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醉鬼張三

第12章 第十二章藏春樓張三遇榮祿鏢局鐘王五藏水杏

醉鬼張三 张宝瑞 3520 2018-03-12
張三見到的這個妓女正是跟混混兒相好的那個叫翠枝的女人。此時天已熹明,翠枝用花手帕掩口道:“唉喲,原來張三爺也有這個雅興呀!”張三道:“我來找一個叫水杏的姑娘。”翠枝笑得更響了:“敢情張三爺踩花還挑花兒!”張三正色道:“我沒閒功夫跟你嚼舌頭!我跟你打聽一下。”翠枝把他讓屋裡,這間屋子不過一丈見方,沒有窗戶,一個土炕佔去大半間,炕上僅有一條蘆席和一床舊氈,一屋子醃腥氣味。張三對翠枝說了來由,翠枝道:“這妓院分為四等,一等妓院叫清吟小班,房屋寬敞華麗,什麼梅花、玉蘭、桃花、杏花都開到門上了。住在那些地方的妓女,大多是蘇杭姑娘,年輕貌美,穿著花哨。天橋沒有一等院,在珠市口大街以北才有。二等妓院叫家茶室,房屋北起一等就差些了,妓女相貌平常。在大森裡有兩家茶室。三等妓院叫下處,房屋窄小,設備簡陋,妓女年歲較大。四等院叫小下處,又叫老媽堂,房屋設備同下處差不多,妓女年齡就更大了。像我們這些暗門子情形就更糟了,但是我們是王母娘娘的丫頭,無人敢管!你說的那個水杏姑娘八成是賣到清吟小班了。”

張三告辭翠枝出來,朝珠市口大街走來。這時不知從哪個妓院傳出一陣歌聲:“到下世讓奴託生騾馬犬,千萬別託生煙花巷的女裙釵……”那歌聲淒怨、哀愁、悲涼…… 張三來到珠市口大街,只見一家妓館後門前拴著幾匹馬,好像是白蝶等人的坐騎,還有一輛華麗的轎車,有兩個保鏢凶神惡煞,守在門口。張三覺得事有蹺蹊,忙繞到一個間處,上了房,四處觀望。這妓館甚是華貴,紅牆綠瓦,假山疊石,玉蘭紅桃,小橋流水,十分幽雅。張三下了房,潛身來到一間正房前。但聽有腳步聲。一個鴇娘慌裡慌張地走了進去。張三隔窗一瞧,見旁邊一間房內,陳設雅緻,紅綃綠幔,有一幅李香群、董小宛、柳如是、陳圓圓等秦淮八妓游春圖。畫面上,秦淮河槳聲燈影,夫子廟遊人如織,八妓端坐一尾鳳船之上,吹簫弄笛,悵眼茫茫。兩旁有一對聯,左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右聯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屋內床上斜臥著一個睡眼惺忪的老官吏,有六十三四歲,一團邪氣,穿著錦鄉官服。張三一看,險些叫出聲來,此人正是軍機大臣榮祿,原來他也來此偷香竊玉。

