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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神藏鬼伏能千變

鳳還朝 竹宴小生 8286 2018-03-12
清晨終於在街面上的第一把叫賣聲中緩緩啟開。 蘇袖睜開眼,腦子裡尚是與蕭茗靜靜地坐在幽海旁看著日出的那番美景的夢,她深嘆了口氣坐起身,打算洗漱之後再作打算。 如何都放不下心中的那塊大石。她瞧了眼白錦似乎還沒有醒,正躊躇間,忽然聽見門外有了點動靜,也猜到大概是墨昔塵回來了。所以連忙起身,迅速著好衣裳,從左廂房衝到了堂內。 果不其然墨昔塵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前,只是微微招手讓她坐在旁邊。而這時白錦也打著呵欠走了出來,衣衫不整毫不介意地問道:“是探到什麼消息了?” 墨昔塵淡淡地看了眼蘇袖,這才說道:“地獄門派出門中精英各處埋伏,以控制八大門派為主,而連玉山也在其監控之下。” “這個袖兒已經與我說了。還有其他的嗎?”

“我只覺此事若是正道盟一點也不知曉也有些蹊蹺。所以特意去了趟蓬萊山莊。” “蓬萊山莊?”蘇袖奇怪得很,不過想到這回都是蓬萊山莊的人在操辦此事兒,那麼他們也一定深諳其中因果,於是不再多問,聽墨昔塵繼續說了下去。 “滄溟劍是假的。”墨昔塵一言就如晴天霹靂,將蘇袖劈得兩手發抖。 當這六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她頓時醍醐灌頂,諸事兒都連貫了起來。邵府與蓬萊山莊一個鼻孔出氣,甚至連莫青霜那位看著不會使壞的人在正道盟的懇求下,也應許用這一招來使蕭茗跌一個大跟頭。 雲連邀好狠,一早就放出了搏命得劍的架勢,然則不論蓬萊台上如何,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滄溟劍讓給蕭茗。因為他要用那本假的“冥心大法”的秘籍讓蕭茗上當。

實則他們拿到劍後,誰會懷疑這是假的!因為他們與九天門的這場戰鬥,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是誰會贏。 她想也不想立刻挪轉身子,“我要去通知門主。” “蕭茗一大早就已經出發,我路上被甩掉了。”也便是墨昔塵也不知道蕭茗去了哪裡。 蘇袖只覺五內翻騰,這一個個事情串聯下來,便會明白武林大會是假,誘地獄門為首的邪門歪道入甕才是真。也就是說今日……今日十有八九,蕭茗與其他堂主會栽在圍攻正道盟這樁事兒上。她瞬間涼透了心,咬唇說道:“我去找運寒大哥。” 目下她只知道運寒大哥在連玉山,也只有及時通知到水運寒才有可能挽回。 白錦向前攔住,“我們隨你一起。” 蘇袖強自鎮定,“不能,這個時候你們一定不能出現,以免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到時候朝廷會針對長天坊就不妙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如今我自保絕對沒問題。”

墨昔塵面無表情地說道:“長天坊外現在有密探。” 蘇袖點頭,“我是地獄門的人,我出去無妨,白錦和墨師傅你們就守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現在的蓬萊城……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他們的人。小心為上。” 白錦只好作罷,“順著這裡出去一直朝西走就是連玉山,你多加小心。” 蘇袖不再多說,衝出門外,一個縱躍就跳上屋頂,毫不理會長天坊內小僕們奇怪的眼色,拼出渾身的力量朝著連玉山的方向跑去。 蓬萊城說大不大,但如果心急如焚下,會覺那連綿民房,有些像阻攔自己的路障。而就當蘇袖跑到一處巷道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勁風,立刻提氣上躍,在空中翻了一下落在了另一處巷頂之上。 她明白這時候能攔截自己的,恐怕就是正道盟的人,而這件事兒更加證實了心中所想。便是今日的地獄門圍攻正道盟的事情,實則是請君入甕,應了往日一句名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這九天門代表的正道盟,正變成了一隻張大嘴巴的黃雀。

