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封魂罐

第7章 第六章百萬美金? !

封魂罐 铁鱼 9756 2018-03-22
她聽完我講的這些,怔怔地在那裡像是失魂了一般。 我不敢打擾她,飲水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好了滿滿一桶水,大概是我不在的時候小桃找人換的。 我接了一杯熱水給她。她捂著杯子喝了一口,眼神凝滯,不知道在想什麼。小熊則安靜地伏在她的腳邊,一聲不吭地趴在那裡,連它最喜歡的咬膠也不啃了。 門外已經擦黑兒,煙攤兒的張大媽也已經被老伴接回去了,偶爾零落地路過幾個行人,路燈慢慢亮了起來。我打開店裡的燈,突如其來的光刺得她好像從夢中醒來一般。伸手在額頭搭了個涼棚,她默默地站起來,目光堅定地看著我,說:“哥,謝謝你。” 我看她說話,趕忙答應了一聲,這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我一直怕她剛才不哭不鬧地憋出什麼毛病。她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吸了一口氣,捂著肚子說:“餓了。”

“那咱們去吃飯。”我聽到她喊餓,趕忙答應。我以為她想了這麼久,要么會大哭一場,要么就會鬱鬱寡歡,誰知道她說自己餓了。我心裡有點惴惴,不知道這個傢伙心裡到底有了什麼主意。 她背起她的大包,整理了一下頭髮,很是利落地一揮手說:“肘。”然後抬腳邁出店門。 我趕忙跟出去,把店鎖好。我問她去哪兒吃飯,要不還去聚美齋吧。她卻說想回家吃,我忙答應。然後我帶著她去水產市場買了些海鮮蔬菜之類的東西,一起回到我那個雜亂卻又溫暖的家。 我把沙發清理出一塊空間來,讓她坐下看電視,我去廚房做飯。 等我忙忙碌碌地做好晚飯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要不是看到小熊還在那裡扭來扭去,我都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門。 屋子裡現出從來沒有過的整潔,原來到處都是的垃圾已經不見了,地板乾淨得讓我不忍下腳。小桃找了我一件襯衣套在身上,赤裸著修長的雙腿,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半臥在沙發上,頭上包著個毛巾,手裡拿著個蘋果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看電視。

女人就像個魔術師,她們揮揮手就能將男人永遠都打掃不干淨的狗窩轉眼間變成整潔的天堂。 她洗了澡,原本風塵僕僕的女孩兒一下子變成了嬌柔纖弱的小女人。從她身上我那件寬大的襯衣裡面偶爾透露出來我不敢直視的白花花春色,不斷地提醒著我,當年的小女孩兒已經長大了。我把飯菜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有些不自然地提醒她去穿點衣服。她指了指正在轟鳴的洗衣機,說:“都洗了。” 我無奈地紅著臉給她打開一罐啤酒,倒到杯中遞給她,說:“來,跟哥乾一杯,算是正式給你接風。”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的樣子,竟有些伊山羊的風采。我暗嘆一聲,想起富貴跟我說的話:“你真的能放得下麼?”是啊,當小桃喝了這杯酒我就真的放不下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讓眼前這個女孩子活得更快樂一些,我也放不下了。伊山羊啊伊山羊,你給我留下個爛攤子,讓我可怎麼替你收拾?

