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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9章最酷的遊戲

DOOM啟世錄 大卫·卡什诺 10601 2018-03-12
法拉利經銷商的店舖裡,卡馬克用讚賞的目光打量著一輛櫻桃紅色的328型跑車,他心裡琢磨著這玩意究竟能跑多快。作為一個搞技術的人,速度,是卡馬克評估事物的一項重要標準。在工作中,他致力於在計算機上以更快的速度渲染出圖像,跑車對他來說也一樣——當他看著328那誘人的曲線時,他心裡惦記著的其實是它那強大的引擎。使店家大吃一驚的是,眼前這個穿著T恤和牛仔褲,嗓音纖細的年輕人簽出一張七萬美元的支票,然後開走了這輛車。 22歲的卡馬克擁有了他的第一輛法拉利,但沒開多久,他就覺得328的速度還是不夠快,他本能地想去打開引擎蓋做點什麼,就像他曾經對那輛美洲豹做過的那樣,但是,這次不同,這次不是一輛普通的車,這次是法拉利,沒有人搗鼓過法拉利。作為名牌的汽車製造商,法拉利公司對那些敢於隨便在法拉利身上動手動腳的人從來都是持一種嗤之以鼻的態度。卡馬克可不管那麼多,對他來說,這只不過是又一台可以用來鑽研的機器罷了。

在羅梅洛的幫助下,卡馬克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機車老手:鮑勃·諾伍德(Bob Norwood)——他13歲時就開始在堪薩斯州從事賽車運動以及賽車改裝,他還在吉尼斯世界記錄大全(The Guinness Book of World Records)裡保持著一百多項記錄,這些記錄大都是基於各種古怪的車型,但也有法拉利。當羅梅洛在一本汽車雜誌上看到諾伍德正在達拉斯經營一家車行的時候,他建議卡馬克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卡馬克,就像他一貫的那樣,對此半信半疑。因為當他跟附近其他玩車人談起這輛法拉利時,那些傢伙總是聳聳肩:“法拉利?噢,我們可以給它換一套排氣裝置。”卡馬克知道,更換排氣裝置這種小打小鬧對於他要解決的問題來說,只是隔靴搔癢,但他決定再試一次。當他把車開進諾伍德車行時,那個看上去脾氣直率的老闆滿手機油地迎了上來。卡馬克這次很謹慎:“我這有輛法拉利328,我想讓它能跑得再快一點點,嗯。”諾伍德瞟了一眼卡馬克的車,言語中彷彿這件事是手到擒來一般:“在它引擎上加個增壓渦輪吧。”就這樣,卡馬克又交到了一個新朋友。

這改裝花了卡馬克一萬五千美元,現在,當他把油門踩到底時,那套增壓渦輪就會開始發揮作用,它的威力是如此強勁,以至於卡馬克立刻對諾伍德這個經驗豐富的賽車老手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改裝完畢的那天,作為慶祝,卡馬克計劃開著這輛法拉利328去密蘇里州參加他弟弟的畢業典禮,他此行還另有意味——儘管《基恩》系列和《德軍總部3D》的成功已經使他和母親之間的隔閡漸漸淡化,但要能開一輛這麼漂亮的跑車回去見她,就可以冰釋前嫌了。 卡馬克來到諾伍德車行,他把行李袋扔進後備箱,踏上了回家的路。剛出達拉斯,高速公路就變得開闊起來,他踩著油門的腳開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往下壓,隨著油門越來越低,他開始感覺到力量的積蓄,緊接著,就在觸底的一剎那,車子以兩倍的速度向前飚了出去,儀錶盤快打到了140英里每小時。