雖然蘇袖前面也在擔心正道盟,但眼下她卻必須趕去通知地獄門撤離。不能讓地獄門此刻拼了個魚死網破。 這般想著,她只微微回眼,就看見跟在自己身後的大約有四個人,而明顯是從長天坊附近追了過來。從腰間拔出四根飛針,藉著巷道內一個老廢酒壇,她成功地躥上房梁,面朝四人放出了飛針。 頓時有兩人中招,瞬間昏迷過去。 而剩下兩人見此暗器,雙目對視一眼,盡相朝著蘇袖攻了過來。 蘇袖喘了口氣,方才用了很多力氣,有些疲勞。就在她洩勁的一刻,來人卻把握住了這時機,上手一掌拍了過來。 這時候不是纏鬥的機緣,因為這些人擺明是要拖時間,而自己卻在與時間追趕。蘇袖另一個寶貝也發揮了作用,就是白錦替她打造的鐵腕鉤。 “清心大法”滲出,瞬間把握住二人的來路,乘勢側腰轉過對方,就在掠過兩人的時候,鐵鉤從腕中射出,將其中一個掀翻在地。

只剩這一個了。蘇袖估算時間,怕那飛針致迷的二人會很快就醒,那麼自己根本就無法得以離開。 就在這時候,房梁之上又出現了一群人,與方才這些打扮成尋常百姓模樣的大相徑庭,看身段都是女子,卻都蒙著面紗,想來是聽了別人的命令,務必要將自己的截下的。 蘇袖暗恨,自己學武時間畢竟不長,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突圍眾人呢。 她暗暗的朝後退了幾步,而那些女子也朝前逼近幾步。 為了不影響尋常人家生活,蘇袖想也不想地就落在了巷道當中,頓時就變成合圍之勢,反倒落了單。 她數了下人,一共十人。足以將自己攔住。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拍掌聲,“好,很好。什麼時候百花宮也投了別人家的陣營,還拿著把劍裝作自己是靈山派?”

蘇袖知道是白錦與墨昔塵到了,不覺放下了心。但是聽見百花宮的時候還甚覺慪氣,因為花韻棉當時在蓬萊台上與地獄門同氣連枝,卻原來也是故意為之。這等兩面三刀的女子,簡直太可怕。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她,將地獄門的計劃洩漏了出去。 “廢話少說,你們今天誰也不許離開這裡。”帶頭的那個女子叱喝一聲,“我們靈山就是靈山派,為何要扮作百花宮!” 白錦搧著小扇,甚為風流的模樣,“自然是憑我惜香公子的一個好鼻子,是百花宮的妖女還是靈山派的俠女,一聞便知。居然敢攔我的小娘子,也不怕我掀翻花韻棉的老巢!” “你!”一聽是惜香公子,來人連眼色都變了。 這時墨昔塵擋在蘇袖面前,“去吧。” 蘇袖點了點頭,他們能替自己攔住這些傢伙就已經是最大幫助。她調息了下內力,用“清心大法”將自身的感覺放到最大,這回終於算是實至名歸的比鬥。

為何如此說,她正是要靠自己這超靈敏的感覺,脫離接下來人的追踪,甚至是在感覺到前方有人的時候,就會立刻避開,以免使得自己行踪暴露。畢竟下面已經沒有白錦墨昔塵替自己攔人,一切只靠自己的話,就必須學聰明一點。 幸好她的“清心大法”便是一個清心明目的好心法,到得中午時分,她已經來到了連玉山下。 不知道水運寒在哪裡,幸好方才她在山下也問到了連玉山上,有好多片依山而建的廢棄房屋,與別處特別為了武林大會設立的下榻之所相比,這處廢棄房屋是被九天門特別修葺完善後入駐其中的。這裡是曾經的山民所在,後蓬萊城修建之後,就棄去了山中所在,將整個家都搬往了城市當中。 這次的正道盟會議便是應九天門的要求,要在此處進行。

