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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英雄少年賞劍台

鳳還朝 竹宴小生 20803 2018-03-12
在此緊張時刻,大鼓聲響,任亦白這位山莊少莊主在任天煌的示意下,緩緩走到場中主持大局,玉樹臨風的挺拔身姿,令人頗有好感。驟然間他內力勃發,聲音緩緩吐出,令場中人為之一震,對蓬萊山莊這位少莊主也肅然起敬不敢小窺。 “賞劍會,正式開始。在下提前告知各位,既然是賞劍會,希望點到為止,莫以生死相搏。” 果不其然如蕭茗所料,無論場中如何變化,雲連邀也不會改變初衷。先讓場中的人鬥個魚死網破,再由九天門收拾殘局,一錘定音。 只是目前,多了地獄門如此強敵,他也沒有了最初的完全勝算。反倒是蘇袖,看見他的眸光落在了任亦白身上,意識到自己撿回了一條小命,才微微舒了口氣。 一時靜謐,因為這明顯將會是九天門與地獄門之爭,旁人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而已,大凡聰明的人都十分謹慎,絕不輕易做這齣頭鳥。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便是崀山五雄。這五人都來自崀山大漠,對眼下局勢並未了解那麼清晰,所以率先站出。 見此情形,靈山派忽然驟然飄出五名嬌滴滴的女弟子。一邊是五個龐大身軀的男人,另一邊則是五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這讓在場的粗野漢子們忽然笑出了聲。 反倒是白錦看了眼對桌,說道:“雲連邀果然十分厲害。” “為何這麼說?”蘇袖好奇地看向他。 白錦低聲解釋,“這雲連邀乃是正道盟盟主,替鳳帝統管武林正道,自然會有不少門派對他言聽計從。這次一旦有外人想要爭奪滄溟劍,自有其手底門派為其掃平障礙,直到能將大局轉給九天門。” “他就那麼篤定天下人沒有能敵得過八大門派的嗎?” “那自然不會。”白錦一笑,下巴點點指向蕭茗,“不是有你的蕭門主嗎?”

蘇袖睨了眼巋然不動的蕭茗,緋紅了臉。 蕭茗此刻正處於養精蓄銳的時候,一切外物皆入不了心。整個人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甚至也沒有聽見白錦與蘇袖的對話。這就是真正的鬥者,對於每一場戰鬥都全力以赴,對於每一個未知都毫不畏懼。若非如此,雲連邀也絕對不會將蕭茗當做此生最大的一個敵人去看待。 這時,聽見一聲叱喝,靈山派的女子已然率先發起攻擊。崀山五雄威猛不羈,靈山弟子劍意輕靈,剛柔相撞,煞是好看。 白錦道:“正是因為靈山派的武功是克制崀山五雄的路子,所以靈山才決意出戰。” 她也深思地看了眼雲連邀,心道此人的可怕,絕對超出自己的想像。 蘇袖無暇顧及崀山五雄,因為靈山派的靈劍十三式,與她所學清心大法的輕靈若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在那靈劍十三式裡,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鏡花水月、風雨雷電、金木水火土的十三種變化,可謂是種種精彩,令蘇袖感悟良多。

見蘇袖目不轉睛地盯著靈山派的女子,白錦湊過去問:“是不是對你修習心法有點幫助?” “對,雖然心法有成,但是卻毫無招式章法。這靈劍十三式的確有些玄妙。”蘇袖坦誠地回答。 “你墨師傅沒白收你這徒兒,果然相當有悟性。” 蘇袖微微一笑,再看向場中時候,崀山五雄已然連輸三場,敗退下來。果真如白錦所謂,靈山派的這靈劍十三式招招克制著對方,即便是佔盡力氣上的優勢,也毫無反制之力。 靈山派贏得一局後,大約只過了片刻,就听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幽幽響起,“雲門主這般費盡心思,棉兒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棉兒?難道是那百花宮的百花上人花韻棉?早年間蘇袖即便是在地獄門,也曉得這個只收女子入宮的“百花魔頭”花韻棉。她素來與正道盟涇渭分明,卻也與蕭茗明爭暗搶。蘇袖卻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當初若沒有地獄門,花韻棉應該是這江湖中最厲害的邪門之首。可恨當蕭茗帶領的地獄門日成氣候後,花韻棉的百花宮便聲勢大減。

花韻棉去尋靈山派晦氣,完全是因為對正道盟的不滿,與相助蕭茗毫無瓜葛。然則就算如此蘇袖倒還是十分好奇花韻棉此人。 花韻棉纖腰一擺,已然落在了那靈山派女子麵前。 銀紋繡百蝶五彩度花裙曳地,頭上挽著朝雲髻,綴著朱紅淡紫色的芙蓉花飾,一支彩金金簪末端垂著一隻振翅彩蝶,單是看背影就已經銷魂勾魄。但見她兩條玉臂輕輕一展,頓聞一股花香漫布全場。 這時任亦白走到花韻棉面前,十分恭敬地說:“久仰百花上人威名,今日一見,亦白心中也是十分歆慕。只是這比鬥,以五五為數,不知百花宮還有哪幾位要出戰?” 花韻棉懶懶地轉身,露出那張芙蓉面來。她與占輕綃的氣質當是更像,只是佔輕綃周身自有一種雍容華貴的美艷,而花韻棉則流露著邪孽的氣息,尤其是那張微微下垂的櫻唇,鮮紅欲滴,見到任亦白時候微微上揚,“與這五個弟子還需用到我百花宮其他人出陣,未免有些欺負人,不若她五人同時上場,以免浪費時間。”

任亦白面有難色,“這……” 靈山派掌門洛鷲冷哼了一聲,“妖女,休得猖狂,待老夫來會一會你。” 任亦白立刻轉身拱手,“前輩不可。五人既已在場,絕不能肆意更換,以免旁人說我蓬萊山莊不公。花前輩點好四位助陣同僚,便可獨自挑戰靈劍五姝。” 原來那五人是靈劍五姝,只見五人面上皆是憤憤不已。而花韻棉美目流轉,落在任亦白的面上,嫵媚一笑,“任亦白……嗎?我喜歡你。” 任亦白無奈苦笑,伸掌恭讓,自己退後幾步,又立於場側。 任天煌派出自己的兒子,顯然是信任有加,而事實上這位年輕有為的少莊主,的確因其不偏不倚的態度,奪得了在場不論正邪所有武林同道的好感。 靈劍五姝極為不滿地上前,當中身著紅衣的女子叱了一聲:“妖女,莫怪我們手下無情。”

