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傑里科王子

第14章 四、初露端倪

傑里科王子 莫里斯·勒布朗 5166 2018-03-23
驚魂未定的她沒有馬上說下去,豎著耳朵在聽著什麼,彷彿她懷疑哪一扇門會突然地打開似的。她害怕慣了,提心吊膽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但是,她終於控制住自己,並且開始敘述,從她斷續起伏的聲音中,我們感受到她在剛剛過去的幾個星期裡所經歷的災難和恐怖。 “我沒有和你們一起走,因為我怕出紕漏。不管做什麼,人多了都容易引起注意,而且我不願意參加你們的調查。這種事,必須單槍匹馬地干才行的。小姐,波尼法斯在襲擊米拉多爾別墅以後,在你們離開以後,我肯定他會繼續追踪您的。您是一個受公眾注意的人。您到達巴黎,包括您下榻的酒店的名字,不可避免地會在報紙上登載出來。這樣,波尼法斯和魯道維克就會聞風而動。我認識在蒙馬特爾的一間小旅館,他們總是在那裡過夜的,我相信可以找到他們。事實也正如此。您到達後一個星期,他們在巴黎下了火車。我當時已經在了。”

她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已經在了,不過,開始的時候並不順利。波尼法斯對我存有戒心,主要是出於本能,並沒有什麼依據,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我回過西西里島,也不可能知道我了解他在綁架我姐姐這件事裡擔當的角色,另一方面,他連艾倫-羅克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對我說,帕斯卡埃拉。看你的樣子好像是出賣我們了。 “不僅如此,他還懷疑所有的人。在米拉多爾別墅的失敗使他深受打擊,魯道維克不但提高不了他的士氣,反而只是一味地羅嗦:'老闆,這件事壞就壞在傑里科撒手不管我們了。我不認識他,這個傑里科,因為我從來只跟您打交道,從前的伙計都說,當年他親自出馬指揮,情況完全不同。'” “波尼法斯肯定地說:'他會回來的。他要親手抓瑪諾爾森這件事,找回那個聖物盒。我隨時隨刻都在等他。'”

“'太好了,'魯道維克冷笑一聲說,'請您不要介意,他比您可是強多了,老闆。'” “魯道維克的評價令波尼法斯大為惱火。他們爭吵起來,結果是我做出氣筒。如果不是我還有用處,和他們去郊區的小咖啡館唱歌,乾一些從前我不願幹的壞事,他早就趕走我,或者已經搬家,不讓我知道他的踪跡。我撬壞了許多門鎖,偷了一盒盒的銀器。有什麼辦法?我緊緊地拖住波尼法斯。只有通過他,我才能認識傑里科,懲罰他們兩個人。還有……還有……” 她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說了下去:“還有,從第一個星期起,波尼法斯竟敢……不是嗎?我們住在相鄰的閣樓裡,他每天見到我……於是,他要……就像傑里科對我的姐姐一樣……他想佔便宜……你們明白嗎?……好幾次,如果我不是拿著刀自衛的話……啊!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我整晚不睡……我受了多少罪啊!我之所以能夠得救,是因為他們的準備工作進展很快。他們定了方案。於是,有一天,我給飯店這裡打了電話。”

“我一點都不知道。”納塔莉說。 “您確實不知道,”馬克西姆說,“我恰好在這裡,而且是一個人。我於是回了電話,後來,帕斯卡埃拉時不時地往我的房間打電話,告訴我那伙人策劃的陰謀,但是她不願意見我……是她為我們提供了福爾維勒的行踪,是她為我們提供了最初的對付他的武器。” 帕斯卡埃拉接著說:“我從來不問波尼法斯,因為我提的問題會折磨他的良心。但是,魯道維克不停地追問他,老是抱怨傑里科不在。於是,波尼法斯很無奈,很不情願地答上幾句,我在自己的閣樓裡拼命地偷聽。他經常壓低了聲音,提起往日他們在一起幹的風光事,而且非常自豪。有時候,魯道維克緊迫不捨,加上兩個人喝了一點酒,他也會講一些比較秘密的事,我往往聽不大清楚。我由此知道了在米拉多爾別墅見過的那位先生的名字,福爾維勒先生,並且給你們寄去了一封波尼法斯過去寫給福爾維勒的信。”

“那封信真是波尼法斯寫的嗎?” “是的,是波尼法斯叫福爾維勒先生去那不勒斯的。傑里科和他,他們想佔有瑪諾爾森先生隨身攜帶的一袋子珠寶和一大包證券。後來,這次約會給誤了。” “責任在傑里科,是嗎?” “不錯。他們三個人說好了在海邊會面。可是,傑里科在此之前到飯店的花園裡散步,停留了兩個鐘頭。” “為什麼?”艾倫-羅克問。 “唔,他見到瑪諾爾森小姐坐在水池邊,採摘花朵,編織花環玩。” “後來呢?” “後來,他就在那兒耽擱了,把約會忘記了。接著,他表示不再參與此事,他欣賞這位姑娘,不願搶奪她父親的東西。” 隨後是一陣靜默。艾倫-羅克和納塔莉交換了一個眼色。艾倫-羅克對帕斯卡埃拉說:“您真的肯定嗎?傑里科看見瑪諾爾森小姐在水池邊了?”