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是通過奮鬥實現自己的夢想。就像現在的卡馬克:他為自己工作,他徹夜不眠地寫程序,他可以穿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那些漫長的、沒有計算機、沒有志同道合夥伴的艱苦歲月,都已如過往雲煙般飄散在了身後……和大家想的不一樣,卡馬克其實也是個有喜怒哀樂的人,就在現在,當道路兩旁向後飛馳的麥田和牛群變得模糊的時候,他覺得無比地開心,隨後的路途中,他臉上一直掛著大大的笑容。 ﹡﹡﹡﹡﹡﹡﹡﹡﹡﹡﹡﹡﹡﹡﹡﹡﹡﹡﹡﹡﹡﹡﹡﹡﹡﹡﹡﹡ 法拉利的引擎只是卡馬克試圖使之變得更快的引擎之一,此外還有Doom。儘管Doom已經很快了,但以他的標準來看還是不夠,這個遊戲在速度上還面臨著很大挑戰,譬如那些帶貼圖的地面和天花板,以及那些高低不一的牆壁。在移植《德軍總部3D》到超任的過程中,卡馬克讀到了一篇講述二叉空間分割(BSP)算法的文章,貝爾實驗室(Bell Labs)的一個程序員通過這種算法來更快地在屏幕上繪製出三維模型。用最簡單的術語來說,這個算法就是把一個模型分割成大量的片斷,每個片斷的數據作為全局樹狀結構中的一個葉結點,然後程序就可以快速地篩選出需要繪製的多邊形,避免無謂地重繪整個模型,從而提高了繪製的速度。當卡馬克讀到這裡時,他忽然想到,如果用這個算法來繪製一個巨大的虛擬世界,而不是一個小模型的話,會是什麼樣?

沒有人做過——甚至可能都沒有人想到過——這種嘗試,畢竟,沒有多少人在試圖建造虛擬世界。通過把Doom關卡的幾何數據分割成一棵巨大的BSP樹,計算機就不必在玩家每次改變視角或位置的時候重新繪製所有葉結點,而只需繪製玩家面對著的那些物體。當這個改動完成後,卡馬克那已經很快的Doom,就可以起飛了。 為了使Doom進行下去,id還面臨著一個迫切的問題:找人來填補湯姆留下的空缺。當然,作為朋友,湯姆是無可替代的,尤其是對於羅梅洛——再沒人能像湯姆那樣和他互相搞怪了,但在這殘酷的離別面前,他倆只能就此疏遠。不管怎樣,湯姆也即將開始新的生活:同樣是被id拋棄的斯科特給了湯姆一份在天極公司做遊戲設計的工作,湯姆喜樂參半地接受了它,畢竟,他也許可以做他真正想做的遊戲了。

id的人們開始翻看應聘簡歷,尋找湯姆的繼任者,凱文留意到一個看上去很不錯的傢伙,也是一個玩家:桑迪·彼得森(Sandy Petersen)。比起id的人而言,37歲的桑迪就像是個老古董,但他在遊戲領域有著令人敬佩的經驗。他在20世紀80年代早期創作了一個名為《邪神召喚》(Call of Cthulhu)的紙上角色扮演遊戲,裡面有各種食人殭屍和毛腿異形,這個遊戲曾風靡一時,總共賣出了十萬多份。計算機遊戲興起後,桑迪進入了一家位於巴爾的摩的遊戲公司:MicroProse,這家公司的創始人就是後來製作了歷史策略類游戲《文明》的傳奇人物:席德·梅爾(Sid Meier)。 但羅梅洛有一絲擔心,在桑迪簡歷的最下方,他註明了他是一個摩門教徒。

