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走鋼絲的姑娘

第15章 十五、綁架蒙福貢

房間裡亂作一團,前後大約一兩分鐘。喬治·埃靈頓和韋伯斯特固執地圍著陳舊的門鎖打轉,鎖的機械已經過時,從裡面很難轉動。因為白白放走了敵人,兩個人很憤怒,都找不到地方出氣,結果大家各行其是,費了力氣反而把門鎖愈搞愈壞了。 馬可·達里奧怒不可遏,在一旁大聲指責:“快點啊!你們在幹什麼?……他就是德·埃斯特雷謝,小姐,是不是?就是您說的那個人?是他殺了同夥?……是他偷了您的獎章?聖母啊,你們兩個,快點好不好!” 多羅泰盡量安慰他們。 “等一等,我請你們不要著急。大家動動腦筋。我們來商量一下……蠻幹只會壞事……” 但是,他們根本聽不進去,門一打開,便迅猛地衝下樓梯,多羅泰在後面大喊:“我求求你們……他們在下面……正等著你們呢……”

這時,一聲長長的刺耳的哨音劃過天空,從外面傳進屋裡。 她趕緊跑到圓形的小窗口。但是,什麼都看不見,她很失望,心想:“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招呼同夥吧……他們已經和他會合了。為什麼還發信號呢?” 她正想跑出去,突然發覺裙子被鉤住了。原來,這場戲剛一開演,面對德·埃斯特雷謝和他舉著的兩把槍,德拉呂先生早已嚇得癱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這時,他幾乎是跪著在哀求她:“您不會撇下我不管,讓我和這具屍體呆在一起吧!……還有,這個強盜會回來的!……他那些同夥!……” 她把他扶起身。 “沒有時間了……必須馬上去支援那幾位朋友……” “支援什麼?”他忿忿地說……“支援那三個人高馬大的傢伙?……” 多羅泰拉住他的手,就像拖著個小孩子一樣,兩個人好好歹歹地下了一半樓梯。德拉呂先生不停地唉聲嘆氣。多羅泰則仍在嘀咕:“為什麼還要發信號呢?向誰發呢?想幹什麼呢?……”

一個想法漸漸地滲入她的心裡。她想到四個留在那邊的孩子,聖康坦、蒙福貢等等,這個想法纏住她不放,下了四分之三的樓梯,到達在上樓的時候發現的牆洞前,她站住了。一個女人和一個老頭,能幫三個年輕人甚麼忙呢?不可以做點更合適的事嗎? “怎麼回事?”德拉呂先生結結巴巴地說。 “我聽見有打仗的聲音。” “我聽不見有聲音,”她邊說邊彎下腰。 她鑽進狹窄的走道,一直爬到出口。這一次,她看得比下午來的時候更仔細,她看見在右邊的簷口上有一條大縫,裡面塞著一大包東西,外面有野草遮蔽。原來是一把繩梯。繩梯的一端掛在牆上的樁子上。 “真妙,”她想,“很顯然,德·埃斯特雷謝隨時可以利用這個出口。遇到危險,也容易營救,塔樓的這一側恰好背對入口。”對德拉呂先生來說,營救工作並不容易,因為還沒開始,他已經叫苦不迭了:“絕對不行!從那裡下得去嗎?”

“這算得了什麼!”她說,“還不到十米……也就兩層樓高……” “這等於自殺……” “您寧可挨刀子嗎?我再提醒您一次,德·埃斯特雷謝只為一樣東西:追加遺囑,而這樣東西正在您的手裡。”德拉呂先生雖然害怕,也只好橫下一條心,條件是多羅泰第一個下去,確保繩梯可以安全使用,而且上面的橫檔要一根不缺。 多羅泰並不擔心梯子上的橫檔。她分開雙腿一下子溜到了地下。然後,她緊緊地抓住兩條繩,盡量將它們繃直,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而且花了一點時間,德拉呂先生則拼上老命,當他下到最後幾格橫檔的時候,大汗淋漓,嚇得差點兒要昏過去了。 多羅泰只說了一句話,就使他雙腿有了力氣。 “我聽見他們的聲音了……您有沒有聽見?”