“這並不奇怪,”納塔莉指出,“我每天都去那裡坐的。” “的確,”他說得很小聲,只有納塔莉一個人聽見他的話,“的確,世上就是有那麼多的巧合!……我當時也在那裡,我和他也許離得不是很遠,當您為自己戴上花環的時候,我們都在欣賞您……真是不可思議!傑里科和我,兩個人都被眼前夢一般的美景打動了!” 然後,他提高聲調,又問:“不過,雖然他改變主意,作出了很好的決定,可是他繼續追踪瑪諾爾森先生。瑪諾爾森小姐轉回巴黎,傑里科帶上波尼法斯和查費羅斯,去了巴勒莫。” “是的,”帕斯卡埃拉說,“因為他要不惜代價,奪回被他的手下,土耳其人阿赫邁德偷去的聖物盒。就在瑪諾爾森先生啟程的那一天,傑里科獲悉瑪諾爾森先生向土耳其人買了那件首飾。”

“就算是這樣,可是他對瑪諾爾森小姐的熱情,怎麼沒有阻止他下達死亡命令呢?” 帕斯卡埃拉回答說:“魯道維克也注意到了這個矛盾,他對波尼法斯說了自己的想法,後者回應說,是這樣,傑里科開口閉口都是她,他發瘋似的愛上她了,而且還要追求她。於是,他想到干掉她父親,這是波尼法斯的原話,這樣可以更容易地制服姑娘……正如他對付我姐姐一樣。” 納塔莉打了個寒顫。 “他為什麼一定要得到這個盒子呢?” “我不知道,波尼法斯也不知道。他老是說,傑里科當時講過兩次:這東西的價值在兩千萬以上。一個無價之寶。波尼法斯相信,他是把全部身價都放進去了。嗯,是不是啊?找回這個盒子,控制瑪諾爾森小姐,這就是他的目標所在。於是,他們馬上為此奔忙起來了。”

“馬上嗎?你怎麼知道的,帕斯卡埃拉?” “唔,有一天,波尼法斯清理袋子,把一大堆紙片撒得滿地都是,我聽見他對魯道維克說:餵,伙計,你瞧我們當初安排得多好,傑里科這個人多有條理。這是他親手寫的,可愛的瑪諾爾森小姐在她父親死後一個月的行跡。六月十五日,離開巴黎。十七日,抵達布魯塞爾。二十日,柏林。二十二日,布加勒斯特……可是,你看,魯道維克,六月二十六日,君士坦丁堡,我們要在那裡守候她,抓住她和我們一起搭船離開。” 納塔莉插進來說:“是的,真是這樣……這是我走過的路線……二十六日,我和我的朋友米里埃爾約好在君士坦丁堡見面。” 她讀著那張紙,心裡想這是傑里科的親筆字,在她穿越整個歐洲的長途旅行中,他遠遠地,幾乎每日每時都在跟踪她。

馬克西姆伸過頭來一看,說:“這事有點怪了,艾倫-羅克。” “什麼?”艾倫-羅克說。 “傑里科的字和您的字很相像。” 艾倫-羅克拿過紙條仔細看了看,得出結論說:“果然,有一些相似之處。但是,不同之處更多!” “不至於吧,”馬克西姆說。 “您瞧……t字上面沒有一橫……沒有一個大寫字母……這些都是典型的特點,這些特點……” 艾倫-羅克和納塔莉面露憂慮之色。毫無疑問,誰都摸不著頭腦,但是,在他們心裡,特別是艾倫-羅克,尷尬的感覺每分鐘都在增長。暴風雨來臨之前,有些先兆不總是一目了然的,但是,它往往會預先產生一種壓抑焦躁的感覺。 可是,馬克西姆對自己說的話並不在意,他向帕斯卡埃拉轉過身,好像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似的,一本正經地說道:“有一個地方不好理解:傑里科一直在跟踪瑪諾爾森小姐。為了得到一個他喜歡的女人,為了一件他不能放棄的首飾,他無所不用其極。萬事俱備,勝利已經在望。可是,我們看到的事實是什麼呢?是完全違背邏輯的東西,就是說,他在二十個月以後才在埃斯特來爾山,在米拉多爾別墅發動襲擊。您能夠給我們解釋一下這個不正常的現象嗎?”

“可以的,”她局促不安地說,讓人感覺到大家正在接近謎底。 “怎麼解釋呢?” 她清楚地回答說:“攻擊米拉多爾別墅的行動不是傑里科指揮的。” “那有什麼關係!”艾倫-羅克打斷她的話說。 “策劃者是他。組織者也是他。” “不對。” “為什麼?” “因為傑里科已經死了。” “嗯?” 聽到帕斯卡埃拉說話的人無不為之一驚。整件事變得面目全非了。這個傳說中的神奇人物,整件事在失去這個核心,這個代表,也可以說是它的象徵的支撐以後,好像一下子變成了空白。傑里科死了!至此還有一種實際意義,有事實依據的東西,變得靠不住和搖搖欲墜了。 “他怎麼死的?”艾倫-羅克問道。 “是在什麼情況下死的?”