“哥,這杯酒,我敬你。”她替我倒滿酒杯,然後又是一飲而盡。我在旁邊趕忙勸她別喝太急。她淒然一笑:“哥,我們家的事讓你跟著受牽連了,我替我們家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一聽話頭有點不對,放下手中的杯子,盯著她的眼睛跟她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和你哥是兄弟,他的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這些年他自己一個人做的這些事,也難為他了。他有說不出的苦,現在既然我已經知道了,能做的我肯定會去做。這件事雖然說起來有些聳人聽聞,難保不是另有隱情。會水落石出的,說不定真像你哥說的那樣,連你父親都沒死,只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方便見你們罷了。說不定他就在暗中一直關注著你們。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聽話,明天你就回美國,等著我跟你哥哥去看你。”

“哥,”她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我爸沒有死。”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得這麼篤定。她說完之後便開始低頭猛吃。我一頭霧水,那種惴惴的感覺更甚。我苦笑著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啤酒的苦頭讓我覺得心中有些憋悶。 沉默地吃完這頓飯,她主動把桌上的碗碟收拾乾淨,然後問我:“我睡哪兒?” 我所住的這個青年公寓都是一室一廳的房子,而且平時就我一個人住,哪有多餘的地方? 我說:“你今晚住在這裡吧,我去店裡住,鋪子沒收拾,我也怕遭賊。讓小熊在這裡陪你,不用害怕。” 她摟著小熊沒有說話。小熊則一臉享受地把頭靠在她的胸前,不斷地拱來拱去。 我已經兩天沒有洗澡換衣服了,特別是昨晚被伊山羊折騰了一身汗,身上有一股餿味。我找了幾件衣服進浴室洗了一個澡換上,出來時她已經摟著小熊躺在我的床上睡著了。

我沒敢驚動她,悄悄地走出去,替她鎖好門,又騎車來到店裡。 在店門口,我剛停下車,突然覺得後腦勺有些發涼,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我迅速回頭,只見路燈冷清的光照著空曠的路面,並沒有人在我身後。我暗道自己被王富貴整得太多疑了。我把跨鬥停到門口,打開店門,忽然覺得那種感覺更是強烈,我回頭大喝一聲:“誰?”一道黑影迅速從路燈下面閃過,消失在旁邊黑暗的巷子裡。 我順手從店門口掂起一把拖把,追了過去。可等我奔到跟前,哪裡還有人?我揉了揉太陽穴,暗想:“或許是我花眼了吧?” 回到店裡,我從櫃下摸出我的獵刀別在腰上,找了件大衣披著躺倒在太師椅裡。腦中回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越想越是摸不著頭緒。我又拿出伊山羊的iPhone 4,翻來覆去地擺弄著那個號碼。那個電話一直沒有再響起過,就像是知道伊山羊消失了一般。我試著再打過去,電話里傳來提醒我對方已關機的公式化女聲,我只得把它丟在一邊。

忽然想起同樣失踪了的羅玉函,我用自己的電話撥了一下她的號碼,通了,但是沒人接聽。真奇怪,她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難道她真有什麼問題?我又給小兔打過去,她好像正在外面玩,聲音很嘈雜,充滿了重金屬的音樂聲。 “小兔,你在哪兒?”我大聲朝電話喊。 “鐵師傅,你又找我姐啊?”小兔在那邊咯咯笑著,像是很開心的樣子,環境也有些嘈雜。 “你見到你姐了沒?” “我姐去外地了,下午跟我打電話來著,說跟人出去旅遊了。”她在那邊幸災樂禍地說:“下手晚了吧?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嗎去了?” 出去旅遊了?那總算是知道了一點消息,起碼她現在沒有危險。雖然心裡很不得勁兒,但我終於算是稍稍放心了,只要人安全,其餘的……唉,就再說吧。