“我說,哥們,”羅梅洛對凱文說:“我不想招募有宗教信仰的人,我們在做一個關於惡魔和地獄以及各種烏七八糟東西的遊戲,這種人來了以後只會是跟我們作對。” “不見得嘛,”凱文說:“我們先見見他,說不定他很酷呢。” “隨你,但我想我是不會錄用他的。”羅梅洛嘆氣道。 幾天以後,桑迪來了。他身材魁梧、禿頭、戴著眼鏡、穿著吊帶褲,情緒很容易激動,尤其是在談到遊戲時,而他一激動,嗓門就變大。羅梅洛覺得這個傢伙挺有意思,於是把他帶到計算機前,讓他試著做一個Doom關卡。沒過幾分鐘,桑迪就在屏幕上畫出一大堆亂糟糟的線條。 “嗯……”羅梅洛問桑迪:“你這是在做什麼?” “哦,我想要你走到這裡,”桑迪指著屏幕急急忙忙地說:“然後你旁邊那堵牆就會打開,怪物們湧出來,然後你只能順著這條路往前,然後我再把你周圍的燈都關掉,再然後……”

不錯,羅梅洛非常滿意。桑迪成為了id的遊戲設計師,羅梅洛也得以騰出手來做各種各樣他喜歡的事情,譬如編寫程序,錄製音效,建造關卡,打理生意。 桑迪有他的一份薪水,但他還需要更多的錢來養家。為此,他找到了id的行政主管傑伊,向他提出加薪的請求。巧的是,就在同一天晚些時候,卡馬克走到桑迪面前跟他說:“你做的東西真的很棒,我喜歡你的作品,我覺得你對公司很有用。”然後就在第二天,卡馬克又在門口攔住桑迪:“我昨天跟你說你做的東西很棒,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向杰伊提出過加薪的要求,你不要覺得我稱讚你的工作是想讓你少要些錢,嗯。”說完卡馬克就走開了,留下桑迪在那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難道覺得他誇獎了我幾句,我就不要加薪了?天,這個傢伙根本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麼。”

很快,桑迪的工作就贏得了羅梅洛的賞識,以他的速度、他的創意、還有他那包羅萬象的遊戲知識。譬如在用槍轟開怪物胸膛時玩家所得到的效果:“分好幾步,先是開槍的聲音,然後,那粗粗的槍管一下子豎起來,接著,怪物倒飛出去,或者是一聲爆炸,等等。當玩家幹得漂亮時,他就能通過這些效果感覺到快意。” 這些,以及從怪物身上奔湧而出的鮮血,正是羅梅洛心目中Doom的樣子。笑聲過後,羅梅洛決定試探著跟桑迪聊聊宗教信仰的問題。 “嗯……,你是個摩門教徒?”羅梅洛問道。 “那是。” “哦?但你看起來不像啊,摩門教徒都會生一大堆小孩啊什麼的。”羅梅洛坏笑著說。 正在敲打鍵盤的桑迪停了下來:“我的確有五個孩子。”

“噢,這個樣子啊,”羅梅洛開始有點結巴:“也還好啦,你們有些教徒還生十幾個呢,呃,怎麼說呢,五個的確也不算少,但是,呃,至少你還不是那種隨身帶著教會卡的虔誠教徒嘛。” “噢,我的卡在這。”桑迪把它從口袋裡拿出來晃了晃。 “那……,那至少你沒有穿那種教袍吧?” “我的教袍在……”桑迪掀起外套:“這!” “罷罷罷,我知道我該閉嘴了。” “嘿嘿,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對遊戲裡那些血肉橫飛的妖魔鬼怪啊什麼的根本沒意見,它們只是卡通而已啊,而且——”桑迪笑著說:“它們都是壞蛋嘛。” ﹡﹡﹡﹡﹡﹡﹡﹡﹡﹡﹡﹡﹡﹡﹡﹡﹡﹡﹡﹡﹡﹡﹡﹡﹡﹡﹡﹡ 1993年,id還正在對Doom進行完善,斯伯堪(Spokane)一名傳教士的兩個兒子,雷德·斯科特(Rand Scott)和羅賓·斯科特(Robyn Scott),發布了(Myst):一個以光盤(CD-ROM)為載體的探險解謎類游戲,它那老少皆宜的玩法和內容使它很快流行起來,並衝到銷售排行榜的榜首,最終賣出了四百萬份拷貝。它也使得還處在萌芽時期的光盤格式得以進入千家萬戶,這種相當於幾百張軟盤容量的存儲介質隨即成為了遊戲開發者們眼中的首選,因為海量的存儲空間可以帶來更好的音效,另一個恐怖陰森的解謎類游戲《第七訪客》(7th Guest)甚至利用光盤給玩家帶來了動態視頻,這個遊戲也一度稱雄榜首。