花韻棉驟然沉下臉來,“你們那老不羞師傅喚我個妖女我縱能忍,你們這幾個小娃娃,真是找死!” 靈劍五姝瞬間結成個漂亮的劍陣,將花韻棉圍在了正中。五劍挽出劍花,同時攻向花韻棉。 而花韻棉僅僅是身子輕擰,便飛躍上天,踏足於其中一柄劍上。靈劍五姝又同時很有默契地後撤,“靈雨飛瀉”從下而上絞向當中的女子。 花韻棉嗤笑一聲,袖中飛出條紫色飛鏈,鏈尾是一朵雕著精緻的蓮花。廣袖翻捲,若繁花綻放。 蘇袖一時看得目眩神迷,連白錦在旁說什麼話她都沒有聽清,直到她掐了自己一把,才醒覺過來,問:“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感悟?” 蘇袖點頭,著迷地看向花韻棉手中的飛鏈,“我是從沒想到,有劍招讓我看出了風雨雷電,卻也有掌法讓我看見了繁花朵朵。你看花韻棉的掌法配合著那條飛鏈,當真是美妙無比。”

“我還能告訴你,若是西九公子出手,你會看見無上禪意。”白錦笑她的天真。 蘇袖的手隨著花韻棉的動作,也化出個漂亮的流線。 “那若是以後蘇袖出手,我會看見什麼?”白錦問。 “水。”蘇袖閉眼,腦中是當初永樂洞上的水滴,是目見中的大江橫練,是來自九霄的天水,是蓬萊的靜謐幽海,越發清透,越發清明。 蕭茗忽然睜眼,低頭看向一旁的蘇袖。 僅僅是在這場比鬥中,她似乎也有進階,所習心法當真是匪夷所思,而當她說出此話時候,蕭茗終於低聲回了一句話,“那我一會兒得看看。” 蘇袖這才回過神來,吐出一口清氣,這時候場中已是鬥得酣暢,花韻棉的長鏈忽然畫了個漂亮的圓弧,蓮花過處,就听見一聲嬌呼,靈劍五姝紛紛倒在了地上。

花韻棉則落於白玉地面上,誰也不瞧,斜眼看向雲連邀,“雲門主,這回你打算派誰來對付我呀?棉兒也想曉得,雲門主尋常是用誰來克制我百花宮的呢?” 雲連邀輕聲一笑,長身而起,拂衣輕躍落在了花韻棉面前。 “既然棉姨……”他刻意停了停,教花韻棉臉色微變,“如此問,那雲連邀只好親自出馬,否則也應對不得是吧?” 花韻棉瞪著雲連邀,只見其伸展了下修長的身子,輕笑道:“方才棉姨那般善待靈山派的弟子們,雲連邀也不吝如此善待下百花宮。只雲某一人,與你方五人。” 很少人見過雲連邀出手。 也很少人見過雲連邀的真容。 雲連邀九天門下九重閣閣主個個皆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無人相信雲連邀的身手會比他們更差。因為據傳說,這九重閣的閣主皆是雲連邀親手擊敗並攬回他的九天門的。

所以當云連邀很有信心地說出此話時候,不但擲地有聲,而且也滿座皆驚。 百花宮的花韻棉方才已經一出手技壓全場,一人獨鬥五人而立於不敗之地,所以雲連邀出手應對她也是上上之選,但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也要以一敵五,正是以正道盟盟主之姿狠狠地還擊了下百花宮。 花韻棉微微一呆,忽然薄面微紅突然看向任亦白。 “任亦白你過來。” 任亦白連忙步到場中,恭敬地道:“不知百花上人有何見教?” 花韻棉風情萬種地睨了眼雲連邀,又轉頭去問任亦白,“我問你,此戰非打不可嗎?” “呃,上人也可以選擇自行認輸,算作九天門贏。”任亦白連忙回答。 花韻棉捂唇一笑,毫不芥蒂地大聲道:“既然如此,我才不願意以五敵一折損雲門主的面子呢,就當我輸了好了,蕭茗,你的老冤家還是交給你去料理吧。”

她一扭身,回到了自己的坐席處。 而大多數人都不敢相信,僅僅憑一個百花宮花韻棉,就讓結局來得如此快,最引人注目的一戰,便要開始。 白錦拍了下蘇袖的手,輕聲道:“原來你的蕭門主也並非什麼安排也沒有。” 什麼?花韻棉是他安排的?他與百花宮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嗎?頗有深意的目光投到了蕭茗身上,自己細想了下方才細節,也覺方才花韻棉要求以一敵五時候,便是立斬所有人的念想而逼雲連邀出陣的事情確實應該有些內情。 白錦扇了扇鼻子,“我似乎聞到了些醋味。” 蘇袖捶了下她的胳膊,“這番事兒即便是門主安排,也是風堂主去說服的,我才不會吃醋呢。” 蕭茗豁然睜開眼,目光如炬,只微微一動便已經移到了雲連邀面前,此等輕功更是令所有人驚為天人,試想若能做到毫無起勢便已至達場中的輕功,在這場中已是寥寥幾人可以達到。只有蕭茗明白,方才自己的一番養神,已經讓自己的戰力提升至此生最高。除了往日的爾虞我詐,今日與雲連邀的對決是他寄望已久的,單就是那種生死之戰的來臨,已經讓他的血液喧囂起了十足的興奮。 這兩個武林中年輕一輩裡頂尖的人物,雖都覆著面甲,但江湖中人十分明白,蕭茗是為了擋住自己被毀的半張臉,而云連邀則是為了遮住自己絕世的容貌。雖有差池,卻無礙他們面對面時候暗湧的波濤。眾人不會小窺多年前的雲連邀以一個非常云淡風輕的姿態,輕鬆傲然地站在了正道盟盟主的位置之上;也不敢小窺蕭茗的地獄門縱橫江湖無人匹敵的霸道與雄心。 單只是這一個會面,便已經讓場中很多人開始隱隱激動。江湖,就是尋找自己的棋逢對手,而恰恰是這兩人,已經明爭暗斗數年之久,人人都知曉他們的爭鋒此起彼伏,從未停止,更不會因為這場比拼而有所結束,但這場一定會是最輝煌最引人注目的。 眾人皆是屏住呼吸,此時已經無人說話。就听雲連邀一聲輕笑,說道:“如此說來,這麼快就要與你對峙,有些緊張啊。” 蕭茗直視著此人,十年,這十年來與地獄門針鋒相對,雲連邀的目的何止是整個正道盟,其心更在替朝廷統領整個武林。只是自己的存在便如同一塊擋路山,在他傲然前進的路上封死了通往九天的大道。 “來吧。”蕭茗話更不多,瞥了眼靜候很久的任亦白。 任亦白連忙上前,拱手道:“既然是地獄門挑戰九天門,不知兩方出戰的人都有誰?首位迎戰的又是誰?” 蕭茗又豈是肆意狂妄的人,他清明地轉頭,只見蘇袖眼底流露出幾分惴惴不安,顯然是怕他當眾許下獨自出戰的承諾,而云連邀也是賭著他這顆自尊心,不允其借助外力。 雲連邀好整以暇地看著蕭茗,口中念道:“我方由紫霄閣閣主方紫霄,太霄閣閣主龍太霄,地獄門聖主緋夕煙,執法掌事傅柏清,以及我出戰。”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一片驚訝之聲。其一是所有人都知曉最近雲連邀身邊有一個紅衣的美豔女子,但沒料得居然是地獄門中的聖主。其二則是九天門以九天命名,其組織一向嚴密,神霄、青霄、碧霄、丹霄、玉霄、瑯霄、紫霄、太霄九霄閣,依武功大小排位,而能自當上九霄閣的閣主,都會拋棄本身名姓,以九霄命名,至此就能看出此番雲連邀帶來的是九霄閣中武功最高的兩位閣主。 而很顯然,當云連邀說出地獄門聖主五個字的時候,蕭茗雖面無表情,卻也眸光微動。 他身後的緋夕煙微微一抖,觸及到蕭茗目光的那一刻,居然不敢再看,默默地垂下頭去。 蕭茗面目更冷,“地獄門早無聖主一說,你所謂的緋夕煙我並不認得。” 這一對話,更讓江湖中人明白了,在聖主一事上,兩個素來爭鬥的門派定是又交戰了一回,只是並非所有人都知道。 