“行,沒事了。你別玩太晚哈,早點回家,別你姐一不在家就放羊了。” 我囑咐了她幾句,便掛了電話。平時她被姐姐看得太嚴,除了上學就是去店裡打工,難得出去玩,這次難得她姐也不在,沒人管她。我低頭看看表,現在時間還不晚,九點多而已。 我又拿出那本日記翻了翻,突然看到先前被伊笑升畫在日記下面那個圖,太陽金烏,這個圖案會跟罐子有什麼關係? 我當下有點按捺不住,把心一橫,打開保險櫃,將那個盒子抱了出來,又找了一副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盒子,我可不想落一個伊山羊昨晚的那副下場。 打開之後,倒是再沒什麼異動,上面伊山羊留下的鮮血已經乾涸,還有一部分滲透到了斷裂的陶片當中。我壯起膽子,晃了晃那個罐子。裡面依然沉甸甸的不知道裝了什麼。封口處的幾個鳥獸銘紋在燈下顯得冰冷神秘。

我吸了一口氣,仔細看了看下午小桃臨摹的那些圖案,心裡暗暗奇怪,但凡中國神話傳說裡,人面獸身之類的傳說是多的,像遠古神話裡的女媧就是一位人面蛇身的女神。罐子上記錄的是幾場戰爭開始的畫面,雖說古時的人喜歡把自己的敵人妖魔化,但這上面畫的也未免太離譜了。 第一幅圖畫的是波浪滔天的海面上,一些人身魚麵的人在朝著一個方向匍匐著,中間站著一個像是祭祀一樣的人,像在膜拜著什麼東西。他們膜拜的東西卻是還藏在陶殼裡,沒有被剝離出來。其餘的幾幅圖也都差不多。無非海面換成了山地,還有平原,怪物則變成了蛇人、鹿人、鳥人。我數了數,一共是九幅圖。 我正在考慮是不是繼續把上面殘留的陶片剝離下來時,電話突然響了。我一看是小兔的電話,接起來,就听小兔在那邊帶著哭腔喊道:“鐵師傅,我遇到麻煩了,你來救我。”旁邊摻雜著一些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一听就知道出事了,忙問她:“你現在在哪?” “天樂園……”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好像被什麼人搶走掛斷了。 天樂園是我們這裡的一個娛樂城,是一個迪廳、酒吧、KTV、酒店、洗浴一條龍的地方,魚龍混雜,聚集了這個城市里大多數“妖魔鬼怪”,什麼人都有。聽她先前打電話的聲音像是在迪廳,我又氣又急,心想你沒事兒去那乾嗎?我草草把罐子收起來放到櫃檯下面,把別在腰里的獵刀掂量了一下,遲疑著要不要帶,後來一想還是帶著吧,估計也出不了什麼事,無非就是幾個小流氓挑釁,有點分寸就是了,我可還沒膽子殺人。 我出門給老九打了個電話。老九是我一個道上的朋友,就是先前追殺王富貴的那位,也是位性情中人,有種江湖人物獨有的豪氣。他手上缺了一根小指,只有九根手指,所以人們都喊他九爺。

“老九你在哪呢?”電話一接通我就問他。 “嘿,魚爺,稀罕啊,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你還記得有我這麼一位朋友啊。”他那邊倒是挺安靜,料想是在休息。 “我有個朋友在天樂園遇上點麻煩。我馬上就過去,你要有空也過去幫我看看,免得再出什麼意外。” “誰這麼大膽子?敢動魚爺的朋友,我一會就到。”他罵了一句就扣了電話。 我騎著跨鬥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天樂園。到了門口我拔下鑰匙就朝迪廳方向跑。等我跑進一看,四處都是張牙舞爪蹦迪的人,強勁的電子音樂夾雜著年輕人的尖叫,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顯得像是一個修羅場。我四處尋找著小兔的身影,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她。她好像是跟幾個同學來的,有男有女,只是此刻他們的情況都不容樂觀,正被幾個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小青年圍在一個隔斷裡動手動腳的。我趕快走過去,喝道:“怎麼回事兒?” 小兔一看我來了,撇著嘴巴喊了一聲:“姐夫……快來救我。”我一聽她喊我姐夫,立刻有點心潮澎湃,一激動就伸手揪住一個正在朝她動手動腳的小痞子的白毛把他拖到一邊。那幾個小痞子一時也愣住了,面面相覷,不知道我是何方神聖。 被我揪著頭髮的小痞子嘴裡不干不淨地罵著:“媽的,老傢伙你是誰啊?