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封魂罐

第6章 第五章另一個身份

封魂罐 铁鱼 9510 2018-03-22
打開家門,小桃捏著鼻子鑽進去,撇著嘴掃了幾眼房中的景象,沒說話。氣味兒的確不怎麼好聞,常年的煙味、洗衣機裡面的臭襪子味兒,還有牆角堆積如山的酒瓶子、桌上一大堆沒刷的碗碟,跟一條巨大狗狗的味道,混合成一種說不上來的怪味兒。我自己倒是已經習慣這個味兒了,平時也感覺不到什麼,可現在有個大姑娘跟在我身邊,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我剛一進屋,一個巨大的白影就朝我撲過來。我一個趔趄差點沒站住,張小熊體型太大了,超出了一般大白熊的標準不少,我心想得給它減肥了。我把它推開,它有些不情願地哼唧了幾聲,一扭臉看到了小桃,便歪著頭朝她看了一陣。小桃蹲下朝它招了招手,它便一頭扎進小桃的胸前,使勁兒地拱了拱。拱得小桃滿臉通紅說:“哥,它怎麼這麼流氓啊?是不是跟你學的啊?”

我趕忙把它拉到一邊兒,偷偷踹了小熊一腳,罵道:“你真給我丟人。” 然後我又找了個盒子,胡亂裝了些狗糧拿好了,岔開話題說:“咱走吧。” 到了樓下,張小熊很自覺地跳到跨斗里,結果體積太大,一進去就把跨鬥塞滿了。我想拉它下來跟著車跑,結果小桃白了我一眼,跳到後座上,抱住我的腰,說:“這樣不就行了?走!” 我鼻子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少女獨有的體香,身後的一團柔軟讓我感到一陣心猿意馬。我紅著臉暗罵自己一聲“齷齪”,有點緊張地踩了幾腳啟動桿。小桃在身後可能也感覺到點什麼,略微坐開了一點。 我踩了好幾腳終於打著火,一路無言,徑直開到店裡,把他倆放下。門口的張大媽看到小熊,笑瞇瞇地跟小桃說:“這傢伙愛吃火腿腸。”我趕忙打岔說道:“大姨,這是我妹妹。她下午幫我看店,我出去有點事,你幫忙照顧著點哈。”

略微交代了一下,我又趕快騎車朝茶館奔去。王富貴嘴裡的茶館兒是我們這行里一個固定的聚會場所,有點像以前地下交通站的意思。我們這行的人跟一般行業的人不大一樣,現在的人談事兒都愛往咖啡廳之類的地方鑽,我們這行卻還是喜歡進茶館喝茶,就是喜歡那種古色古香的氣氛。 茶樓名叫景德東,老闆原來是做糕點發跡,也算是百年老字號了,在我們這一片相當有名氣。我一進去,就四處尋找王富貴。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我循聲望去,賊頭賊臉的王富貴正在一個角落朝我招手。他身邊還坐了一個人,大約四十幾歲的樣子,看身形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見過。我趕忙走過去,問:“玉函出什麼事兒了?” 驀地,我一下想起來,王富貴身邊這位我在電視上見過,就是這幾年一個很火、跟我們這行還有點關係的節目,叫“尋寶”。節目天天滿世界跑著替人鑑定寶貝,而這位李義德就是經常在節目中出現的四位鑑定專家之一。不過,我向來對什麼專家不感冒,我們這行的人都不愛出風頭,要說鑑定能力,我們民間的能人說不定比專家還強。那節目我也看過幾期,覺得沒什麼意思,甚至還有幾個專家合起夥來睜眼說瞎話的情況發生。所以我就跟他握了一下手,點點頭意思了一下。我有點不滿地看了王富貴一眼,有點責怪他怎麼跟這些人混到一塊去了。王富貴看出我的意思來,有些抱歉地朝我笑笑,抱了抱拳。