終於在氣氛僵持的時候,任亦白被白錦連番眼色示意,出來打了圓場,拱手道:“既然九天門派出這五位,不知地獄門蕭門主意欲哪五位出戰?” 蘇袖忽然揪住白錦的手,生怕蕭茗一時腦熱說了自己一人即可,那簡直是打腫了臉充胖子逞匹夫之勇的行徑。 白錦忽然在後說道:“不知任兄可否由白某說幾句話?” 蘇袖嚇了一跳,卻看白錦笑瞇瞇地看著任亦白,而任亦白自然不可能不賣長天坊惜香公子的賬,即便是腳底下如此巨大的天然漢白玉都是由長天坊提供的,可見自己父親任天煌向來與長天坊交往甚密,斟酌片刻他回答:“若是與這場比鬥相關,請白公子不吝提出意見。” 這小子說話十分縝密,白錦暗讚了一句才衝著蕭茗笑了笑,悠然回答:“既然九天門雲大門主以緋姑娘這位原聖主出來話事兒,那自然需要如今地獄門的新聖主蘇袖來定奪此番出戰人選才算公道,否則不是虧待了我們這位新聖主子,教她徒受委屈。” 蘇袖傻了眼,她怔怔地看著悠然自得的白錦,而坐在對面的緋夕煙忽然站起,大聲叱喝了句,“什麼聖主子,不過是蕭茗身邊暖床的一個婢女而已!” 白錦沉了臉,“緋姑娘此話差矣,昨日非今日,今日非明日,正像你如今不是地獄門的聖主一般,如何能斷定我惜香公子的未婚妻不可以是地獄門的新任聖主,我說得沒錯吧,蕭門主?初初你我就如此協定的,否則我也不可能站在這裡與你並肩。” 緋夕煙頓時嬌顏掙紅,惱羞成怒,幸好身邊的一個頗為成熟的男子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叫她緩緩坐下。 餘人皆在竊竊私語,而蘇袖的心中已然將白錦揍了十遍八遍,但是她也的確沒錯,若是強自要蕭茗選出其餘四人,他定會明知是匹夫之勇也不能由外人相助,所以白錦此著不過是將自己放在了比較麻煩的位置,而讓蕭茗有台階可下。 蕭茗只觸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蘇袖,便頷首道:“的確。一切由聖主安排。” 誰都明了,地獄門的聖主是凌駕於五堂一門主之上存在的,而當只有蘇袖陪著蕭茗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們都在猜測她的身份。一來初初已經因惜香公子未婚妻的身份,讓眾人十分驚奇,而當心高氣傲的蕭茗也承認其為聖主時候,就更加證實此女子的非同一般。事實上,當這幾件事兒迭起時候,那坐與原處的美麗女子,始終處於寧靜以自守的狀態下,教人摸不清其心內波瀾。 幸好有清心大法,再不用那般出醜。蘇袖心中嘆了口氣,明白此時白錦雖然解了蕭茗的圍,卻還是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上,鼓起心中十足勇氣,她柔聲道:“既然如此,蘇袖自當全力以赴,不負門主重托。” 蕭茗與雲連邀對視了一眼,便各自返迴座上。一方穩如泰山,一方輕靈如雲,都讓人隱隱覺著,這暴風驟雨,將至! 任亦白照規矩,依舊是由九天門先派出應陣人選,白錦則在蘇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這方紫霄與龍太霄,擅長的便是九天門紫霄神功與太霄掌法。” 蘇袖剛要問話,卻看首先飛出場內的居然是龍太宵,其對著這個方向拱了拱手,高聲道:“在下九天門龍太宵,請賜教。” 原來此人是當初長天坊只看見衣角、與雲連邀同時參加珍寶大會的灰衣人,就從寥寥幾句話也可看出此人與雲連邀的關係最好,而他又是九天門武功最高的閣主,想來雲連邀讓他上場正是要先拔頭籌。 蘇袖心道,這第一場,只能贏不可輸。而楚明瀾與思慕侯她畢竟還不甚了解,如此只能拜託白錦出陣了,她朗聲回答:“煩請惜香公子出陣。” 白錦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料得自己開始便被蘇袖給支上場了,她轉頭瞧了瞧蘇袖,其眸光之中掠過幾絲狡猾,不覺失笑,抬腳便以極為瀟灑的姿勢落在了龍太宵面前,此舉讓好些女子都芳心大動,也包括那對白錦又愛又恨的佔輕綃。 白錦軟聲一嘆,“若非有未婚妻在地獄門中,在下實不想與九天門對陣。雲虛門白錦,請。” 她此時報上了門派名稱而非長天坊,正是要以武林中的身份與之對戰,而不會顧及彼此其他往來。 正如白錦所說,龍太霄雙目一凜,非常不滿白錦此刻與九天門的對敵。他哼了一聲後,便自振臂而出,直直地探向白錦的咽喉。 其走的是剛猛路子,勢若破竹,一照臉就毫不留情。白錦很明白,龍太霄上手便使上了自己的成名招數“力拔山河”。一股倒旋著的氣勁順著他的掌風,朝著她卷來。大有戰場飛將一柄長刀斬斷敵首的勇猛及果決,不可小窺。 白錦則倏然踩著詭異的步法晃過其探首的一招,轉身就拋出自己的那把隨身軟劍,白光一閃,反是迅雷不及掩耳抽向龍太霄。 蘇袖卻知曉自己此番是選擇以柔克剛,不知成效如何。此時的白錦正施展了雲虛門的輕靈步法,遊走於龍太霄層層疊疊的掌影之間,而手中軟劍,卻又拋出萬千雲光,彷若一團軟煙羅,將那風起雲湧的掌力包裹在其中,讓對手被纏得無力發揮。 見白錦基本掌控住眼前比鬥,蘇袖心中不由微微鬆了口氣,這才有些微時間偷空看了眼蕭茗,他依舊是眼觀鼻鼻觀心地收斂氣力,不為外物所動,也就在蘇袖偷偷睨來的時候微微頷首,顯然是應許了由其隨意安排之事兒。 若非有蘇袖相隨,惜香公子、楚明瀾、思慕侯又如何會相助外人?原本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必輸之局,有了此轉變,蕭茗自然不會不領情。 蘇袖這才安了些心,將目光調到場內激鬥中的二人。白錦的步法使其像一團白雲,手中軟劍揮舞得密不透風,一層一層的劍影罩住了龍太霄,若不細看,也會認為是白錦佔盡優勢。蘇袖這回靜下心來,暗動清心大法,赫然只覺眼前戰在一起的二人,動作都慢了下來,餘人都消失在旁,只有這兩人,在演示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白錦接下來是連續三劍,疾如電,閃如風,銀白色的軟劍彷若靈蛇一般,吐著蛇信張著獠牙縛住龍太霄的太霄掌法。而龍太霄卻面無異色,始終守著自己的那一分寸之地,紋絲不動,當有劍至則赫然出掌截住來勢,可謂是分秒不差,似乎能意料到白錦下一步的動作一般。蘇袖很明白,這一刻就看龍太霄能否移動他的步子,一旦其動了腳,便是龍太霄輸陣之時。 而白錦也不焦急,畢竟高手過招,就看誰更能守住那一分清明。龍太霄雖然是九天門內數一數二的高手,但白錦也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名士,二人都非浪得虛名之輩。 蘇袖還記得自己唯一一次看見白錦出手,還是在她憤怒之下勒馬迴轉,殺入地獄門中的情景。