通過直逼照片質量的畫面,把玩家帶到了一個神秘的荒島上,在那裡,玩家將經過各種奇怪的房間和機器,直到最終揭開阿特尤斯(Atrus)的秘密,那個人就是島上所有這些謎題和機關的設計者。 和Doom類似,也是以第一人稱視角把世界展現給玩家,但在裡,玩家不能奔跑,甚至不能行走,而只能通過點擊屏幕上的物品或區域來進入下一個位置,玩家的這種移動是通過屏幕上畫面的淡入淡出來表現的。 《連線》雜誌(Wired)的編輯按捺不住激動地說:“它那經過精心設計和渲染的華麗畫面,以及那些由迷宮和謎題組成的有趣世界,無疑將是探險類游戲的新標準。” id的人們討厭,那裡面沒有任何他們喜歡的元素——沒有實時的交互,沒有快速的移動,沒有恐懼,沒有戰鬥。如果說是莎士比亞(Shakespeare),那麼Doom將會是斯蒂芬·金(Stephen King)。卡馬克仍然在調整引擎,剩下的人們則把遊戲中已做好的物品拿出來重新打磨。艾德里安和凱文那黑暗邪惡的藝術風格益發成熟,他們筆下的屍體被釘在尖樁上抽搐著(就像艾德里安多年前在醫院裡看到的那個農夫一樣),或是被鍊子捆在牆上,血污四濺。怪物們的死亡動畫也被精心製作得更為生動,有的先是踉蹌幾下,然後頭蓋骨從中間裂開,有的則是向前臥倒的同時把腸子弄的一地都是。 武器也各就各位:步槍、手槍、電鋸、火箭筒,以及被親切地命名為BFG的大傢伙(Big f**king Gun)。在前作《德軍總部3D》裡,當玩家子彈用光時,他們還有缺省的小刀,但在Doom裡,玩家要用肉拳殺出一條血路——他們讓凱文到一塊藍色幕布前揮舞拳頭,然後把錄製下來的帶子數字化,以便用到遊戲裡。這些致命的武器和怪物也要有致命的聲音與之般配,他們再次請來了博比·普林斯。在羅梅洛的授意下,博比給Doom製作了一張金屬風格的電子合成音軌,噢,那簡直就是遊戲中各種怪物呻吟聲的大雜燴。 武器、怪物、血腥,都有了,桑迪和羅梅洛開始埋頭於關卡的製作。 羅梅洛像是在Doom中找到了自我,他熱愛這個遊戲的方方面面,它的速度、它的緊張、它的恐懼,他要使所有這些元素在Doom中發揮到極致。他刻意地把關卡設計得很有節奏,作為關卡設計師,他不光要考慮地形、結構以及環境,他還要決定在哪里安插怪物,在哪裡放置武器、獎品,這就像在做鬼屋設計師的同時還兼任導演。而羅梅洛就喜歡這行。在他的某個關卡里,當玩家進入其中一個房間時,他可以通過一扇窗戶看到外面,但卻不知道如何才能過去,於是他繼續向前進,向前進……向前進……忽然!音樂適時響起,滑門打開,一個小鬼嚎叫著衝過來,小菜,放倒它,躊躇滿志地繼續行軍,穿過一條污跡斑斑的走廊,打開另一道門,然後——嘭!怪物從門後潮水般湧出。羅梅洛對於這種把戰鬥分階段進行的設計很有心得:先讓玩家贏把小的,然後在玩家覺得不過如此的時候把他推到絕境中。 羅梅洛在這方面顯得略為直白和殘忍,而桑迪則比較精於算計。他在某個關卡里貌似隨意地放置了一些綠色炸藥筒,玩家想殺死怪物繼續前進的話,只能是在某個精確的時刻朝其中一個炸藥筒開槍,把它引爆。桑迪筆下的關卡從審美的角度來看大都比不上羅梅洛製作的,事實上,id一部分人認為桑迪的關卡只能用“醜陋”來形容,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桑迪的關卡設計得很巧妙,玩起來很有意思,這正好和羅梅洛的關卡相得益彰。 1993年秋天,玩家們等不及了,他們嚷嚷著要Doom快點發布。