榮祿是滿洲正白旗人,瓜爾佳氏。他是一個腐朽奸詐的貴族,早在1878年在當工部尚書之時,就因納賄被參免職。 1891年出任西安將軍。中日甲午戰雲密布之時,又授予步軍統領,令辦軍務,特設巡防局督理五城團防以衛皇室,第二年又被授予兵部尚書、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康有為、梁啟超鬧維新變法時,他站在慈禧一邊,極力反對變法,固執“祖宗之法不可變”。 1898年6月百日維新開始不久,榮祿又出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成為清政府軍界實力人物,權傾舉朝,成為慈禧太后的寵臣。 9月20日他夜得袁世凱密報,忙坐專車趕往北京,徑奔頤和園報告慈禧太后,並協助發動戊戌政變,幽禁光緒帝,捕殺譚嗣同等六君子,鎮壓維新派,以後又為軍機大臣受命掌兵部,節制北洋海陸各軍。旋奏設武衛軍,以聶土成駐蘆臺為前軍,以董福祥駐薊州為後軍,以宋慶駐山關為左軍,以袁凱駐小站為右軍,而自募親兵萬人駐南苑為中軍。榮祿將北京防範得如鐵桶一般,以後又開始了新的陰謀。這幾日他處心積慮策劃立端王載漪子溥雋為大阿哥,圖謀廢黜光緒皇帝。因為他最怕慈禧太后死在光緒皇帝之前,因為光緒恨透了他。他深知他的手上淌著譚嗣同等維新黨人的鮮血,有時在夢中還浮現譚嗣同等人的亡魂,以致攪得他不能做美夢。他看見義和團殺洋人,燒教堂,感到不安。他想:那些洋人是好惹的嗎?他們有洋槍洋砲,幾十個國家擰成一股繩勒中國,大清王朝就像一隻剛孵出蛋的小雛雞,握在他們的手心裡,形勢危急呀!因此他屢次奏本慈禧太后鎮壓義和團保護各國使館。可是慈禧太后偏偏利用義和團箝制洋人,而且還準備放義和團京京。那個端王載漪、大學士剛毅等也極力慫恿慈禧太后利用義和團,這與他的意願正好相反。他是在宦海裡泡了一輩子的人,飽經宦海風波,知道強諫沒有好處,於昌便悠哉樂哉,尋歡作樂,過著尋花問柳的生活。他把榮祿中的貴婦美婢攀折夠了,便踱出府門來到這煙花巷里大顯身手。他金銀成山,綢緞北海,有的是搜刮來的白花花的銀子,又吃了不少補藥,來到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點名要找黃花閨女。他棲身的妓館叫藏春樓,是清吟小班裡價錢最昂貴的妓館,專門經營黃花閨女的買賣,未有風月生活的少女到這時僅一宿就被拍賣給其它妓館。鴇娘水月娘是蘇州人,早年是秦淮河畔的妓女,徐娘半老後來到北京操辦此業,於前年開了這藏春樓。她與北京、直隸、山東、江蘇、上海、浙江、廣東、四川等地的採花大盜都有勾結,依靠他們搶來或騙來的女人招客,滄州的白蝶就是其中的一個大盜。

卻說進來的鴇娘正是水月娘,她來到榮祿面前,請個安,嬌聲道:“讓榮爺久等了,那丫頭倔得很,死活不肯過來,我們正想法子呢!”榮祿眼皮一翻,不耐煩地說:“我都睡了一覺了”。水月娘道:“奴才該死,四川的那兩個還未送到,接不上了,真真該死。”榮祿吩咐道:“快點,要不然我叫手下的把這個館子砸了。”水月娘眼淚唰地落了下來,跪於地上道:“奴才這就去辦!”說完,翩翩而出。 張三尾隨他彎彎曲曲來到前面一個小院,他見水月娘進了裡院屋內,連忙趴在月亮門外一看,只見一個水靈靈的姑娘,眼睛哭得桃兒一般。白蝶氣沖衝站在當中,呼呼喘氣。水月娘氣急敗壞地道:“真是急不得,惱不得,燙不得,抽不得,烙不得,打壞了燙傷了,榮爺瞧著不好看,哎,榮爺那邊發火了,這可怎麼辦?”只見那姑娘赤著一隻左腳,右腳上穿的正是繡有芙蓉鳥的小鞋。張三想,她一定就是水杏姑娘了。

