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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魔鬼之手

地獄傳媒 陈渐 18163 2018-03-22
自從那次酒會後,朱木和呂笙南、蘇霓三人的關係進入了奇怪的階段。他們時常結伴遊玩,參加一些活動。呂笙南似乎對自己的魅力很放心,絲毫不介意朱木和蘇霓在一起,有時候反而為兩人製造機會;朱木也不在乎蘇霓是否還愛著呂笙南,他明目張膽地爭搶著和蘇霓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開始明著和呂笙南展開爭奪;蘇霓無可奈何,乾脆就以一種淡然的姿態周旋在兩人之間。 她能夠感覺出這兩個朋友之間的痛苦和矛盾的心態。她能夠感覺出呂笙南對自己的愛,雖然這種愛不像朱木那樣能夠為了她捨棄一切,可是能夠在兩人的爭奪中感覺到呂笙南的愛,仍讓她感到十分滿足。她努力維持著這個危險的遊戲,因為對呂笙南這種性情高傲的人來說,朱木毫無掩飾的挑戰使他不能不為朱木製造機會,他無法容忍自己對朱木的拒絕和退避,只好每天望著朱木像個蒼蠅般嗡嗡地圍著蘇霓轉。

蘇霓知道這種平衡只有兩種情況可以打破,一種是呂笙南和朱木中任何一個感到了厭倦;一種是朱木取得了勝利。第二種情況是極端危險而且自己能夠保證不會發生的,第一種情況不是她可以影響的,但朱木的厭倦是一種皆大歡喜的結局,呂笙南的厭倦卻意味著這一切的毀滅。 然而,三人間這種危險的平衡卻被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因素打破了。 那是一個明媚的下午,似乎快到重陽了,呂笙南系裡的學生組織到涅山郊遊,約定夜晚露營鳳凰台。鳳凰台是涅山頂的一座平台,上面林木繁茂,據說遠古時期鳳凰將死之際就在這處高台集香木而自焚,於涅中重生。朱木和呂笙南在大學時代曾經無數次來這裡游玩。鳳凰台一帶山勢險峻,到處是原始森林,尚未開發,呂笙南作為老師,不放心學生,便帶著蘇霓和學生們一起郊遊,順便叫上了朱木。

朱木一喊就到,還採購了一大堆登山露營物品,帳篷、睡袋、小煤氣爐、手電筒……全副武裝地加入到一大隊男女大學生中。本來呂笙南的學生們僱有一輛大巴,不料臨走時學生們得知那輛大巴違章被交警扣了,學生們急了,朱木自告奮勇打電話叫來了財富集團的大巴,載著三十三個學生奔赴北郊三十公里處的涅山。 一行人在涅山森林公園停車場下了車,呂笙南買了票,招呼著學生們進去。大學生們集體出動,個個顯得活潑好動,精力充沛,在門口合張影后,有的去買小物品,有的四處亂逛,呂笙南和朱木費了好大勁才把人集中到門口,排隊從檢票口進去。 朱木比這些男女大學生大不了多少,人又帥氣,有些女大學生打聽出他是財富集團的老闆後,紛紛對他大拋媚眼,蘇霓在旁邊微笑地看著,弄得朱木尷尬不已。這時呂笙南和檢票員吵了起來。

“你們明明是三十七個人,怎麼說三十六個?”檢票員說,“不行,補票。” 呂笙南不干:“我們班總共三十三個人,加上我們三個,正好三十六個人。怎麼會多出一個呢?”他轉頭問班長,“是不是有誰帶了外班同學一起來?” 班長問了問,又數數人數:“沒錯,三十三個同學,加上你們,三十六個人。” “不對!”左右兩個檢票員異口同聲,“三十七個!我們兩個人一起數著呢!” 呂笙南驚訝了半天。朱木說:“算了,或許是有人混在咱們中間溜了進來,給他補一張算了。” 呂笙南碰上兩個態度堅決的中年婦女也真是無可奈何,只好掏出錢又補了一張,進了公園。這時候有個女生拿著數碼相機走了過來:“呂老師,咱們的確是三十七個人。”