儘管id付出了很大努力來防止用於宣傳的演示版被洩露,但還是有一份拷貝出現在了因特網上。一些狂熱的玩家開始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不停地向id詢問。而與此同時,主流媒體並不知道——也根本不在意——Doom即將來臨。一個有線電視台播放了一些id員工打遊戲和工作的鏡頭,但也就僅此而已。傑伊給一些大型報社和雜誌社打過電話,但每次都徒勞無獲。 不得已,就像他們在遊戲裡所做的那樣,傑伊決定在商業模式上也做一些革新。他把精力轉到了建立營銷網絡和市場開拓上。他先是申請了一個免稅號來接受訂單,然後他談妥了一家提供商務服務的公司。這次他們將自己發行Doom,而不是像《德軍總部3D》那樣由天極來代理髮行。所有那些中介環節會吃掉他們一半的收入:如果顧客在CompUSA購買一份遊戲,那麼,這家零售商要從中抽取利潤,接下來是發行商,然後是出版商,最後才到遊戲製作公司的手上。而如果直接採取共享軟件的方式來發行,id就可以把他們全部繞開。 Doom的售價大約是四十美元,而每賣出一美元,他們就可以收到八十五美分。傑伊同時還意識到,就像《德軍總部3D》一樣,玩家們之間的交流將會是Doom傳播的主要途徑。當任天堂等業界巨頭花幾百萬美元大肆宣傳的時候,id只需要在雜誌上刊登一個小小的廣告,真正要做的事情是通過共享軟件的方式,把Doom送到盡可能多的人手上。 在那時,零售商還是以銷售的形式來發行共享軟件,因為軟件的製作者要從中抽取版稅。曾製作過若干成功共享軟件的id,這次採取了新辦法:免費把試玩版給零售商,不收取任何版稅,全部的銷售收入都歸零售商所有。零售商賣得越多,潛在的用戶也就越多。 “你們可以隨意給試玩版定價,我們分文不取,”傑伊告訴零售商:“你只管賣,大把大把地賣,越多越好!”零售商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從來沒有開發者不收取版稅。但傑伊讓他們放心:“就是這樣,我免費把Doom給你們,所有利潤歸你們,我只要把這個東西分發出去,Doom將比《德軍總部3D》還火爆,我要你把它盡可能多,盡可能廣地散發出去,事實上,我希望你們能自己給它做廣告,因為賺來的錢都是你們的,把那些交版稅的錢用來做廣告吧,把它當做你自己的東西來賣!”應者云起。 《德軍總部3D》和Doom的聲勢也引出了一些從前的人物。艾爾問他們是否能以id的名義重新銷售他們以前在《軟盤》製作的遊戲,他告訴id,那公司自從你們走了以後就一蹶不振了。但id婉拒了他。還有一個更特殊的人,羅梅洛的繼父,約翰·斯庫德曼。某次來達拉斯的時候,他找到羅梅洛,在一家牛排餐廳的桌邊,斯庫德曼對羅梅洛袒露心聲:“你知道,我以前很粗暴,很固執。我曾經跟你說,如果你要成功的話,你必須去製作商用軟件,但你看,我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固執,我現在向你承認我錯了,我覺得你現在做得很好,我希望你能知道我錯了。” 羅梅洛接受了繼父的道歉,畢竟,時光流逝,何必還為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呢,Doom就快要完成了,更美好的事物還在前面。 ﹡﹡﹡﹡﹡﹡﹡﹡﹡﹡﹡﹡﹡﹡﹡﹡﹡﹡﹡﹡﹡﹡﹡﹡﹡﹡﹡﹡ 1993年萬聖節,羅梅洛獨自站在一個昏暗的小房間裡,手槍的槍管閃耀著寒光,四周牆壁上都是暗紅色的污跡,令人不安的旋律在迴響,一段嘈雜的和弦過後,迎來了短促如死的鼓點。