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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章屍房奪命

女生寢室2 沈醉天 14846 2018-03-22
電話里傳來一陣忙音,就是吊扇砸下來的那一刻,對方挂機了。 扇葉在水泥的摩擦下終於停止了轉動。方媛走上前,彎下腰,仔細查看。吊扇上沒有明顯的人為切割痕跡。抬頭望天花板,原本鉤著吊扇的鐵鉤好端端地掛在那裡,沒有一點損壞。看來,是吊扇的螺絲松掉了,在啟動吊扇的振動過程中承受不了吊扇的重力脫落掉。 這個吊扇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十分陳舊,上面佈滿了灰塵油煙,黑糊糊的。難道,是因為使用年限太久才造成螺絲鬆動?想想,又不太像。用了這麼久,早不鬆動,晚不鬆動,偏偏這時鬆動墜落?螺絲原來就咬得緊緊的,長時間沒卸下來,鐵鏽斑斑,怎麼會一下子就鬆動呢? 難道是有人動了手腳? 警方正在緊鑼密鼓地搜索調查,誰想製造這麼一起意外?針對的人,是誰?方媛?蘇雅?馮婧?

還有,那個救命的電話,是誰打來的?怎麼會那麼巧? 方媛似乎想起了什麼,透過窗戶去眺望。前面,是幾幢女生宿舍和教師宿舍。她似乎能感覺到,某個窗簾背後,有雙詭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馮婧回到441 女生寢室時,被墜落在地的吊扇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吊扇怎麼掉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 方媛將事情的經過告訴馮婧。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謀害你,又有人暗中救你?”馮婧頭都大了。 “我也是胡亂猜測,也許,事情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複雜,僅僅是一場意外。”方媛忐忑不定,失去了平時的冷靜。 “希望如此。”馮婧只能這麼想。最近發生的事已經夠多了,她不想節外生枝。 馮婧幫方媛把吊扇清理好,叫來校工搬走。反正,天氣也將冷起來了,不用也可以將就。

蘇雅回來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吊扇掛鉤,撇了撇嘴,什麼也沒問。 這天夜晚,方媛輾轉反側,沒有睡好。她總是無端地想起電話裡的那個聲音,陰陽怪氣,低沉沙啞,她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那人只說了一句話:是方媛嗎?這說明,那人的目標就是方媛。如果是存心打電話救她,那人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他又怎麼得知吊扇被人動了手腳? 熄燈哨響,迷迷糊糊中,方媛睡著了。但沒睡多久,她就被噩夢驚醒。 方媛夢到了何劍輝!他又來找她了! 方媛只要一想到何劍輝,心裡就冒寒氣。奇怪的是,她卻總忘不了何劍輝那張英俊而邪氣的臉,詭譎聰明,自信從容,彷彿一朵盛開的毒花,明知道有毒,卻有一種令人沉醉無法自拔的妖艷。 是的,妖艷。用妖艷來形容一個男人,的確有點怪,但何劍輝給方媛的感覺就是如此。

直覺告訴她,何劍輝回來了,而且就在南江醫學院裡。雖然警方沒找到,方媛也沒看到,但他一定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窺視著。 想到這,方媛的睡意全消。 方媛起床,穿上拖鞋,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走進水房。 扭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潺潺流淌著。方媛雙手捧了些冷水,浸濕了臉。 她望瞭望鏡中的自己,在幽幽的燈光中,泛出一種死人才有的枯黃色,沒有半點血色。這幾天,疲勞過度,整個身體都透支了。 人終究是要死的。方媛憂傷地想。死神一直在她身邊遊蕩,無法逃避。她身邊的良師益友,一個接一個地死亡。 方媛的家鄉,至今都流傳著各種習俗。風水、算命,更是從來都沒有真正銷聲匿跡過。方媛父親死時,有人說她是天煞孤星,專剋身邊的親朋好友。她從來不相信這些。命,誰能說得清?在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下,一個人的生命脆弱得微不足道。一個很小的變化,對人的命運可能有極大的改變。在《蝴蝶效應》那部電影中,主人公多次回到過去,妄想讓命運按照他設定的計劃發展,卻沒一次能成功。

方媛關了燈,發了一會兒呆,等眼睛適應了黑暗後,慢慢地回到臥室,重新上床睡覺。臥室的窗戶是開著的,寒冷的夜風不時沒頭沒腦地撞進來,呼嘯著奔騰。 方媛緊了緊被子,似乎觸動了什麼,一條繩子模樣的黑影突然躥了起來,迅速躥到了方媛的眼前。 是蛇! 方媛打了個寒戰,心懸了起來,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窗外,一鉤橘黃的殘月有氣無力地掛在半空中,被嚴重污染的天空只有幾點星光能透過重重雲霧閃爍不定。 即使這樣昏暗的月光,方媛依然能分辨出,眼前,的確是一條蛇,而且是一條毒蛇。 這條毒蛇,起碼有一米多長,蛇體呈暗褐色,蛇腹有一些黃白相間的橫紋,半身豎起,蛇頭扁平,吐著猩紅的芯,陰冷地盯著方媛。 眼鏡蛇!