“這位魚爺,久仰大名啊!”李專家笑著跟我打招呼,“幸會幸會。” 我心不在焉地抱抱拳,我沒心思跟他打哈哈,我現在就想知道羅玉函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看著王富貴不慌不忙地從桌子上拿起一塊綠豆糕,又不緊不慢地填到嘴裡,差點忍不住就發作了。 “富貴,你這麼著急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我終於按捺不住問他,“玉函呢?” “魚爺,您先別著急。”富貴沒說話,李義德倒是在一邊發了話,“羅小姐是您的朋友?” “是我朋友,到底怎麼了?”我實在忍耐有限,你們倒是不著急,我急! “是這麼回子事兒。”李義德慢吞吞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開始跟我說。 原來這個尋寶欄目組最近這期節目是走進濟南,當地從一個月以前就開始宣傳了,現在正好是海選階段。說起這件事我倒是知道,當時我還去他們海選現場看了一下,基本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就沒有再關注。

李義德說羅玉函今天上午帶著那個玉瑗去了海選現場露了一面,然後就不知所踪。他們欄目組想在欄目播出之前,跟羅玉函談談。他話裡話外都透露出想收購那個玉瑗的意思。我說:“這事兒你們找她談啊,找我幹嗎?”他說她登記的電話打不通,然後就通過王富貴找到了我,看我能不能幫忙從中說和一下什麼的。我一聽這話,揪著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我悄悄跑到洗手間撥了羅玉函的電話,果然是關機。我又給羅小莬打了一遍。她可能是在上課,接起電話,壓著嗓子說她也沒聯繫上她姐姐。我心想這就奇怪了,羅玉函居然跑到那什麼尋寶欄目的海選現場去了,並且還玩消失,這可不大符合她的作風。 我正在納悶的時候,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我一看是王富貴發來的,上面寫的是——“玉環牽扯甚大,謹慎對之”。我有點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這算是提醒我注意言辭,不要在李義德面前透露太多,還是提醒我別的什麼?

我狐疑地從洗手間走出去,看著王富貴跟李義德一邊有說有笑的,一邊玩著他的手機,心裡打定主意不再跟李義德說什麼。我過去隨便應付了幾句,就想告辭。李義德看從我這裡也得不到什麼有用信息,就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讓我有什麼信息就給他打電話。 我隨手把名片塞進兜里,就走出了景德東茶樓。剛一出來,我就被人攔住了。我一看認識,這是王富貴的一個同夥,因為他兩邊肩膀不一樣平,我們都喊他小歪。以前時常見他與王富貴在美食街路口騙人,他有時候當托兒,有時候當見證人甚麼的。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魚爺,王哥讓我在這等您,讓我一定攔住您,他還有話跟您說。”說著就帶我走到茶館後門,進去找了一個包廂坐下,然後讓服務員端來茶水點心之類。我納悶地問他們搞什麼,他也只是笑著讓我等著。

不一會兒,王富貴推門進來了。我看著他一口氣問道:“那專家走了?你小子搞什麼?你怎麼跟那些人搞到一塊去了?你也知道的,我對什麼專家之類的可不感冒。” “魚爺,您先別著急。”王富貴少有的一臉凝重,跟我問道,“您發現這個尋寶節目有什麼問題沒有?” “問題?問題多的是。你問的是哪樣?”我看他說得凝重,有些懷疑。這個節目問題多了去了,以前我還跟他說起過。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王富貴擺了擺手,然後略一沉吟,朝我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這麼大張旗鼓地搞這個欄目,其實是為了要找什麼東西。” 我突然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說?他們天天兒在全國轉,走進這裡走進那裡,是為了找東西?” “小歪。”他給小歪使了個眼色。小歪會意地推門出去。

