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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五章嗜血殭屍

女生寢室2 沈醉天 19378 2018-03-22
那兩名犯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場景,魂飛魄散,縮在牆角里話都說不出來。 慘號聲驚動了值班的警察,但等警察趕到時,韓軍還趴在老刀的脖子上吸血。那個警察沒見過這種陣勢,拔槍就射,子彈穿過韓軍的後背。韓軍被打得全身一個趔趄,但竟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胸部已經被打穿,他卻全然沒感覺到痛苦般,抽搐著一張臉,對著值班刑警不斷地怪笑。他甚至還伸手摸了摸胸部的傷口,手沾滿了鮮血,放入自己的口中吮吸,呆滯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值班警察。 值班警察一邊大聲呼救,一邊警告韓軍,但韓軍置若罔聞,步履蹣跚地走上前,雙手握住鐵柵欄,竭力拉扯。粗如小兒臂的鐵柵欄,竟然被他拉得漸漸彎曲成弧形,足以讓他的頭伸出來。值班警察嚇得魂飛魄散,再也控制不住,瞄準韓軍的頭部,閉著眼睛,瘋狂射擊,瞬間就將剩餘的五顆子彈全部發射完畢。

五顆子彈全部命中韓軍的頭部。韓軍腦漿迸裂,被子彈的衝擊力射得往後撲倒。他的手腳還在不斷揮舞,似乎想從空氣中抓住什麼來支撐他的身體。那兩名犯人嚇得暈了過去,值班警察也癱坐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提心吊膽地望著韓軍在地上掙扎。足足掙扎了四五分鐘,韓軍才靜止下來。 得知消息後,蕭強立馬趕來,率領刑警們處理現場,並將韓軍的屍體送到法醫處解剖。聽完值班警察的描述,蕭強聯想到韓軍曾經在月亮湖中被咬出牙印,馬上打電話給曾國勇,讓他立刻禁止醫學院的學生靠近月亮湖,尤其是不能接觸湖水。曾國勇接到蕭強的電話,知道情況緊急,在回醫學院的路上就打電話通知了保衛處與校衛隊。 聽完徐天的敘述後,方媛整個人都呆住了。確實,徐天講述的內容實在太離奇了,讓人難以相信。可徐天一臉肅穆的樣子,怎麼看也不是在說謊。

方媛問:“這怎麼可能?韓軍,怎麼會吸人血?你確定你沒聽錯?也許是曾處長傳錯話了。” 徐天搖了搖頭:“不會的,這麼重要的事,誰會這麼含糊。至於韓軍吸人血的事,我想,韓軍當時可能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而神誌不清,失去了理性。具體的原因,要等法醫解剖後才能知道,應該不會等太久。” “那韓軍怎麼能拉開鐵柵欄?那可是專門關押犯人的,他哪有那麼大的力氣?” 徐天嘆息著說:“我以前看書,看到過一些人在危機中爆發潛力的案例。有一個十二歲的非洲少年,用瘦弱的胳膊挾制住一頭巨鱷而逃生。在人體裡,有一對叫腎上腺的內分泌腺體,分泌各種激素。還有一種能夠儲蓄能量、供應能量的特殊物質。當人體遇到強烈刺激時,這種特殊物質會釋放出巨大能量,使機體各系統、各器官迅速獲得強大動力,再加上腎上腺分泌的刺激性激素,從而產生巨大的潛能。當然,這種潛能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消失,而且出現的概率太低。我猜,韓軍可能是因為某種刺激,突然激發了他的潛能,所以才變得那麼可怕。”

這時,門打開了,身著便衣的馮婧疲憊地走進來。 方媛急忙走上前問:“馮警官,韓軍到底怎麼樣了?” 馮婧坐在椅子上喘氣,望了徐天一眼,說:“他沒有告訴你嗎?” “說是說了,只是……” “只是,太難以置信,對吧。別說是你,就是我們,如果不是到過現場,都沒辦法相信。” 幾個人一時找不到話說,屋裡一片寂靜。馮婧親眼看過韓軍發瘋的現場,更覺得胃裡一陣翻騰。 “馮警官,蕭靜老師掉到湖里的事,怎麼辦?”方媛問。 馮婧安慰著說:“方媛,你別太難過。那些湖水,可能含有劇毒,已經採樣送到最好的化驗部門去化驗了。我們警方也已經和醫學院的領導溝通過了,準備連夜把月亮湖的湖水全部抽掉,應該能找到蕭靜老師,你就靜下心來等結果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徐天問:“你們這一晚都要在這兒忙活嗎?” “我們分成了兩個小組,分別監督值班。不但要將湖水抽乾,還要把抽出的湖水妥當處理好,嚴禁任何人接觸。所以,我來找方媛,有件事要她幫忙。” 方媛奇怪:“馮警官,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馮婧微微一笑:“不要叫我馮警官,叫我馮婧好了。我是下半夜值班的,今天晚上,我一個人住在醫學院的招待所裡,怕不習慣,想讓你來陪陪我。” 方媛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好啊,那我和你一起去值班。我也想快點找到蕭靜老師的遺體。” 徐天勸說方媛:“你還是不要去值班了,畢竟那是警方的工作,你去不合適。” 方媛態度堅決:“不,蕭靜老師沒有親人,我是他最親的人。我一定要去,盡一點心意。”

徐天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但不好再多說什麼。方媛和馮婧向他告別時,徐天似乎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竟然沒有聽見。 方媛隨馮婧來到學校的招待所。馮婧住在四樓,413 房間。打開門,走進去,卻是一個雙人間。面積不大,很乾淨。床兩張,被單潔白。洗手間裡有熱水器,隨時供應熱水。彩電一台,桌椅若干,有些陳舊,湊合著用。 方媛用房間裡的電話通知蘇雅,今晚不回寢室睡。蘇雅不置可否,對方媛不冷不熱,估計還在生氣。 天色不早,兩人卻沒有睡意。窗外黑漆漆的,不時傳來“沙沙”的風吹落葉聲。月亮湖的湖堤上,蕭強正帶著刑警巡邏抽水,曾國勇領著保衛處的保安們在一旁協助。 馮婧熱了一壺茶,倒了些許茶葉,剛泡好,還沒來得及喝,門鈴響了。開門,兩名男刑警站在門外擠眉弄眼,互相打趣。

“王亮同志,我沒有說錯吧,我就說嘛,我們的馮婧同志,覺悟那麼高,別人在累死累活,怎麼會那麼早休息。” 王亮也不含糊:“那是,李鐵同志。你看,人家知道我們口渴,茶都給我們泡好了。” 王亮說完,毫不客氣地從馮婧手中接過茶杯,咂了幾口。 李鐵笑笑,徑直走進來,自己動手泡茶。 馮婧不樂意了:“我說,你們兩位了不起啊,私闖女性住宅,強搶豪奪。人民警察,為民服務,就是這樣服務的?” 王亮咧嘴一笑:“我們誰跟誰啊,想當年,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穿開襠褲時就認識了。對了,李鐵,那怎麼形容的?” “青梅竹馬。王亮,你就不能多讀點書?” “對了,青梅竹馬。嘿嘿。”王亮還頗得意。 “去,誰和你們貧!該干嗎幹嗎,別跑這來賣弄。”馮婧沒好氣地說。

“得,我就說了,狗咬呂洞賓,好心沒好報。”李鐵一副委屈狀,“我們這不是關心你嘛,特意來檢查你休息的地方,防止意外嘛。” 王亮一旁附和:“就是啊,我們聽說,這個醫學院還有個別稱,叫靈異學院。從建校到現在,不知發生了多少古怪恐怖的事,還有人編成了這個醫學院的十大靈異事件,有鼻子有眼的。你還別不信,就拿最近發生的事來說吧,樹妖、水鬼、殭屍,還真邪了。我和李鐵不是從樹上搬屍體,就是跳到湖水里抓罪犯,什麼好事都落咱哥倆身上了。” 馮婧望了一眼方媛。可能是因為蕭靜的死,方媛的情緒很低落,靜靜地靠在床頭上翻一份報紙,似乎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 “去,都給我出去!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瞎胡鬧。”馮婧下了逐客令。

王亮與李鐵只好告辭,臨出門,還特意轉過頭叮囑她:“別睡得太死,記得,到了輪班的時間,來隔壁的房間叫醒我們。” 原來,他們是和馮婧一個組,一起輪班的。 馮婧也累了,關好門,對方媛抱歉地笑笑,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洗手間沐浴。不一會,洗手間裡就傳來細微的“嘩嘩”流水聲。 方媛坐在床上,心情沉重。蕭靜的死,對她是個沉重的打擊。雖然他的身體一直不好,可說沒就沒了,讓方媛十分失落。想到他臨死時還在記掛著秦月,這樣一個癡情的男人,為什麼會有這種命運呢?剛才那個王亮看馮警官的眼神,應該也是一個癡情的男人呢,但願他們會有一個好結果…… 忽然,方媛心念一動,剛才看到王亮與李鐵兩個刑警時,她有瞬間的心悸。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似乎有件事情沒有想清楚。方媛凝神想了一會兒,心亂如麻,卻抓不住要點。是蕭靜之死還有韓軍的事,擾亂了心神,多少有點兒疑神疑鬼了吧?