竟然是一條劇毒的眼鏡蛇! 方媛知道,蛇的視力很差,一般是靠振動來感覺物體。她不敢妄動,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只能盡量保持自己的姿勢,一動不動,兩眼死死地盯著眼鏡蛇。 如果眼鏡蛇躥過來攻擊,她只能用手去抓住它,拋開,不讓它攻擊到自己的要害,咬傷後儘快趕到附近的南江醫學院的附屬醫院治療。 但現在,她只能與眼鏡蛇對峙。幸好,這只是條眼鏡蛇,不是眼鏡王蛇,並不怎麼主動攻擊人。只是,眼鏡蛇,也能長時間與人對峙。 眼鏡蛇離方媛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嘴裡發出“哧哧”的聲音,豎起上半身,陰毒的眼睛盯著方媛,似乎在考慮進退。 方媛的手心裡汗水淋淋,背後涼颼颼的,豆大的冷汗,一滴滴地從額頭上滴落。久不動彈,身體難受得要命。有些地方僵硬,有些地方麻癢,有些地方酸痛。方媛這時才知道,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彈會這麼難受。

還要對峙多久?方媛幾乎堅持不住,很想動下身體,卻又不敢,怕眼鏡蛇在驚嚇中突然襲擊她。要知道,這可是條劇毒的眼鏡蛇,被咬到了性命堪憂。 一方面,方媛希望馮婧與蘇雅能甦醒,看到她的現狀來幫助她。另一方面,她又怕馮婧與蘇雅甦醒後,失聲驚叫而驚嚇到眼鏡蛇。事實上,兩人都睡得很沉,沒有半點甦醒的跡象。 不管了!方媛咬了咬牙,雙手暗暗握住被角。實在堅持不住了,再忍一會,眼鏡蛇還不離開的話,她就要想辦法逃跑。 還沒等方媛決定,眼鏡蛇突然張口,噴出一股毒液。好在方媛眼疾手快,下意識地捲起被子一擋,迅速跳下床逃離眼鏡蛇的攻擊範圍,同時尖叫一聲:“蛇!” 眼鏡蛇被捲進了被子中,也不知爬出來了沒有。方媛跑到臥室門旁,打開燈,對著剛剛被驚醒的馮婧與蘇雅大叫:“快起床,有毒蛇!”

馮婧迅速翻身從床上蹦下來,動作利落。蘇雅睡在方媛的上鋪,情急之下躍到另一張上鋪,再跳下來。三人狼狽不堪地跑出臥室,把臥室的門反手帶上,但慌亂中,門沒有被關緊,徐徐地被風吹開了。 “毒蛇在哪?”女生天生怕蛇,馮婧雖然心裡也毛毛的,但她沒忘記自己的刑警身份。 “就在我的床上!”方媛驚魂未定,“還是條眼鏡蛇!” “眼鏡蛇?寢室裡,怎麼會有蛇?”冷靜下來,蘇雅有些懷疑,“方媛,你是不是在做夢?夢到眼鏡蛇?” “不是,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一條眼鏡蛇,還向我噴射毒液。”方媛急忙解釋。 似乎是為了證明方媛沒有說謊,那條眼鏡蛇竟然從臥室中爬了出來,扭擺著身體,“噌”地一下又豎起來了,面對著方媛她們三人。

三個人提心吊膽地望著眼鏡蛇,慢慢後退。 馮婧畢竟是警察,順手摸到一個掃把,掂了掂,作為武器擋在方媛與蘇雅前面。 這次,眼鏡蛇並沒有與她們對峙太久,張望了一會兒,收回芯,低下頭,沿著牆壁爬向了水房。 其實,眼鏡蛇很少主動襲擊人,對於它們來說,最兇惡的天敵莫過於人類了。即使是現在,農村里還有很多村民沒事時就去捕蛇,當做一項副業來做。捕蛇的,一般是男人,冷靜是第一要素,蛇越毒價錢就越高。 看到眼鏡蛇溜進水房,直至眼鏡蛇的整個身體都看不到了,馮婧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水房,拉住水房的門把,迅速把門關緊。 三人這才鬆了口氣。 “奇怪,寢室裡怎麼會有蛇?”馮婧喃喃自語,職業的警覺性讓她覺得可疑,“是不是誰故意放進來的?”

“這還用問,肯定是有人放進來的。我們這是四樓,怎麼可能有蛇?也不知是什麼人,這麼歹毒,竟然用眼鏡蛇來害人!”蘇雅憤憤地說。 “寢室裡會不會還有?”方媛剛才被嚇壞了,一身的冷汗,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不會吧,還有?”蘇雅怒火中燒,“如果我知道放蛇的人是誰,決饒不了他!” “眼鏡蛇是什麼時候鑽進臥室的?”馮婧問。 方媛臉上一紅:“我做了個噩夢,打開臥室的門去水房洗臉,可能是那時鑽進來的。” “算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放蛇的人,是有備而來,即使你沒打開臥室的門,他一樣會尋找到機會的。”馮婧開了所有的燈,仔細檢查,除了水房,大廳與臥室,所有的角落都清掃了一遍,沒有發現其他的毒蛇,這才放下心來。

是誰放的蛇?目標又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 聯想到白天的吊扇墜落事件,似乎有人想謀害441 女生寢室的人,目標極有可能就是方媛。可是,馮婧又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這條蛇呢?怎麼辦?”蘇雅問。 “去睡吧,等明天叫學校來處理。”馮婧疲倦地說。 三人重新回到臥室。這次,蘇雅很小心地把臥室的門關得牢牢的,甚至把窗戶也關上了,確認沒留下縫隙。即使外面有蛇,也鑽不進來。 經過眼鏡蛇這麼一鬧,方媛的精神更加恍惚了,昏沉沉的,頭腦裡一片混沌。 熄了燈,三個人,躺在各自的床上,各自想著心事。 黑夜漫長,寢室籠罩在沉沉的黑色陰霾中。濃濃的黑,如雲似霧,團團聚集著,不斷加重黑的顏色,將其他所有的色彩吞噬。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媛翻了個身子,伸了伸腰。 她的手,突然觸摸到了什麼,濕潤、滑膩、細長。 方媛陡然一震,手下意識地縮回來,驚叫一聲。