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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四章悲淒少時君

緣滅長安 建安 7022 2018-03-12
望著兩具污血橫流、醜陋可怖的屍體,晏家兄妹長長地出了口氣,一時對坐在巨石上的趙長安既是感激,又是慚愧,更是擔憂。 感激的是,他巧妙地為姑蘇晏府報了不共戴天的殺父大仇;慚愧的是,姑蘇晏府一直誤會他,千方百計地想殺他,而且還差點兒就得了手;擔憂的是,現王家父子雖罪有應得,橫屍於地,但蕭絢、陸兄還在,只看陸兄方才那快若驚風的一劍,便知他的武功修為絕對早臻一流高手之境,而趙長安現卻已是強弩之末。 清冷的月光下,四人俱看得清楚:趙長安疲態畢顯,若巨石有靠背,他一定會癱靠其上。以他此時的情形,怎麼迎戰蕭絢、陸兄這兩名內外兼修的頂尖高手? 趙長安又鼓掌了:“好!陸擎天陸老前輩的這一式'勇貫三軍',確有萬夫莫當之勢。”又笑對蕭絢,“恭喜蕭女史,一舉剪除了兩個內奸!其實,做頭領,最怕的還不是強大的敵人,而是手下會眾不服聽遣,或心懷貳意,背叛自己!”

蕭絢不禁微微頷首:他這話,直說到她心裡去了!望著他蒼白的臉色,她暗生佩服:都到這地步了,居然還笑得出來!心中突然對自己馬上就要與他開始的一戰沒了絕對的把握。 趙長安話鋒一轉:“不過,到目前為止,蕭女史剪除的,都還是些小魚小蝦,對身邊最大的隱患卻沒有察覺。”蕭絢目光一閃,全神貫注於他接下來將說的話。 趙長安雙手攏在袖中,卻聊起別的來了:“蕭女史自到中原,迄今已逾一十九載,如今雖財雄勢大,但當初卻是孤身一人……” “你錯了!”蕭絢微笑,“到中原不久,我就有了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屬下,也多虧了他,我才有今天的這個局面!”她感激地看了看垂手肅立身側的陸擎天。趙長安也看,但看的,卻是他右手虎口的那道星狀疤痕:“嗯,把子青從你姐姐那抱回來的,就是他吧?”

蕭絢讚歎:“世子殿下好眼力!”趙長安忽重重地嘆了口氣。 蕭絢驚奇地問:“怎麼,殿下?現在,總算感覺怕了?怕你已走投無路,做了我砧上的魚肉?” “怕?”趙長安展眉笑了,“蕭女史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卻看走了眼?不錯,我是在怕,不過,我怕的卻並不是這個。” 蕭絢更加奇怪了:“哦?那是什麼?” “人心!一個已經效忠了你十九年的人,都能聲色不露地背叛了你,轉投到別的更好的主子那兒去,那……當有朝一日,這個更好的主子不好了,或是又出現了更更好的主子時,那這個更好的主子豈不是也要慘了?” “姓趙的,你放什麼狐臭屁?”陸擎天驚怒交集。晏家兄妹、趙長安、蕭絢的目光,都落在陸擎天這一瞬間已急得發白的臉上。

“狗奴才!”趙長安沉了臉,“一看我這個'更好'的主子現在已經'不好'了,你翻臉居然就跟翻書一樣?” 陸擎天急怒交加:“你!”趙長安厲聲呵斥:“上次在京城的快意軒中,你不是信誓旦旦,等我離京後,就尋機殺了蕭絢,以證明你投靠我的誠心?可都這麼些天了,你竟還沒動手?” “你胡扯!”陸擎天氣得直翻白眼,但因變起突然,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蕭絢目光閃爍,笑了:“殿下,你想使反間計?這怎麼可能?陸兄要真投靠了你,那現在他正是你的一個強助,你又怎會揭穿他,讓我對他起了戒心,使他沒了暗算我的時機?” 雖恨極蕭絢,但晏家兄妹也只得承認她這話有理。陸擎天長吁口氣,抬袖拭淨額上冷汗:“是呀,姓趙的,你誣衊老夫,能不能再高明一點?”