但這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如同梅干被殺的那個夜晚一樣。方媛隱隱覺得,自己不應該住在這裡。只是,她不好意思和馮婧開口。既然答應了別人,就要守信,這是她做人的原則。 沒多久,穿著睡衣的馮婧洗完澡走出來,用一條雪白的毛巾揉著濕漉漉的黑色長發,彷彿一顆香噴噴熟透了的果子,讓人有忍不住想吃一口的衝動,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在方媛眼前盡顯無餘。 馮婧被方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又不是男人,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快去洗個熱水澡吧,很舒服呢。” 經過一系列怪事,現在的方媛,無論是身體還是思想,都很疲憊。她懶懶地站起來,無精打采地去洗澡。方媛沒有用熱水,直接讓冷水淋在身上。冰一般的寒冷,凍得方媛全身顫抖,精神為之一振,源源不斷的冷水從噴頭灑下,刺激著身體的各個器官。

洗完冷水澡後,方媛的精神有所恢復。兩人各自鑽進被窩,熄燈,睡覺。 閉著眼睛,努力了很久,方媛依然睡不著。她睜開眼睛,看到馮婧的眼睛也是睜著的。 馮婧問:“睡不著?” 方媛說:“嗯,睡不著。” “心裡還很難受?” “嗯,很亂。” “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其實,生命是很脆弱的。警察,尤其是我們這種刑警,不像外人看上去的那麼威風,危險性很大,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有同事犧牲。” 方媛問:“那你為什麼還選擇當刑警?” 馮婧笑了:“我喜歡當刑警,從小就喜歡。當個優秀的刑警,一直是我的理想。” “你多好,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傻丫頭,每個人都有理想,關鍵是你願意不願意在殘酷的現實中堅持自己的理想。” 理想?我的理想是什麼?方媛自己都不知道。親情?沒有。愛情?不相信。友情?朋友們一個個生離死別。一個沒有情感生活和精神寄託的人,還談什麼理想? 方媛鬱鬱不樂:“馮婧,我好羨慕你。剛才那兩個刑警,都在追求你吧。尤其是那個王亮,說得多露骨,還青梅竹馬。” “瞎說!” “我不是瞎說,我看得出來。而且,你對蕭隊長情有獨鍾。” 馮婧假裝生氣:“別再說了,再說我可惱了。” “好了,不說就不說。睡覺吧。” “睡吧,等會兒,我還要起來輪班。” 方媛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睜眼一看,馮婧已經起床了,穿戴整齊,一身警服,全副武裝,連手槍都佩帶了。 “就到了輪班的時間?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好好休息吧。” “不,我要去,我要去找蕭靜老師。” “那,隨便你了。不過,你跟著我,不要亂跑。”馮婧看方媛這麼倔強,只好讓步。 方媛起床穿衣,馮婧出門去叫隔壁的王亮、李鐵。 直到方媛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馮婧還在那裡按門鈴,門鈴一直在響,卻沒有人來開門。 “怎麼睡得這麼死?”馮婧無名火起,側耳聽了聽,房間裡面似乎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還有其他一些嘈雜的聲音。 “在搞什麼鬼?”馮婧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一隻沾滿鮮血的拳頭擊穿了木門,暴伸出來,差點擊中馮婧。馮婧下意識地閃避到一旁。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木門硬生生地斷裂,中間的木板被撞飛,一個人影如斷線的風箏般從房間裡面倒飛出來,正是李鐵。 李鐵一臉痛苦,捂著胸口,嘴角沁出幾縷鮮血。他撐在地上,勉強站起來,用手指了指房間,張了張口,還沒說出一個字,噴出一口鮮血,頭一歪,暈了過去。 房間裡面,傳來呼呼的喘氣聲,粗重,腥臭,拉風箱似的,一聲緊接著一聲,彷彿裡面隱藏著一頭怪獸。 “李鐵!”馮婧驚叫,疾步上前,扶起李鐵。 李鐵已經暈過去了,軟綿綿的,斷了幾根肋骨,稍微移動身體,嘴裡的鮮血彷彿細流一般湧了出來。 “小心!”剛走出房門的方媛尖叫一聲,捂著嘴,退後幾步,靠在牆壁上,蜷縮成一團。 馮婧抬起頭來看到了王亮。 馮婧和王亮是在一間大院里長大的,在某種意義上說,王亮就是她的親人,就是她的哥哥。雖然她從來都不曾愛過他,但那種比愛情更持久溫馨的親情早已深深地融入她的血脈。 可是,眼前的王亮,已經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王亮。 王亮渾身是血,搖搖晃晃,左右顫動,似乎隨時會失去平衡。他的臉,長滿了凸起的小顆粒,血紅與蒼白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五官有些變形,彷彿患了癡呆症。唯一有些生氣的是他的眼睛,卻異樣的兇殘惡毒,讓人不寒而栗。 “王亮,你……你……”馮婧本想問,王亮你沒事吧,話卻說不下去。王亮這副樣子,能沒事嗎?馮婧突然想起了前不久死去的韓軍,聽說韓軍死之前已經精神崩潰嗜血瘋狂,王亮也會和他一樣? 王亮沒有回答馮婧,凶光閃現的眼睛卻望向了李鐵。李鐵身上,到處是血,新鮮奪目。 馮婧心中一陣刺痛,王亮,真的瘋了!這時,她心裡還隱隱希望,王亮瘋狂的程度不要太深,不要像韓軍一樣嗜血。 王亮已經一步步走上前,口中發出怪聲,似乎是笑,笑得毛骨悚然。他的眼睛,始終望著李鐵身上的鮮血,張牙舞爪。 “王亮,你醒醒!”無論馮婧怎麼叫,王亮都置之不理,充耳不聞。 “別過來,求求你了,別過來!”馮婧含著淚,迅速拿出手槍,上膛,瞄準。 王亮沒有停步。 “砰”的一聲,槍響了,射中王亮的腿,卻不是馮婧開的。 馮婧望向發出槍聲的地方,蕭強正站在那裡,額頭汗水涔涔,鐵青著一張臉,雙手握槍,槍口瞄著王亮。 “蕭隊!”馮婧驚喜交加。 王亮的腿被子彈擊中,身子搖了搖,單膝跪地。儘管如此,他卻只是望了一眼蕭強,依然沒有停止腳步,重新抬起了腿,步履蹣跚地再度走過來。 蕭強咬咬牙,疾步跑過來,背起李鐵,對馮婧喝了聲:“走,快跑!” 馮婧腳發軟,好不容易站起來,還沒等她抬起腳,王亮攔住了她,略微彎腰,猛撲過來。馮婧還在震驚中,完全忘記了躲避,眼看就要被王亮撲倒。 電光石火中,蕭強放下李鐵,側面攔腰一抱,直接把王亮撲倒,兩人一起摔倒在堅硬的地面上。蕭強是警隊數一數二的擒拿高手,想也沒想,順手就抓住王亮的手,反手一扭,想把王亮制伏。出乎意料,蕭强两隻手,竟然按不住王亮一隻手,被王亮一甩,把他整個人都甩了出去。 王亮的動作雖然有些呆滯,卻不知為什麼,力大無窮,即使是蕭強這種人物,在力量方面也相差太遠,根本就沒辦法匹敵。