他看到小歪出去,然後用手指在茶碗裡蘸了點茶水,在光亮的紅木茶桌上寫下了一串數字——87201。 沉默。我定定地看著那串數字,感覺有點窒息。 他伸出手將桌上的水漬抹去,遞給我一根煙,又拿火機給我點上,口裡淡淡說道:“魚爺,您可見過這個數字麼?”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抬頭盯著他的眼睛。他的三角眼像平常一樣半瞇著,眼神閃爍,像是永遠沒有睡醒一般。 “我給您講個故事吧。”他看我盯著他笑笑,自顧自地點了一根煙,狠狠抽了一口,聲音變得有些悠遠,“30年前,院裡成立了一支考古隊。番號就是這個。”他頓了一下,看著我繼續說:“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 “院裡有塊玉,這個你是知道的,就是宮裡收藏的那塊。我只知道一點,就是這支考古隊的成立,和這塊玉有莫大的關係。至於這塊玉到底有什麼秘密,我想除了當年那些人,應該不會再有人知道。從80年代初期,他們已經開始有目的地發掘一些戰國時期的古墓,四王塚就是那會兒開始發掘的。不過即便他們那時候發掘再多的戰國遺跡,好像也沒找到任務上要求的東西。一直到了1985年,這支考古隊終於有所發現。”

然後他又用小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罐子的形狀,又畫了兩個圓圈,大的圓圈裡面套了個小圓圈。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因為我看了那本日記還不到三個小時,只是想問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靜靜聽他說完。他畫完之後看了我一眼,依然用手抹掉。 “魚爺您應該知道,秦朝以前那段時期,對咱們來講是一個神的年代。我們現代人永遠無法洞曉那個時期真正的歷史,因為到了秦滅六國,所有關於那段時期的歷史都在秦始皇手裡付之一炬了。我相信,那個時期的歷史,決計不是我們現在從史書上看到的內容。甚至有時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有人想藉嬴政的手重新創造一個歷史,嬴政是不是也只不過是被人操控的一枚棋子,或者說是唯一被留下來抹滅時代痕蹟的一個人。焚書坑儒、統一四海,然後秦朝卻又在很短的時期內土崩瓦解,被楚、漢所滅。從漢朝開始,我們這個國家才有了新的歷史,或者說才有了人的歷史,而不是神的歷史。”

“當然,有這個疑惑的人並不止我一個,甚至歷朝歷代都有好奇者在不斷地尋找那個真正的歷史,每個朝代都會出現一些驚世絕倫的人,那些人很顯然超出了我們普通人的認知,像張良、諸葛亮、劉伯溫等。他們是真正的天才,還是只是被神眷顧的人?這些人現在也已經被我們神化了,因為他們當年做出的事情完全不屬於那個時代。我有時候就在想,他們做的事到底是在預示未來呢,還是在汲取歷史。” “院裡那塊玉,很顯然殘存著一些什麼信息。清宮收藏的東西,我認為並不是那麼簡單,譬如說清兵入關,那區區幾萬人馬就滅了明朝,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即便是明朝再腐朽,內戰再嚴重,這顯然也不正常。畢竟,當年明朝的科技、軍事發展都位於世界前列,而滿洲當時只是化外蠻荒之地而已。當然,我也不能肯定地說,就是那塊玉有什麼奇異的能量。可歷史都是成功者書寫的,所以,中國無明史。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明史只不過是順治皇帝寫的一部小說罷了。那誰又敢保證貫穿清朝前中期的文字獄就不是在藉機重新塑造歷史呢?我相信,歷史在那個時候又被改變了!”