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個蝦米,拱成一團。在她的眼前,赫然是一條吐著紅芯的眼鏡蛇。 不對,不是一條,是數不清的眼鏡蛇! 床沿上、被子上、地板上、床櫃上……凡是她所能看到的地方,都爬滿了眼鏡蛇。不僅僅是眼鏡蛇,還有個頭更大、身體更粗、色彩更豔的眼鏡王蛇! 所有的蛇,都豎起了身子,緩緩移動,陰森森地吐著芯,流著涎水,陰冷地望著她,彷彿看到了美味佳餚般,露出驚喜貪婪的眼神。 深深的悲哀湧上心頭,方媛終於知道那種徹底絕望的滋味。臥室裡到處是蛇,她無處可逃! 方媛曾經多次假想過自己死亡的情景,可她再怎麼假設,都不會想到,自己會葬身蛇腹。 再看對面床舖的馮婧,被大小各異的眼鏡蛇完全覆蓋了身體。不時有盤踞在她身上的眼鏡蛇抬起沾滿鮮血的頭,扁平的嘴裡咀嚼吞噬著一塊塊撕咬下來的肉塊。 那是馮婧身上的肉! 偶爾,會有些眼鏡蛇移動,馮婧的身體露出一部分,血肉模糊,白骨森森,鮮血染紅了床鋪。附在白骨上面的肌肉,被硬生生地咬斷。然後,後面的眼鏡蛇湧上來,湮沒了那一點暴露的身體空間。 蘇雅? 蘇雅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方媛能聽到上鋪發出來的紛繁嘈雜的“吱吱”聲,那是無數條眼鏡蛇同時吞噬撕咬的聲音。到現在,也沒聽到蘇雅的動靜,看來也在劫難逃。 但是,這麼多眼鏡蛇,為什麼不攻擊自己?它們,在等什麼? 過了一會兒,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眼鏡蛇群開始騷動起來。一條巨大的眼鏡王蛇緩緩移上前,其他的眼鏡蛇紛紛閃開一條路。這條眼鏡王蛇足有五六米長,在地上爬,豎著半個身子,個頭超過了方媛,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方媛一陣眩暈。這條眼鏡王蛇的眼睛,竟然閃動著異樣的色彩。不,這不是毒蛇的眼睛,分明是一雙人類的眼睛!而且,這雙眼睛,方媛竟然有種熟悉感。 何劍輝!方媛心裡一陣顫抖。這是何劍輝的眼睛! 這雙眼睛,彷彿會說話,凝視著方媛。它在說,嗨,方媛,我們又見面了。 方媛張了張口,啞然無聲。 你不必說話,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惡毒而得意的眼睛在說。 你真的是何劍輝?方媛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我別管我是誰,何劍輝只是一個代號。你只要相信,我是來保護你的,這就行了。 可是,你是一條蛇!一條眼鏡蛇! 無論我的身體變成了什麼樣,我對你的愛,都不會改變。來吧,寶貝,到我的世界來。你的生命,會因我而精彩。 你的世界?不,我是一個人,一個完完全全獨立自主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理念,不需要依附於任何人。 方媛快要瘋了。她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好好地感知這個世界,可何劍輝總是陰魂不散地跟著她,破壞她的生活。 眼鏡王蛇在搖頭,在嘆息。你太傻,可憐的人,你還不懂得人類社會的殘酷自私,來到我的世界吧,讓我來幫助你,我會給你幸福的。 眼鏡王蛇再次移動,俯下頭來,慢慢地靠近方媛。它的芯,舔到了方媛的臉,彷彿一道細微而滑膩的寒氣在她臉上迅捷游動。方媛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你想做什麼?方媛驚恐萬分。 我要讓你的靈魂和我的靈魂融合在一起,從此永不相離。 不,我不願意。 抱歉,你沒得選擇。 眼鏡王蛇突然張大血盆大口,包裹了方媛的頭。一股腥氣撲鼻而來,方媛眼前一片漆黑,掙扎著,卻依然被緩緩吞入蛇腹中。 我的愛人,相信我,我是愛你的。這次,方媛聽清楚了,真是何劍輝的聲音,磁性,低沉,帶有一種重金屬的質感,美妙動聽。 這是方媛最後聽到的聲音。然後,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了,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她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沒入了眼鏡王蛇的腹中,漸漸變得僵硬,彷彿被麻醉了,毫無痛感。 方媛的身體,慢慢地融化了。 黑暗,無休無止的黑暗。孤獨,永遠相隨相伴的孤獨。還有……還有靈魂深處對愛的渴望。 夢醒了。方媛撐起沉重的眼皮,汗涔涔的,內衣濕透了,緊緊地粘在身上。 剛才,只不過是一場夢。 窗外,曙光初現,一縷青白色的光亮穿透了重重黑幕射進441 女生寢室,映照在方媛臉上,襯托出柔和的光澤,有著淡淡的暖意。 “又做噩夢了?”馮婧已經醒了,正起床換衣服。 方媛點了點頭,無力說話。閉上眼,腦海裡再度浮現眼鏡王蛇的那雙恐怖的眼睛。 上鋪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蘇雅也醒了,下床,對著鏡子梳頭,一言不發。她的眼睛有些紅腫,看來昨晚也沒休息好。 如果床邊隨時會出現一條劇毒的眼鏡蛇,換了誰,也沒辦法安心睡覺。 馮婧穿好衣服,走過來拉方媛:“起床吧,懶鬼!” 方媛伸了下懶腰,渾身酸痛,腦袋依然昏沉沉的,比沒睡覺前還要疲憊。 都怪那條蛇! “對了,那條蛇呢?”想到蛇,方媛陡然一驚,心裡發慌。 “還在水房吧。”馮婧打開臥室的門,走到大廳。水房的門,還是緊閉的。那條蛇,應該還在裡面。 方媛穿好衣服跟出來:“怎麼辦?” “向學校保衛處報告吧,讓他們來處理。