一力降十巧,你的擒拿技術再高,力量相差太大,什麼技巧都是枉然。 這一摔力量好大,摔得蕭強頭暈眼花,身體像散了架一般,疼痛難忍。蕭強勉強站起來,王亮低吼一聲,揮臂打來。蕭強雙手一格,雙膝一軟,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腕骨似扎了無數細針般疼痛,彷彿要斷了。 “開槍!”蕭強奮力叫了一聲,疼得冷汗直冒。 一開始,蕭強放棄槍擊,想先制伏王亮,再送他去治療,可沒想到,瘋狂後的王亮如此可怕,事情演變到現在這種地步。如果再不制伏王亮,他與馮婧、方媛、李鐵四個人的性命要斷送在王亮手上。 馮婧的手哆嗦著,拿著槍瞄準王亮,可就是沒勇氣按下扳機:“蕭隊,王亮……還有沒有救?” 蕭強憋著一口氣奮力抵擋王亮,話都說不出來。王亮雖然瘋狂,一些基本的格鬥技術卻沒忘記,抬腳一踢,正中蕭強的胸口,直接把蕭強踢得沿地面滑出十多米。 馮婧閉上眼睛,射出一顆子彈,卻射偏了,射在牆壁上撞出幾絲火花。王亮放棄了蕭強,奔向馮婧。馮婧睜開眼時,王亮已經走到了她面前,歪著頭望她。馮婧握了握槍,正在猶豫是否還要射擊,射擊王亮哪個部位。王亮揚手,一掌打掉她手上的槍。 “王亮……”馮婧呻吟一聲。這次,王亮好像聽到了,似乎有點迷惘。但這點迷惘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他就欣喜若狂,伸手撈起李鐵,張著白森森的牙齒,貪婪地舔著李鐵身上的鮮血。 馮婧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撕心裂肺地吐,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蕭強也沒有再爬起來,像是暈過去了。樓道裡只有王亮粗壯的喘息和馮婧的干嘔聲。 方媛慢慢地站直,抬起兩條哆嗦著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到蕭強身邊,摸出他的槍。 槍很重,烏黑,鋥亮,沉甸甸的。 方媛用力呼吸,嘗試著跳躍幾下,來緩和自己的緊張情緒。她端起槍,緩緩地走到王亮身後。 這時,王亮已經把李鐵身上的鮮血舔得乾乾淨淨,更加瘋狂了,一雙凶狠的眼睛滴溜溜亂轉,他嗅了嗅李鐵的嘴,張開口就要咬過去。 千鈞一發,情勢危急。方媛咬了咬牙,對著王亮的後腦勺,用盡全力,扳動扳機。子彈“砰”的一聲飛出去,穿透了王亮的頭,從他的眼睛中穿出來,殘液四溢。 王亮大聲狂叫,反手一揮。方媛的胳膊被擊中,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手槍從半空中掉落,掉在王亮身旁。王亮也摔倒在地,望瞭望手槍,似乎陷進了沉思之中。過了片刻,他撿起了手槍,一點點地爬到馮婧面前。 馮婧吐得全身都癱軟無力,驚恐地望著越來越近的王亮。王亮的臉,痛苦不堪,一手摀住眼睛,一手拿著槍,爬到了馮婧的身邊。 馮婧站都沒辦法站起來,巨大的恐懼湮沒了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別過來……求求你,王亮,別過來……” 王亮停止了動作,抬起頭,剩下的那隻眼睛淒苦悲傷,怔怔地望著馮婧。然後,他的手遞過來,把槍塞到了馮婧的手上,嘴唇不斷嚅動,彷彿在說什麼。 馮婧強自鎮定,側耳聆聽,隱隱約約,王亮似乎在說:“好……痛……” 馮婧終於明白,王亮是要她幫他結束自己的生命。 方媛那一槍,擊中了王亮的神經系統,也讓王亮的神誌清醒了一些。 “不……不……”馮婧拼命搖頭,一個勁地往後退,卻被冰冷的牆壁阻擋了。 “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婧婧!我很痛……”王亮猛然叫出聲,聲音微弱,此刻卻如千斤重錘,錘錘重擊在她脆弱的心靈上。婧婧,是她的小名,也是王亮在私下場合對她的暱稱。 “對不起,亮亮……別怪我……亮亮……”馮婧拿著手槍,此時手槍卻彷彿重若千斤。她一隻手蒙住了王亮的眼,槍口對准他頭部。馮婧閉上了眼睛,淚水涔涔而下…… “啊——” 剩餘的子彈在瞬間連續射出,一顆緊接一顆,全部穿透王亮的頭顱。馮婧被隨之而來的後坐力掀翻在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淚流滿面,無聲啜泣。 王亮是笑著斷氣的,面露微笑,彷彿在對馮婧說,謝謝你。死亡,對他來說,只是一種解脫。 四處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紛至沓來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寂靜。原本安排在外面輪班巡邏抽水的刑警們聽到了槍聲,飛速趕來,卻只看到這場人間慘劇的落幕。 蕭強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馮婧、李鐵、王亮都沒事吧?” 身邊的刑警一個個面色凝重,悲痛不已。蕭強掙扎著爬起來,挺直胸膛,竭力忍受著胸口的痛楚,走到馮婧身邊。 王亮的血,還在流。招待所的過道裡,到處是殷紅的鮮血,紅得耀眼。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絕不會相信一個人可以流出那麼多的血。 馮婧被兩個刑警攙扶著,臉色比紙還蒼白,渾身無力,軟綿綿的,一直在抽泣,話都說不出來。憑著豐富的刑警經驗,蕭強看了幾眼就明白了,王亮是馮婧開槍射殺的。 一個刑警叫:“蕭隊,鐵子醒了。” 李鐵也醒過來了,因為受傷,因為失血,他的身體顯得十分脆弱。 “銬起來。”蕭強望了一眼李鐵說。 “什麼?”那個刑警愕然。 “沒聽清我在說什麼嗎?銬起來,這是命令!再找些鐵鍊,捆得結實些!”蕭強怒吼,因為用力,胸口疼得更厲害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被蕭強怒火沖天的模樣嚇住了,好好的,為什麼要銬住李鐵?甚至還要用鐵鍊捆起來。 “可是,鐵子他的傷……” 蕭強瞪了那個刑警一眼,不再浪費口舌,親自走過去,把李鐵反手銬住。然後,他背起李鐵,就要往外走。 “蕭隊,你要把鐵子背到哪裡去?”幾個刑警不明所以,圍住了蕭強。有的甚至在心裡想,蕭強會不會在近身格鬥中腦袋受了傷,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對待重傷的李鐵? “讓開!我送他去醫院!”蕭強頭也沒抬,繼續往前走。南江醫學院有一個附屬醫院,緊靠著醫學院的校園,醫療水平在省內是頂尖的。 一個年輕的刑警把李鐵從蕭強背上強行奪了過去,說:“蕭隊,你就先歇歇,我來背鐵子去。” 這次,蕭強沒有堅持。剛背著李鐵走了幾步,胸口就疼得受不了,可能是傷了骨頭。他強撐著,不想讓眾人發覺。 “記得,一到醫院,就叫醫生給鐵子打麻醉針,劑量用大點,讓他動不了。” “是。”雖然不明白蕭強為什麼要這麼做,年輕的刑警還是大聲答應。 蕭強轉眼去看馮婧,似乎振作了些,淚痕猶在,不要他的同事的攙扶,自己站直了,站得筆直。 “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走?今天沒人接班,全部給我繼續堅守崗位!”蕭強大喝,眼角迸裂,滲出血絲。別人流淚,他流血。 “是!”齊刷刷地敬禮,一個個默然離去。 曾國勇急匆匆地趕來,卻只看到滿地鮮血:“怎麼變成這樣?蕭隊長,發生了什麼事?” 蕭強堅毅的臉上閃過幾絲痛苦之色,旋即消失,彷彿磐石般,說:“曾處長,善後的事,就麻煩你了。給你們添亂了,不好意思。” 曾國勇疑惑地問:“哪裡話,說這種話就見外了。只是,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蕭強嘆了口氣,說:“唉,都怪我疏忽了。其實,韓軍在拘留室突然發瘋,我就應該警惕,王亮與李鐵他們兩人都和韓軍一樣,下了月亮湖,有可能會像韓軍一樣突然發瘋。剛才,我在湖堤巡查,接到法醫的緊急電話,告訴我湖水中含有劇毒,具體的分析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一定要格外小心,禁止任何人接觸這些湖水。我馬上想到了王亮、李鐵,打電話到他們房間,沒人接,心急火燎地跑來,卻已經遲了。我被打暈了,具體的經過也不是很清楚。馮婧,你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再說一遍。曾處長,我們出去吧,邊走邊聽,這裡血腥味太濃。” 馮婧強忍著心中的痛楚,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詳細敘述。說到方媛拾起手槍近身射擊王亮時,蕭強與曾國勇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方媛。王亮死後,方媛從地上爬起來,尾隨著馮婧,一直沒有說話。她只是被王亮的手掌扇到握槍的手,摔倒在地,沒有受傷。 天色不好,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有的只是習習冷風。秋意正濃,萬木蕭條。斑駁的陰影裡,不知有多少細微的生命在枯萎、衰敗、死亡。 刑警們圍在月亮湖的湖堤上,每隔一段距離布下一個崗,每個崗有台抽水機,“突突”直響,將湖水抽出來,使其流入停在一旁的水車裡。 蕭強陰沉著臉,帶著曾國勇巡視每個崗的工作情況。不能讓湖水漏出來,所有的人,都要小心從事,不能接觸湖水,也不能讓湖水接觸到任何人。 馮婧放慢了腳步,和蕭強保持了一定距離。她總是忍不住偷偷流淚,不想讓蕭強看到。她總覺得,王亮沒有離開,就在她身邊。每陣風,每隻悄然掠過的飛蟲,都可能寄託了王亮的魂魄。 一隻手悄然牽住了她的手,方媛在她耳邊輕聲說:“很想哭?想哭就哭吧。” 馮婧搖了搖頭,抹掉眼淚:“我沒事。” 方媛握了握馮婧的手:“父親死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很苦,很想哭,淚水止不住地流。你也別難過了,其實,王亮是我殺的,如果不是我開第一槍,他就不會死。殺人,原來是這麼難受,比什麼都噁心。直到現在,我心裡彷彿被掏空了,只剩下架子,空蕩蕩的,彷彿行屍走肉。” 馮婧摸了摸方媛的頭:“傻丫頭,王亮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你不開槍,他也會死的。何況,他是我親手殺的。當了這麼久的刑警,其實我還從來沒有對活人開過槍,沒想到,第一次開槍,射的就是我最親近的人。這樣也好,至少,他是笑著去的。” “所以說,馮婧,你也不要太難過了。其實,你也是沒辦法,如果你不開槍,他再失去理智,瘋狂之下,我們都會被他活生生打死。你救了我們大家的命啊。” 馮婧若有所思,她的目光,穿過了幽幽的月亮湖,穿過了暮氣沉沉的小樹林,穿過了森森屹立的女生宿舍,望向漫無邊際無窮無盡的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天空。所有的光亮,都注定無法與這深不可測的黑暗相抗衡。 流星乍現,璀璨瑰麗,一瞬間,實體燃燒殆盡,在億萬年的宇宙中微不足道。用燃燒生命換來的那場華麗焰火,又能在多少人心中留下不滅的痕跡? 亮亮,願你在另一個世界裡實現你的愛情與夢想,心想事成,幸福一生。我在這個世界裡,永遠為你祝福。馮婧雙掌合十,對著流星默默許願,神聖虔誠。 蕭強站在湖堤上,一張臉隱藏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中,冷峻、沉穩、堅毅。流星劃過天空的剎那,他仰起臉,痴痴地凝望著,眼角有一滴溫暖的液體輕輕滑落,晶瑩純淨。 抽水機還在“突突”作響,聲音卻漸漸地小了,有幾台停止了工作。一個刑警來報告,湖水已經被抽得差不多了。蕭強拿了一個功率大一點的應急燈,下了湖堤,對著湖底照射。 污黑的湖水被抽得差不多了,湖底坑坑洼窪,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有的地方露出了湖泥,同樣的污黑,臭氣熏天。奇怪的是,抽掉了這麼多水,卻沒有看到一個活著的生物。魚、蝦、蟹、鱔、鰍,什麼都沒有,說不出的詭異。也許,是因為湖水太毒的緣故,什么生物也無法在這樣毒的湖水中生存下去。 蕭強問:“曾處長,湖里以前沒養過魚嗎?” 身後的曾國勇湊上來,說:“養過,怎麼沒養?學校先後放養了幾千尾紅鯉魚,還混養草魚、鯽魚什麼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場狂風暴雨過後,死掉了很多。” 蕭強說:“那也不至於全部死光吧?” 曾國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種事,我哪懂。要不,我去找個校工來問問?” “不用了。”蕭強突然看到,在一個小水坑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游弋,“曾處長,你看,那是什麼?” “一條魚吧!”曾國勇也提了個應急燈,照射那個小水坑。 “真是條魚?”蕭強有些失望,心有不甘,“撈出來看看!” 身邊的刑警答應了一聲,張羅工具,很快就將那東西撈出來,果然是一條魚。白色,腹圓,巴掌大小,扁平,似乎是一條鯽魚。 一名刑警伸手到網兜去捉魚,想拿出來細看。蕭強突然抓住那名刑警的手,低聲喝:“小心點,戴好牛皮手套再抓,我看這魚不正常。” 刑警嘴裡嘀咕著:“不就是條魚嗎,鬧得這麼隆重。”心中不服,但隊長的話還是要聽的,從工具箱中尋出一隻牛皮手套戴上,這才伸手去捉那條魚。 那條魚在網兜里蹦來蹦去,十分活躍,很是生龍活虎。正因為這樣,才引起蕭強的疑心。月亮湖的水那麼毒,這條魚竟然安然無恙,生機勃勃,令人費解。 刑警還沒抓住那條魚,手指就傳來一陣疼痛——那條魚竟然張口咬住了刑警的手。刑警嚇了一跳,手指彷彿被尖嘴鉗鉗住了。 他急忙脫下牛皮手套,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被咬出了兩個血洞,血流不止。