手起刀落,便化白衣修羅。而今她的灑脫自在,依舊在這人山人海的蓬萊台,熠熠生輝。 龍太霄亦然。連中座的三位見證,皆都頻頻點頭稱許,這二人的一番武鬥即便是不分勝負,亦讓現場的人感受到至尊武道的追求。 白錦忽然浮唇,這一幕尋常人都是看不清楚的,因為那隻是轉瞬即逝,就在下一刻,她手中的軟劍從右手換到了左手,而以一個非常巧妙的側身錯過龍太霄直取腰間的一掌,軟劍順勢抽向龍太霄的耳旁。 龍太霄以為這是誘敵之招,其心在右手空處。所以全心戒備她右手的來襲,另一掌順勢切向軟劍,以掌氣擋開。卻在下一刻豁然變了臉色,因為軟劍居然在白錦的內力下豁然直若鋒利的利劍,以斬破千鈞之力攜著劍風直直地朝著他的腦袋劃去。 這哪裡還是軟劍,簡直比鼎爐上的滄溟劍還要剛硬。龍太霄的掌法根本攔不住劍鋒侵襲,不得以下只好選擇了連番後退,避過劍氣襲擊,一個縱躍落在了三個見證的正前方。 白錦微微一笑,不理會整場忽然爆發的喝彩聲,劍尖只是輕顫便自被她抽手纏回了自己的腕處。 龍太霄拱手,“汗顏,白公子的一手化柔為剛的內力,簡直是匪夷所思,在下佩服。” “太霄閣主一手媲美刀劍的肉掌,更是令人歆慕。”白錦嘆氣,“若非往日有個很好的對手日日練習,白錦恐怕也難與太霄閣主對陣。承讓。” 蘇袖自然知道此人是誰,面冷心熱的墨昔塵師傅,若是真有他做對手,的確會有一日千里的變化。 白錦不再多話,徑直步回坐席前,含笑看向蘇袖,“怎樣,沒有辜負你的期望吧。” 蘇袖嗔了她一眼,看向任亦白。 任亦白步出邊側,站在場內說道:“諸位英雄也看見,亦白也不用再重複方才戰況,如今是地獄門小胜一籌,第二輪則由地獄門派出先應陣之人。” 蘇袖思索片刻,不意恰好觸及到雲連邀的雙眸,可謂是高深莫測難以捉摸,道理上他應該生氣、應該作惱、應該恨極,但這些情緒卻一概皆無,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想法。方才白錦險勝一局,此番不論是楚明瀾還是思慕侯,都有可能在場上吃虧,因為她篤定對方一定會派出更厲害的傅柏清。正因為輸了一陣,若再輸一陣,九天門自此江湖聲望也會跌落,而她明白,目下除了蕭茗,她也不敢作保,剩下的人能贏這位九天門長老級的人物。 所有人都盯著蘇袖,看她雙唇微啟,“既然如此,小女子也斗膽請天乙宗宗主楚明瀾替我方應陣,不知可否?” 又是一陣嘩然,楚明瀾正與思慕侯坐在一起,顯然是關係良好,並非無名之輩,但偏偏天乙宗是什麼門派?無人聽過。 正在大家競相猜測的時候,形容可愛的楚明瀾咧著虎牙衝蘇袖笑了笑,舒展雙臂道:“姐姐有命,做弟弟的如何能不答應。” 楚明瀾沒有炫技,只是步到了場中,十分認真地看著九天門那方。 蘇袖卻是想起自己與此人的幾番交流,其實不多,只有三回,第一回是在她要逃離地獄門時候,被這小子因為感恩而放走了,第二回則就是在路上被蕭茗截回之後沒料得他居然是隱匿在地獄門內的高手;第三回就是方才,他大大咧咧地進來,擺明了是來相助自己,這番行徑倒也堪得赤子之心四字評價。 果不其然,傅柏清長身而起,身子微微前傾就衝入了場中,顯然走的也是剛猛路數。蘇袖能感覺到當傅柏清走到場中的時候,坐與一旁的佔輕綃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果然此女在錦州時候與傅柏清的確有所勾連,否則以白錦所謂,傅柏清這等門內長老平日很少入世,現在這般長時間的逗留,恐怕也與占輕綃有關。 楚明瀾上下打量了眼能做自己父親的傅柏清,舒了口氣回頭對蘇袖道:“姐姐,我好像遇見了個棘手的傢伙,要是輸了可別怪我。” 蘇袖含笑點頭,“盡力而為。” 楚明瀾這才表現出很放心的感覺,認真地對傅柏清說:“在下行走江湖前曾經認真研究過江湖名士的絕招,曉得這位前輩你擅用左手,通習九天門內各閣秘法,在門內尊崇已久。如今小子斗膽,只會家門一掌,來與前輩討教。” 真是好大的膽子,聽者都倒吸一口涼氣,只用一掌就敢與九天門的長老對峙,這不是厚顏無恥之徒就定是有些真功夫。 楚明瀾合掌,“在下來也,前輩小心!” 他搶占先機,一掌先朝著傅柏清擊去。看似平白無奇的一招,卻只有站在他對面的傅柏清曉得這小子的機靈與聰慧。先在人前示弱,讓自己不會搶先出手,而占得先機便是此子的第一個小機心。第二個機心則來自於他所謂的那句一掌以應對,若是作為尊者長者的傅柏清,用千百種方法與其抗衡,就更會顯出傅柏清的欺負弱小。 所以傅柏清長笑一聲,“如此,傅某便以玉霄掌與小子切磋一二。” 這時候,白錦才慨嘆一聲,說道:“原來他便是前玉霄閣閣主傅玉霄。” 蘇袖好奇地眨眼,“不是說九天門成立時間尚短,還不入地獄門嗎?” 白錦輕聲解釋著,“這九天門並非空穴來風忽然成立,而是有一位道家尊者名喚無上道人,武功蓋世,卻性情縹緲,所創武功天馬行空,信手拈來,乃是不世出的一位高人。此人收了九個徒兒,將自己的武功傳於這幾人,傅柏清便是他的第四個弟子。只是無上道人雖心不在江湖,卻是個悲天憫人之人。有個說法是雲連邀力挑無上道人九個門徒,大獲全勝,請回九天門;也有說法是十年前,當朝鳳帝派了雲連邀與其一夜長談,他便將自己的九個徒兒送與了雲連邀,創立九天門。傅柏清一眾直接晉升為長老,依照九天門的規矩還回自己的俗家名字,收了相應弟子,選能人居之。” 蘇袖張口結舌,雖十分不明鳳以林緣何能撼動那位無上道人,單就听白錦所謂,九天門已經擁有了令江湖眾派無法抗衡的如雲高手,也難怪雲連邀能一舉奪下正道盟盟主之位。 她再看向場中時候,此時楚明瀾已經與傅柏清過的十招左右。 而能與無上道人的親傳弟子堅持十招,楚明瀾尚有餘傷在身,果然也是江湖中不世出的一位奇才。 楚明瀾也漸漸收了面上嬉笑怒罵的無常本色,逐漸認真起來,一招一式都帶著大開大合的氣魄。口中喊道“雲海無涯”,手掌向上又向下,狠狠推出。若有云海在前,定會被一層層的推出,若水浪滔天,氣力重重疊疊。 傅柏清也逐漸凝重起來,只感覺到面前的掌氣若海中大浪,一重高過一重,非是常人掌法,若不是內力深厚,根本使不住這等高深掌法。心中暗暗叫苦,若非大言必須以玉霄掌對敵,這等掌法其實還是太霄掌這等剛猛勁力合適克制。 正如同大浪滔天,也需以山崖抗之。而玉霄掌則是輕靈若風,試問,即便是狂風大作,也不能阻擋海浪的侵襲。眼瞧著隨之而來的掌力越來越厚,傅柏清的面目越來越嚴肅,只聽當的一聲,楚明瀾好似遇見了一道鐵門,自己的掌不論如何的推,也是穿不透此門,將對方成功擊倒。 對方袍袖隨風振起,左手僅僅是側掌切在中央,便擋住了自己的重重掌力。楚明瀾訝然,“玉霄掌好生厲害!” 還未待傅柏清有所回應,楚明瀾已然自行撤掌,撓頭對著蘇袖笑道:“姐姐,弟弟我連看家的本領都使出來了,也破不了前輩的玉霄掌呢。這一局算我認輸。” 