小賤貨還敢喊人來,老子一會兒就滅了你。”我聽他說得難聽,又是一激動,一個鐵膝撞到他臉上,他立馬就捂著鼻子不吱聲了。那幾個小雜毛一看我動了手,各自就都嗚哇怪叫著要撲上來,我伸手把獵刀掏出來了,指著他們:“你們誰他媽要給老子祭祭刀?” 幾個小雜毛被我唬住,一時沒敢衝過來。這時從外面又衝進來一夥人,我定睛一看,領頭的正是老九,頓時心中大定。 老九看到我這邊的情況,虎著臉走過來,朝我看了看,笑著打了個招呼,轉又寒著臉朝那幾個小雜毛掃了幾眼,突然伸手一巴掌抽在一個小雜毛臉上,打得他一個趔趄。小雜毛們一看是他,可能都認識,就都沒敢說話。 “剛子,是你帶人惹了魚爺的朋友?” “九爺,我不知道這些都是您的朋友。”那個叫做剛子的小雜毛戰戰兢兢地支吾了一聲。 看來這些人是跟老九熟識的,看樣子還是他手下的幾個小嘍囉。我把小兔他們叫到一邊,問了一下情況。 小兔一看沒事了,可能就覺得我整的這麼一出讓她挺有面子的,有點顯擺地挎著我的胳膊,跟她那幾個同學介紹我:“這是我姐夫,牛掰不?” 我說:“回去再收拾你,讓你到處惹禍!” “這事兒根本不怪我們。今天週末,再加上我姐不在,我好不容易跟同學們出來放鬆一下。我在舞池裡跳舞,他們幾個人就在我身邊擠來擠去的。我說了他們幾句,他們就拉著我不放了,說一些那什麼的話。我同學過來跟他們講理還被他們打了。”她說著就指了指後面一個個子挺高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原本白淨的臉腫起半邊來,嘴角還掛著血絲,眼鏡片碎了一個,正眯縫著眼在那裡哼哼。我過去看了一下,還好,只是皮外傷。 “魚爺,”老九過來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跟我說道,“這事兒有點不對啊。” 我忙問他。老九遞給我一支煙,說道:“最近您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得罪人?沒有啊。”我疑惑地看著他,怎麼還有我的事兒啊? “剛子,滾過來!”他朝那個被他抽了一巴掌的小雜毛揮了一下手。那個小雜毛趕快捂著臉走過來,朝我點頭哈腰地打招呼。 “你跟魚爺說一下是怎麼回事!”老九指著我跟他說道。 “這個……”他為難地看著老九,一臉的糾結。 “說實話!”老九一腳踹在他的腰上。小雜毛晃了一下,捂著腰跟我說:“這位魚爺,我是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的小姨子,我該死。”我一聽他說小兔是我小姨子,心裡不知怎麼的竟有些美滋滋的。我暗罵自己沒出息:“知道了就好。”我哼哼了一聲。 “但是,這件事是有人出錢讓我們這麼做的。”他目光閃爍,有點不敢看我。 “你說什麼?”我一下子糊塗了,“有人讓你們這麼做的?讓你們做什麼?” “讓我們找您小姨子的麻煩。”他看了我一眼,趕忙低下頭。老九抬起一腳把他踹出去,罵道:“丟人現眼的玩意兒,以後別他媽說是跟我的。”又轉身跟我抱拳,“魚爺,老九治下不嚴,對不住您了,不過,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還正迷糊著呢,聽到他說話,隨口應了一聲:“你說。” “我怎麼都覺得那人不是衝這幫孩子來的。”他抽了一口煙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是衝誰?”我更迷糊了。我看著他拿眼睛一直盯著我,一下子明白過來,“是沖我來的?” “您想啊,既然這位是您小姨子。”他指著小兔說道,“找她的事兒自然是要把您引過來。所以您好好想想,您最近得罪什麼人沒有。” 我一拍大腿,眼前飄過方才店前的那個黑影,“操蛋了!調虎離山啊。”說完轉身就往外跑。 老九在後面一把抓住我,說道:“魚爺,您別著急,什麼事兒也要問清楚再說。”被他這麼一拽,我才冷靜下來,回頭問那個小雜毛:“是誰讓你把我引來的?” “一個瘦高的人,戴著口罩、墨鏡、帽子,看不清楚長啥樣。”剛子唯唯諾諾地說。老九在一邊又是一巴掌抽過去,口裡罵道:“真他媽沒用,給我找去!把那人給我抓回來!”我在一邊看得都疼,心想混黑社會真不簡單,不僅要挨仇人打,還得挨自己人打。聽到老九這麼說,那幾個小雜毛趕快飛也似的跑了。 “姐夫……”小兔看到我好像要急著走,在一邊問道,“我怎麼辦?”