這條魚竟然有牙齒,而且牙齒竟然能咬穿牛皮手套。 “去,把他帶到南江醫學院附屬醫院,一到就打麻醉針,全身麻痺。”蕭強果斷地命令其他人把這名被咬的刑警帶走。雖然現在還沒徹底弄清楚情況,但王亮瘋狂後的情形實在令人膽寒。為了防患於未然,凡有可能中了毒的人,都必須送到醫院裡先麻醉起來,再進行治療。這也是他一看到李鐵醒來就將他銬起來的緣故。 受傷的刑警被帶走,蕭強用強光照射那條魚。那條奇怪的魚,被扔在地上,還死死地咬著牛皮手套,並且把手套撕下一小塊,強行吞嚥著。 “奇怪,這是什麼魚?這麼兇!好像不是鯽魚。曾處長,你看過這種魚沒有?” 曾國勇是從農村出來的,雖然沒養過魚,但常見的魚類,還是能分辨清楚的。他看了半晌,說:“蕭隊長,這種魚我從來沒有見過。學院也從來沒有放養過這種魚。” 方媛早就和馮婧走了過來,只是一直沒機會說話。她看了一會兒,心中一動,插嘴說:“蕭隊長,這種魚,應該是外來的,似乎和我知道的亞馬孫河的食人魚有些相像。” “食人魚?”蕭強與曾國勇同時說道,目光“刷”地轉向方媛。 方媛有些緊張:“我也不能肯定。只是,聽說巴西亞馬孫河流域裡,存在一種叫食人鯧的魚類,俗稱食人魚,多達十幾個品種,兇殘成性,經常成群結夥游動,攻擊所有可以攻擊到的生物。別說是魚蝦蟹鰍,即使是猛獸與人類,只要掉進了水里,它們都不放過。兇殘的鯊魚,見了它們,也只有逃命的份。前些年,我國有很多地方引進了這種魚用來觀賞飼養。但我國水域沒有這種食人魚的天敵,一旦流入江河中,對生態平衡的破壞是致命的,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幾年前國家就下令,統一捕殺食人魚,所以食人魚在我國已絕跡了。可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再度出現。” 方媛這麼一說,蕭強也想起來了,的確有那麼一回事。可是,湖里怎麼會出現食人魚?這是國家明文禁止飼養的,是誰放養在湖里的?怪不得看不到其他魚類,湖水本來就被嚴重污染,其他魚類能倖存下來本已不易,還要面對食人魚的瘋狂撕咬,想不滅絕都不行。 韓軍身上的牙印,想必也是食人魚的傑作。食人魚本沒有毒,但它咬破韓軍的肌膚,讓湖水的毒浸入了韓軍的血液中,這才是致命的。王亮下水時,很可能自己被食人魚咬傷了卻沒注意,誤以為是被韓軍掙扎時所抓傷。李鐵之所以還沒有發作,也許是因為身上沒有傷口,湖水的毒沒有滲入他的血液中。這和艾滋病有些類似,只要沒有讓艾滋病毒通過血液、精液、分泌物等方式進入身體的液體循環中,僅僅是接觸,並不會被感染。 可是,這究竟是什麼毒,竟然能破壞人的神經中樞,麻痺各種器官感覺,讓人變得如殭屍般瘋狂?現在只能等待法醫的檢測報告出來。不知為什麼,這次的法醫檢測,花費的時間特別長,聽說法醫們一直沒有下班,通宵達旦地檢測。 蕭強吩咐刑警,把食人魚收起來,送到法醫處。刑警小心翼翼地把食人魚用鐵盒子裝好。 這時,黯黑的天空現出一些灰白的顏色,天快亮了。 希望今天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蕭強想。殘餘的那點湖水已經沒辦法抽出來,最好的辦法是讓陽光曬乾,然後再掩埋。 一個刑警突然叫了一聲,指向湖中央:“快看那裡,有一個人!” 果然,在湖中央,一個人臉朝下趴在湖底。 方媛驚叫:“蕭靜老師!” 雖然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方媛還是毫無疑問地肯定那個人就是蕭靜。蕭靜的身體,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韓軍說,黃嘉雯是被水鬼拖進了月亮湖。可抽乾湖水,沒有發現黃嘉雯的屍骨,只找到了蕭靜的屍體。難道韓軍所說的全是謊話? 蕭靜,他又怎麼會掉入月亮湖的?難道也是被水鬼拖下去的? 短短的幾天,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撲朔迷離,鬼氣森森。蕭強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案件,案件還沒找到突破口,精幹的下屬卻已經慘遭毒手。 光是怎樣把蕭靜的屍體弄上岸這個問題,就已經讓刑警們頭都大了。蕭靜的屍體在湖中央,一般的工具撈不到,只能讓刑警們下去抬。雖然抽乾了湖水,湖底仍然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和污泥,這些東西肯定含有劇毒,嚴禁接觸,否則性命難保。但不把蕭靜的屍體弄上岸,也不行,如果被新聞媒體報導出去,不僅讓警方顏面掃地,也會破壞南江市團結安定的大好形象。 蕭強讓兩名刑警穿著緊身皮衣高位皮靴,裹得嚴嚴實實,紮好紮緊,弄得像電影中的防輻射人員一樣。下去之前,先往兩名刑警身上潑水做實驗,確定皮衣裡面浸不進水,不會被湖水的劇毒感染,這才讓他們下了湖去撈蕭靜的屍體。 沒多久,蕭靜的屍體被撈上來了,被置在空地上,用消防車的水管長時間沖洗。其實,蕭靜的屍體幾乎沒一個完整的地方,頭胸手腳,全被食人魚咬過,血肉模糊。就連衣服,也被咬得破爛不堪,慘不忍睹。 方媛無法繼續看下去,只是看了幾眼,強忍著嘔吐的慾望,在馮婧的陪同下,搖搖晃晃地回到寢室。她有些後悔,不應該堅持來尋找蕭靜的屍體。以後,只要一想起蕭靜,就會想到他殘缺不全、千瘡百孔的腐臭屍體。 方媛和馮婧通宵沒睡,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嚴重透支,確實需要休息了。 天已經濛濛亮,南江醫學院校園裡陸續出現早起鍛煉的教師們。有些教師圍了過來,看到蕭靜的屍體,議論紛紛,欷歔不已。 曾國勇走上前,維持秩序,勸這些教師們散去,以免妨礙警察們處理現場。他正在做工作,一個年輕的女教師走到了他面前。 這個女教師穿著一身鵝黃色緊身運動裝,勾勒出她那充滿青春與美感的身材曲線。長髮飄飄,亭亭玉立,白玉般精美的瓜子臉,小嘴紅似櫻桃,令在場的男人眼前一亮。 曾國勇看到她,十分意外,怔了一下:“婷婷,你怎麼也來這裡?” 原來,她是曾國勇的女友,南江醫學院的體育女教師葉馨婷。 “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蕭靜老師失足掉進湖中溺死了。”曾國勇沒把實情說出來,不想讓葉馨婷擔驚受怕。 “你昨晚那麼匆忙趕回來,連電影都沒看完,就是因為這件事?” “是的。” 葉馨婷問:“那你到現在都沒有睡覺?” 曾國勇說:“沒事,一晚不睡,不要緊的。當年我當兵時……” 葉馨婷打斷了曾國勇的話,生氣地說:“別和我提當年,就你當兵的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破事,我聽都聽煩了。” 曾國勇不好意思地笑了。葉馨婷年輕貌美,又在醫學院這種好單位,有的是男人追求她。曾國勇一直認為,能找到葉馨婷這麼好的女孩,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所以對葉馨婷寵愛有加,凡事讓著她,從不和她頂嘴。 