而水運寒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她沿著山路一直向上,偶爾還會見幾個背著空空的籮筐下山的農戶,口中哀嘆道:“聽說今日這裡有很厲害的人開會,所以不許上山採山菌了。” 蘇袖靈機一動,笑語嫣然地攔住其中一個農戶,軟言道:“這位大哥,我想問下,今日這裡是不許上去了嗎?” 那憨直大哥何曾見過如此美豔的女子,頓時呆住,直到蘇袖又問了一遍才反應過來,“是啊,姑娘,今天這裡不許上去了,若是想來玩玩的話,還是早點回吧。” 蘇袖還待問些什麼,卻忽然看見路旁一堆石頭堆出的形狀十分熟悉,趕忙告謝,走到石堆旁。 這石堆若是她沒有認錯,應該便是水堂的人堆出來的。這分明就是水堂的標誌。篤定了之後她開始順著這些石堆上行,終於在半山腰處,感覺到有埋伏在草叢中的氣息,而身前只有一處修得非常精緻的房子,大約便是水運寒夜間休息的地方。

她站在原處看向山腳,這座連玉山應該不止一處民居,否則很容易碰見九天門的人。不過看至今毫無衝突,想來這處還算隱秘。 就在她想要往前的時候,兩把刀從兩旁斬出,而她只微微退後便避過了刀鋒。離開門內已有些日子,不認識她倒也正常。所以她也不願意傷害對方,只是用手招架住後,內勁吐出將兩人推往後方。 好在另一處叢中忽然有人喊道,“別打,是門主身邊的蘇袖姑娘。” 她定睛一看,卻原來是自阮齊副堂主死後,新提任的水堂副堂主喬謙,這喬謙就與水運寒一般,都文質彬彬的,著一身儒雅青衫,實在難以將他與江湖殺戮結合起來。不過後來她也就釋然了,軍帳之中尚有謀者,江湖之中也有智者,即便是文生,亦有其選擇的餘地。 那襲擊她的兩人立刻拱手道歉,蘇袖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才著緊地走到喬謙身邊,低聲問:“水堂主呢?”