我讓他們趕快回家。因為我現在根本沒心思管她,既然現在沒有事了,我只想趕快回到店裡。要真是調虎離山把我引到這裡來,那那人八成是衝著罐子來的。 那個罐子不僅僅是伊山羊留下來的線索,也是一件價值不菲、十分珍貴的戰國青銅器。我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把它放到保險櫃裡。 “魚爺,您別著急,我跟您一塊去。”老九看我神色不善,知道有事,就跟著我跑出去。他後面的小弟一看大哥都跟著我了,也都呼呼啦啦地成群跟在我身後跑了出來。我跑到跨鬥前面停下來,剛要掏鑰匙,老九站我身後四處尋摸,“魚爺,您車呢?” 我指指跨鬥,沒說話,掏出鑰匙跳上去,踩起火來,示意他上來。他都傻了,“魚爺,您還騎著這玩意兒呢?要不坐我車吧。”他咂巴著嘴,指指停在不遠處的一輛牧馬人說道。 我拍拍車把說:“我就騎這個,你愛坐不坐。”他才一臉牙疼地嘬著牙花子爬到跨斗里,揮揮手讓他的小弟們開車跟著我。 到了店門口,我看著拉開半截的捲簾門,連哭的心都有。進去之後,我看了一下,店裡倒是一如既往地平整,沒有一般失盜之後那種狼藉遍地的景象。我趕快去看先前我放盒子的地方,咦?出乎意料的是,盒子還在!我趕忙打開一看,一下子愣了,盒裡倒不如意料中那樣空空如也,倒也不是罐子沒丟,而是現在裡面整整齊齊地碼了半盒子綠色的紙幣,上面還貼了一張紙條。 “此物不祥,代為收藏。為表歉意,照價賠償。李家小姐、伊門山羊,身處險地,北海閔王。”墨跡都還未完全乾透。 老九帶了幾個人呼呼啦啦地跟進來,看到店裡情景,四處看了一下,疑惑地問道:“魚爺,丟什麼東西了沒?”他看著我拿著張紙條愣神,湊過腦袋來看,突地看到盒子裡的錢,撇著嘴一臉佩服地說道:“魚爺真人不露相啊,存了這麼多美刀,還騎個跨鬥。高人高人……” 我瞪了他一眼沒理他。他可能覺得我面色不對,就從我手裡把那紙條拿過去,也是一臉發楞,看著我不明就裡。我也沒心思跟他多解釋,伸手把盒子蓋上,跟他說道:“九爺,你現在手裡有多少人?” “人有的是,你說吧,怎麼回事兒?”他看我說得鄭重,可能也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老九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能做到今天這個位子倒不是全憑武力,有那種黑道人物獨有的頭腦。 “我實話跟你說,我丟東西了。”我一臉鄭重地繼續說道。 “丟東西了?”他立馬掏出電話說,“那還不趕快報警……”我一下被他氣樂了,黑社會報警還真不多見,趕忙把他手機奪下,跟他說道:“這件事不能報警。” 他愣住,抓著他青徐徐的頭皮,道:“魚爺,不是我不幫你,要是真丟東西了,警察可比我們專業。再說了,是咱們納稅人養的他們,不用白不用。” “這件事牽扯重大,有時間我再跟你細說。”我知道他說得對,警察在這方面要比黑社會好使。可我報警咋說?說我有個戰國青銅器被人偷了,然後給我留下一堆美金。人再問我一下那青銅器咋來的,我說朋友從盜墓賊手裡買的,好,什麼事兒沒辦成,先把我自己給弄進去整幾天。走私文物這罪判刑可不輕,再說要真報了警,院裡那邊肯定也不會無動於衷,那形勢可就更複雜了。 況且從這個賊留的字條來看,像是沒什麼惡意,並且透露給我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就是伊山羊有麻煩了,還有一個什麼李家小姐。李家小姐又是誰?好像跟我有關係又失踪了的只有一個姓羅的,沒有什麼姓李的。難道說的就是羅玉函?那到底是誰偷了這個東西?我頭一個想到的就是王富貴,第二個想到的就是那個李義德。 “九爺,”我看著老九在一邊忙忙碌碌地安排他那幾個兄弟出去抓賊,覺得有點感動,“您先別忙,恐怕現在也抓不到了。”我此刻完全冷靜下來,既然那賊還從容不迫地留下字條跟美金,說明人家一早就計劃好了。現在去追,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讓他們去找找,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穫呢?”他忽然抓抓腦袋問我:“到底丟了個什麼東西?您跟我說一下。” “一個罐子,上面長了十幾根刺兒。”我找了張紙,在上面畫了個罐子的形狀,又在上面畫上幾根刺,我自己怎麼看怎麼覺得我像畫了個長了毛的倭瓜。