德拉呂先生什麼都沒聽見,聽多羅泰這麼一說,他拔腿就跑,而且一開始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說:“他們追上來了……馬上要進攻了……” 一條近路穿過濃密的矮樹林,將他們帶到連接塔樓和老橡樹煢煢孑立的十字路口的主幹道。 在他們後面並沒有追兵。 “這些流氓!一見到有房子,我就派人去附近的警察局……然後,我要動員農民們帶上獵槍,鐮刀,叉子,帶上所有有用的東西……您呢,您有什麼打算?” “我沒有打算。” “怎麼!沒有打算,您!……” “沒有,”她說,“我看一步走一步。我很擔心。” “啊!您瞧……” “我不是為自己擔心。” “為誰?” “為幾個孩子。” 德拉呂先生喊了起來:“啊!您有孩子?”

“我把他們留在客店裡了。” “有幾個孩子?” “四個。” 公證人大吃一驚。 “四個孩子!您已經結婚了?” “沒有,”多羅泰坦白說,並沒有發現對方誤會了。 “我希望他們平安無事。幸好聖康坦不是笨蛋。” “聖康坦?” “是的,最大的一個孩子……很狡猾的孩子,像猴子一樣機靈……” 德拉呂先生沒有繼續問下去。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在通過狹窄的鬼門關之前千萬不要給人追上。 “快,快跑,”他說,因為氣喘,他自己的步子卻愈來愈慢。 “還有,您拿著,小姐,這是第二個信封!……沒有理由讓我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再說,它跟我毫無關係……” 她接過信封放進小荷包。這時,他們已經到達掛鐘所在的院子。德拉呂先生一步一瘸,突然高興得大叫一聲,原來,他看見自己的驢子正在安安靜靜地吃草,再遠一些是一輛摩托車和兩匹馬。

“小姐,您能原諒我吧?” 德拉呂先生騎上驢子。可是,驢子不但不肯往前走,反而後退了幾步,老頭兒十分光火,用拳頭和棍子猛揍驢子的腦袋和肚子。驢子屈服了,沒命地朝前跑了起來。 多羅泰在後面大喊:“小心,德拉呂先生,那伙人已經準備好了。” 聽到多羅泰的呼喊,公證人在驢背上身子往後一仰,死死地抓住韁繩。 但是,那頭畜生已經一發不可收拾。等多羅泰走出廢墟的圍牆,只遠遠地見到了他們的背影。 她繼續向前跑,心裡愈來愈緊張。對她來說,已經不存在任何疑問:德·埃斯特雷謝的人把守著半島的四周,哨子聲是給佈置在海邊和半島入口處的人聽的。 “不管怎麼說,”她心想,“就算不讓我過去,他們也會讓德拉呂先生過去,顯然,聖康坦會得到消息,並且做好準備。”

湛藍和平靜的大海向左右兩邊延伸,形成兩個海灣,它們的交接處是高高隆起的峭壁。從高地上的樹林中遠遠看去,“鬼門關”實際上是一道黑黝黝的溝塹。小路時隱時現。有兩次,多羅泰清楚地看到了德拉呂先生的身影。 但是,等她接近種在路旁的那一行橡樹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大概在前面最陡峭的路段上升起來一股煙塵。 接著,是喊打喊殺的聲音,還有呼救的聲音。然後,一切復歸平靜。 多羅泰加快步伐,以便去援救德拉呂先生,他顯然受到了襲擊。她跑得非常快,跑了幾分鐘,只顧著腳下,耳朵裡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突然迎面衝過來一頭驢子,幸好,她還來得及閃到路邊,沒有被驢子撞倒,騎驢的人趴在驢背上,雙手緊緊地抱著驢脖子。 德拉呂先生的腦袋垂在驢背的另一側,所以,沒有看見她。

她繼續向前走,心裡很著急,知道如果過不了“鬼門關”,聖康坦和其他孩子就會遭遇危險。沒走幾步,她發現前面的山脊上有兩個人影朝她走來。 他們是德·埃斯特雷謝的走卒,在擋住德拉呂先生的去路以後,正把獵物趕向他們的主子。 她側身鑽進樹叢,找到一個窟窿暫避,又用枯樹葉把身子遮得嚴嚴實實的。 那兩名走卒一言不發,從不遠處走了過去。她聽見他們釘著鐵釘的鞋底發出沉重的橐橐聲,朝廢墟的方向漸漸遠去,當她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無影無踪了。 她的前面不再有障礙,多羅泰立即穿過“鬼門關”,回到半島和陸地的連接處,達韋爾努瓦男爵和他的女友已經不在海邊,她接著爬上山坡,拼命朝客店跑去。沒到客店門口就喊了起來:“聖康坦!……聖康坦!”