正前方放著一把霰彈槍,羅梅洛上前拾起它,旋風般衝進一道閘門,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什麼東西的鼻息或打嗝,又像是不堪折磨的呻吟,忽然間,又大又紅的火球向他襲來,爆炸在空氣中掀起一波波熱浪,他得動作快點才行! 羅梅洛閃躲的同時,用步槍擊中了一個怪物的胸膛,怪物倒飛出去,一股鮮血濺出,但還是有一個火球擊中了羅梅洛的側面,他的眼前一片血紅,然後他聽到了自己困難的喘息聲,又一個火球,羅梅洛試圖閃開,但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再次被擊中,喘息變得愈發困難。陰影裡又走出一個小妖,羅梅洛幾乎已無力還擊,但他忽然看到了前方兩個綠色的炸藥筒,小妖就快走到了它們旁邊,千鈞一發之際,羅梅洛擊中炸藥筒,小妖被炸得支離破碎,散落一地。 又一扇門開了——這次是羅梅洛辦公室的門,卡馬克走了進來,羅梅洛只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專注於Doom的鏖戰。卡馬克走到羅梅洛身後,他對屏幕上的一切非常滿意,羅梅洛的關卡在深度和高度上總是那麼變化多端,讓人不由得嘆服於它的宏偉。是羅梅洛的關卡,使卡馬克的引擎有了用武之地。 “怎麼啦?”羅梅洛問道。 卡馬克告訴他,引擎已基本定型,馬上就可以著手製作Doom的聯機部分了。是啊,連機,羅梅洛想道,我們一月份時就和別人說過的,Doom一定會有多人遊戲部分,玩家們可以在裡面互相對戰。但後來一直太忙,都快忘了這碼事了。卡馬克和羅梅洛談起技術上的一些挑戰:“首先我要弄清楚如何正確地利用IPX協議來通信,還有通過串口,這也要花點時間……” 羅梅洛在卡馬克說話時不住點頭,但心裡卻想著Doom的聯機對戰將會是多麼不可思議。那時已經有一些遊戲可以在同一台計算機上對戰,譬如《街霸II》,還有個剛出品的名叫《真人快打》(Mortal Kombat)的遊戲,此外還有一些早期的多人遊戲,譬如MULE,和一個基於系列片的《網際迷航》(NetTrek),這些遊戲通過調製解調器進行聯機。但是,還沒有一個像Doom這樣的多人遊戲——第一人稱視角,快速的節奏,令人沉浸的效果,以及血腥。想到這裡,羅梅洛的心跳加快了。 羅梅洛按著鍵盤在E1M7——第一章第七關——裡穿行。他走到大廳的窗口旁,外面是一個浸在綠色血漿中的平台,他想像著兩個玩家在這里手持火箭筒對射,火箭彈在屏幕上呼嘯而過,噢,天哪,他想,沒有人在遊戲裡見過這種場面。誠然,和怪物們廝殺也挺好玩,但那畢竟是由計算機控制的沒有知覺的東西,現在,玩家將可以和另一個有意識的人類進行對抗,一個能思考,會運用策略,還會不時尖叫的對手。我們可以開始互相殺戮! “如果,我們真的能做出來,”羅梅洛說道:“那麼,這他媽的將會是這個叫做地球的行星上有史以來最牛B的遊戲!” 這也是卡馬克的心裡話。 ﹡﹡﹡﹡﹡﹡﹡﹡﹡﹡﹡﹡﹡﹡﹡﹡﹡﹡﹡﹡﹡﹡﹡﹡﹡﹡﹡﹡ 接下來兩個禮拜,卡馬克在房間裡放了兩台聯網的計算機,一台是他控制的玩家,另一台用來作為另一個玩家。一切就緒後,他通過鍵盤控制著他這個玩家向前移動,他心裡假想著那些小數據包通過網線傳輸到對面那台計算機裡,然後立即表現為一個屏幕上的太空戰士。兩台計算機就這樣互相對話,而卡馬克知道對話的結果。他扭過頭去看另一台計算機屏幕,他看到了自己控制的玩家——在那台機器上是旁觀視角——從屏幕上跑過。就這樣,卡馬克成功地創造了一個可以互相感知的虛擬世界。 羅梅洛走進來的時候險些跌個踉蹌,“噢,天哪!”