呂笙南一愣:“不是沒帶外班學生嗎?” “是啊!”女生說,“就這麼奇怪,您看。”她喊了一聲,叫過來一個男生,那男生從登山包裡取出一台小巧的手提電腦,“我剛才拍了好幾張合影,數碼相機內存不足,就輸入了小楓的電腦裡,剛才你們爭執時我無意間一數,除了我,合影的確是36個人。也就是說咱們是三十七個人。” 呂笙南有些奇怪:“少一個人不奇怪,怎麼會多出一個呢?” 那個女生指著照片:“我們剛才看了看,多出來的那個人站在後排,多半張臉都被前排的人擋住了,可他底下露出一條腿。咱們班的人都能在照片上找到,這個人誰也不認識。” 呂笙南的臉繃了起來。朱木說:“是不是哪個小孩開玩笑,照相時湊了進來?” “嗯。”呂笙南悶悶地說,告訴女學生,“這件事不要亂傳,別以訛傳訛。”

女學生答應一聲,和那個男生一起走了。 呂笙南看看朱木:“蘇霓呢?” “在前面,和幾個女學生聊天。”朱木說。 呂笙南奇怪地問:“你怎麼不跟她在一塊兒呢?怎麼會突然對我感興趣?” 朱木尷尬地一笑:“你的女學生目光太火辣……咦,難道你很喜歡我纏著她?”呂笙南沒理他,朱木又說,“其實我對多出一個人的事很感興趣,剛才我看了,今天來這裡的人不多,進園後學生們集中在一塊兒,周圍又很空闊,咱們發現及時,一聽說多出來人就讓班長清點人數,不可能有人消失得那麼快。” “那你說是什麼原因?”呂笙南問,“走吧!我說過,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任何靈異事件都可以用心理學解釋。” 兩人不再說話,趕上學生們,進入公園深處,走過溪流澗谷,翻過懸崖峭壁,沿著羊腸似的小路,向鳳凰台攀行。

大學生們精力旺盛,朱木等人雖然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精力卻有些差距,關鍵是工作上耗費心力的事太多,滿山的風景已經激發不起他們青春的衝動,他們漸漸落在了後面。暮色漸漸籠罩了群山,蒼茫的斜陽中,學生們排成一線,互相攙扶著協助著在陡峭的山嶺上攀援。這情形帶給朱木一種感動,一種珍貴的情緒在內心蔓延。他望望呂笙南,呂笙南也神思悠悠,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也是在這樣怡人險峻的景緻中,他和朱木互相拉扯著,一邊討論著哪個女生正點,一邊充滿活力地登上頂峰。 兩人對視著,眼裡碰撞出一種懷念的味道。 他們避開對方的眼神,在大學生們的喧囂中默不作聲地前進。黃昏的時候,他們登上了鳳凰台。鳳凰台是一座突起於山巔的平台,方圓五百米,上面樹木繁茂,山石嶙峋,前面壁立千尺,是深不見底的斷崖,雲霧蒸騰,不見終始。往南望去,視野開闊,大平原一望無際地舖在眼前。

學生們嘰嘰喳喳地支好了各自的帳篷,大學生們挺開放,班裡有不少對男女朋友,就在呂笙南眼皮子底下公然支起雙人帳篷。其他人習以為常,當是沒看見。呂笙南和蘇霓住在一起,在一株松樹下支了一頂雙人帳篷。朱木思來想去,既想離得遠遠的,但又不甘心,終於在離他們十米處的另一株松樹下支好了自己的帳篷。 然後大家把各自帶的飲料、食物擺在地上,有的人開始跳舞。剛才來的路上有一股山泉,大概有十五分鐘的路程,一部分學生跑去灌了些泉水,開始支起自帶的小煤氣爐在開闊地做飯。 朱木看著大學生們忙碌著,似乎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那一對對隱藏在樹叢和山石後面談情說愛的大學生在他的視線裡晃動著,他有些奇怪,自己在大學時代怎麼就沒有談過一場戀愛呢?呂笙南沒談戀愛的原因他知道,是因為呂笙南在少年時代傷害過一個女孩子,導致那女孩子死亡,他感到深深的內疚,並且在年復一年的追憶中愛上了那個死去的女孩子……不對!朱木忽然警醒,那個女孩子現在看來分明就是蘇霓!