“所以後來87201考古隊成立的原因就有點耐人尋味。我們現在不好去猜測,畢竟牽扯重大。至於當年的真相,也早就被人刻意掩蓋了。” 他說到這裡,好像有點悲傷的意思,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說:“因為當年參與這個計劃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但這個計劃卻好像從來沒停止過。所以我懷疑,這個尋寶欄目組就是當年那個計劃的延伸。” 他所說的這些東西,有點駭人聽聞。關於考古隊的事,倒是跟日記上所描述的大致吻合,只是沒有日記上那麼詳細。我卻有些奇怪,他一個職業騙子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他大概看出我的疑惑,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猛抽了一口煙:“當年那個考古隊裡有位姓孫的。” 我“騰”地站了起來,驚訝道:“孫解放?!”我這才想起來,面前講故事的主兒,原本可也是姓孫的。 他把煙頭摁在煙灰缸了,笑著說道:“看來那位伊爺什麼都跟您說了。” 我顧不得去想他怎麼認識伊山羊,驚訝地上下打量著他。雖然他穿著不講究,人長得也老相,但是再怎麼看也就三十歲左右,不像是那個時代的人啊。我驚訝道:“你不是死了麼?”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道:“魚爺,您這可不對啊,我這可還正好青春好年華著呢,您可不能咒我死。” 我更摸不著頭腦了,他看著我沉聲說道:“孫解放,那是先父。” 我這才回過神來,既然他是孫解放之子,那他知道這些並不奇怪,於是抱抱拳朝他道:“令尊為國捐軀矢石間,實在令人敬佩。”我說這話實是真心誠意,誰料想他卻擺擺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值!”然後又笑道:“我把您叫來可不是為了讓您聽這些不著四六的東西。我想您現在肯定在想,為什麼我認識伊風清,又為什麼那麼注意羅小姐手上的玉扭絲紋瑗。” 我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否認。 他抹了一下嘴角,突然笑得有些陰森:“伊爺手裡那件東西應該是放在您那裡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心想若是他詐我,我這可算是不打自招了。 “魚爺,您別多想。”他聽到我的話像是舒了一口氣,笑道,“我王富貴這條命是您魚爺給的。既然這件事已經跟您有牽扯了,有些事瞞著您總不太好。說起來,我認識伊爺的時間恐怕不比您短,當年家父出事,一開始我們一家也是受過伊老爺子接濟的。直到後來伊老爺子也出了事,家母還帶我去探望過伊爺一家。算起來,我與他應當算是世交。而且,伊爺和我一樣,一直都對當年的事有些懷疑。前些年伊爺常往這邊跑,一來是和您兄弟情深,二來就是和我碰頭交流一下我們各自調查到的信息。”我聽到這裡苦笑著搖搖頭,心想怕是和我兄弟情深是假,和你碰頭才是真。我想到竟然被人拿著嘬了這麼些年的幌子,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 他看出我的異樣,有點抱歉地朝我笑笑,繼續道:“這些年我們一直分頭調查當年的事,從未停止過。只是越調查真相越是撲朔迷離,就好像還有人也在插手這件事情一樣。院裡那邊就不用說了,我們一直都知道他們沒有放棄這個計劃,可是據我們調查發現,另一批人並不是院裡的人。他們一直像是要掩蓋什麼,阻止院裡得到那件找尋多年的東西。當然,我與伊爺更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除了伊爺身上那本日記上寫的東西,我們這些年來依然是毫無所獲。我相信院裡那些人也跟我們一樣,所以他們才用了電視這個笨法子,滿世界地找跟這件事有關的蛛絲馬跡。” “那個閔王台那邊你們沒有去過嗎?”我有些好奇,那本日記上寫得清清楚楚,調查起來應該不像他所說的那麼困難。 “至於閔王台,院裡這些年一直在關注,也沒有發現什麼東西。若不是家父因此事而死,我幾乎都要懷疑當年這件事的真實性了。