都不能毀掉它,它最終揭露了一切,然後在此刻回到了我的面前!” 玉君寰慢慢抬起頭,眼神迷離,旋即又低下了頭,道:“事情發生之後,我便一直恨我自己,不過好了,我馬上就要下去見她們了,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她們會不會原諒我。”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張延一時大驚,一把抓過玉君寰的手,只覺得觸手的脈搏漸弱。 玉君寰費力地甩脫他的手,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這一切都告訴你嗎?因為我恨你。因為你的窮追不捨,才害了憐兒,害了纖纖。本來一切都能平靜地結束,可你為什麼一定要查下去,為什麼一定要一個結果。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張延急催內力,想要把玉君寰體內的毒逼出來,卻是徒勞無功。赤血草毒一旦發作,果然是無人能解。 蘇纖纖、左憐、玉君寰,彷彿命定的一般,這三個糾纏一生的男女,最終都倒在這奇毒赤血草之下。 玉君寰慢慢湊向張延的耳邊,聲音微弱,一如耳語:“你知道兇手是誰了,但是你沒辦法抓到他,因為你面對的將是兩個不惜一切代價的家族。你沒有能力辦這個案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枉死。你只能背棄自己的誓言,把真相埋沒掉。你會痛恨自己的怯懦,但是你無從選擇。我要讓你也經受這種痛苦,讓你被對自己的厭惡折磨!” 張延搖搖頭,不想和這個瀕死之人計較,但是眼中卻充滿了不屑和堅定。 玉君寰的意識已經模糊,猶自自言自語般道:“真不想死啊。我害怕,害怕見到她們,我不知道該跟她們說什麼呢。真的希望會有孟婆湯啊!” 只聽語聲漸低,玉君寰傾倒在地,右手一鬆。那殘缺的碧玉錚然落地。 這塊碧玉,正是張延從小屋中取得的唯一一件證物,也讓張延鎖定了懷疑的目標,這不僅是一直掛在玉君寰腰間的玉佩,也是蘇纖纖臨死仍握在手裡那枚玉佩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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