畢竟,這是條劇毒的眼鏡蛇,咬到人就不好辦了。”馮婧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只能這樣了。”方媛打電話給學校保衛處,叫他們派人來處理。 眼鏡蛇霸占著水房,三人都沒辦法進去洗漱,只能百無聊賴地等待保衛處的人。 方媛走到陽台上,任深秋的晨風頑皮地吹亂她的長發。站在陽台上,南江醫學院的風景一覽無餘。紅樓、教室、月亮湖、蘑菇亭、小樹林、食堂、草地……一個個風景,是那麼熟悉,卻又是那麼遙遠,遙遠到方媛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淒涼感覺。秋色正深,寂寥的荒蕪成了這些風景的主色調。秋風颯颯,寒意襲人,反而讓方媛的頭腦清醒些。 昨天,吊扇墜落的時候,是誰打電話給她?那個電話,救了她一命,是故意,還是偶然? 忽然,方媛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怎麼這麼疏忽!寢室的電話有來電顯示的。她走到大廳的電話旁,翻看通話記錄,查找昨天打電話給她的那個人的電話號碼。 昨天中午十二點左右。這是接聽那個電話的時間。寢室電話的通話次數並不多,很快就找到了。可是——可是,怎麼可能有這種電話號碼? 這個號碼竟然是“1414144”。 不可能的,誰會用這種電話號碼?方媛站在電話旁,愣住了,面如死灰。 馮婧走過來,問:“方媛,你怎麼了?” “昨天,有個神秘人打了電話到寢室裡來找我。我懷疑他是知情者,在查看他的電話號碼。” “是嗎?我看看。”馮婧看了一眼,也愣住了,“是這個號碼?不會吧,這是電話號碼?” “我也不相信。可事實上,那個電話,的確是這個時間打來的。” “不會的,南江市的電話,市內的,都是以'6'打頭的,市外的,都是以'3'打頭,不可能以'1'打頭,這條基本原則,我還是知道的。” 電話號碼上並沒有顯示區號,應該不是長途。 方媛懷疑,那個人如果真是知情者,存心救她,打電話時應該能看到441 女生寢室大廳裡的情形,否則,怎麼會那麼巧,不早不遲,就在她啟動吊扇時打來電話? 方媛從陽台望去,能看到寢室情形的,只有前面的女生宿舍和後面的教師宿舍。 “我試試能不能打通。”方媛撥打“1414144”這個號碼,不出意料,電話里語音提示,她所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1414144,如果按我們的念法,就是要死要死要死死,這應該是個警告吧。”馮婧推測。 方媛也同意馮婧的推測,問題是,是誰在發出警告?發出警告的人,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而要鬼鬼祟祟地躲藏起來?他有難言之隱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現?莫非,這個電話,是從某個神秘的空間打來的?否則,怎麼會有人使有這麼可怕的電話號碼? 方媛又想起何劍輝那雙眼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方媛,你別怕,今天我就去電信局調查一下。”馮婧摸了摸方媛的額頭,燙得很,似乎受涼了,“你病了?走,我陪你去醫院看一下吧。” “不了,我吃點藥就會好的。”只是小小的感冒,方媛不想去醫院。她不想聞到醫院裡那股濃濃的福爾馬林味,不想看到醫院裡那些生老病死。現在的她,只想一個人好好靜靜。 學校保衛處的人終於來了,曾國勇親自帶隊,徐天也跟著來了。 “怎麼回事?寢室裡有眼鏡蛇?”還沒進門,曾國勇就叫了起來。最近發生的事,夠他煩的了。人倒霉,喝涼水也會塞牙。女生寢室裡,竟然會有毒蛇?這種事,傳出去還得了!還不嚇壞那些住校的學生! “是的,關在那裡面。”馮婧指了指水房。 “你看清了,真的是眼鏡蛇,不是別的什麼東西?”馮婧是警察,曾國勇對她還算客氣。其實,他壓根就不信,寢室裡會出現眼鏡蛇。 “是的,我們三個人都看清了。”馮婧語氣堅決,不容置疑。方媛和蘇雅也點了點頭,為她作證。 曾國勇沒話好說了,揮了揮手,讓其餘的人散開,隨手找了根棍子,試了試韌度,感覺還可以,昂首闊步地走向水房。 “曾處長,小心點,你就這樣走過去?那可是條劇毒的眼鏡蛇。”馮婧好心提醒。 曾國勇回頭微微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沒事,你就看好了。” 以前,他當偵察兵時,就專門受過野外生存技巧的訓練。捕抓毒蛇,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輕輕推開水房的門,那條眼鏡蛇赫然入目,正在角落里四處遊走,尋找出路。曾國勇提著棍子,輕手輕腳。眼鏡蛇對物體的振動特別敏感,沒等曾國勇靠近,就發現了他。受驚的眼鏡蛇蜷縮起身子,豎起了上半身,蛇頭扁平,“哧哧”吐著芯,對曾國勇發出警告。 曾國勇哪把這條毒蛇放在眼中,手中長棍一揚,徑直奔向眼鏡蛇頸部七寸。眼鏡蛇也不笨,扭曲著身體想要躲避,“啪”的一聲,雖然挨了一下,卻躲過了七寸要害。 眼鏡蛇被激怒了,蛇尾蓄力,蛇頭前探,彷彿離弦之箭般迅猛地射向曾國勇。曾國勇疾退兩步,手中長棍回敲,又是“啪”的一聲,這下,結結實實打到了眼鏡蛇的身上,卻把長棍打斷了。眼鏡蛇受此重擊,精神委頓,趴在地上,急速遊走,似乎想奪路而逃。 曾國勇扔掉斷棍,側面攔截,左手一撈,迅速擒住眼鏡蛇的蛇尾,還沒等眼鏡蛇回過神來,伸出雙指,牢牢地鉗住七寸,雙手用力,反向一拉,但聽得一陣骨骼脫節聲,眼鏡蛇被軟綿綿地提了起來。後面有人扔過一個麻袋,曾國勇接住,把眼鏡蛇扔了進去。 “好!”有人發聲喊,掌聲鼓動。 