不祥的預感加重了。她來到門口,但是看不到一個人影。她穿過果園,看了看倉庫,用力推開了大篷車的門。 同樣沒有一個人影。只見孩子們的袋子和一些常用的物品。 “聖康坦!聖康坦!”她又叫了幾聲。 她轉回客店,這一回走了進去。 兼作咖啡室,擺著客店的鐵皮櫃檯的小餐廳裡空空如也。地上是打翻的桌椅。其中一張桌子上,放著三個喝了一半的大口杯和一個酒瓶子。 多羅泰喊道:“阿穆魯太太……” 她好像聽見有人呻吟的聲音,便朝櫃檯走去。櫃檯後面,女店主彎成一團,手腳被綁,身子被拴在護壁板上,嘴上還勒著一塊手巾。 “有沒有受傷?”多羅泰問道,一邊幫她解開手巾。 “沒有……沒有……” “孩子們呢?”姑娘又問,顯得很放心不下。

“他們沒事。” “他們在哪裡?” “在海邊,我想。” “都在那裡嗎?” “除了最小的一個。” “蒙福貢?” “是的。” “天哪,他怎麼啦?” “被人綁架了。” “被誰?” “被兩個人……兩個人進來這裡,向我要喝的。那孩子在我身邊。其他幾個孩子可能在果園裡,在倉庫後面玩耍。我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突然,其中一個人掐住我的喉嚨。另外一個人抓住孩子。 “他們對我說不准做聲,否則就把我的腦袋擰下來。又問我別的孩子在哪兒。 “我隨口胡編說他們在海邊釣魚,在海邊的礁石堆裡。 “他們問我:老太婆,是不是真的?如果你撒謊,有你的麻煩。你發誓。 “我發誓了。他們轉過身又對蒙福貢說:'還有你,小東西,快說。你的哥哥姐姐去哪兒了?' “我害怕極了,太太,孩子哭了。他明知我說的是假話,但是,和我說的話口徑完全一樣:他說他們在那邊玩,在礁石堆裡。 “於是,他們把我綁了起來,還對我說:'呆在這裡,我們一會兒回來。如果找不到你,你小心,老太婆。' “其中一個人把孩子裹在上衣裡,就這樣把他帶走了。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多羅泰陷入了沉思,臉色非常蒼白。她問道:“那聖康坦呢?” “他過了大約半個鐘頭回來過,大概是來找蒙福貢。他最後找到我。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他'啊'了一聲,噙著滿眼淚水說:媽媽知道了會怎麼說啊?他要幫我割繩子。我說不行。我怕那些人回來。於是,他從壁爐上取下那枝沒有子彈的廢槍,這是我已故的父親那個時代用的步槍,然後帶著另外兩個孩子走遠了。” “他們究竟去了哪兒?”多羅泰說。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聽見是朝海邊的方向去的。” “有多少時間了?” “起碼有一個鐘頭了。” “一個鐘頭,”多羅泰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 這一回,店主人同意鬆綁了。多羅泰幫她重獲自由,想派她去佩里亞克報案求助,但是,她回答說:“去佩里亞克!足足兩法里路啊!我的好太太,我沒有力氣走那麼遠的路。最好還是您自己跑一趟吧。” 多羅泰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建議。她要趕回廢墟決一死戰,頭也不回就離開了客店。 她預計敵人會發動攻擊,但是比她想像的時間提早了一個鐘頭,也就是說這是在吹哨子之前發生的事。綁架蒙福貢是預先採取的措施,然後,那兩個人前往“鬼門關”,任務是阻止任何人通過,聽到哨聲以後向戰斗地點靠攏。 至於綁架的動機,多羅泰非常清楚。這場已經展開的搏鬥,不僅僅是為了搶奪寶石,德·埃斯特雷謝還想得到另一樣東西,他為此表現出了同樣的瘋狂和貪婪。手中掌握著蒙福貢,勝利就有了保證。無論如何,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就算命運要跟他作梗,他也得讓多羅泰屈膝投降,乖乖地聽任擺佈。 為了救出蒙福貢,使他免於一死,她肯定會採取一切手段,會接受任何考驗。 “哼!這個魔鬼,”她低聲說道,“他沒有弄錯。他抓住了我最寶貴的東西。” 