他叫道:“這太了不起了!”話沒說完他就掉頭往自己房間跑去。卡馬克重新啟動遊戲,這次,羅梅洛用他的機器連了上來,羅梅洛瞪大雙眼,看著太空戰士卡馬克從大廳裡緩緩走出,他立即追上去朝卡馬克開了一炮。嘭!卡馬克飛了起來,伴隨著慘叫和血花。 “哈哈,吞了它!(Suck It Down)”羅梅洛樂不可支。 很快,id所有人都改打起多人遊戲,他們互相追逐著開火,辦公室裡充滿此起彼伏的喊叫,那不再是音箱里傳出的怪物音效,那是真人原聲。在這個競技場裡,他們搏鬥、追趕、逃跑、殺戮。他們還互相單挑,並動手製作了一個記分板,看誰是冠軍。但羅梅洛覺得這還不是全部,既然可以有四個玩家對戰,為什麼不可以讓他們合作呢?譬如組成一支隊伍來消滅怪物然後過關。卡馬克告訴羅梅洛,這完全可以辦到的,羅梅洛憋不住了:“不要告訴我你真的可以讓四個人組成一隊,互相掩護著從成群的怪物中殺出一條血路!”他氣喘吁籲地說:“太完美了!” 羅梅洛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這次可是大件事!比侵犯版權的戴夫要大,比我見過的任何事情都要大!”他走到過道裡,聽到旁邊房間傳來艾德里安的叫喊聲,他正在跟凱文、卡馬克、傑伊在Doom裡殺得昏天黑地,就看他在椅子上左搖右晃,上下抽搐。這像是什麼呢?羅梅洛想道,一場比賽?一場拳擊賽?但這個遠不止是互相給對方幾拳那麼簡單,這就像是,嗯,要取人性命一般!這是事關生死的比賽,這是——羅梅洛呆立在原地:死亡競賽(deathmatch)。 ﹡﹡﹡﹡﹡﹡﹡﹡﹡﹡﹡﹡﹡﹡﹡﹡﹡﹡﹡﹡﹡﹡﹡﹡﹡﹡﹡﹡ 1993年12月的第一個禮拜,id已經在忙於Doom的收尾工作,沒有人回家,他們就睡在公司,睡在躺椅上,睡在地上,睡在桌子下。最有意思的是戴夫·泰勒(Dave Taylor),這個新來的程序員以經常昏倒在地而出了名。這不是因為太累的緣故,他說,而是因為Doom,這遊戲對他像是有一種魔力,一種生理上的作用,他玩得時間越長,在那些迷宮裡轉得越快,他就越感到眩暈,然後過不了幾分鐘他就得躺倒在地上回回神,有時,他就這樣睡了過去。其他人總是看到他四仰八叉地躺著,終於,在某天晚上,他們找來一卷膠帶,沿著戴夫的身體在地上貼出一個輪廓。 Doom的製作正一步步逼近終點,壓力也越來越大。一些玩家開始給他們打電話:“怎麼樣?好了沒?”或者是:“動作快點啊,爛人們!”還有一些則開始對id的延期表示不滿,因為id曾說過他們可以在第三季度發布Doom,一個玩家在網上的新聞組裡寫道:“你們幾個月前就開始大吹大擂,讓我們相信Doom將會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遊戲,你們還和很多人說今年秋天就可以完成,而現在,所有那些期望都將變成針對你們的怒火和咆哮!” 還有一些帖子則表示能夠理解id的延期。以前發布的Doom截屏顯然是進入了一個玩家的夢境:“鬧鐘響的時候,我正在朝著一個由像素組成的魔鬼開槍,沒錯,我現在做起夢來就是一個一個像素的……,我想我該去看看精神科大夫了,不知道Doom真出來的時候,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有個玩家則寫了一首名為《Doom前夜》的詩: 那是Doom來臨的前夜 在這屋子的每個角落 我架起那對戰用的網絡 鼠標就是我們的槍托 綿延的網線呵 我會把它們細心照料 只希望那Doom啊 能快快進入我的懷抱 某計算機雜誌則以陰暗的色調刊登了一篇介紹Doom的文章,題為《家長們的聖誕噩夢》,裡面寫道:“當你們以為孩子還在期盼著糖果時,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在一個精彩的計算機遊戲中得到了他們想要的……那個遊戲就是:Doom。” 