馮婧嘆服:“曾處長,好身手。” “哪裡,好久沒捉過蛇,手生了。”曾國勇嘴裡謙遜,臉上卻有幾分得意。當了這麼久的保衛處長,養尊處優慣了,難得有機會展露一下自己的身手。 方媛遠遠地站在角落裡,看曾國勇抓捕毒蛇的嫻熟手法,不知怎的,卻有一陣寒意湧上心頭。人群中,徐天隱藏在角落裡,目光穿過重重疊疊的人影,曖昧地凝視著方媛。 秦月住院了。 方媛是在上晚自習時才知道這件事的。 她已經很久沒上過晚自習了,以前的晚自習時間,她都要去圖書館工作。蕭靜留了一筆錢給方媛,已足夠她堅持學業。所以,方媛辭去了圖書館的兼職,一心一意把精力花在學習上。 晚自習後,方媛走出教學大樓,站在校園小徑的分岔口猶豫不決,躊躇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去看望秦月。她告訴蘇雅,大概熄燈以前會回來,就一個人向校外走去。 不管怎麼樣,秦月曾經是她的老師,曾經關照和幫助過她。 五分鐘後,方媛來到了醫學院附屬醫院的住院部,找到了秦月住的病房。 推開門,秦月正半躺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眼睛空洞無神,對著天花板發呆,對方媛的到來渾然不覺。 這個病房,只住著秦月一個人。 方媛輕輕叫了聲:“秦老師?” 秦月充耳不聞。 方媛走近秦月身旁,加大了聲音:“秦老師?你還好嗎?” 秦月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方媛,驚喜交加:“方媛,你來了!太好了……” 方媛愕然,秦月的態度,熱情得有些過分。 秦月拉著方媛的手,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話。 什麼親友們無情無義,一個個如狼似虎,跑來問她借錢,不借的話,就翻臉無情。什麼以前的同學們不理解她,和她斷交,形如陌路。她離開蕭靜,也是迫不得已,她還年輕,總不能給蕭靜陪葬。什麼現在的人太貪婪自私,遇事待人,不為他人著想,表面看她現在有錢了風光了,其實有苦難言。諸如此類,一肚子牢騷。 方媛只能扮演一個傾聽者的身份。她能理解,秦月現在連個可以傾訴的對像都找不到。何劍輝留給她的那筆財富,非但沒給她帶來幸福,反而如蝸牛背上的軀殼般沉沉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而她,卻堅守著這副軀殼,不知反省,導致眾叛親離。 醫生說,秦月有嚴重的抑鬱症,任其發展,很可能會導致自殺。現在,除了那筆財富,她一無所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成了孤家寡人,找不到一個可以吐露心聲的人。她對所有試圖靠近她的人都心生恐懼,猜測他們對她的企圖,處處防範,時時警惕。 秦月老了。 方媛想。只有老人,才會這麼囉唆,才會這麼疑心,才會這麼消沉。秦月身上,完全找不到年輕人的一點朝氣,沒有一點對未來的憧憬與夢想,更多的是對身邊的人與事的超乎常理的憤怒嫉恨,對過去歲月的回憶與懷念。 好幾次,方媛想告辭,都被秦月拉住了,不肯放她走。也不管方媛願意不願意聽,秦月一個勁地敘說自己的苦衷,感嘆世人的無情,說到動情處,滿面愁容,潸然淚下。方媛心中不以為然,秦月又何嘗不貪婪自私?遇事待人,又何嘗為他人著想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現在如此淒涼,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但現在,方媛只能賠著笑臉,虛偽地點頭稱是,隨便敷衍她。 終於,住院部要關門了,方媛不得不離去。秦月依依不捨,再三叮囑方媛記得來看她。也許是因為暢快地傾訴了一番,秦月的氣色明顯比方媛來的時候要好上許多,竟然有了幾絲紅潤。 從附屬醫院走出來,走到醫學院門口時,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早過了關門的時間,鐵門緊閉。幸好,傳達室的燈光還是亮著的。方媛記得看門的是一個叫小古的年輕小伙子,就站在傳達室附近,叫了幾聲。 傳達室的門打開了,小古披著件軍大衣,慢慢地踱出來,手電筒的燈光射在方媛臉上。 方媛用手擋住燈光:“小古,我是醫學院的學生,剛剛看望住院的老師,所以回來晚了。不好意思,麻煩你開門讓我進去。” 小古沒有說話,咧了咧嘴,似乎無聲地笑了笑。傳達室裡倒是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古,放她進來吧,我認得她。” 小古乖乖地拿出鑰匙,打開鐵門中的小門,放方媛進來。 這麼晚,誰在傳達室裡?方媛有些好奇,探頭朝里面望了一眼。 傳達室裡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坐在桌邊,對著一盤象棋殘局冥思苦想。方媛認出來了,這個男人是試驗老師何偉。 “還沒想好?”小古坐到了何偉的對面。原來,兩人在下象棋。方媛記得,何偉的象棋下得很好,在醫學院小有名氣,沒有對手。醫學院每年都組織一些文藝活動,何偉是近幾屆的象棋比賽冠軍。何偉性格內向,沒有結婚,也沒其他什麼業餘愛好,除了上班,就是研究棋譜。這幾年下來,棋藝突飛猛進,即使面對職業棋手也有得一拼,比普通棋手高出的不是一點半點。 但看情形,何偉的局面卻有些不妙。小古那邊還有車馬炮,步步緊逼。何偉這邊卻僅有兩炮一馬,沒有了殺傷力,只能苦苦招架,左支右絀,明顯落了下風。 “今天邪了,連輸了兩局。我就不信,這第三局,就不能守和。”何偉喃喃自語,撤炮回防。 “我看,你還是認輸吧,別死撐了。”