她好幾次注意到,路上有一些擺成圓圈的小石子或折斷的樹枝,她明白這是聖康坦留下的記號。她還知道,孩子們沒有繼續去“鬼門關”,而是向左一拐,沿著沼澤地去了海邊,在礁石的掩護下,敵人發現不了他們。但是,她不管孩子們的做法,心裡只想著蒙福貢可能遭遇不測,唯一的目的就是趕上綁架他的人。 她因此重新進入半島,越過“鬼門關”,在沒有遇見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了高地上。此時,她聽見第二次爆炸聲。有人在廢墟里開槍。對誰開槍? 對德拉呂先生嗎?對其中一個年輕人嗎? “啊!”她想,心裡十分擔憂。 “也許,我原本不應該離開那三位朋友的。四個人在一起,還可以互相照應。可是,大家不在一起,各散東西,結果就變得無能為力……” 多羅泰感到奇怪,她穿過城堡的外牆,好像走進了一個靜悄悄的世界。 戰場並不大,長不過四分之三法裡,寬才幾百米,在這個局限的空間裡,應該有八九個人在作殊死對抗對峙,卻聽不到一點聲響。沒有人咿哩哇啦…… 只有小鳥啾唧,樹葉小心翼翼地飄落,彷彿天地萬物都在參與製造寂靜的氣氛。 “真可怕,”她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應該說一切都已結束?還是一切尚未開始,敵對雙方仍在互相監視,準備較量?一方是埃靈頓、韋伯斯特和達里奧,另一方是德·埃斯特雷謝及其同夥。” 她迅速地朝掛鐘所在的院子走去。在栓著的兩匹馬旁邊,她再次看到了那頭驢子,它嘴裡嚼著樹葉,韁繩丟在地上,鞍子平平穩穩地架在背上,身上的毛汗津津地發亮。 德拉呂先生髮生什麼事了?他跟上那幾個外國人了嗎?他的坐騎將他摔在地上,拱手交給了敵人? 一個個無法解答的問題接踵而來。天色慢慢地黑了。 多羅泰毫不膽怯。戰爭期間,在救護車裡,在火線,她比那些男子漢更快地習慣砲彈的爆炸。在敵人轟炸的時候,她也從來不會發抖。反之,不管她如何堅強地控制自己的神經,一切未知的事物,一切看不見聽不見的事物,對她的影響也超過任何一個最膽小的男人,極度的敏感性使她有清晰的危機感。此時此刻,她深刻地感覺到危機正迫在眉睫。 然而,她繼續向前走。一股不可戰勝的力量推動著她前進,直至找到她的朋友和救出蒙福貢為止。她來到孤獨的橡樹所在的十字路口,爬上聳立著科克贊塔樓的山丘。 寂靜和孤獨愈來愈深地困擾著她。萬籟俱寂。如此不正常的孤獨,甚至使多羅泰無法相信周圍只有她一個人。有人在窺視她。有人在跟踪她。她似乎感到自己暴露在各種各樣的危險之下,有人舉著槍正在瞄準她,她即將跌入敵人布下的天羅地網。 多羅泰了解自己的性格,相信自己的預感正確,而上述感覺之強烈,更使她認為這就是有確鑿證據的事實。她甚至知道他們埋伏的地方。對方了解她的天性,她的想法,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一定會引導她回到塔樓,所以,他們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 她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她現在不再懷疑,德拉呂先生已經落在敵人手中,在他們的要挾下,他已經說出第二個信封在她的手裡,而沒有這第二個信封,任何人都休想找到德·博格勒瓦爾侯爵的寶石。 過了一兩分鐘。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證明她的想像。但是,事情發展的邏輯使人肯定敵人就在四周。所以,必須像面對敵人一樣行動。 通過一個難以察覺的,似乎毫無目的的動作,從她的姿勢中,隱藏的敵人絕難看出她完成了一項精確的行動,她打開小荷包取出信封,捏在手裡搓成了一個小紙團。 接著,她的手壓著裙擺,在拱頂下朝前走了幾步。 在她身後突然傳出一聲巨響,有東西從上面墜落下來,原來是古老的狼牙閘門卡進下面的凹槽,由巨木拼接成的沉重桁架擋住了出口。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