朱木苦澀地嘆了口氣,望望呂笙南和蘇霓,見呂笙南正在告誡大學生們嚴禁到懸崖邊上去,蘇霓一個人坐在帳篷邊。朱木忽然感到了疲憊。也許他們才是真心相愛的吧!自己摻和在其中才是他們的障礙吧?自己雖然愛著蘇霓,卻只是一廂情願而已,那麼,自己一個人痛苦,又何必讓自己最好的朋友與最愛的女人一起痛苦呢? 此時,蘇霓孤獨無助的樣子像極了財富大廈裡使朱木一見就愛上了的形象。朱木的心忽然顫抖了起來,這些痛苦還是讓我一個人承受吧!朱木淒涼地笑笑,傅傑費盡心機灌輸的理念就在蘇霓這瞬間的側影中轟然崩潰了。 “明天,下山後我就去祝福他們,然後,遠遠地離開。我不是一直想去塔希提島嗎?那里美麗的風景也許比蘇霓更讓人迷醉。”朱木痴痴地想著,明月升上了山巔。

大地一片澄澈,山石與峰頂像是冰雕玉砌,樹木的影子搖落在月光裡。 地上燃著篝火,松枝“噼劈啪啪”地響。朱木和學生們狂歡了一陣,空氣漸漸寒冷了,人也漸漸疲憊了。學生們都鑽進了帳篷,呂笙南和蘇霓老早就躲進帳篷竊竊私語,朱木又無聊又疲憊,便走進自己的帳篷,鑽進睡袋發呆。 松枝似乎燃盡了,周圍的火光暗了下來,朱木裹著睡袋翻來覆去睡不著。有個念頭一直在腦袋裡旋轉:也許現在就該對他們說,說祝福他們。何必讓他們多一個晚上不開心呢? 朱木猶豫了一下,鑽出帳篷。清冷的月光照著大地,周圍幾堆餘灰未盡的暗火像是大地在眨著血紅的睡眼。他走到朱木和蘇霓的帳篷邊,叫了一聲:“你們睡了嗎?” 裡面沉默了一會兒,亮起了手電筒的燈光。蘇霓的聲音傳了出來:“是阿木嗎?我有點冷,阿南出去找些松枝回來生篝火。你進來吧。”