何偉的應對似乎早就在小古的意料之中,他看也沒看,信手進馬。 何偉卻沒看棋局,轉臉對方媛說:“咦,你怎麼還不回寢室?這麼晚,快點回去,路上小心點。” “謝謝何老師。我這就回去。”方媛原本對象棋的興趣並不大,只是對小古的棋藝水平有點吃驚,這才多看了幾眼。 從醫學院的大門走到女生宿舍,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方媛行走在濃濃黑幕中,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沉悶的腳步聲。 深秋,一輪滿月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中。天空日益被污染,星辰黯淡無光。路上鋪滿了落葉,踩在上面,沙沙作響。耳邊,不時傳來“嗚嗚”的風聲,時斷時續,彷彿幽靈在哭泣。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哧哧”地笑。方媛單薄的身影緩緩前行,彷彿一片被秋風吹動飄飛的落葉。 忽然,方媛站住了。 寒冷的秋風,依然在咆哮著,翻騰著,飛舞著,瘋狂地發洩它的憤怒,摧殘那些瑟縮著身子害怕得戰栗的喬木。 方媛卻從風中聞到一些異常的氣息,有些像福爾馬林。 不會的,校園裡,怎麼會有福爾馬林的味道? 方媛猛然回頭,睜大了眼睛。身後空蕩蕩的,一棵枯瘦的喬木被秋風吹斷了一根樹枝,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草叢中有一群小小的黑影輕輕掠起,那是無處過冬的麻雀。 方媛望了一會兒,什麼也沒發現,她慢慢地轉過臉,繼續前行。 那種奇特的直覺還在,令她背脊發涼。 在方媛的身後,一個黑色的人影悄然浮現,似乎是濃濃的黑霧凝固出來的。 方媛再次聞到那股異常的氣息。 這次,氣息更濃了。 方媛剛要轉頭,一個手掌伸了過來,捂在她臉上,摀住了她呼吸的嘴巴和鼻子。 方媛終於明白了,那股異常的氣息是什麼。 那是乙醚。 乙醚是揮發性很強的麻醉類藥物,普通人吸入乙醚氣體後,經肺泡很快進入血液,並經血液流經全身,只要十幾秒鐘就會昏迷。 一秒、兩秒、三秒……黑衣人在心中默數。 一開始,方媛還試圖掙扎,但沒過幾秒,她就失去了力氣,如一條死魚,軟軟地倒下,癱倒在黑衣人的手臂中。 十秒、十一秒……黑衣人輕輕地吐了口氣,四處張望,打算數到十八秒時再放手。 醫學院的校園裡死一般的寂靜,一幢幢建築怪物般矗立著,凝視著這一切,緘默無語。在它們看來,人間的自相殘殺,不過是一場皮影戲。 就在黑衣人正打算放手的時候,小腹忽然受到重擊,鑽心的疼痛,使他痛得腰都彎曲了,手臂下意識地鬆開,捂著小腹後退了兩步。 攻擊黑衣人小腹的,是方媛的手肘。一個後肘,蓄勢已久,結結實實地撞擊在黑衣人小腹上。小腹,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剛才還像死魚一般疲軟的方媛迅捷躍起,突然加速,疾步飛奔。 原來,方媛第一次聞到乙醚的氣息時就留了心。第二次,她一發覺不對勁,就屏住了呼吸。 方媛從小就喜歡在家鄉的水庫游泳,水性頗佳,經常潛水。平時,她都能好幾分鐘不呼吸,這才十幾秒,更不在話下。 方媛偷襲得手,不敢停留,馬上逃離黑衣人。黑衣人的反應相當快,只是後退了兩步,稍作喘息,立即兇猛地撲向方媛。 奔跑中,方媛張了張嘴,想要呼救。 “救……命……” 勁風之中,聲音顯得微弱,難以及遠。方媛心中一急,被秋風嗆了一口,差點換不過氣來。 雖然有所防備,方媛還是吸入了一些乙醚氣體,頭腦混亂,昏昏欲睡。奔跑中的步伐有些錯亂,踉踉蹌蹌,步履維艱。才跑了十幾步,黑衣人就追上了方媛,他伸出長臂,張開五指,擒拿方媛。方媛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自己跑不過黑衣人,身子一矮,忽然變向,奔向另一側。 黑衣人微微一怔,堵住方媛回女生宿舍的路,緊追不捨。方媛跑“S”形,不斷變向來擺脫黑衣人的追擊。好幾次,方媛差點被黑衣人抓住,險象環生。 方媛的體力、耐力、速度,和黑衣人相比都處於劣勢。黑衣人緊緊地追在方媛身後,如影隨形,方媛又抽空叫了幾聲,連自己都幾乎聽不見,乾脆凝神跑路。 顯然,黑衣人在這裡動手,早就觀察好了地理位置。離方媛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地方,是學校的小賣部,那也離這裡有二百米左右,而且早就熄燈關門了。方媛的叫聲,沒有多少人能聽到。即使聽到了,也不一定能聽清。都近午夜了,這麼晚,誰會為一聲含糊不清的叫聲而起床開門?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方媛心如火燎,焦頭爛額。越急,就越出錯。方媛的腳步本來就有些亂,一下子沒注意,被地上的石頭絆住了,竟然失去了平衡,“撲通”一聲,摔倒了。耳聽著身後黑衣人已趕到,手在草地上突然摸到一根棍子,想也不想便反手甩了出去。 黑衣人眼見方媛摔倒,心中一喜,正要伸手抓她,不料方媛突然一棍正好打在他頭上。黑衣人暈頭轉向,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可惜,那根棍子只是方媛隨手拾起的枯枝,一擊之下已經成為兩截。 方媛站起身,一路狂奔,跑進了一幢黑漆漆的大樓裡。爬了兩層樓梯,到了三樓,轉身拐進走廊,方媛這才停下來,躲到一個房間的角落裡,呼呼喘氣。她知道黑衣人這下受創不重,一定不會輕易捨棄,要想一個逃脫的辦法,心神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耳聽得腳步聲從樓梯間漸漸上來,有雪亮的燈光從扶手處向上射來,想必是黑衣人隨身帶著手電筒。