1993年12月10號,星期五,歷史性的時刻到了。 連續測試三十小時後,id已經準備好把Doom上傳到因特網上。一個名叫大衛·達特(David Datta)的好心人給id提供了文件服務器,他是威斯康星大學的系統管理員,這台服務器在他們校園網裡。這事聽起來很不錯,因為大學總是帶寬最充裕的地方,從而可以容納更多的用戶來下載。 id就是這麼想的:先上傳,讓玩家們來下載它,然後他們會再把它不斷地傳播出去,這比起其他花大價錢的分發方式好太多了,玩家們相當於是幫了id一個大忙。而傑伊已經於頭一天在聊天室裡向他們宣布了這個消息:Doom將在10號午夜鐘聲響起時放出。 午夜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id的人們都圍聚到傑伊的計算機旁,Doom製作過程中的各種物品散佈在辦公室裡;凱文和艾德里安做的粘土雕塑在書架上;破椅子和壞鍵盤扔了一地;那個被踢癟的垃圾筒呆在牆角一言不發;戴夫的輪廓上覆蓋著灰塵;Doom在傑伊的機器裡,整裝待發。 此時此刻,威斯康星大學的FTP(文件傳輸協議)服務器上已經擠滿了急不可耐的玩家,那上面雖然沒有聊天和留言系統,但他們聰明地想到了另一種辦法來交流。 FTP服務允許用戶在上面建立新文件,這個文件名可以被其他用戶看到,於是,玩家們開始新建文件,起名為:“Doom什麼時候好啊”,或者是,“我們在等待”。此外還有幾百人掛在傑伊昨天發布消息的那個聊天頻道裡。 終於,時鐘指向午夜,不需要再等下去了。傑伊按下鍵盤,把Doom上傳給世界,辦公室裡的人們開始互相慶祝,除了坐在屏幕前的傑伊,他沉默不語眉頭緊蹙:有問題。威斯康星大學的FTP服務器最多只能同時容納125個用戶,很顯然,已經有125個玩家掛在上面,id反而無法登錄。 傑伊給大衛打電話,兩人商量出一個辦法,大衛在學校裡調整服務器的人數限制,然後傑伊通過電話和他同步,他那邊一改完,這邊就登錄,應該就可以進去了。大夥在一旁屏息靜氣地看著他倆商量,他們甚至可以聽到電話另一頭敲鍵盤的聲音。不一會,大衛清了清嗓子,傑伊的指頭輕輕地搭在了鍵盤上,“好!”David說:“就現在!”……傑伊還是沒能登錄上去。 傑伊衝進那個擠滿玩家的聊天室,“是這個樣子的,”他敲道:“很抱歉,你們必須離開威斯康星大學的FTP服務器,因為我沒法上傳,你們選吧,要么你們離開,我把Doom傳上去,要么就不傳了。”話聲剛落,玩家們就一窩地散開了。傑伊最後一次按下鍵盤,Doom終於上路了。 id的人們興高采烈而又筋疲力盡地互道晚安,回家睡覺,他們幾個月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像樣的覺了。只有傑伊還沒走,他要等著上傳結束。半小時後,Doom的最後一個字節抵達威斯康星大學,瞬間,上萬名玩家湧向那台服務器,淹沒了它,威斯康星大學的網絡癱瘓了,大衛的服務器,崩潰了。 “天哪,”大衛在電話裡結結巴巴地對傑伊說:“我還從沒見過這種事。” 這世界也從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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