旁邊有認識的教師哄笑打趣:“哎,我說老曾啊,叫你不要找我們小葉姑娘吧。這美女,不是那麼容易伺候的。你看,還沒過門,就專制起來了。” 當著這麼多同事的面,葉馨婷也有些不好意思,柔聲說:“做完事,早點回去休息吧,不要那麼拼命,小心身體。” 這幾句話,說得曾國勇心裡甜滋滋的,彷彿喝了蜜一般,痛痛快快地答應了。葉馨婷望了湖邊的刑警們一眼,沒有多問,繼續她的跑步。 蕭強走了過來,望著葉馨婷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行啊,曾處長,這手功夫可到家了。改天有空教教我,傳授點經驗給我。” 曾國勇乾笑兩聲:“蕭隊長,別開這種玩笑了。我們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做事,也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讓人家看上了,哪有什麼功夫經驗。” 他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頗得意。畢竟,曾國勇沒權沒錢,相貌平平,年齡又偏大,能找到葉馨婷這種漂亮女孩,挺不容易的。 “曾處長,麻煩你了。你也辛苦了一晚,我看,今天就這樣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收拾好東西,都回局裡去。你安排一些保衛人員輪班守衛,不要讓任何人接觸湖水。下一步的行動,等法醫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再做打算吧。”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安排好人員後,我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盡快聯繫我,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曾國勇留下手機號碼,安排好輪班的保衛人員,就回去休息了。他確實感到疲倦,最近學校的事情多,連續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沒多久,刑警們收拾好各種器具,除了馮婧,其他人全部撤走。馮婧住進了441 女生寢室,作為警方的眼線,密切注意醫學院的動靜。 回公安局之前,蕭強特意先到南江醫學院附屬醫院看望李鐵。李鐵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石膏綁得結結實實。所幸的是,經過醫生們的詳細檢查,李鐵的身體並沒有發生異變,另外一名被食人魚咬傷手指的刑警也沒發現異常,這讓蕭強鬆了口氣。 回到南江公安局,一進辦公大樓,他就直奔法醫處。法醫處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還請來了省廳有名的元老級專家劉法醫來坐鎮指揮。 蕭強直接找到劉法醫,問:“法醫報告怎麼還沒出來?” 劉法醫在翻閱一沓厚厚的資料:“蕭隊長,別急。” “能不急嗎?昨天我的一個同事,死得莫名其妙。死之前,和死去的韓軍一樣,嗜血瘋狂,攻擊其他人。那湖水,究竟有什麼古怪?” “蕭隊聽說過藻青菌嗎?” “藻青菌?是什麼,是一種海藻,還是一種細菌?” “藻青菌也算是一種海藻吧,所不同的是,它是海藻和細菌的結合體,幾十億年前曾活躍於地球上,是現代細菌和海藻的祖先,曾是毫無生氣的古海洋中的霸主。現在卻出現在太平洋的一些島嶼和漁場中,含有劇毒。這種藻類的生長速度非常快,一小時就可以佈滿一個足球場這麼大。只要碰到這些海藻,皮膚會被燒傷,嘴唇會起泡掉皮,眼睛紅腫。即使沒碰到這些海藻,碰到了含有這些海藻的海水,也會有這些症狀。” 蕭強想起來了,月亮湖的湖水里,經常能看到漂浮著一些黑色的藻類。只是,這些藻類,並不像海藻那樣一片片鋪滿水面,而是分散漂浮的,像死水里面的絮狀物一樣,所以不那麼惹人注意。 “你是說,醫學院的湖水中,含有這種劇毒的藻青菌?” “應該說,是同一種性質的細菌。但毒性,卻比海洋裡的藻青菌強很多。” “這是為什麼?” “遠古時代,藻青菌的毒性並不是很強。現在大海裡面出現的藻青菌,毒性加強了許多倍,但和我們正在化驗的湖水比起來,卻只是小巫見大巫。我們在湖水里,除了發現大量的有毒化合物,還發現了大量的抗生素成分。我們分析,應該是南江醫學院的校辦藥廠的污水流入了湖里。” “抗生素?不是可以消滅細菌的嗎?” 劉法醫嘆了口氣:“問題就出在這裡。人們一直與細菌、病毒這類生物入侵者進行殘酷的生物競賽。一方面人類在製造各種藥物消滅細菌、病毒,另一方面細菌、病毒也在不斷地變異,演化為新的品種,從而對藥物免疫。抗生素剛問世時,它的功效非常好,但是隨著各種病菌的基因變異及新品種的不斷產生,抗生素、疫苗的效果越來越差,細菌病毒捲土重來,並且比以前更加兇惡,來勢洶洶,而傳統的藥物在這些基因變異過的病菌面前束手無策。” 蕭強總算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南江醫學院湖水里的藻菌結合體,因為校辦藥廠的污水排入,被污水中的抗生素消滅了很多,而沒有被消滅的藻類細菌為了抵抗產生了變異,從而形成新的變種。這種新的變種藻類細菌,耐藥性更強,繁殖更快,危害更大,對吧?” 劉法醫點了點頭,接著說下去:“目前的殺菌劑主要以抗生素為主。我國對抗生素的使用管理並不嚴格,造成抗生素產品到處生產,隨處可買。聯合國衛生組織對我國這種藥品管理制度頗有微詞。隨著抗生素的濫用,細菌的耐藥性越來越強,甚至出現了以葡萄球菌為代表的常見病菌已不再對除萬古黴素之外的任何抗生素敏感。像我們經常使用的一些青黴素,已經接近失效。即使是一些新出的抗生素產品,細菌對其耐藥性也很強。你想想,在湖水中的細菌,長年累月地抵抗藥廠污水中的抗生素,其耐藥性,達到了驚人的地步。而這些劇毒的細菌,偏偏對人的神經中樞有強烈破壞作用。在藻青菌瀰漫的海洋,很多哺乳動物被藻青菌感染,神經混亂,甚至吞食自己的後代。而你送給我們化驗的湖水里面藻類細菌的毒性,遠遠超過海洋中的藻青菌。侵入人體血液後的繁殖速度,十分驚人。” 難怪韓軍與王亮會變得那麼瘋狂。其實,人的神經系統,一直就很脆弱。無論你多麼堅強,只要經常使用一些對神經系統有副作用的藥品,比如毒品海洛因,很快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無法擺脫。據一些心理學家的理論,城市裡所有的成年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隱疾。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各種慾望中苦苦掙扎,權力、金錢、肉慾、情愛、菸酒、賭博等等,隨便哪種都能輕易吞噬掉一個人的靈魂,能心平氣和淡泊生活的很少。 韓軍與王亮,應該被食人魚咬破了皮,以至於湖水中的細菌從傷口侵入到血液中。