老九接過去看了看,嘬著牙花子遞給他旁邊的一個小弟,說:“小如,你替魚爺畫幾張畫,給他們分分。” 那個叫小如的漢子,接過去,看了幾眼,嘬著牙花子瞅了瞅我,把那張紙捏成一團扔旁邊垃圾筐里了。我在一邊急了,“哎哎哎,你別扔啊。”說著,我就想彎腰去撿。那小如拉住我,從懷裡掏出一支筆,跟我說道:“魚爺,您別撿了,您跟我說說,我重新給您畫。我怕兄弟們比著您畫的那個東西找,再給你出去撿了什麼臟東西回來。” 我看著這位叫小如的兄弟,草草幾筆就照我描述的樣子畫出一個非常飄逸的罐子速寫來。我悄悄問老九,這位什麼來頭啊。老九滿不在乎地說:“中央美院出來的研究生。”我大驚,現在研究生都混黑社會了?雖然知道沒什麼用,但他們還是各自領了一張。我再次囑咐了一下這事兒不要太聲張。他們便各自去了。 一時間店裡就剩下我跟老九兩人。我數了數盒子裡的美刀,大約一百多萬的樣子,要是按黑市價格不高也不低。畢竟這個罐子的來路不太能見光,即使現在丟了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找找。 “魚爺,既然您不方便多說,我也不問了。您先甭著急,好好想想最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沒,保不齊還有什麼線索。看這事兒,八成人家是早就盯上您的東西了。”老九遞給我一根煙。 不對的地方?這兩天不對的地方太多了。可我有苦難言,畢竟這些事不是他一個黑社會頭子能理解的。 “這樣吧,我看天還早,咱找地兒喝點去。我估摸著既然東西都已經被偷走了,也不至於再來個回馬槍。咱邊喝邊等。”他看我沒答話,就拉著我往外走。 我現在哪有什麼心思喝酒,就推辭道:“今天這事兒麻煩你了,改天得空到咱們聚美齋坐坐。今天就免了吧,我也沒什麼心思。” “得,魚爺您這話可見外了。咱們這些年雖然交往不多,可跟老九對路子的人還真就您一個,您有事兒能想到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吸了一口氣看著我說:“只要您把我當兄弟,我這條命都是您的。” 他這個神情讓我想到了失踪的伊山羊。後來還是他打電話讓小弟從離這裡不遠的老龍河買了一些肉串、二鍋頭之類的回來,還帶了木炭爐子。原本有些清寒的店裡立刻變得溫暖起來,烤羊肉的香氣摻雜著木炭冒出來的青煙,熏得我眼睛一陣酸澀。 “吃啊,好些年沒這麼吃過串兒了。”老九悶了一口二鍋頭,嗆得直咳嗽,“你說咱們這麼拼來拼去都是為了什麼?當年我剛從學校出來,蹲路邊跟兄弟們吃肉串,就想著啊,什麼時候咱能天天兒地鮑魚海參吃著,那該多舒坦。”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拿起自行車輻條做的鐵釬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上面的羊肉,被燙得齜牙咧嘴,又道:“嘿,拼了這些年,海參鮑魚咱倒是吃上了,卻總覺得不如當年蹲街邊吃攤子舒坦。” 我默默地聽他說著當年打天下的故事,說著他那些還在或者已經不在了的兄弟們,那些離開他或者不肯離開他的女人們,我也在想著消失的伊山羊還有羅玉函。我想我們此刻都已經各自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說起黑夜,說起悲傷的父親,說起當年的青春熱血、當年的理想、曾經對這個世界的憧憬,後來發現其實那些原本憧憬的都是噩夢。他最後笑著跟我說,他當年的理想是做一個相聲演員。我說我小時候最想做一個動物園管理員。然後我們相對哈哈大笑,分明從對方的眼睛裡發現了粼粼的一層水光。 那些被他安排出去的兄弟陸續都回來了,和意料中一樣一無所獲。大家一起坐下吃烤肉,我這個小店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個夜晚。歡笑過後一片狼藉,喝多了的老九被人拖上車送回家。我歪七扭八地躺在我的太師椅裡昏睡。 恍惚間,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女人,依然是一件火紅的風衣,臉上化了很濃的妝,朝我走過來。看到她我一下子從椅子里站起來,“小路?”我揉揉眼睛,確實是小路無疑。她看著我嘆了一聲氣,款款坐在我面前,把手裡提著的黃布包裹放到腳邊。