場上一片寂靜,不似方才那般為白錦叫好,著實是眼前這個看著很小的男孩,居然有如此深的功力,但凡是有點眼力的人從此都不敢小窺楚明瀾。傅柏清更不會,他一言未發,轉身回到了席內,藏在袖中的左手居然在微微發抖,方才他急中生智,以玉霄掌的掌法送出,實則卻用了太霄掌的剛猛心法。 若論規則,此場本應是傅柏清輸陣,因為他用了第二種掌法。然則傅柏清卻明白,這一場比鬥自己絕對不能輸,不論是為了九天門還是為了他自己。 蘇袖完全不會責怪楚明瀾,一來他年紀尚幼不敵對方江湖老道自是正常,二來上一回被地獄門影衛圍攻顯然是舊傷未癒,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非常厲害了。至此一贏一輸算是打了平局,那麼接下來,對方應該會派出紫宵閣閣主方紫宵。 正在思索間,卻看一個紅衣影子倏然落在場內,長鞭輕扯,卻在漢白玉的地板上擊打出巨大的聲響,那嬌俏的女子不掩其面上的蔑視,傲然抬首,“緋夕煙,要領教一下新任地獄門聖主的功夫。” 蘇袖抬眸迎向對方,她已經似乎能在自己寧靜若水的狀態中,捕捉到對方心亂如麻的感覺。緋夕煙背叛蕭茗投向九天門雲連邀,與曹新的死固然有著必然關係,但也有云連邀奪去了她的心扉有關。 但顯然,雲連邀對待緋夕煙,不會像蕭茗對待她那般盡心盡力。蕭茗雖然面上冷酷,卻在感情一事上,十分著緊對方。而云連邀,總歸有些利用的意思,也一定有敷衍的感覺。恐怕至今緋夕煙也沒有瞧見過雲連邀的真容。所以在今日直面相對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來自於緋夕煙那一方的悔意,也有醋意。 心中也是百般不是滋味,她的確是因為緋夕煙的離開,才有了接近蕭茗的機緣。只是如今,若是緋夕煙回歸,蕭茗會不會還像上一回火焰洞大典那般,將自己置於腦後。侍婢……侍妾……自己始終不過是這樣的身份而已。不知為何,想起這些,她的心中就湧起了無上的勇氣,要與緋夕煙一爭高下,至少此刻,絕對不能認輸。 她豁然站起,朗聲道:“好,這一局由我應陣。” 蘇袖側頭看了眼蕭茗,不覺露出幾分幽怨,低聲以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問:“門主,你究竟想要誰贏?” 恐怕沒有人知曉蕭茗此刻的感覺,正如蘇袖那斬釘截鐵的一句話,擲地有聲,重重地敲醒了他。 也沒有人知曉緋夕煙現在的心情,五味雜陳,怎麼會曉得當年那一個小小侍女如今能有這般能耐。尤其是看見她與蕭茗那般親熱的時候,即便是愚鈍如她,也知曉這二人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往事若煙。 三十三座高塔,三十三生涅槃,三十三個願望,三十三日守望。 原本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 現在即便是在九天門,她也會聽見時常有人在私底下稱呼她為妖女。這讓她會愈加懷念地獄門內行事肆意時候的快感。 眸光落在盈盈站在面前的蘇袖,那個一直卑躬屈膝的女子,直起身子露出那張面龐的時候,緋夕煙才真正品味到什麼叫嫉妒。她有多美,有多楚楚可憐,有多令人心醉,尤其是一套紅珊瑚首飾,配在白衣翩翩上,更是凝出幾分艷光。盈盈若水,纖纖如柳,這一切都在告訴緋夕煙,不僅僅是對蕭茗,這個叫蘇袖的,對任何男人都有著致命的魔力。 她一狠心,決定就在這裡,對蘇袖痛下殺手,不論如何,都不可以讓她活著。她就不信,數月之前與其交手過一回,她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進展神速。 蘇袖見其目中殺機閃過,便明白對方對自己絕對不會留手,但她也不會害怕,自己畢竟不是吳下阿蒙,而“清心大法”最忌心煩意亂,連忙收攝心神,還回靜若止水的狀態。 此刻她便是一波流水,任對方鞭法神奇也無法截斷水流。 她微微合目,再睜開眼時,精光一閃,自信地含笑說道:“緋姑娘請。” 與場中兩個妙人靜靜對峙時候的氣氛一般微妙,白錦難得地坐近了幾分,口中問道:“袖兒問得對,你究竟想要誰贏?” 蕭茗心中一凜,不自覺地看向緋夕煙與蘇袖。也明白白錦在問的問題並非只是一個誰贏誰輸的問題,否則他一定只希望是蘇袖贏而非緋夕煙。 然則一個人的感情,若是隨時可拋,那蕭茗的冷血無情,早已能夠制霸江湖。實則他正是因為這些不可拋卻的東西,使得地獄門不過是聲名鵲起,而無法得到他自己心中所要。他正是因為對緋夕煙有情,才可以眼睜睜地放任雲連邀將其救走而不追究,卻也正是因為被傷害至深,才只能與蘇袖在表面遊走不肯投入感情。 可實際上,這幾年來,他對蘇袖或者是他對緋夕煙,即便是在完全不等的天平上,卻也在慢慢地傾斜。 想誰贏,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更是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緋夕煙的做法,讓其無法再愛;蘇袖的身份,讓他不能去愛。 他冷冷地回答,“與你無關。” 白錦一笑,心中卻在愴然,自己的小袖兒,當真是可憐至極。 緋夕煙已然身子微動,手中索命鞭毫不留情地凌空抽去。 蘇袖的“清心大法”緩緩展開,整個場內盡是她釋放出的清新之氣,而不管是江湖名宿還是玄先生潘世正,鑄劍師莫青霜,東海隱者梁博暖這三人,都詫異著今日果真是奇才輩出,不論是方才楚明瀾的排雲掌,還是眼下這女子施展的心法,都是江湖中聞所未聞的。緋西樓這位不世出的天才自創的“清心大法”,終於在今日,得見天日。 而當蘇袖進入靜中至靜的狀態時候,她反倒是閉上眼,也能感知到眼前鞭影重重忽然變成了緩慢的來勢,讓她輕鬆地抓到了那凌厲鞭法的空當。在他人眼裡,蘇袖不過是微微轉身,便險險地避開了鞭子的攻擊,就算是白錦明白她是進入了“清心大法”的境界中,也為方才那一鞭貼著鼻尖而過,而捏了一把汗。 此刻的緋夕煙也盡展其母落卿的身法,若鳳舞九天曼妙無比。 而蘇袖卻是以不變應萬變,含笑閉眼,若那落入凡塵的仙子。她們的每一招一式都十分耐看,卻也驚險無比。因著緋夕煙所放長鞭已然殺招盡出,而蘇袖的擋挪不過是險險將過。 就在一招了卻後,蘇袖蹙眉,明白若不反攻遲早會被其纏到無法應對,這時展開流水身法,若風拂柳擺過對方的一鞭,單手拈花,似蓮花盛開,不但擋開了下一鞭的來襲,還順勢推還回去。 這一招令百花上人花韻棉驚奇的“咦”了一聲,她分明是瞧見那一招與自己方才使出的掌法有一些異曲同工之妙。 而蘇袖的下一招攻擊則讓靈劍五姝十分詫異,那掌法就恰似她們的劍法,左手如風,右手若電,前後相錯,卻又各有千秋。