而李鐵下水時身上並沒有傷口,也沒有被食人魚咬傷,所以並沒有被細菌感染。另一名被食人魚咬破手指的刑警,並沒有接觸湖水,從食人魚牙齒感染的細菌量少,自身抗體保護了他,因此沒有大礙。 總算弄清了月亮湖的水鬼,只不過是食人魚與劇毒細菌的綜合作用。從法醫處走出來,蕭強不但沒有變得輕鬆,心頭反而更加沉重,彷彿壓著一塊重石,壓得他無法呼吸。 月亮湖里的食人魚,是誰放養的?那些原始的劇毒水藻,是月亮湖自行產生的,還是有人故意培植的?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月亮湖里沒有水鬼,但是黃嘉雯是怎麼消失的?韓軍說親眼看到她沉入了湖底,可抽乾了湖水,也沒找到黃嘉雯的屍骨。而蕭靜,他的屍體,為什麼會出現在月亮湖中?陳安琪的死,到現在也是一個謎。梅干所看到的樹妖,究竟是什麼?竟然能漂浮在半空中?韓軍說,梅干看到樹妖的臉是黃嘉雯的模樣,所以才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樹妖的臉,為什麼會是黃嘉雯的模樣? 一系列的咄咄怪事,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蕭強的身體已經很疲倦了,但他卻不想睡覺休息。他一閉上眼,就看到渾身是血的王亮,耷拉著殘缺的腦袋,對著他傻笑,笑得他心酸。他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瞇了一會兒眼,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煩悶,溜出公安局又獨自回到了南江醫學院。 南江醫學院還是一片繁華景象,月亮湖的湖水被抽得差不多了,那股惡臭淡了許多。蕭強找醫學院的領導通報了月亮湖的情況,校領導準備再曬幾天,把湖水徹底蒸發掉,殺死所有的水藻,填埋一定厚度的土壤後,再注入清水,並且禁止校辦藥廠的污水流入,重塑一個清澈明淨的月亮湖。 蕭強在月亮湖堤上轉了一圈,一直轉到了小樹林。在案發現場多走走多看看,說不定有新發現,蕭強以前有好幾件案子都是這樣偵破的。但是,他今天卻一無所獲。他實在想不通,韓軍有什麼理由說謊?如果韓軍不是說謊,那些事情,又如何解釋? 學生們都在教室裡上課,小樹林裡偶爾也有一些談情說愛的情侶,卿卿我我,擁抱親吻,旁若無人。蕭強實在看不下去,現在的大學生,比他那時要開放得多。蕭強記得,他讀大學時,別說肌膚之親,即使和異性多說幾句話,也會傳得滿城風雨。沒想到,一眨眼,現在的大學生,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校園裡戀愛結婚了。 蕭強走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附近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於是,他往小樹林深處走去,準備找個乾淨點的地方,坐在樹蔭裡靜下心來好好思考。結果,他一走進小樹林,就看到了徐天,正好奇地繞著老榕樹轉圈子。 徐天發現了蕭強:“蕭隊長。” “徐天,你不去上課,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有一件事沒有想通,特意來這裡看看。” “什麼事沒有想通?” 徐天沒有回答,反而問蕭強:“蕭隊長,湖水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蕭強把情況簡明扼要地告訴徐天。 “原來是這樣。”聽完蕭強的敘述,徐天並沒有多少驚奇,似乎這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蕭強注意到這點,笑著說:“徐大偵探,你怎麼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早就心裡有數了,對吧?” 徐天沒有否認:“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我早就猜到湖水里有致命的病毒細菌。昨晚,方媛去和馮婧一起住招待所,我就隱隱不安,但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會不安。今天起床後,我才想到了,原來那兩個刑警為了抓韓軍也下了月亮湖,很可能會和韓軍一樣被病毒細菌感染而發瘋。幸好方媛沒事,不然,我就難辭其咎了。” 蕭強心中一陣刺痛。徐天沒想到,他又何曾想到?徐天僅僅是名喜歡推理的大學生,而他卻是經驗豐富的刑警。如果他早點想到的話,說不定王亮還有救。 “那你現在有什麼事想不通?” 這已經是蕭強第二次問徐天了,徐天只好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兇手為什麼要將陳安琪的屍體纏在老榕樹上,這暗示著什麼?現在都是秋天了,這棵老榕樹,卻如此蒼翠,你不覺得有些古怪嗎?” 蕭強皺了皺眉:“你想說什麼?” 徐天“呵呵”笑了兩聲,卻沒有解釋。 蕭強很不耐煩:“有什麼話你直說吧,不要繞圈子。” 徐天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其實,我也僅僅是猜測。韓軍說黃嘉雯被水鬼拖進湖底,事實證明,湖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水鬼,所以,黃嘉雯不可能被水鬼拖進湖底。我打聽過,黃嘉雯的水性一向很好,原來是校游泳隊的成員。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她為了擺脫韓軍與梅干,故意做出被什麼東西拉進湖底的假象,真相是她潛水到了湖的另一邊上岸逃跑,所以抽乾湖水,也沒有發現她的屍體。當時天黑,韓軍與梅干都沒有識破黃嘉雯的小把戲。韓軍下水時,意外地被食人魚咬了一口,心慌意亂,聯想到月亮湖水鬼的傳說,信以為真。我想,當時的湖水還沒有現在這麼毒,韓軍的體質一向很好,下水的時間也短,所以中毒不深沒有發作。” “那黃嘉雯呢?她既然逃出來了,為什麼不向學校與警方報案,而是無緣無故消失了?” “這就是關鍵所在。如果她沒死,怎麼會不出現呢?所以,黃嘉雯還是死了。她是怎麼死的,現在還是一個謎。假設黃嘉雯逃過韓軍與梅干的視線潛水上岸,應該沒過多久就死亡了。所以,她的屍體,應該就在附近,說不定就在……”徐天不說話了,眼睛卻瞥向老榕樹。 蕭強眼睛一亮:“你是說,這棵樹?” 這棵老榕樹是南江醫學院的一道標誌性風景,從建校到現在,一直流傳著許多匪夷所思的靈異傳說。現在已是深秋,校園裡其他的喬木落葉蕭蕭,軀乾枯瘦,在冷冷秋風中瑟瑟顫抖,苦苦掙扎。但是,老榕樹卻枝葉茂盛,鬱鬱蔥蔥,隨處可見新葉特有的嫩綠,嬌豔欲滴,彷彿披了件嫩綠色的清爽外衣。 這棵老榕樹,應該有上百年的樹齡,卻完全沒有一點老態龍鍾的模樣,反而似一個年輕的少女,青春盎然,令人嘖嘖稱奇。 “你是說,這棵老榕樹下面,埋藏了黃嘉雯的屍體?”