趙長安淡淡以應:“今夜前,我還'更好'的時候,你倒還是我的人,可現在,我已經'不好'了,你一看情勢不妙,就又變回蕭女史的人。我之所以揭穿你,是因為你現在又背叛了我,而我平生最恨這種三心二意、見風使舵的奴才。今晚我肯定是活不成了,可臨死前,不也得拉一個墊背的不是?” 陸擎天臉都急白了:“趙長安,你血口噴人!你說老夫曾投靠過你,有什麼憑據?” 趙長安搖頭:“太多了,你自以為腳踩兩隻船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就可以左右逢源、任取所需?殊不知,你做事留一手,我做事,更要多留幾手,不然我還是趙長安嗎?最可靠的憑據,就是幾月前在太白峰,當時我重傷在身,就連一個三歲的孩子也可殺了我時,你……武功高強的陸擎天,卻讓我逃脫了,當時是你把我背到山腳路口,交給了御前侍衛……”

“放屁!”陸擎天大叫,“老夫憑什麼要放你?” 趙長安跟中漸現殺意:“因為你明白,我若死了,皇上定會狠酷報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但若放了我,你就對我有救命之恩,以我大方豪爽的性格,給你的酬謝肯定不會是個小數目。且我取代趙長平不過早晚的事,將來我得登大寶,你不就是護駕從龍的第一功臣?事實上,在我回王宮的第六天,你不就在大承恩寺的藏經閣中收到了我派人送去的那一筆價值三十萬金的厚禮和我登基後封你為殿前司神武軍都指揮使的手詔?”不待已蒙了的陸擎天回過神來,他接著道,“後來皇上盡數搜捕東宮臣屬押往刑場時,你不也事先得到我的訊息,早早地就避了出去,沒被抓到?” 陸擎天被他說得暈頭轉向,倉促中,竟不知該如何駁斥才好,只瞪眼連連道:“你……你!”

見一向牙尖嘴利的他突然間卻結巴了,蕭絢皺眉:“陸兄,這事是有些蹊蹺呀?那天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是怎麼到的山腳底下?莫非……太白峰下山的路,另外還有一條?” 陸擎天額上又沁出了冷汗:那天被張涵救走了趙長安,回京後,難以交差的他只得在蕭絢面前編了一通謊話,意圖蒙混過關。當時蕭絢就對他起了疑心,但因趙長安竟能從籌劃得已近完美的刺殺陷阱中逃脫,使得她的策劃全盤落空,更引發嚴重後患,她窮於應付即將到來的大風波,故而一時無暇細究。本打算等風頭過後再處置他,可未料皇帝的報復快速而兇猛,竟將整個東宮一網打盡,就連自己都被綁赴刑場。但在搜捕中,卻唯獨陸擎天跑掉了,這一來,她疑心就更重了。這時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陸擎天見她臉色漸漸發青,心忽悠一下,已懸至半空,忙道:“主人,您聽屬下解釋。那天在太白峰正要殺他時,四海會突然冒出來救走了他。而皇上圍宮拿人前,屬下恰巧被一位好友邀出城賞春去了。”他又撒了個謊,事實上,他早覺情勢不妙,是以尋機開溜,但既知情勢不對,怎又不告訴蕭絢,卻一個人跑了? 當時,漏網的他得知皇帝搜捕東宮的訊息後,清楚蕭絢、趙長平決計逃不過這一場浩劫,不由得暗自慶幸。但萬沒料到,趙長安竟會救下了整個東宮的人。這一來,他又有口說不清了。這時他惶急中說了一半真話,但假話既已說在了前面,一句假,就顯得句句假,蕭絢怎還會信他的一字半句? 但此刻,蕭絢要先除去趙長安,於是推心置腹地對忐忑不安的他道:“陸兄,你我出生入死一十九年,我早將你當成了親人。只管放心,趙長安是我們的死敵,他的話,我又怎會相信?”

陸擎天一顆心落回了肚裡,抖摟精神,獰笑著對趙長安道:“哈哈!姓趙的,都聽見了?我家主人英明睿智,早識穿了你那些挑撥離間的鬼話……” 晏雲孝、晏荷影在心中嘆了口氣。 “那這是什麼?”趙長安倏抬手,只見他掌中是一塊銅牌,上鐫有一條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五彩金龍。銅牌被如水的月色一照,閃閃發光。 陸擎天的信牌!一愕之下,陸擎天、蕭絢悚然動容。陸擎天又驚又怒:“這信牌……” 趙長安道:“這信牌是你給我的,向我投誠,證明你投靠我的誠意!因為金龍會中,你的地位僅次於蕭女史,不需每月交驗信牌,你把它給我,正可表明你對我的忠心!” 陸擎天剛剛緩和的臉色忽然又開始發白:“胡說!這牌剛剛明明還在老夫身上,你定是剛才趁老夫不備,從老夫身上偷走的!”