白錦觀此慨然,水,只有水才可以呈世間萬物,而正是她若水靈動,才可以演化他人的掌法。 這肆意妄為、天馬行空的招式頓時讓緋夕煙捉襟見肘起來,眼瞧著掌風撲面,她慌忙向後急退,近身搏擊並非其所長,而蘇袖很明顯,藉著這連環攻擊已然是靠近自己,讓她防不勝防。 蘇袖因為進入的忘我狀態,渾然不知自己已然創出了讓場上所有人都意外的效果,即便是來日,江湖中又多了一位若水仙子的稱號,亦是與這場爭鬥有關。 恰在勝券在握的時候,蘇袖忽然停在了原處,感覺到腹部一陣絞痛,而她忽然摀住自己的疼痛處,不意朝著雲連邀瞧去,只見其正把玩著那控制著自己腹中蠱毒的瓷瓶,一瞬間就彷佛要捏碎那瓷瓶一般。 蘇袖摀住唇,一股血絲滑下唇角,頭暈眼花地伏倒在地。這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變故,因為明明蘇袖已經快要贏了。緋夕煙只是微微一頓,手中的索命鞭就如同毒蛇一般張著獠牙朝著萎靡於地的蘇袖咬去。 雲連邀與蕭茗同時騰躍而出,扯住了緋夕煙手中的長鞭。 白錦已然縱到蘇袖身旁,將面如金紙的蘇袖摟在懷中輕聲問:“怎麼回事兒?” 蘇袖擺了擺手,明白此刻不能大動軍心,而保持了沉默,任由白錦先將其抱回坐席。 雲連邀放下鎖著長鞭的那隻手,輕聲笑道:“既然贏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即便是雲連邀如此說,餘人也覺此場他們贏得十分蹊蹺。就看蘇袖坐在原處捂著心口不斷喘息的模樣,也覺憐愛不已。而蕭茗自然是明白為什麼,雲連邀不想讓蘇袖贏,就可以發動他那種在蘇袖腹中的毒。現在兩人的手都扯著緋夕煙的長鞭,這曾經在心中留下不可磨滅印記的女子正雙眸凝淚,大聲喊道:“你們都偏心她!我恨你們!” 狠狠地扯回長鞭,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蓬萊台,根本不管此刻自己是贏是輸。 龍太霄想要起身去追,被雲連邀按下,他低聲說:“這一去甚好,方便別的計劃。” 任亦白咳了一聲後站出來將蕭茗請了回去,才緩緩說道:“這三場當真是非常好看的比鬥,而如今九天門贏得兩場,地獄門贏得一場。不知這第四場,將由誰出陣。” 第四場,必須贏。 若是本場派出的是思慕侯,很有可能雲連邀自己上陣,那麼不論思慕侯武功如何高,都及不上正道盟的盟主雲連邀。這樣最後一場蕭茗根本不用上陣,就會輸卻。 好毒的心機。蘇袖算是對雲連邀徹底有了改觀,只覺此人的邪氣比任何一個她認識的邪道中人還要可怕。 她靠在白錦懷中,一面迴轉體力,一面虛弱地道:“第四場,由門主應陣。” 這時思慕侯司徒空山都讚了一句,“楚明瀾你這姐姐果然十分聰明。” 楚明瀾腦中還未轉過彎來,但是聽見他這般說,自然十分欣喜,“那是自然,否則我為何要如此幫她。” 司徒空山忽然柔聲道:“只可惜啊,無法與雲連邀一戰,我這箜隆劍始終只能與方紫霄拼個高下。” 話雖溫和卻透著無比的惆悵,教楚明瀾不自覺地問:“這是為何?” “自然是因為能與蕭茗鬥出伯仲的,只有云連邀啊。” 果不其然,雲連邀拂開衣袂,踏入場中,令所有人陡然提起十二分精神,這場最受矚目的比鬥居然會提前到來,顯然又大出諸人意外。 蕭茗冷冷地道:“這蓬萊台倒是十分和當我與雲門主分個高下。” “雲某等這一場,已經等了好些年,眼下也十分興奮。” “哼。來吧。” 蕭茗陡然若大雁飛起,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兩掌之間熱浪滔天,朝著雲連邀所在不斷攻去。 縱然是兩個見證的武林名宿都不敢作保,若是此刻蕭茗攻出這等逆天的掌法,他們能否承接得住,而最可怕的是,蕭茗每一掌都比方才那一掌更加難以預料,就彷佛地獄業海,瞬間就能將人吞沒在他萬千掌影當中去。 而云連邀只是微微後撤一步,便抽出了他慣用武器,一柄東海烏龍絲所做的折扇,扇面金黃,折射白光,颯然打開後,本人仍是一副瀟灑隨意的模樣,驀地腳下運勁,所在處的白玉居然裂出了一條細紋,而自己則一扇舉重若輕地回了過去,就像是蕭茗的掌法切在了虛無處,但聽蓬的一聲,蕭茗終於拍在扇面之上,勁氣交擊。 二人都是在一陣靜謐後陡然分開,很顯然,兩人都為對方那深厚的內力而感到驚異。而蕭茗很明白,此刻兩人都在調息,誰先調息完畢誰便能搶占先機。 幾乎就在同時,雲連邀與蕭茗又同時迅疾地沖向彼此。 蘇袖因身體還未完全,輕咳了聲說道:“雲連邀居然如此厲害。” “舉重若輕,舉重若輕。”白錦喃喃了兩聲,然後順著她的背部輕拍著道,“怕什麼,若是此戰輸了,你的門主便是再沒機會拿到滄溟劍,就看他求劍之心有多深了。” 為了滄溟劍中的“冥心大法”,他也要全力以赴啊。 這時二人越分越遠,只因為氣勁激發也越來越蓬勃,使得他們的袍袖同時鼓起,在空中翻飛而下。 這一刻,四野氣流似乎再度因他們的罷手而停止了下來。 一個若潛龍出水,一個如謫仙下凡。這兩個武林最頂尖的人物面對面的時候,不僅僅鬥的是武功,也有堅持,還有心機。 雲連邀此人在蕭茗面前,似乎神秘頗多。 然則蕭茗在雲連邀處,卻把握了最要緊的兩個女人,他愛的如今在九天門,他要的如今被下了毒。 看著似乎雲連邀處於上風,只是還未觸及蕭茗著緊的部分。其實從一開始緋夕煙坐在這對面,至第三回合蘇袖因毒傷發作倒地,就已經是蕭茗與雲連邀的鬥爭開始。至此,雲連邀的心神守防,比蕭茗更加嚴鎖。 他啟唇說道:“我聽說自從緋小姐離開,蕭門主就立刻移情別戀,只是對方如今是惜香公子的未婚妻,你待如何?”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再度集合到蘇袖身上,即便是她明知道對方所謂是假,心口也在怦怦直跳,滿面紅暈。 蕭茗雙目一沉,詞不達意地回答:“就告訴你的主子,他想要的人和東西我早已經得到了。” 雲連邀的心神終於有了一分動盪,正是這一刻的遲緩,蕭茗化掌為拳,一道如天神降臨的重拳狠狠地砸向佇立對面的人,拳風瞬間籠罩全場,無人不感受到那一股撲面的壓力,使得他們更加曉得此刻雲連邀的壓力更加大。 如他所在已經是避無可避。 如他此刻回擊已然沒有蕭茗蓄力一擊來得兇猛。 雲連邀只好藉力上騰,蕭茗的拳風直直地朝著三位見證人而去,這時東海隱者梁博暖豁然站出,大袖乾坤如雲章八卦,將那拳風層層化解於其袖中。 蕭茗見此便也收了拳立於原處,梁博暖化去拳風後冷哼了聲看向後方的雲連邀,“爾等繼續吧。” 雲連邀瀟灑聳肩道:“方才是在下不好,若是在別處已會連累他人,這一局,算作我輸。” 話剛出口,所有人都沒料得,明明是梁博暖刻意給他機會,而其居然主動放棄,當然蘇袖也不相信,他居然如此光明磊落。 白錦湊到她耳邊,“自然是在外人面前維護自己正道盟的形象吶。” 蘇袖諾然。 