看到徐天不回答問題,蕭強乾脆把話挑明。 動物的屍體,是花草樹木的絕佳肥料,其自然腐爛產生的有機化合物,容易被花草樹木吸收。荒蕪的墓地裡,一旦無人打理,墳墓上面就會佈滿野草,瘋狂蔓延。這麼大的一棵老榕樹,所需的肥料,當然不是貓狗那些小動物屍體所能滿足的,城市中也沒人飼養豬牛這些大型家畜,所以,最可能的,是人的屍體。 “我沒有說過,這是蕭隊長自己猜的。”徐天微微一笑,矢口否認。 蕭強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徐天的用意。徐天是怕受到醫學院領導的責難。現在,並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能證明榕樹下面埋藏了黃嘉雯的屍體。而要想查清樹下面有沒有埋葬屍體,唯一的辦法是將整個小樹林掘地三尺搜索。這樣做,肯定對老榕樹的生長有很大的負面影響,搞不好,老榕樹會元氣大傷而枯萎死掉。 但徐天所說的,並非毫無道理。仔細想想,陳安琪的屍體,是在老榕樹上面發現的,這僅僅是一個巧合?也有可能,兇手原本想將陳安琪的屍體拖入小樹林中埋藏,只是因為時間緊迫,徐天與梅干追踪而至,所以沒來得及處理?再說,黃嘉雯失踪時,警方在小樹林裡發現了一串黃嘉雯的金屬鑰匙串,也有可能是兇手埋藏黃嘉雯屍體時無意遺失的。也許,這是破解一系列恐怖事件謎團的突破口。 想到這,疲憊不堪的蕭強彷彿打了一針強心劑,精神一振,急忙去找醫學院的領導商量。醫學院的校長姓章,土生土長的南江市人,五十出頭,是國內醫學教育界頗有名氣的學者。巧的是,一向忙忙碌碌的章校長今天沒有出校開會,而是難得地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審閱文件。 當蕭強對章校長提出挖掘小樹林搜索黃嘉雯屍體的要求時,遭到了章校長的竭力反對。任蕭強怎麼解釋,他就是不同意。理由很簡單,獨木成林的老榕樹是國內難得一見的自然現象,也是南江醫學院的標誌性景觀,價值不菲,警方在裡面深度挖掘,很容易害死老榕樹,這個損失,他承擔不起。作為醫學院的現任校長,他有責任和義務做好老榕樹的保護工作。 蕭強急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了那麼多,對章校長發狠道:“章校長,挖掘小樹林搜索的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這是法律賦予我們警方的偵查權,也是偵破醫學院一系列死亡事件的需要。章校長,你要想清楚,現在所發生的一系列死亡事件,不僅僅關係到南江醫學院的形象,還關係到我們南江市的城市形象。現在醫學院的學生們已經人心惶惶,疑神疑鬼。如果長時間沒有偵破此案,又再度發生惡性案件,很可能有知情人把事情透露給新聞媒體,傳播到全國各地。到了那時,不但南江醫學院名聲掃地,南江市的招商引資工作,經濟建設大局,都會受到影響,孰輕孰重,望章校長好好掂量!” 章校長被蕭強連珠炮般的言語震懾住了,沉默了一會兒,問:“蕭隊長,你們警方是否真的找到了有力證據,確定小樹林裡埋藏了黃嘉雯的屍體?” “這還用說,如果沒有十足把握,我們警方不會貿然行動。”蕭強嘴裡說得堅決,其實心裡也沒底,七上八下地打鼓。現在,勢成騎虎,他當然要表現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章校長嘆了口氣,總算勉強同意了蕭強的行動:“蕭隊長,如果你們警方認為確實有這個必要挖掘小樹林進行搜索,我也不好過多干涉。不過,我提條建議總行吧?挖掘工作,最好在晚上進行,而且要把小樹林隔離開,無論發現了什麼,都要做好保密工作。具體的工作,我叫保衛處的曾國勇協助你們。” 蕭強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有了章校長的同意,事情就好辦多了。當晚,蕭強帶領刑警在曾國勇的協助下將小樹林圍了起來,秘密挖掘。除了曾國勇,醫學院還請來一位植物專家,監督警方的挖掘工作,盡量降低對老榕樹的傷害。 挖掘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刑警們做這種事很有經驗。沒過多久,就有了發現,一個刑警挖到了一具森森白骨,被老榕樹的樹根重重纏繞著。蕭強沒有多想,讓刑警們直接斬斷那些死死纏繞屍骨的堅韌樹根,取出屍骨。植物專家在一旁嘮嘮叨叨,指桑罵槐,心疼得要命。蕭強懶得管他,置之不理。 屍骨拿出來了,性別是男性。怎麼可能?原本是想搜索黃嘉雯的屍體,卻誤打誤撞找到一具男性屍體。憑著多年的刑偵經驗,蕭強從屍骨的顏色上初步判斷,這具屍骨埋藏在地底的時間很長,起碼有五年以上。這邊還沒等蕭強回過神來,各處正在挖掘的刑警陸續報告,在小樹林裡接二連三地發現屍體,粗略算了一下,起碼有十幾具。這還僅僅是現在發現的,地底深處,還不知埋藏了多少。 一具具屍骨擺在蕭強面前,泛著森森白光,姿態各異。看到這麼多屍骨,蕭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些,不會全是樹妖的傑作吧?惡性案件看得多了,但還從來沒有一次性看到過如此多的屍骨。 曾國勇接了個電話,走到偏僻的地方,聊了很久。然後,他悄悄走到蕭強身邊,低聲說:“蕭隊長,剛才章校長打電話來了,有些事情,想讓我單獨告訴你。” 蕭強隨曾國勇走到沒人的地方,問:“什麼事情?” 曾國勇乾笑了兩聲:“是這樣的,蕭隊長,我也是剛了解到的。原來,這棵老榕樹,前些年,掉葉掉得厲害,枯萎乾燥,差點死掉。你也知道,我們學院的歷任領導,都將這棵老榕樹視為國寶,當然是想方設法地挽救老榕樹。試了很多辦法,都不能奏效。後來,試了一個偏方,就是將人的屍體埋葬到老榕樹下面。當時醫學院也確實有些年代已久的醫學標本,需要處理掉,於是就埋了幾具,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知道怎麼回事,怪了,屍體一埋下去,那老榕樹就枯木逢春般精神煥發,抽芽吐綠,茂盛起來。後來,凡是老榕樹快要枯萎時,學校都偷偷埋葬幾具閒置無用的醫學標本在樹底下,經年累月,似乎有十幾具。你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外傳,所以……” 曾國勇沒有說下去。蕭強現在才明白,章校長為什麼那麼反對他挖掘小樹林,而且還特意派曾國勇來協助。與其說曾國勇是來協助的,不如說他是來解釋說明打探消息的。 “那這些醫學標本的具體資料呢?” “學校領導怕有人追查處理掉的醫學標本,所以埋葬的所有醫學標本都留下了年齡、身份、死亡時間、來源渠道等資料,正在整理,明天會親自送到南江公安局。” “那麼,一共多少具?” “十六具。” “可是,我們現在已經發現的,就有十七具了。” “啊——”曾國勇低聲驚叫,嘴張成一個“O”形,半天沒有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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