喬謙愕然,“早晨起來水堂主便出外辦事兒,還未歸來。” “你們何時起事兒?” 喬謙聽她這般說,以為她也曉得所有關節,連忙將她請到那小房之中,“這個時辰應該八大門派已經被風堂主他們拿住,而我們已經派人在九天門的水中入了毒,一旦蓬萊山莊的人到,就殺上去。” 此計謀從頭至尾都沒有什麼問題,關鍵在於雲連邀的厲害處不可估量。 她斬釘截鐵地道:“不論如何,務必幫我將水堂主聯絡過來,我有要緊事兒尋他。” 喬謙面色大變,“難道事情有變。” “快去!”蘇袖幾乎低喊了出來,她的焦慮似乎也感染了喬謙,就見他再不多話,連忙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木門吱呀一聲關閉,頓時隔絕了外面的艷陽。 而蘇袖在心中一遍一遍的想著雲連邀那邊的情況,若是他們沒有中毒,八大門派也沒有被擒,也就是當他們佯裝出事後,地獄門攻上連玉山他們的住處,而立刻就會被八大門派包圍而上,就成合圍之勢。 雲連邀……真的好可怕…… 她甚至忍不住開始雙手顫抖,正因為雖然說云連邀挑撥地獄門的那一場內鬥沒有成功,卻還是成功地將蕭茗最愛的女人分化而出,最要緊的,卻還是在自己身上種下了蠱毒,若是一般的婢女,他可以早就將自己殺死,可是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自己,很有可能……答案只有一個,便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想起歲三寒那座山的九天門弟子的追踪,她頓時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徹底明白了過來。料理完地獄門,便是他開始料理自己的時候。 就在蘇袖六神無主的時候,水運寒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低喘了聲後迎向蘇袖,關切地問:“怎麼?” 蘇袖明白,只有他是全心全意地對自己,想到很多可能,不由雙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 水運寒連忙將她扶住,使了個眼色讓喬謙出去,柔聲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蘇袖抓住他的衣裳,緊促地回答:“今日的行動,絕對不能去。” “為何如此說?”水運寒奇怪得很。 蘇袖一咬牙,索性說了明白,“昨日的滄溟劍是假的,雲連邀知道我們所有的計劃,也就是說,若是今天去了,就有去無還。因為他們根本不會中毒,更不會坐以待斃。” “你從何得知的此事兒?”水運寒渾身一震,顯然是沒想到整個局都是雲連邀布下的天羅地網。 “你信我嗎?”蘇袖知道,在整個地獄門裡,只有水運寒對自己是推心置腹,所以她很是可憐地看著水運寒,希望對方能看清自己眼中的真摯。 “我……”水運寒緩緩啟唇。 蘇袖聽見“信”的時候,只感覺到腹部一疼,頓時大腦眩暈不已,她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水運寒扶著自己的手,那手間正握著一個瓷瓶。 而下一個人的名字瞬間襲向了她的大腦,“雲連邀。” 只是此刻她再也不可能有所反抗,在水運寒苦笑的表情中漸漸滑下,倒在了地上。 水運寒收了瓷瓶,轉頭推開門,對外面說道:“我不願意袖兒姑娘犯險,就將她關在這裡吧。任何人不許對門主提這件事兒。” 所有人不會懷疑水運寒對蘇袖的感情,所以他們都像是要成全二人會意的一笑。而其實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句話,打開了他們投向真正地獄的大門。 蘇袖一直在做噩夢。 她覺著自己就快死去,在知曉水運寒的身份的時候,她寧肯自己不再在世間存活。 水運寒居然就是雲連邀……水運寒居然就是雲連邀……水運寒居然就是……雲連邀!啊啊啊啊啊!她想要吶喊,卻壓根發不出一點聲音,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早點逃脫此刻的狀態,醒來的時候看見的一定是滿地鮮血,再無還天之力。 她這一回才徹底明白了過來,為何云連邀要時時刻刻以銀甲覆面,為何他總讓自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又太過零碎,為何云連邀會那麼輕鬆地從定玉樓內救走緋夕煙,為何云連邀能分化整個地獄門,又為何會那麼輕鬆地知道自己的去向追踪而來。 因為,正是雲連邀實實在在地送自己離開! 蘇袖一陣心寒,當初的逃婚,亦是他放任自己離開,因為他就是希望自己入了江湖尋找玄天八卦,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離開沈娘那裡,逃離了他的監視。只是自己太傻,居然還在長天坊裡與雲連邀相會,自己不認識他,但是他卻認識自己啊。 