趙長安將信牌拋到空中,又接住,揶揄道:“剛才?哈!莫說是剛才,今晚從我瞧見你的那一刻起,到現在為止,我何時曾到過你身周三尺內的地方?” 晏荷影腦中電光一閃:有!方才,他用樹枝突襲王無涯時,曾靠近過陸擎天!但當時眾人都被他快疾精妙的出手吸引,根本就沒留意到這一點! 陸擎天張口結舌,汗出如漿,忽然一聲狂吼,一劍疾刺趙長安!但劍才刺出,便被一隻手攥住了他的右腕:“陸兄,他是想讓你一劍殺了他,等下好不受零切碎割的罪,你不要上當!” “主人?” 蕭絢安慰他:“放心!這點小小伎倆,蒙不了我!”陸擎天心一寬,恨恨地瞪了笑容清明的趙長安一眼,尋思:等下抓住你以後,老子先把你的舌頭一點一點地碎割下來,讓你胡說八道,栽贓陷害老子!他將劍還鞘,退到蕭絢身後,但未等腳跟站穩,忽然,半空中掠過一道劍光!

這道劍光,雪亮如銀,然後就消逝在他的喉嚨前。他雙眼鼓突,瞪視蕭絢,喉中“咯咯”作響,但卻沒有說話。因他已無法說話,蕭絢的長劍,已穿透了他的咽喉,一截一尺八寸長,鮮血淋漓的劍尖從他的脖頸後透了出來,在月色下閃著淒寒的光。 “我平生最恨人騙我,莫說是一句,就連一個字都不行!可今晚,我卻耐著性子,聽了你那麼多的謊話,知道是為什麼嗎?”蕭絢尖利的嗓音突然柔和,望著陸擎天已快從眼眶中迸出來的死魚眼珠,“因為,你是跟從我時間最長的一個奴才!一個還算聽話賣力的奴才!可惜,奴才就是奴才,跟狗一樣,誰給的骨頭上的肉更多一些,就會跟誰走!你也不例外!”她飛起一腳,狠狠踹飛了早已氣絕的陸擎天,她也不想那骯髒的腥血濺在自己剪裁合身、質料高貴的衣袍上。 “啪啪啪……”有人拍手,“今晚,我可真是過足了戲癮了,又看了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蕭絢回頭:“殿下,接下來,咱們倆的戲,就該開場了吧?” “呵呵,陸老前輩的戲還沒唱完呢,咱倆的戲碼,還得押後!”趙長安“啪”的一聲將信牌扔在陸擎天的屍身上,“說出來,請蕭女史莫見怪,這塊牌還真是剛剛我才從他身上偷來的!另外,在太白峰,我的確是被四海會從他的劍尖下救出來的!” “你!”蕭絢身子一震,不由得倒退兩步。 趙長安看著她急怒攻心的臉色:“我從沒給過他厚賞和手詔,當然也沒通傳過他,讓他躲過那場覆頂大禍!”蕭絢咬牙。 “你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騙你的人,事實上,今天晚上,真正欺騙了你的人是我,你最不應該相信的敵人,而不是這個已經為你效了一十九年犬馬之勞的奴才!蕭女史,莫這麼兇巴巴地瞪著我,殺他的並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現在該不會是要自行了斷,好為他報仇吧?” 蕭絢拼盡全身氣力,才勉強克制住了怒火。到這時,她才總算明白過來了,趙長安竟是只動動嘴,就除去了自己的三個手下,此人的心計、口才竟如此了得,她不禁打了個寒戰。這時,對殺死這個瀕臨絕境的重傷之人,她已沒了一分的把握。但她隨即又想:對方人雖多,但一個不會武功,一個不能動彈,而趙長安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自己又何足懼哉? 於是,她又氣定神閒了:“報仇?再跟從我一百年,也是個奴才!且他知道的事太多,我早就想讓他閉嘴,今夜只不過是把以後要辦的事在時日上提前了幾天而已。阿平將來是天子,為不傷他的聖名,等他登基後,整個金龍會都會從世上消失!所有知道金龍會內情的人,都得死!” 趙長安淡然一笑:“蕭女史這麼聰明的人,難道到現在還沒瞧出來,我就從沒想過要當太子、皇帝?” 蕭絢輕笑:“起先沒瞧出來,現在倒是瞧出來了。卿一天不死,孤一天不安!” “蕭絢,你們也太惡毒了!”晏雲孝怒叱。 “哈哈,惡毒?就算惡毒,也是被逼出來的。天底下,谁愿意惡事做絕?被人唾罵?