我家裡的意見是讓我放棄,後來我也幾乎真的要放棄。可是伊爺卻一直堅持下來,因此我們還發生了一些摩擦。一直到了兩個月前,閔王台卻突然有東西出土。” “我先前不相信,後來親自過去看了。東西我並沒有見到,聽說當時就被人花錢買走了。我只見到了挖出東西的那幾個人。”他突然神情變得有些古怪,有些淒然,還有些別的什麼表情摻雜在裡面。 “死了?”我突然想起他早上跟我說的那些話,他說,因為閔王台的東西,死了人,都是自己把自己抓死的,還說連腸子都挖出來了。我不寒而栗。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人這般痛苦地死去? “是,就像我早上跟您說的那樣。”他嘆了一口氣,眼圈居然有些紅了,有些哽咽道,“家父,也是那般死法。” 我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我仔細琢磨著他的話,他說去閔王台看到死人時,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這樣的話,應該是他自己去的,並沒有伊山羊。那麼,買了那些東西的人就有些耐人尋味了。我想到這裡就試著問了一句:“這次伊山羊沒有跟你一起去?” 他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沒有,因為那段時間我們剛因為一些事情發生了摩擦。” 我點點頭,覺得他所說的摩擦並不是那麼簡單。我不是個好奇心太重的人,他既然不主動跟我說,我也不便多問。 “我當時沒見到東西,就猜想東西是被伊爺得了去,因為院裡也沒有人得到。我回來之後就開始找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來,“可是後來我發現,他失踪了。不僅僅是他,伊夫人連帶伊少爺,一夜之間不見了踪影。” 這件事我已經從小桃那裡知道了個大概,伊山羊昨晚雖還沒有明確地告訴我那東西來自閔王台,但我也早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只是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隱情。 “直到他昨天出現在您店裡,那是他這兩個月以來第一次露面。”他瞇著眼睛看著我,三角眼目光閃爍,我“騰”地站起來,指著他怒道,“你監視我?” “唉!”他嘆了一口氣,朝我拱手道,“魚爺,對不起,我不是要監視您。因為您算是他現在唯一的朋友了,我總覺得他一定會來找您,事實證明我沒有猜錯。既然今天我給您交了底,自然以後便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事出有因,還請魚爺海涵。”說完他深深地給我鞠了一躬。 “那麼他從醫院跑掉也是因為你了?”我強忍著怒氣。 “不是。”王富貴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否認道,“他應該不是在躲我,我懷疑他躲的不是咱們,或許是躲院裡,也或許是在躲另外一些人。我剛才跟您說了,畢竟現在不止我一個人在調查這件事情。” “玉函的事呢?”我也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比起伊山羊來,我更迫切地想知道羅玉函的消息。 “羅小姐,是聚美齋的老闆吧?”他突然問了我這麼一句,我看著他點點頭。 他瞇著眼看著我繼續說道:“儘管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那塊玉的,但我知道她現在的處境一定有危險,畢竟那東西應該也是閔王台出的東西。她既然在節目現場露了面,那這件事情可能就不簡單了。除了他們,我想肯定還有別人對她手上的東西感興趣。若是院裡還好一點,畢竟是正規渠道的人,自然不會做得太過分;但如果落在別人手裡,那可就不好說了。魚爺,您想想我說起過的那些死人!” 我的心立馬又被揪起來了,這種感覺真操蛋! “還有一種可能,”王富貴從鼻子裡噴出一口煙,有點不確定地說道,“我總覺得羅小姐沒那麼簡單。甚至我都覺得,兩個月前從閔王台買東西的人不一定只有伊爺。” “你的意思是說,玉函手裡的物件是直接從閔王台得來的?”我驚訝道,這有點離譜了。