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卻還在噩夢之中無法自拔。 這場地獄門與九天門的局,在雲連邀處只是個小局,因為他布了一個更大的局,便是自己扮成水運寒,一步步地取得蕭茗的信任。蕭茗正是信任他,才肯將自己嫁給他。好狠、好狠啊。 她也總算明白了,為何就在邵府,雲連邀會那麼輕鬆地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入柴房尋見自己。因為他就是水運寒,只是頃刻之間換一件衣裳而已。 水運寒……水運寒……運寒大哥你…… 原來你一直以來也是騙我的。 眼淚一行行的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落,那男子眸中三月微涼的寒意,終於不斷地放大,放大到她的內心,以至於她再也抑制不住地號啕出聲。 自家國淪喪之後,這是她第一回哭得如此慘烈,卻如何都醒不過來。 水運寒是她此生最信任的人,水運寒是救回她的那個人,水運寒甚至是早年陪著她度過最煎熬時間的那個人,水運寒,也是唯一一個說愛著她的那個人。 可是……這都是假的、假的! 再沒有比這要錐心的痛,扎得她喘不過氣。 黑暗當中,她似乎聽見來自於不遠處連玉山上慘烈的呼聲,那是幾個門派以命相搏的聲音。她必須醒過來,若是不醒,說不定就會與那個男人生死相隔。 不行……不行…… 原本源源不斷的感激之情、歉疚之情,全數變成了滔天恨意。雲連邀假扮的水運寒,對自己只有利用,哪裡有愛。他一直都在騙自己,甚至給她餵瞭如此恐怖的蠱毒,若他當真是那個護著自己的男人,如何會這般做。 必須醒…… 手緊緊地抓著地上的稻草,一股清氣從腳底開始漫漫走遍全身。時間在一點一滴地過去,額上都是汗珠,這個在與時間爭奪性命的蘇袖,已經拼盡全力。 清氣走至頭頂,再灌回腹中,最後又沉入丹田。 蘇袖豁然感覺頂上一涼,雙目終於睜開,最後一滴淚控制不住地緩緩流下,她極度疲勞地坐起身,只是呆愣了一瞬,便掙扎著爬起身,朝著門外衝去。 希望……希望還來得及。 若非來前已經問明了方向,恐怕到此時她還是無頭鳥兒一般地亂撞,幸好不是這樣,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只是當遠遠看見山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的,便是著統一藍衫的水堂子弟們的屍體的時候,心瞬間就彷若跟著死去一般,再無回春能力。甚至連腳步都慢了下來,生怕走上去就看見是什麼不妙的場面。 幸而這幾個月的“清心大法”修煉,讓她能努力在悲痛中保持幾分清明,靈覺也似乎因為方才的周天運轉衝破藩籬有了更大的提高,她突然震住,停在了原地。 因為就在那像村落一樣聚集的房子的平地上,已經圍了一圈的人,各大門派的服飾都有。 而恐怕圍在中間的,便是蕭茗。 蕭茗還在,至少還活著。 她鬆了口氣,就听見蕭茗的聲音從內猖狂而來,“你們一起上便是,我蕭茗既然如今落到此地步絕對不會怨天尤人,輸了便是輸了!來吧!” 蘇袖想,即便是最後一刻,也要選擇與蕭茗共存亡。 哪怕他這一招棋,的確是天怒人怨,錯上加錯。 更何況,若有她在,雲連邀恐怕不敢對蕭茗做什麼,因為她的身份,便是蕭茗最大的保護牌。 這麼一想,蘇袖連番調息內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叱喝了一聲,“我來了!” 蕭茗渾身浴血,卻還是傲然站在場中,腳旁躺著的,都是這次地獄門中因行動失敗而死去的門人。 還有尚存氣息的人,盤腿坐在原地,面相莊嚴,口中齊聲念道:“地獄之門,極樂永登!” 正是因為對死的無所畏懼,讓地獄門的人,在這場鬥爭中,即便是死亡,也令人心折。可也是因為他們的行事詭異,教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畏懼。 強悍至蕭茗這地步,獨自戰死八大門派中數個高手,原本就身有內傷,如今再傷上加傷,卻依舊傲然挺拔,也難怪地獄門會成為武林邪道統領。 恰在這時,蘇袖已然踏空而至,越過眾人,款款落在蕭茗身畔。 “你來做什麼!”蕭茗因為她的出現,心神終於有所鬆動,勃然大怒。 蘇袖脈脈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再憤然地環視一周,落在了站在對面的雲連邀身上,“雲連邀,我要與你說幾句話。” 她不敢告訴蕭茗,雲連邀就是水運寒,她怕此時的蕭茗受不住這打擊。 蘇袖回身心疼地睨了眼已是檣櫓之末的蕭茗,他忽然一把鎖住她的腰,“不許去!我地獄門的人寧死也不求饒!” 蘇袖捧著蕭茗的臉,盈盈淚光還留在臉上,輕聲道:“門主相信我,也請你堅持住。” 她湊到他耳邊,聲音微顫,“有一句話我今日一定要說,那就是……我愛了你五年,整整五年。” 蕭茗透出不敢置信的眸光,而蘇袖不給他再說話的時間,豁然轉身,捂著自己依舊隱隱作痛的腹部,高聲道:“雲連邀,你到底如何考慮。