為了活下來,活得體面一點兒,像個人一點兒,這才鋌而走險!你們知道,十五年前的阿平是個什麼樣嗎?你們知道,這麼多年來,我為什麼要這樣傾盡全力地幫他嗎?” 蕭絢仰望澄澈夜空,清冷的月光,使得她的笑容萬分淒迷:“十五年前,我聽說遊凡鳳在皇宮中,就趕到東京,又設法在一天早上混進了皇城。初次進宮,人地生疏,才一小會兒工夫,我就迷了路。正在瞎轉悠,卻聽見遠處有敲鐘擊鼓和禮罄絲竹的樂曲聲,前邊好像正在舉行什麼隆重的慶典,我就循聲摸了過去……” 轉過幾座大殿,就听見前面正大聲地罵人。她探頭,見宮牆下一排低矮平房,靠西最逼仄的一間敞著門,五個太監正訓斥門裡的一個男孩兒。五個太監服色卑賤,但正被辱罵的男孩兒,身上的絲衫雖破了兩處,卻是淡黃色,皇子才能穿用的顏色! 卑賤的小太監竟能欺辱皇子?這事要是平頭小民見了,定會萬分驚訝,可蕭絢在遼宮多年,早就看慣了,皇宮中,不論身份,只論權勢,誰有權,誰就是主子,就連失了權柄的皇帝都要受奴才們的氣! “狗崽子,你以為,還有人護著你?護你的人早幾天就出富走了,你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奶奶的,這兩年,仗著有人撐腰,你沒少給老子們臉子瞧,今天,咱們新賬老賬一塊算!” 皇子又慌又怕,不住哀聲求饒:“各位公公……” “呸!叫爺爺!” “爺爺,爺爺,我以後再不敢了……” “叫你原來的名字,狗崽子!” “是,是,狗崽子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給你爺爺們磕頭!” 皇子急忙“撲通”跪倒,連連磕頭。 “磕重點,磕響點,爺爺沒叫起,你個狗崽子不准起!聽清沒?”皇子一邊重重磕著響頭,一邊連聲答應。 蕭絢正火冒三丈,聽五個太監陰笑:“狗崽子,你已經幾天沒進膳了?”皇子低聲道:“三天。” “想不想爺爺賞你點兒吃食?”皇子一聽,雙眼放光,咽了口唾沫,囁嚅道:“想!” 不懷好意的奸笑聲中,一個太監摀鼻把一個荷葉包扔在了皇子麵前:“喏,這是剛才特意為你做的黃金塔,你現在就趁熱吃了吧!” 荷葉包摔散在地上,裡麵包著的,是一攤屎!皇子一看,當時就發抖了:“各位爺爺……”說到這兒,蕭絢露出嫌惡欲嘔的神氣,而趙長安卻是面色淒然,似已連坐都要坐不穩了。 皇子的聲音低得像哼:“狗崽子不餓!” “不餓?昨兒晚,你小子當我沒瞧見?不知誰扔在旮旯角,已黴得快爛的一個梨核你都吃下去了,現在倒又不餓?” “吃不吃?再不吃,可別怪爺爺要動手了!到時吃屎不說,爺爺還要請你小子拿大樑,讓你小子鬆活鬆活筋骨,輕快輕快!” 不知“拿大樑”是什麼整治人的法子,皇子頓時哭了:“好……狗崽子現在就吃。”說著,真挖了一點屎填到嘴裡。晏荷影、晏雲孝均覺腹中一陣翻湧,而趙長安則雙手抱頭,全身顫抖。 “你小子倒是快點啊?”一太監飛起一腳,踹中皇子,他一個合撲,臉正埋在了屎上!蕭絢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出手就點中五個太監的穴道,跟著就想殺了他們。可臉上糊滿了屎的皇子卻撲到她跟前,連連磕頭:“姑姑,姑姑,不能殺呀!他們要是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沒想到他年紀不大,人卻聰明,蕭絢想了想,替五個太監解了穴道,但在解穴時暗下陰勁,震裂了五人肝脾,等過上六七天,五人才會陸陸續續地腹痛而死,這樣就不會有人把他們的死跟這個皇子扯一塊了。 攆走五個太監,拿絲巾勉強擦淨小皇子的臉,蕭絢問:“你是幾皇子?怎麼會被這幾條狗欺負?” 皇子當時就哭了。好多年後,他告訴蕭絢,當時之所以哭,是因為自從娘死後,除了他九歲時,那個差點凍死了他的大雪天,一個偶然路過救了他的“小爺”外,就再沒人這麼好聲好氣地待過他了。