如今又打了平手,但是蕭茗似乎並不開心,他回到坐席,面色森冷。蘇袖不敢觸了逆鱗,先放其自己琢磨,抬頭看向任亦白。 還剩思慕侯,思慕侯司徒空山江湖名望都高於方紫宵,可見此場若無意外,也定是問題不大。而實際情況卻又的確如此,司徒空山的箜隆劍大巧不工、古樸自然,比之方紫霄的紫宵劍,更上一籌。其人雖蘇袖因氣力不濟有些沒看清楚,卻也能感受到當司徒空山邁出場時傲視群雄的那股霸氣,單就這份獨行江湖的能耐,就已經壓了方紫霄一頭,幾乎是沒有什麼懸念,他便憑藉著其成名招數“劍嘯九天”將方紫霄的劍挑飛場下。 至此,再無懸念。 蘇袖舒了口氣,繃得緊緊的神經總算是鬆弛了下來。 任亦白露出頗為可惜的神色,畢竟滄溟劍若是能給九天門,自然是最合適的選擇,因為九天門代表了正道之氣,只是今日似乎老天一直在幫地獄門,從原本的單薄兩人到最後的高手相助,思及今日之戰,自己也覺收穫良多,於是轉回笑意,在鑼鼓上重重一錘,唱喏:“賞劍會結束,滄溟劍得主——地獄門蕭茗。” 任天煌此時命下人將鼎爐上的滄溟劍取下,交到莫青霜手中,而其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蕭茗,居然轉身離開。 看多熱鬧的人也皆都散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雲連邀等人也離開了蓬萊台,只餘了楚明瀾的天乙宗、司徒空山、秋夜卿、林清苑還在台上等候。 白錦因為躲避佔輕綃,早不見了踪影。蘇袖無奈地看著佔輕綃拎著手中長劍氣勢洶洶地衝了出去。 任天煌道:“日前莫大師已經囑咐過,不論由誰奪得滄溟劍,都需要去我們山莊內與其密談一回。” 蘇袖揣測,恐怕是要將這滄溟劍如何取出秘籍之事兒告知得劍人。 任天煌看了眼蘇袖,雖然明知今日若沒有這個女子,蕭茗也得不到這柄劍,卻還是低聲道:“只許一人,十分抱歉。” 蘇袖轉頭朝向蕭茗說道:“那我在此等候門主便好。” 蕭茗與任天煌示意了下,拉著蘇袖走到一旁,“你便替我請方才相助的幾人,在仙府樓定下一桌。” 蘇袖小心翼翼地問:“可是……我不是不能離開你的身周?” “跑得了嗎?” 蕭茗一句自信滿滿的話將蘇袖頓時打回原形,她自然曉得,只要自己這顆心還在蕭茗身上,定然是跑不了。 “明日不需回來,我有事兒要辦。”蕭茗將一錠銀子擱在蘇袖手中,叮囑完後才轉身離去。 或許正是蘇袖與白錦的一句“希望誰贏”,將他敲醒了過來,即便是做不到真情以對,也至少公平一些。明日的事情,若是往常他不會讓緋夕煙犯險,就一定要保護好蘇袖。蕭茗承認,對蘇袖,他的確是動了情,所以才會在剎那,不願意讓她為自己行危險之事,即便是原先她是這環節中重要的部分,卻就在那一刻,徹底放棄。 莫名地看著蕭茗轉去了山莊,蘇袖先是走到楚明瀾與司徒空山面前,喜悅地看著頗為神奇的楚明瀾,才轉過頭來打量清楚司徒空山的容貌。 思慕侯,聽這名字本就多情而又貴氣。其人亦是如此,鳳目含情,唇角浮笑,最讓蘇袖過目而不忘的,是司徒空山的這張顏貌,竟然能比女人還要美。或者用沉魚落雁四字來形容亦不為過。難怪方才司徒空山持著一柄大劍走出來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秋夜卿與林清苑居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剛要與司徒空山道謝,卻聽身後響起女子的溫婉說話:“原來這位就是江湖傳聞中的思慕侯。'眾人難見思慕侯,一見便知百花羞。'當年喬才子的一句話道破天機,世人還以為在開玩笑,卻原來是真的。” 司徒空山或者不太喜歡別人著重自己的美色,但又無法與江湖第一美人秋夜卿說此重話,只好諾諾道:“也是因為我的舊友楚明瀾相約,否則在下對此會並未有太大興趣。” 這時林清苑也走了過來。 蘇袖好奇地問:“真是想不到思慕侯您與明瀾居然是舊日好友。” 楚明瀾繼續露著小酒窩笑瞇瞇地說:“這可說來話長,姐姐我肚子餓了,方才聽門主說了要你請客,可千萬別耍我!” 蘇袖笑得前仰後合,“就知道吃,我們現在去仙府樓吧。” 林清苑拉了拉秋夜卿,頗為羞赧地低聲道:“我們是否要先行回去?” 見二位美人似乎也有相隨之意,只是不太好意思,蘇袖十分友善地道:“二位姐姐與我們也是許久未見,不若一起吧,只是不要嫌棄蘇袖招待不好。” 仙府樓。 這正是蓬萊城內最大的酒樓,處在最繁華的地帶,當五個人出現在酒樓下的時候,男人皆俊朗不凡,女子也美艷無雙,這讓酒樓的小二皆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終於白錦也從占輕綃的追踪中逃了回來,才有人慌張地將幾人迎了上去。 坐定之後,蘇袖才赫然發現,居然呈三男三女的態勢,不覺赧然一笑,施施然地坐在了白錦身旁。有意無意,她發現林清苑居然坐在了楚明瀾旁邊,愕然之後突然莞爾,扯了扯白錦的衣裳,讓他明智一些。 白錦連忙會意,“既然今日如此有緣,又是三男三女,不若分開來坐,來,秋姑娘到我旁邊來。” 其實此話一說,便是讓秋夜卿與司徒空山二人坐在一起,也教林清苑能夠自然一些。 秋夜卿哪裡會多想,欣然換座之後,忽然問白錦:“之前江湖之中甚有傳聞,也是此番我相隨的緣故之一。” 蘇袖沒明白,招呼來小二點上菜餚之後就看見白錦的面色甚是尷尬,自己還好奇地問:“什麼傳聞?” “難道蘇姑娘竟然不知嗎?江湖中說此傳聞便是由你親口說出的,說……說公子與你在一起只是虛情假意,實則行的是斷袖……” 蘇袖嗆了口口水,險些被白錦瞪死,哪裡還敢胡說,“一定是別人瞎說的,公子哪裡像是斷袖。” 楚明瀾接話說道:“可以理解,江湖之中甚多歪說,原先還有說司徒是斷袖的呢。” 司徒空山隔空去揍這小子。 楚明瀾連番閃避,笑意連連,“我小時候真以為司徒是個小妹子,一度宣下大誓,說定要娶司徒家的小姐為妻,可惜後來家道中落,險些就江湖再見了。” 司徒空山聽他說到傷心處,才歇了手,“誰讓你爹那麼強硬,不與我家借錢渡過難關,定要遠走他鄉。” 蘇袖覺著這個故事十分的熟悉,忽然恍悟,這不是自己編的與白錦相識相知相遇的全套故事的翻版嗎?幸好秋夜卿和林清苑沒聽出破綻來,只是像聽故事一般聽得津津有味。 白錦問道:“難怪在下行走江湖這麼長的時間,居然沒有聽過天乙宗。” “天乙宗並非是靠武藝闖蕩江湖的宗門,主要是做生意,極北之地的藥材生意。”楚明瀾撓撓頭,“只是後來有幾個術士定要與爹爹說,我們所在的地方將來會給我們帶來大禍,爹爹又信以為真,就這麼棄了住了十餘年的好地方,讓與他人。” “什麼地方?”白錦忽然追問了句。 楚明瀾托著下巴,看了眼司徒空山,“得隴朝龍嶺。” 朝龍嶺!又是這個地方。 