否則我就將你的所作所為公佈於眾,索性今日我與門主死在這裡,也絕不畏懼。” 她是在賭。 賭雲連邀怕自己將玄天八卦的事情說出去,將他藏匿地獄門假扮水運寒做了不少壞事的事情說出去,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地逼其答允。 “兀那妖女還在多話,我們一起上!”不知道是哪個女人,持劍出陣大聲喝道。 蘇袖一身白紅相間的衣裳,翩然若仙,眸光如水地掃視了整場,正因為她用一個嬌弱的身子攔在眾多地獄門門人及蕭茗面前,除卻幾個女人走了出來,沒有男人願意挑戰這個至少名義上還是惜香公子未婚妻身份的美人。 雲連邀輕聲一笑,“也好,我看看你要說什麼。” “你就與我在場中,我與你只說一句話。”蘇袖讓雲連邀走出來,與自己面對面。 而當他緩緩出列的時候,那糅合了水運寒周身氣質的男人,頓時再度敲碎了她原本已經零碎不堪的心,面色淒厲,精神上已是支撐不住的感覺。 雲連邀即便是再沒感情,看見蘇袖如此,也是有些不忍。這不忍來自於十年的相濡以沫,十年,即便是假戲,也有可能真做。更何況,雲連邀有時候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有幾分是假,幾分是真。 他站在了蘇袖面前,一如以往,他曾經無數次地說過,有我在,有我保護你,至少……有我。 雲連邀柔聲道:“說吧。我聽著。” 他為何能如此鎮定……為何可以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或許,這才是成大事者,便會無情。 蘇袖昂首,捏緊了拳頭,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字一句的沉聲道:“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放我們走。” 雲連邀愣住。 可是她很倔犟,也很認真地看著他。 雲連邀說:“我如何信你。” 蘇袖揚起冷笑,“我看你還是得先讓我信你,能放走我們。” 談判結束。雲連邀回去思考去了。 蘇袖回到蕭茗身邊,只覺心在泣血。她的運寒大哥已經死了,這世上再沒有能全心全意對她的男人了。 蕭茗似乎還沒從方才那句話裡回過神來,直到她的轉身,才用自己僅存的力氣緊緊地牽著她的手,血融在蘇袖的掌心,赤紅刺眼,像一朵朵紅梅花綻放在蘇袖的裙角,這一刻他們難得的心靈相通。 她盡力了,雲連邀不答應,她便與蕭茗,生死與共。 十年前,溺水之中,是雲連邀救了自己。 十年之後,他再將自己打回原形而已。 生生死死,不過是,一場大夢。 “我答允你。”雲連邀與幾個門派掌門商議之後,出陣說道,“我一人送你們下山,山下會備有馬車,你們自行離開。” “好。”蘇袖不待蕭茗拒絕,狠狠地掐了下他的手,扶著他朝山下走去。 圍著剩餘的地獄門人的正道盟分成兩列,留出中間的通道任幾人通過。雲連邀跟在他們身後,默不做聲。 蘇袖甚至都不看他,直到走到山下的馬車旁,將蕭茗與剩餘的門人扶到車上,才轉身看向雲連邀。 那一刻,她終於忍受不住的淚眼矇矓。 卻為了不讓蕭茗看見,她強硬地忍住悲痛,顫抖著說道:“你將我的運寒大哥……還給我……” 馬車裡的人們都以為水運寒已經在此役當中身亡,作為水堂的直系門人,都忍不住地落下男兒淚,只有蕭茗始終在閉目養神,似乎毫無反應。 雲連邀聽見此話,渾身一震,居然不敢直視她那雙清澈的雙眸。而就在下一刻,她伸手入了脖內,將假的那個玄天八卦扯了出來,擲在他的手中,湊到他旁邊低聲說了句:“我也希望你念在風堂主等人待你不薄的份上,放了他們。經此一役,地獄門再無回天之力,你可以高枕無憂地統領武林。” 她說完此話,也擔心雲連邀發現真假,坐上馬車,迅速離開了連玉山。 雲連邀嘆了口氣,攥緊了手中還帶著女兒家體香的玄天八卦。 其實無論如何,當她出現的那一刻,他就了解,蕭茗命不該絕了。因為雲連邀始終無法狠心地將蘇袖弄死,即便是他在實現鳳以林王者之路上已經狠心了無數次。 若非自己扮水運寒時間太久,怎麼會真的對蘇袖動了感情,如果不是真的動了感情,他早就應該將其擒了送往皇宮,而不是一直拖延時間。 只是他知道,當下一次見面,就是他狠心捉拿,將這前朝長公主逼往皇宮的時刻。 他始終還是有些不捨。 但他明白,依著鳳以林的習慣,即便是得到玄天八卦,也絕對不允許蘇袖留在民間。要么幽禁、要么死,這是蘇袖遲早要走的路。 深深的再吸了一口氣,雲連邀轉身負手,緩緩地朝著眾人的集聚地走去。 這一次武林大會,正道盟重創魔道,令其元氣大傷,而同時,也出了幾個享譽江湖的人物,無論是天乙宗楚明瀾,還是後來被江湖人稱若水仙子的蘇袖,還是在正魔之戰中立功甚廣的任亦白,都聲名鵲起。 當然,有一個人,卻獲利最多,名望達到鼎盛,自然便是一手造成這等現狀的正道盟盟主、九天門門主雲連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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