那個照護了他兩年多的“小爺”,在這兩年中天天派人送吃食和衣被來給他,並護著他,使他不受官監欺辱。但三天前,不知怎麼,他就不再派人送食物來這宮裡。剛剛聽了太監的嘲罵,他才知道,他現已不在宮裡了。 他對蕭絢說:“姑姑,我是皇長子,是當今皇上的親生兒子。” 先還以為,他是死了好幾年的先帝的兒子,既失靠山,又不得現在皇帝的寵愛,才會被宮監欺辱,可萬沒料到,當今皇帝的皇長子,以後很可能成為皇太子的皇長子,也會受到這種連旁人都看不下去的虐待! “阿平當時哭得那個慘,把我也弄哭了,我們在這哭,就听著一牆之隔的大明殿正鐘鼓禮罄地大肆折騰,這場八千多人參加的慶典,足足鬧騰了一個早上才算完。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皇帝正在為一個王世子,他的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養兒子,一個剛滿八歲的小雜種舉行成人冠禮,用的是太子的全套儀注,反而阿平,直到今天,皇帝也沒為他行過冠禮!”蕭絢怨毒的目光投向面肌早已扭曲的趙長安,“阿平那麼悲慘的遭遇,難道不都是拜你所賜嗎?要不是對你存有私心,皇帝怎會把那麼乖巧、懂事、聰明的阿平從五歲起,就禁錮在又小又髒、又臭又冷、又黑又霉的破房子中,任由尊貴的皇長子被那些下賤得狗都不如的奴才侮辱欺負?也是阿平得上天護佑,體格又健壯,不然的話,早被折磨死了!” 晏荷影、晏雲孝聽呆了:沒想到,金碧輝煌的皇宮中,竟還發生過這麼淒慘的事情!想想看,一個幼小稚弱、孤淒無助的孩子,天天忍受那些令人髮指的凌辱和折磨,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晏雲孝鼻酸了,晏荷影更流下淚來,兄妹倆對趙長平、蕭絢的痛恨之心,不覺間也淡了許多。 “從那以後,我就成了阿平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依靠,我為打聽遊凡鳳四處奔波,隔三差五的,才能溜進宮去看看阿平。皇宮大內,宮禁森嚴,趕上時機不湊巧了,有時一月倆月的進不去也是常事。好在從那五個小太監莫名其妙地腹痛死了以後,宮裡都傳言是因他們冒犯皇長子,上天降罪,所以阿平的飯食雖仍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卻不大有人敢欺負他了。” “東京居,大不易。我要養自己和子青,現在還加上個阿平,不管怎麼節衣縮食,銀子也不夠使。好在我還會武功,管不了許多了,我就時不時地打家劫捨一回,來維持三人的生計,還要給這個陸擎天銀子,好讓他供我使喚。說來真是可笑,你們大宋的皇長子,倒要我一個遼國的二公主靠殺人搶人來養活!” “當然,若僅只是養活阿平,倒也不難,只要帶他離開那個骯髒噁心的地方,隨便找個去處,也肯定比呆在裡面強百倍。可當我說要帶他離開皇宮,到外面去過好日子時,沒想到,才十一歲的孩兒就那麼有主意和決斷。他斬釘截鐵地對我說:'不,姊媽,我要留在這兒,哪也不去!我是大宋的皇長子,祖宗家法最有資格做皇太子的人,只要守在這兒,總有出頭的一天。可要走了,就永遠只能當一個下賤的平民了!姊媽,我曉得,你為了養我,帶吃食來給我,非常辛苦,你也很難。姊媽要實在為難,那以後就莫再進宮,也不用再管我了!'” “聽他這麼懂事,我流淚了,把他抱在懷裡,替他擦眼淚:'阿平,放心,姊媽跟你有緣,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是個有志氣的孩子,你既要做太子,當皇帝,那從今兒個起,姊媽就幫你,一定成全了你的這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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