朱木鑽進帳篷,蘇霓把手電筒掛在篷頂,正好當個電燈泡。蘇霓抱著膝蓋坐在墊子上,朱木不知該怎麼說,出神地望著她。 “阿木,怎麼不說話?”蘇霓問。 朱木咧咧嘴:“如果……如果我一說出口,只會說出三個字,你要我說嗎?” “為什麼非要說出來呢?”她注視著他,微笑著,“讓我們靜靜享受這種感覺,不好嗎?”她的目光彷彿承受不了一種重量,沉到睫毛之下。 “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她問。 朱木遲疑了好久,終於搖頭。蘇霓說:“每一個女人都是很可憐的。我們很虛弱、很孤獨,無力從這個世界上獲得任何東西。我們說愛的,並不是這樣一個人,而是這樣一種感覺,那種能夠使我們安全、自信,敢於去面對世界的感覺。這就是愛情。它只是一種感覺,是所有可憐的人為自己的心靈築起的堤壩。它只是一種虛幻、一種夢想、一種渴望。你為什麼非要戳破它,讓我赤身裸體地去面對這個世界?” 朱木有種想哭的感覺,感到一種東西正在崩塌,一點點地破碎:“其實……我來是想對你說,我要走了。” “走了?”蘇霓驚訝地問。 “是的。”朱木說,“我終於疲憊了。也許你是對的,我不應該去摧毀你的堤壩。我祝福你們。那幢別墅我起了個名字,叫'香木別墅',還有那輛法拉利,我已經讓律師過戶給你了,別不接受,算我送你們的新婚禮物。” 蘇霓傷感地點點頭。 “能……能讓我握一下你的手嗎?”朱木問。 蘇霓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朱木張開手掌,慢慢貼上她的掌心。那一剎,朱木感到了一種絕望,她的手掌冰涼。 帳篷外響起一聲咳嗽,呂笙南問:“我可以進來嗎?” 朱木慢慢站了起來,鑽出帳篷。呂笙南抱著一捆松枝站在月光下,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朱木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帳篷。 那一夜,他做了很多夢,五彩斑斕的光線充滿了整個夢境。夢裡,似乎傳來一陣女人的啜泣聲。是蘇霓在為我哭泣嗎?朱木模糊地想著,漸漸沉入夢中。 半夜的時候,朱木聽見有人在叫:“我可以進來嗎?” 是蘇霓的聲音!朱木拉開帳篷,她穿著薄薄的夏衣站在月光裡。 “我很冷。”她說。 她鑽進帳篷,朱木剛想說話,她伸手堵住朱木的嘴:“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如果你愛我,就抱緊我,我很冷。” 朱木使出全身的力氣擁抱她,像是要把她壓進自己的身體,直到眼淚流滿了雙頰。 “到底是怎麼回事?”朱木問。 蘇霓搖搖頭,沒有說話,過了半天,才說:“以前的一切都結束了。你就當是個夢吧!如果你愛我,就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 “不說!不說!”朱木緊緊摟住她,“我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 忽然,朱木感覺周圍似乎亮了很多,不是月亮的幽光,而是一跳一跳的火光。 “快救火啊!呂老師的帳篷著火了!”有人喊。 朱木騰地跳了起來,鑽出帳篷,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只見呂笙南的帳篷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火苗翻滾。蘇霓也驚呆了。兩人急忙趕過去撲火。 “阿南呢?”朱木大喊,“阿南!快出來!” “呂老師不在帳篷裡!”一個女生喊。 朱木放下心,和一些男學生提了幾桶做飯用的泉水拼命往火場上澆,火勢並不大,僅僅一個帳篷,沒有波及更大的範圍。幾分鐘後火苗便熄滅了。大家圍在燒壞的帳篷邊議論不休,卻不見呂笙南。 朱木問:“阿南呢?你們呂老師呢?” “呂老師走了。”剛才那個女生說,“我和我男朋友坐在那塊山石後面,忽然看見……蘇小姐從呂老師的帳篷裡跑出來到你那裡去。當時呂老師還在,後來不知什麼時候我注意到了帳篷的火光,剛要叫,呂老師飛快地從我們身邊衝了過去,說:'明天你們自己下山。'然後頭也不回往山下跑。然後我就喊了起來……” 女生心有餘悸地說著。學生們議論紛紛:“這麼黑,呂老師跑下山不會出事吧?” “出了什麼事呢?” 有幾個女生直覺出事情和呂、甦之間的情變有關,狠狠瞪著蘇霓,也不說話。 “咱們幾個男生打著手電去找呂老師吧!”一個男生提議,“他沒帶手電,山路太危險了。” 朱木點頭:“好,咱們一起去。” “算了吧你!”一個男生瞥著他,“你一去,只怕呂老師更危險!怎麼,有錢了不起嗎?” 朱木語塞。 正在這時,那個班長的手機響了。班長看了看:“是呂老師!” 他把手機調成免提狀態,大家清晰地聽見呂笙南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些氣喘吁籲:“你們把火滅了吧?很好!繼續休息,誰也不准下山找我。我很安全。明天你帶著同學們下山回學校。” 電話掛斷。 學生們茫然不解,但既然老師說了,大家只好怏怏地回到各自的帳篷。鳳凰台恢復了寂靜。 朱木在只剩下骨架的帳篷邊呆呆站了很久,他想問蘇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剛剛答應過蘇霓什麼也不問。蘇霓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說:“你別問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起火的,也不知道阿南為什麼匆匆跑下山。那時候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朱木點點頭,兩人默默地回到帳篷,在黑暗里相擁著,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直到天亮,朱木也不清楚那一夜在他們倆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呂笙南奇異消失後,蘇霓的表現很平淡,彷彿不曾有過這個人,也不曾有過那段感情,很自然地幫他收拾野炊鍋,收拾帳篷,就像和朱木在一起時一樣,朱木也很自然地配合她。