羅玉函雖說平時也喜歡一些小東西,但要說她能夠直接去閔王台收物件還是不太可能的。畢竟當時風傳閔王台出東西的時候連我都不知道詳情,她一個外行人更不可能在第一時間搶在伊山羊跟王富貴前面,更別說還有院裡的人在盯著。我搖搖頭說:“她不是這行里的人,應該不會。” “呵呵,魚爺,我也就這麼一說,您可千萬別多想。”王富貴打了個哈哈,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他剛噴出來的煙霧,像是自言自語般嘀咕了一句,“萬一,她是這行里的人呢?” “你說什麼?”我突然覺得有點頭疼,因為我發現,此刻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可能深藏不露。眼前的王富貴、跑路的伊山羊,現在就連羅玉函都沒落下。我就像個快樂的小傻瓜一樣,在所有的秘密邊緣遊蕩了這麼多年,還自以為洞曉天下,卻沒想到隨便從身邊挖出一個人來都是身負秘辛。我突然沒由頭地想起昨晚羅玉函臨走前跟我說的那句話:“我像是一般人麼?”我後腦勺一陣涼颼颼,那到底是暗示還是嘲笑呢? “沒什麼。”王富貴再一次將手中的煙屁股摁死在煙灰缸中,“魚爺,道不傳非人,法不傳六耳,此間之事還請魚爺斟酌。”我慘然笑笑,我還能說什麼?這事兒曲折得都快趕上兩部《寶蓮燈》了。半晌之後,我才回過神來,苦笑著問他:“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因為,那兩位是您的朋友。”他嘆了一口氣,“我也是再三斟酌之後才決定跟您交這個實底兒。畢竟這算不上什麼好事兒,我先前是不想把你摻和進來,包括伊爺一開始也並不想把您拖進來趟這灘渾水。可打昨晚之後,您就逃不開了。” “我若是不想管呢?”我真的不想稀里糊塗地就摻和進這個什麼狗屁的87201計劃。朋友?我拿他們當朋友,他們拿我當盤兒菜了嗎?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過著我的懶漢日子,喝茶、曬太陽、跟門口張大媽扯淡是多麼多麼幸福的事兒啊!鬼才想管這些破事兒,回去我就把那破罐子找地兒扔了。 “這都是命裡事。魚爺,您當然也可以裝做什麼也沒發生,今天我跟您說的話您都可以當沒聽到,甚至伊爺跟羅小姐您也都可以不去理會。可您真的能放得開嗎?”他笑得像一個剛剛跳完大神正伸手朝主人要錢的神棍,有種說不出來的討厭。 我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身後傳來他彆扭的河南味普通話,像是在念一首詩:“恐怕陌路寒情,陽春乍暖,雪消殘冰。楊枝舒軟,桃蕾新發,柳搖東風。即便是三年春宵斷,又怎地夢醒怕心驚。且往前去,如何罷了,如何還爭……” 我把頭盔捂到頭上,把他難聽的聲音隔絕在頭盔之外,推開站在門口的小歪,跨上我心愛的跨鬥,在一股黑煙裡絕塵而去。 到了店門口,我從跨斗上跳下來,看著賣菸的張大媽在那迷迷瞪瞪的,怎麼看怎麼覺得像個臥底。說不定她看起來是個擺煙攤兒賣菸的,其實是國安局安排到這個市場上來調查走私文物的。從她還掌握了一定的計算機技術,並且很關注國際局勢跟民事民生來看,她應該相當於007那個級別的。我正看著呢,她一睜眼看到我了,興奮地舉著個小本兒朝我喊:“小魚,剛你兒子吃了我四包火腿腸哈。我可給你記上了啊!” 我一聽她這話,瞬間便否認了我剛才的推理,因為正經八百的地下工作人員哪有給狗吃那麼多火腿腸的?我從兜里掏出20塊錢扔到她攤上說:“夠不夠?就這些了啊。”說完我趁她不注意又從她攤子上順了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她在一邊看見了,擺著手說:“哎哎哎,你喝個冰露,別喝娃哈哈,貴著五毛錢呢。” 我沒理她,一邊喝著礦泉水一邊往店裡走,心想:我這是被王富貴搞成神經病了,還不知道他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呢,我這先就草木皆兵了。什麼這個計劃那個計劃的,說不定都是忽悠我玩呢,他可是職業的。 走到店裡,我看到小桃正趴在桌子後面不知道寫什麼,小熊則一臉無聊地趴在她腳邊啃狗咬膠,啃得口水四濺。我走過去伸頭打量,問她:“你划拉什麼呢?外國學校也佈置家庭作業啊?” “你別搗亂。”