腳步聲並不重,但在方媛此時聽來,卻如同驚雷,每一聲都敲在方媛的心坎上。 上了三樓,黑衣人站在樓梯口停住了。電光變了方向,映照在幽長陰暗的走廊裡,晃來晃去。方媛躲在一個房間的角落裡,一張桌子遮住了她的身影。方媛不敢大聲呼吸,心如鹿撞。她強自鎮定,慢慢地探出半張臉,從桌子的空隙望向電光的來源。 她總算看到了黑衣人。 黑皮衣、黑皮靴、黑皮帽,把黑衣人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彷彿一個黑色的食肉猛獸。 然後,方媛看到了黑衣人的臉。臉是扁平狀的,綠幽幽的顏色,嘴唇妖艷如血,倒八字眉,雌雄眼,猙獰兇惡,彷彿來自地獄的厲鬼。 這哪裡是人的臉! 方媛摀住了嘴,牙齒“咯咯”打戰,縮回了頭,不敢再看,只能蜷縮在角落裡,默默禱告。 黑衣人沿著三樓的走廊走了幾步,似乎想要仔細搜尋。他再向前走幾步,就能發現方媛了。 方媛頭皮發麻,全身直打哆嗦,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 這時,樓梯裡似乎掉落了什麼,“嘩啦啦”地響。緊接著是一聲貓叫,似乎受驚逃逸。黑衣人馬上放棄了三樓的搜尋,反身向上,跑向四樓。 方媛吐了口氣,勉強抬起沉重的雙腿,躡手躡腳地慢慢摸索著前行。很快,她找到了樓梯,急忙下樓。心慌意亂中,方媛又踢到了什麼,發出清脆的響聲。響聲過後,樓梯的上方傳來黑衣人急促的腳步聲。 黑衣人有手電筒,能看清路面,速度肯定比方媛快多了。這時候,方媛也管不了那麼多,完全憑感覺踩樓梯,“噔、噔、噔、噔”,一個勁瞎跑。 跑到了最底層,方媛轉身,想找出口。按理說,出口處有微弱的月光。可是,方媛左看右看,兩邊仍然是黑漆漆一片,哪有什麼出口! 該死!方媛猛然想起,這幢大樓,就是被稱為“紅樓”的解剖大樓,以前,她就被困在這裡過,而且不止一次。沒想到,這次,鬼使神差,她又跑到這裡來了。 尤其可恨的是,她剛才驚慌失措,竟然忘記了解剖大樓是有地下室的,頭腦發昏,一個勁地下樓梯,結果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右邊,就是她以前被困住的倉庫。地下室的左邊,似乎是用來存放屍體的冷凍室。現在,她該怎麼辦? 方媛的第一個念頭,是跑回一樓去,跑出解剖大樓。可是,沒有時間了。黑衣人馬上就會下來,她這時跑上去,會不會被撞個正著?也許,黑衣人不會想到她跑到了地下室裡來,畢竟這裡是條死路。方媛心存幻想,乾脆拐彎,走向地下室的左邊,也就是醫學院裡用來存放屍體的冷凍室,幻想冷凍室裡能有一條出路,可以離開解剖大樓。 地下室的空氣長年不流通,那股子怪味特別難聞。屍體腐爛味、福爾馬林味、真菌發酵味,等等,交融在一起,刺鼻得很。地下室的地板也滑滑的,十分潮濕,似乎還長了一些青苔。 方媛小心翼翼地走到冷凍室,推了推門。奇怪,冷凍室的門,竟然沒有鎖,在方媛的推動下,緩緩地開了。 冷凍室,也叫停屍房,專門用來存放醫學院的屍體標本。平時這道門總是鎖得牢牢的,禁止陌生人接近。今晚,為什麼會沒鎖上? 停屍房裡亮著燈,事實上,這裡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亮著燈。燈光慘淡,在森森冷氣中全無半點暖意。方媛的頭皮有些發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停屍房裡,常年保持著低溫,寒流陣陣,特別冷。而且,這種冷,和外面的寒冷不同,似乎更純粹,更頑固,寒意直透心窩,冷得人直打哆嗦。 在停屍房裡,並排陳列著兩排冰櫃,櫃面上都凝結了冰霜。方媛知道,每個櫃子裡面,都存放著一具屍體,多半是些死於非命無人認領的屍體。停屍房裡面,似乎瀰漫著一股子怪味,說不清的味道,令人產生嘔吐的慾望。 方媛的眼神迅速地瀏覽過停屍房,沒發現其他的出路。其實,停屍房又怎麼可能有其他的出路?這裡要保持低溫,就要與外界隔離封閉。就連窗戶,也是常年緊閉從不打開,上面鏽跡斑斑。何況,這裡存放的都是屍體,更應該小心保管,以防丟失或驚嚇到他人。 可是,停屍房的門,今晚沒有鎖上,僅僅是虛掩著,停屍房是試驗老師何偉管理的,他怎麼這麼粗心大意? 方媛打了個哆嗦,緊了緊衣服,望瞭望停屍房裡孤零零地倒吊著的燈。彷彿有股怪異的寒流掠過,那燈便在寒流中輕輕搖擺,連帶著原本就暗淡的燈光越發閃爍不定。不知怎的,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湧上方媛心頭。身體再度浮現那種難以述說的虛弱感,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沒有靈魂,沒有思想,宛如行屍走肉。 哪怕在停屍房多待一秒,方媛都不願意。既然在停屍房裡找不到出路,不如另想辦法。方媛走出停屍房,帶上門,往回走。可是,沒走幾步,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就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方向正是朝著地下室的入口。方媛怔住了,這腳步聲赫然就是剛才追襲她的黑衣人的。 方媛無計可施,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感覺,輕輕推開停屍房的門,悄悄潛進去,反手將門關緊。 方媛盡量遠離停屍房的冰櫃,蹲在角落裡,蜷縮著身子,睜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停屍房的大門。 