我去給她倒了一杯水,笑著跟她說:“昨晚我還夢到你了。” 她看著我沒說話,接過水去喝了一口。可能店裡有點冷,她雙手摀著杯子嘶嘶啦啦地吸了幾口氣,才抬頭問了我一聲:“風清走了?” “我正想問你呢,”我很不滿地看著她,“你們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孩子呢?不告訴我也就罷了,連小桃回來都找不到你們,這有點過分了吧?現在倒好了,老山羊跑了,你又來了。” “沒出什麼事。”她抬頭朝我笑了一下。我看著她臉上的濃妝,心裡說不出地不舒服。 “孩子很好。”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她腳邊的包裹,那個包裹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我看了一眼,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裡面裝的什麼?”我笑著問她,“帶給我的禮物?”我說著就伸手去拿。她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看著我。這裡面是什麼?我摸了一下,覺得里面軟軟的。一陣風吹過來,我彷佛聞到一股臭味兒。 “老魚!”她的聲音空洞而寧靜,“風清的事,你多費心了。” “到底什麼事啊?你們不跟我說明白。”我很無奈地看著她,攤攤手,“讓我怎麼幫?” “你知道的……”她微笑著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要拿那個包裹。我趕忙替她提起來,包裹挺沉,有三四十斤的樣子。我提著都覺得費力,不知道為什麼她剛走進來時,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她微笑著伸手去接。突然我手裡的包裹“啪”的一聲。原來是帶子斷裂,包裹“嘭”的一聲掉到地上,隨即上面的拉鍊被掙開了一道裂縫。我定睛看去,頭皮一陣發麻。因為裡面露出的,竟是一隻孩子烏青的小手! 我“騰”地一下子清醒過來,心臟還“噗噗”地狂跳不止。原來還是一個夢,只不過這次更加真切,連鼻子裡那股若有若無的臭味現在都彷彿還能聞到。這個味道我曾經很熟悉,以前和伊山羊下過不少古墓,我自然記得那就是屍臭。我毛骨悚然地看著眼前那張被夢中的小路坐過的椅子,有些窒息,誰做夢還帶連著故事情節發展的?很明顯這個夢跟昨晚那個夢存在關聯,小路竟是連裝扮都沒換。包裹裡的那隻小手又是誰的?伊山羊的兒子的? 天還沒亮,外面黑漆漆的,下半夜的路燈早已熄滅,而我卻再無睡意。夢裡小路畫了濃妝的臉不斷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還納悶她原本很清秀的女人,怎麼會化那麼濃的妝。直到現在我才回過味兒來,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妝,分明出自殯儀館那些美容師的手筆。 她在暗示我什麼?難道小桃跟富貴說的伊山羊全家失踪,竟是他老婆跟孩子全死了麼?我想起昨晚伊山羊發瘋時嘴裡念叨的話——“救救,小路……” 頭痛突如其來,我使勁兒地按著我的太陽穴,努力讓自己不往最壞處想。我想小桃嬌憨的臉,想羅玉函滑膩白潤的手腕,想伊山羊可笑的鬍子與大背頭,想盒子裡那一堆堆的美金,想美金上面那張可笑的紙條,“此物不祥,代為收藏,為表歉意,照價賠償,李家小姐、伊門山羊,身處險地,北海閔王。”我想著這一切,而它們又摻雜在一起,使我頭疼得忍不住地喊叫出聲。 吼了幾聲,心中憋悶這才稍去,我渾身無力地躺在椅子裡面,從來沒有過的無助與孤獨在黑暗中侵襲著我。我動彈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窗外,等待天明。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第一縷陽光打在窗上的時候,我帶著那沉甸甸的一堆美刀立刻逃離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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