這三個字喚起了蘇袖與白錦不算太長遠的一個記憶,自然就是來自於前朝謀者秦竹幾人的留言,若找齊殘圖,便可去朝龍嶺尋找他們。 蘇袖現在已經可以斷定,玄天八卦定然與朝龍嶺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白錦也是這般想的,所以她不露痕跡彷彿很感興趣地追問了句:“朝龍嶺?那地方能有什麼危險,居然還讓你爹爹選擇了背井離鄉。” 楚明瀾不疑有他,做了個可怕的表情,“不能多說,時間太久了,都是前朝的事情了,當時還是與朝廷有些干係。” 蘇袖與白錦二人交換了一個非常興奮的眼神。 這時候,仙府樓已經源源不斷地將各色佳餚送了上來,楚明瀾很不顧形像地開始大快朵頤,而司徒空山只挑些素菜進食。林清苑與秋夜卿自然是因為大家閨秀的緣故,雖是江湖女子,吃起飯來十分斯文。 林清苑果然似乎十分著緊楚明瀾,偶爾見他吃得太急,還會替他夾上幾筷子菜。 後來不僅僅是秋夜卿發現了,連司徒空山都有所察覺,直直地朝著二人看來,直到將林清苑那薄面皮給看得赤紅,在那清冷的外表上增了幾分旖旎。 只有楚明瀾毫無發現,還好奇地停下筷子,問道:“你們怎麼不吃?只有我一個人這麼餓嗎?” 司徒空山替他解釋了幾句,“明瀾這些年有些苦,多吃些吧,看你瘦的。” 難得的是林清苑居然問道:“我一直好奇思慕侯這思慕二字的由來,不知是哪位姑娘如此有幸,會得到司徒兄的思慕。” 楚明瀾忽然被剛咽進喉中的飯嗆住,很是慘烈地咳了起來。 這次輪到司徒空山十分苦惱,他放下手中茶盞,嘆道:“這事兒也是個烏龍!在下與楚明瀾這渾小子分開後,耗幾年尋找都沒有尋到他,還以為他故去了。所以每當別人問到在下婚配時候,在下都認為年齡未到也沒有遇見心儀女子,更覺即便是有了心儀的女子,也需要有楚明瀾在場才可成親。所以始終都說,故人未見,不可為家。” “難道這句話被十傳百百傳千,最後……變成你思慕某家女子,不肯為家?”蘇袖瞠目結舌地問。 “是!”司徒空山無奈以對,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笑了出來,只有楚明瀾嚷嚷著,“當年就是因為這小子的這句話,讓我嚇得有好幾年不敢來見他,一直躲啊!生怕他當真有個什麼斷袖之癖喲!” 司徒空山頓足,“胡鬧,我一生孤高的形象,就被你毀個乾淨!” 一頓飯在極其愉快的氣氛下結束。 之後蘇袖很有用心的讓楚明瀾與司徒空山二人送兩位美人回客棧,也算給他們建立下單獨相處的機緣,司徒空山心中明了自然欣然答應,他答允後楚明瀾不敢不從,所以六人再敘了會話後,才欣然告別。 白錦這時候才偷空問了,“以你家門主對你著緊的勁兒,居然會放你一個人出來?就不怕我單獨帶你跑了?” 蘇袖無奈攤手,“他還說要我明晚再回去。” 白錦苦笑,“這人還真是有膽氣,一來我今日已經與九天門叫板了,很明白我不可能再肆意帶你離開,同時得罪九天門和地獄門的事情,白錦自問還不太辦得到。” 蘇袖上前攬住白錦的胳膊,二人親密地在街上行走著。蓬萊的所有主街道均明如白晝,萬頭攢動,顯然此刻還未到休息時候,源自武林大會所惹來的人群都在街上游玩行走。天際煙花綻放,使得整個城市在月光之下沸騰著熾烈的氣氛。 蘇袖張望了片刻問:“往來都是墨師傅與你同進同出的,怎麼今日一天都沒見踪影。” 白錦皺眉道:“正是因為在來時候覺著此次武林大會頗有些玄機,也感覺到有那麼點不對勁,所以才讓墨昔塵出外打探去了。” 蘇袖懊惱地說:“那豈非今夜是瞧不見墨師傅了。” 白錦快意地笑了聲,“他不到探查出結果絕對不會回來,這死脾氣一向如此。” 忽然白錦停住腳步,扭頭看她,“蕭茗讓你明晚回去?” “嗯。”蘇袖輕點了下頭,也忽然覺著事情有些不對。 白錦抬頭看著朗朗夜空,首次面色凝重了起來,“看來明天一定有事兒發生。” 蘇袖轉頭就要朝著邵府去,被白錦拉了回來,教訓了一頓,“若是蕭茗想讓你知道此事,不會瞞到明天。尤其是今晚他一定蓄勢待發,不容有誤。” 蘇袖心底一顫,“不,今晚他一定會苦修'冥心大法'。” “為何?”白錦自是不知這柄滄浪劍中的玄奧,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我們回長天坊說。”蘇袖見這裡畢竟魚龍混雜,保不齊就有別派的人馬窺伺,所以留了個心眼,拽著白錦往迴路快速走著。 二人房中坐定後,白錦特意遣走了長天坊蓬萊堂派來此後自己的婢女,這才舒了口氣倒上杯茶,示意蘇袖繼續。 蘇袖輕聲道:“這滄溟劍裡有'冥心大法'的下卷。” “難怪……”白錦呆愣了下,“也便是說若能修成'冥心大法'的下卷,那蕭茗不但會突破此刻境界,甚至有可能會把那半張臉治好。” “這我就不知道了。”蘇袖嘆了口氣,“門主的確不像以前那般信任我,所以往常的堂主會議我是不能參與的。只知道如今的四堂堂主都已經來到蓬萊。” “四堂都在,而全部未到蓬萊台上參加。可見對於明天的事情,實際上比今日的賞劍會滄溟劍還要重要。”白錦嘟囔了句,旋即問,“那他們今次都是如何安排你可知曉?” 蘇袖苦思冥想,最後才靈光一現,“我記得了,只有水堂主與我提過,他在連玉山。” “連玉山?”白錦按桌,“連玉山是九天門這次的大本營啊。” 蘇袖面色倏然變得慘白,“難道說這次門主蓄意要把正道盟全部剷除?才會下次血本?” 白錦將茶盞中的水一口飲盡,“若只是如此,便大可不必擔心,你要知道我們不可能出面幫誰。雖說九天門與你有怨,但其餘八大門派中還是大多良家子弟,說到底,這樁事兒蕭茗有點過狠。” “我……”蘇袖攥著茶盞,心思游離不定。 “你別告訴我你想去救正道盟。”白錦搖頭,“當然,你也別妄想去幫蕭茗,你一出現很有可能牽累別人。” 蘇袖自然知道,尤其是雲連邀手上還有能讓自己立刻斃命的母蠱,所以她只能如坐針氈地等著,心中更是焦慮,若明日正道盟大會便是地獄門生事兒之時,那麼最後的結果不論如何,都足以讓其牽腸掛肚。 白錦見其面色不定,知道她一定是擔心至極。只是白錦也沒什麼辦法,作為她的私心,若非蘇袖的心上人是蕭茗這個王八蛋,她當然希望是正道盟能贏。 而實際上她也不太擔心眼下的局面,武林爭鬥自來就有,若入了這片大好山河,亦是要有隨時為其付出生命的可能。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袖兒你還是太天真,這等事兒即便是你信我,也要考慮我的立場。雖然說我對歸附朝廷的九天門一向是十分討厭,但長天坊畢竟隸屬江湖正派。哎,思來想去,在找你的這段時間,我命趙管家依著你那八卦,做了個假的,以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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