門關上了,黑衣人應該進不來吧。方媛安慰自己。 可是,不祥的預感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發強烈了。方媛忽然意識到,自己肯定遺漏了什麼。而這個遺漏,足以致命。 到底哪裡不對勁? 一個可怕的推測浮現在方媛的腦海裡。也許,這個停屍房,原本就是黑衣人用來存放她屍體的地方。黑衣人選擇在解剖大樓附近襲擊她,固然有這里地理位置偏僻的原因,也有能妥善處理屍體的便利。所以,停屍房的門,根本就無須鎖上,原本就在等待方媛屍體的到來。 這個推測,令驚慌失措的方媛更加心驚膽戰。她四處望瞭望,停屍房裡除了兩排冰櫃、幾輛停屍車,什麼也沒有。 藏在哪裡? 沒有時間了! 方媛壯著膽子,步履蹣跚地走到兩排冰櫃前。她走到靠後的幾個冰櫃,隨手抽了一個出來。 冰櫃裡有具屍體,臉上白花花的盡是冷霜。 方媛不敢看,瞄了一眼,推了進去。 然後,再抽出一個冰櫃。 仍然有具屍體,側著頭,脖子上的縫線隱約可見。 再推進去,再抽出另一個。 一連抽了三四個冰櫃,竟然都有屍體。 方媛急得要哭出來了。沒想到,停屍房的冰櫃都存放了屍體。 黑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然後,在停屍房的門外停住了。黑衣人果然來了!方媛甚至聽到了鑰匙撞擊的聲音,黑衣人似乎在尋找開門的鑰匙。 方媛咬了咬牙,抽出一個冰櫃,捏著鼻子,顫巍巍地鑽進去。冰櫃裡,有一具屍體,是個女人,年約四十,凍住了,身體硬邦邦的。幸好,冰櫃的空間比她想像的要大,方媛縮緊身子,勉強鑽了進去。然後,她用手撐著櫃頂,緩緩用力,慢慢地把冰櫃滑進去。 方媛剛把冰櫃滑進去,停屍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 接著腳步聲開始向冰櫃這邊移動了,有抽出冰櫃的聲音,合上,再抽開,再合上…… 方媛躲在冰櫃中,冷得發抖。冰櫃的溫度,應該在零度左右,方媛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在冰櫃裡,方媛和女屍面對面地躺著。黑暗中,方媛看不清女屍的臉,但那股子屍體味道撲鼻而來,特別噁心。身上彷彿爬滿了毛毛蟲,奇癢難忍。 抽出冰櫃的聲音更近了,方媛覺得那聲音幾乎就在隔壁,她閉上了眼睛,不管如何努力,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一聲尖銳的叫喊突然響起。 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停屍房的門被撞響,腳步聲漸漸遠去。 方媛等了一會兒,躲在冰櫃裡實在冷得受不了,悄悄把冰櫃滑出來,從冰櫃裡鑽出來。 燈光還是那麼慘淡,在風中幽幽地飄蕩不定。停屍房裡,一片慘白色,冷氣森森,觸目驚心。 方媛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良久,方媛稍微鎮定了一些。整排的冰櫃,有一格被拉出了一段,突兀地懸在空中。剛才黑衣人應該是抽到這個冰櫃時喊了一聲,並且放棄了繼續搜索。 她走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年輕的女屍。 女屍的眼,不但是睜著的,而且凸了出來,惡狠狠地盯著別人,似乎凝聚了千年不化的濃濃怨氣,令人不寒而栗。淡青色的臉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方媛只看了一眼,就彷佛掉進了冰窖一般,寒意徹骨,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全身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好可怕!怪不得黑衣人會被嚇走。 方媛趕緊走到停屍房門口,扭開鎖,想要開門離去。但是,不管她怎麼用力,鐵門絲毫不動。 “開門!”方媛下意識地叫喊。她寧可面對謀害她的黑衣人,也不願意待在這個可怕的停屍房裡。 沒有人開門。大門與地面的縫隙裡,倒是緩緩流進了一些透明的液體。 是什麼?汽油?黑衣人想要燒死她? 方媛往後退了幾步,瞪著眼睛,望著流進來的透明液體。 她嗅了嗅,沒有味道,不是汽油。似乎……似乎就是常見的自來水。 這水,有什麼古怪? 一個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方媛,這是送你去天堂的聖水。我給你留了足夠的時間,你祈禱吧。” 聲音很怪,聽不出是男是女,就像——就像是上次吊扇墜落時打電話給她的聲音! 黑衣人,就是上次打電話救她的人? 這怎麼可能? 方媛的頭都大了。 但現在,她還沒時間去思索這些。 送她去天堂的聖水?意思是,這些水,能要方媛的命? 方媛不敢沾上那些水,一個勁地後退,往地勢高的地方走。 不知從哪兒躥出一隻老鼠,走入了水中,突然怪叫一身,肚皮一翻,四肢抽搐,沒多久就斷氣了。 方媛目睹了老鼠慘死的經過。心思一轉,已經明白了。 水是有電的! 黑衣人在外面,對流在地上的自來水通了電! 方媛只能不斷躲避緩緩瀰漫過來的水。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停屍房的地面終究會被源源不斷流入的自來水所覆蓋。而這些水,是萬萬不能接觸的,一接觸,就會觸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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