她頭也不抬地往一邊指了指,“我拿它做課題研究呢。” 我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因為她手指盡處是一隻紅木盒。我趕忙過去摁住那個盒子,拉下臉責備道:“誰讓你碰這個東西的?”我現在腸子都快嚇青了。昨晚上她親哥剛因為這個玩意兒住了院,到現在都生死未卜,要是她再為這個弄出個好歹來,那可怎麼辦?我暗暗責怪自己粗心,早知道這樣應該把它鎖進保險櫃裡去:“這個店裡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玩,唯獨這個東西,你連看都不能看。” 她看我情緒不對,仰起臉來有些迷茫地看著我,問道:“怎麼了,不就是個鳥獸銘紋多角包陶青銅瓿嗎?” 我傻了,一聽她連名都叫出來了,好奇道:“你認識這玩意兒?” “認識啊,今天下午剛認識的。”她看我驚訝就拿起她手中的本子朝我晃了晃。 “那你怎麼知道它叫這個名字?”我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本子,疑惑地問她。 “我剛起的,怎麼樣?好聽不?”她仰著小臉等著我表揚她。可惜我只有想抽她的興致,沒表揚她的心思。我低頭看她遞給我的本子,上面畫了個罐子的樣子,下面還畫了一些亂七八糟跟連環畫一樣的圖案。我說:“你這是畫的什麼?” “那上面的故事啊,只可惜畫了一半,另一半還被包在陶片裡面。” 她有些惋惜地說道,“不過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啊,你看看。” 我粗略一看,上面那些畫大體是記錄了幾場戰爭的場景,分別在海上、在山上、在地上,一些人手裡拿著兵器,正在跟一些怪物廝殺。而那些怪物有的人面魚身,有的人面蛇身,有的則人面犬身,不過被小桃畫得有些雜亂。我看得併不是很清楚。我有心把那個盒子打開看看上面到底畫了些什麼,卻又對那個罐子心有餘悸,而且我也實在不希望小桃接觸這些東西。 “這就是我爸日記裡提到的東西吧?”小桃神情有些黯然,看著那個紅木盒子問我,“我哥哥失踪是不是也跟它有關係?” 我沉吟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我所知的一切。我看著眼前女孩兒水一般純淨的眸子,有些不忍心再騙她。我搖搖頭,努力控制住想把一切告訴她的衝動,跟她說道:“這個東西是個假貨,跟你父親、哥哥都沒什麼關係。這是河南過來的贗品,被人臆造出來的東西,你學的也是考古專業,你可從什麼記載上見過這種東西嗎?但凡青銅器的器型都是有史可查的,唯獨這個造型的東西從來沒有過記載。你不要多想了,今天我先帶你找酒店住一晚,明天我給你定回美國的機票。你哥哥的事兒,你就不要再管了,交給我吧。他那兒出不了什麼事兒。” “說謊!”她看著我,哽咽著大聲說道,“你不用這麼快就趕我走。你不要再騙我了!這個東西是真真正正的戰國青銅器,你騙不了我。別忘了,我學的是考古。這種鑄造工藝根本不是現代人可以掌握的。還有上面的血。” “小桃,你別這樣。”我有些心疼地看著她抽泣,可是我卻不知道再怎麼繼續編下去了。 她看著我說:“哥,你告訴我,我哥是不是有危險。” 小熊在旁邊看到她哭,不滿地朝我大叫,好像是在責怪我把她惹哭了一般。 “小桃,沒事兒,你哥好好的呢,他能吃能睡的能有啥事兒?”我替她抹掉眼角的淚水,“別哭了。” “你跟我說實話。”她咬著嘴唇看著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瞞她,畢竟我知道被人瞞著的滋味兒。越是什麼都不知道,越是會往壞裡想。 “我跟你說……”我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扶到椅子上,讓她坐下。然後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全都告訴了她,從我昨天見到伊山羊,一直到上午他再一次失踪,連王富貴跟我說的一切我都沒有瞞她。我只想讓她不再被蒙在鼓裡,至於如何做,就讓她自己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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