“被人謀殺的。” “被誰?” “波尼法斯。”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寂,然後馬克西姆擺了他的看法:“行了,一切都清楚了。二十個月以來,傑里科海盜集團的整個故事,只是一個群龍無首的集團的故事,連這個集團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在殺人兇手的驅使下行動,具體地說,這是一個沒有資格指揮、因為失敗而灰心喪氣的人……” “而且是一個受到良心責備的人,”帕斯卡埃拉接住說。 “良心責備?” 她慢慢地解釋說:“我很久以來就發現,波尼法斯因為自己傷天害理的所作所為,一直膽戰心驚地過著日子。晚上,我常常被他的驚叫聲吵醒。關於這一點,魯道維克一次當著我的面問過他,但是沒有得到答复。但是,這些天,我感覺到他的態度有所軟化。由於所有的安排都要在今天晚上實施,魯道維克不斷地問:唉,傑里科呢,他不來嗎?……波尼法斯,信不信由您,像上次在米拉多爾別墅一樣,這次行動也成功不了。上星期二,波尼法斯差不多喝醉了,魯道維克不得不把他扶上床。後來,他又把我們吵醒了。他在那兒哭。突然,他講話了。雖然隔在我們中間的門關著,而且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我還是聽到了他的一部分懺悔。” 帕斯卡埃拉停了停,接著用波尼法斯的原話繼續說,好像這些話仍舊在她的耳旁迴響一樣:“那時候,傑里科和我已經不合拍了,波尼法斯說,我心裡很清楚。傑里科顯然會繼續留我的,因為我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我還有用處……我也同樣離不開他……可是,我實在是受夠了……傑里科對待我太不近人情……不是譏諷我就是侮辱我……還有,為什麼他能當頭兒?為什麼我不能當?……土耳其人阿赫邁德偷了聖物盒,背上挨了二十棍,他也對我說:波尼法斯先生,為什麼不是您做我們的頭頭呢?您哪一點不比傑里科強。此外,我想到他在君士坦丁堡綁架瑪諾爾森小姐,失而復得那個聖物盒……起碼值一二千萬……他很可能就佔這一份……兩千萬啊!可是我,波尼法斯副官,我連兩萬法郎都得不到,雖然我像個苦役犯一樣為他干個不停……於是……於是,我串通阿赫邁德干了那件事……一天……和阿赫邁德一起,徹底解決了傑里科。根本不需要動什麼腦筋:這件事在我腦子裡盤旋很久了。這個傑里科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對他簡直是恨之入骨!我像條狗似的,他的哨子一響,我就愚蠢地俯首帖耳……不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一有機會就應該結束它。他對此有所發覺,而且對我說了,最後還補充一句:波尼法斯,我諒你沒有這個種。可是,機會來了,我的膽量並不小……當時,我們在一條小船上,沿著西西里島北部的海岸……土耳其人划槳。於是,當傑里科彎腰取纜繩的時候,我用一根大棒槌……狠狠地從背後一擊……打在他的後腦勺上……” 說到這裡,帕斯卡埃拉又停了下來。艾倫-羅克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焦急的目光使她感到很不自在。他一句一頓地問道,聲音都有點變了:“用大棒槌……打在後腦勺上?……波尼法斯用大棒槌猛擊傑里科的後腦勺?” 她再說了一遍:“是的,用一根大棒槌,外面釘著鐵皮……用波尼法斯的話來說,棒槌的頭就像一個大鐵球似的。好像傑里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沒有說一句話,好像屠場裡被擊倒的牛。阿赫邁德笑了。他說:'幹得好,波尼法斯先生。'他們翻遍口袋,拿走了他的錢和錢包。然後,由於害怕同伙的另一艘船過來,發現他們的罪行,他們撿了一條在旁邊漂浮的破船,把屍體綁在上面。他們隨後回到自己的船上,拖著那條破船,一起划槳,連船帶屍體扔在了遠離海岸的海面上。沒有人看見他們。當他們和其他人會合的時候,波尼法斯對他們說:傑里科已經上岸了。下星期在君士坦丁堡見面。那些人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在君士坦丁堡沒有見到傑里科。針對瑪諾爾森小姐的陰謀也無從進行了。” 意大利女人復述波尼法斯的懺悔到此結束。房間裡靜得可怕。馬克西姆聽了這件事,終於明白可以作出何種假設,納塔莉臉色煞白,他們都緊緊地望著艾倫-羅克。 他紋絲不動,咬緊牙關,握著拳頭。但是,他的雙頰陷了下去,眼睛裡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他們聽到他在低聲自語:“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呢?” 他確實不能明白。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現在和過去,在他心裡還沒有任何關聯。從深不可測的無底洞裡沒有浮現出任何影像。但是,在他紛繁雜亂的腦海裡翻滾著多麼可怕的想法啊! 納塔莉稍稍離開他一些。雖然她變得非常虛弱,卻仍在心裡說:“不……不……這是不可能的!……殺害我父親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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