白蝶對水月娘道:“我倒有個主意,你叫幾個姐妹來,往她嘴裡塞點春藥,然後抬到榮爺那裡去不就得了!”水月娘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去找幾個人來,再弄一我春藥來。”說著出去了。 白蝶得意地在地上踱來踱去,嘴裡哼著小曲。張三見情勢緊迫,時機不能錯過,於是搶步進屋。那白蝶見張三猛地進來,一下子驚怔了:“張……張二爺,你……”話音未落,張三一拳把他的下巴打歪了,白蝶說不出話來,朝張三撲來。張三一個招雲手掌,擊在白蝶頭頂上,白蝶登時身亡。張三從懷中掏出一隻小鞋遞給水杏,叫道:“水杏姑娘,快跟我來!” 水杏穿上小鞋,與張三疾步出了房屋。這時前門外一片喧囂,有人高喊抓人,還有刀槍棍棒之聲。張三拉水杏來到後院見那有個後門,張三扭開鎖,二人飛奔出門。

跑了一程,後面喊聲不絕,原來榮祿聞知此事,吩咐他的保鏢會同鏢局的人一齊來捉人。 張三帶著水杏跑到珠市口大街東口,徑直奔源順鏢局跑來,鏢師們認得張三,放他人進去。剛進了中院,但見王五正院內石桌上寫字,那宣紙上寫著:“砥柱中流,獨挽朱明殘祚。廟容永奐,長贏史筆芳名。”王五見張三進來,說道:“張三爺,你瞧我毛筆字還不賴吧,於是模仿魏源在于謙祠裡的一副對子。”我張三拉過王五,把事由敘了一遍。王五瞧瞧水杏,道:“這閨女是夠可憐的,我們應當救他。”他朝水杏一招手,將她帶到大槐樹下的一口鐘前,憋足了勁,雙手一推,那鐘掀起半邊,足有一米高。王五道:“姑娘先在這躲一躲。”水杏驚悸未定,不由分說,貓著腰鑽了進去。王五輕輕將鐘放下,又復原位。

張三望望王五:“我可怎麼辦?”王五呵呵笑道:“張三爺心懷絕技,還愁沒法子。”張三笑笑,一縱身上了房,轉眼不見了。 這時,眾鏢師和於紀聞父女倆都從房中走了出來。王五對眾人拱手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王五今日定要救這姑娘出火炕,請諸位弟兄幫忙!”眾人齊聲應和。 一忽兒,榮祿的兩個保鏢和一些鏢爺湧進了源順鏢局。鏢頭朝王五一作揖,說道:“喲,王五爺在這哪!藏春樓裡跑失了一個丫頭,是專門伺候榮大人的,有人瞧見她跑進了這個大院……”王五鼻子哼了一聲:“誰瞧見的,瞎了眼了。”鏢頭悄悄來到王五跟前,用嘴朝榮祿的那兩個保鏢努了努嘴:“榮大人是太后的大紅人,可不好惹呀!給兄弟一個台階下吧。”王五知道荣祿如今手握兵權,是朝延的實權派,又專門與義和團作對,但此時又不是捅馬蜂窩的時候,不如暫且忍耐一時,於是點點頭道:“你們要不信,就搜搜吧,心裡也踏實些。”柳二爺見五王發話,心中暗喜,朝他帶來的鏢師們一揮手:“還不快四處瞧瞧。”眾鏢師四下搜去。

榮祿的那兩個保鏢,有胖一瘦,胖保鏢走到古鐘前,左右看看,用腳踢了踢,上下打量著它。王五心裡捏了一把汗,笑著說:“這是一口廢鐘,不知弟兄們從哪搬來放在這裡的。”胖保鏢瞅了瞅王五:“都說王五爺慣使刀,但不知氣力如何,你能搬得起這口鐘嗎?”王五搖了搖頭,說:“我可搬不動,少說也有三四百斤重呢,是六個弟兄用械子抬進的。”胖保鏢吐一口唾沫在手心裡搓了搓,說道:“瞧我的。”說著用盡全身氣力去搬那古鐘,只見鍾被徐徐搬起,露出水杏一隻淡藍色底襯芙蓉鳥的小腳鞋。王五的手緊緊攥住了刀柄,竟攥得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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