那種自然的舉動讓他產生了夢幻般的感覺,似乎不曾有過呂笙南這個人,他記憶中的呂笙南只是一團虛無的空氣,是他和蘇霓長久的相處中做過的無數個夢和無數個夢中出現的同一個假想敵。 難道勝利的感覺就是這個樣子嗎?朱木茫然。 天亮後,朱木一直站在昨夜燒毀的帳篷前沉思。學生們收拾好了東西,拆掉了帳篷,也不和他們打招呼,呼朋引伴,熱熱鬧鬧地下了山。 蘇霓默默地整理著朱木的帳篷,忽然朱木喊了一聲:“阿霓,快來!”聲音裡充滿了惶惑。 蘇霓走過去,只見朱木拿了一張燒焦的紙片,手指顫抖,甚至嘴唇也在顫抖,彷彿眼前出現了一隻恐怖的妖魔。蘇霓不解地看了看,一眼便驚呆了,朱木手裡竟然是一張燒焦的照片——周庭君的照片! 黎明的山巔,一股冰冷的殺機似乎在這沉睡中潛伏。兩人駭然失色,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周庭君不是死了嗎?”朱木額頭上冒出冷汗,“他的照片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霓驚懼地搖搖頭:“是在火場中找到的嗎?不是我帶來的,也肯定不是阿南帶來的,他沒必要帶一個死人的照片。” “你知道嗎?”朱木想起剛來的時候,“咱們在森林公園大門口的合影出現了三十六個人!咱們總共三十六個,一個人拍照,怎麼還是三十六個人?而且門口的兩個檢票員非說咱們進來了三十七個人,為此阿南還補了一張票。會不會是……”朱木努力嚥下了那個恐怖的字眼,“……周庭君沒死?他來報仇了!” “不會!”蘇霓堅決地說,“咱們親眼看見他被火山泥封住了。你不明白火山泥的特性,這種物質極其黏稠,無論封住什麼,片刻間就會變得堅硬無比。我們黃崖島製作俑人有幾百年的歷史,別說是人,就是一頭大像被封住也難以掙脫。你也見過那些俑人,風乾後用鐵斧敲也得費盡力氣。他絕對會窒息身亡。咱們臨走時他還裹滿了火山泥站在那裡,那時候火山泥早就風乾了。” “那……那這張照片……”朱木臉色發白,“還有大門口的事……” 蘇霓搖搖頭:“也許,有一些事情正在醞釀……阿木,別管他好嗎?你說過,我們是同類人,這個世界上的陰謀與罪惡與我們無關。” 朱木不說話了。山間響起了鳥鳴,驚心動魄。 鳳凰台之夜成了朱木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那一夜之後,天使飛回了他的世界,他整天處於一種狂喜與恍惚的境地。生活神秘莫測,世事悲喜交集,蘇霓的歸來讓他對推動這個地球旋轉的力量充滿了敬畏與感激。 朱木曾經向商城大學高層打聽呂笙南的消息,但呂笙南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即使學校的高層,也只知道呂笙南寄來了一封辭職信,然後就杳無踪跡。朱木曾經到呂笙南的宿舍看過,裡面一切如舊,他什麼都沒有帶走;朱木還曾到鳳凰山別墅去,卻意外得知,168號別墅已經出售,換成了別人的家。 總之,呂笙南像空氣一樣消失在朱木的生活中。 朱木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味道,但這個事情並沒有在他心裡延續太長的時間,偶爾的悵惘之後,心里便是幸福的喜悅。蘇霓也變得活潑開朗了,兩人的幸福似乎指日可待。 “阿霓,咱們結婚吧!嫁給我好不好?”經過幾天的猶豫之後,朱木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一個凌晨,朱木正在香木別墅的屋頂陽台教蘇霓拉小提琴。蘇霓的琴拉得併不熟練,可是那種風姿比琴聲更讓朱木陶醉,朱木一沖動就說出了這句話。這些日子他們都住在同一座別墅,但並沒有住到一起。 蘇霓似乎愣了愣,驚訝地盯著朱木:“結婚……似乎……太急了吧?” “可是兩個相愛的人總要結婚的呀!”朱木祈求著。 蘇霓笑了:“這個問題……讓我考慮一下好不好?畢竟這是個很大的事情。” “你現在就考慮好不好?”朱木笑得有些神秘。 “現在?”蘇霓有些吃驚,“你說現在就要做出決定?” “是的。”朱木臉上呈現出莊重的神色,單膝跪到地上,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現在,我向你求婚!”他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顆碩大的鑽戒,“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顆鑽石,5.5克拉的。恰好是你的生日。我希望你能嫁給我,做我的新娘,開始我們的生活。” 蘇霓呆住了,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悅還是傷感,淚水漸漸湧了出來。她放下提琴,雙手摀住了臉龐:“阿木……對不起……對不起……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朱木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動不動地跪著:“你說得明白一點吧!放心,無論什麼結果,無論什麼原因我都能承受。從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短短的兩三個月,我幾乎活過了一生的時間,經歷過了任何人也給不了我的折磨,真的,我成熟了,是你讓我成熟了。我能夠去面對任何事。”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契約。”蘇霓說,“沒有別的原因,我僅僅需要考慮。對不起,我沒想到這樣會傷害你。” 朱木閉上了眼睛。忽然,手機響了起來,朱木看了看,是劉鳳生的電話。 “阿木,你怎麼還不到公司?咱們的股票出了問題,早上剛一開市,就發現有人在暗中吸納咱們的股票,這股力量非常龐大,現在股票直線走高,已經上升到了每股二十二點五元錢。” 朱木吃了一驚:“每股竟然被拉高了九點三元!有沒有發覺是誰在暗中下手?對方到底是哄抬股價還是惡意收購?” “現在情況還不清楚。”劉鳳生說,“我們查了股票的交易記錄,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對方就開始慢慢吸納,對方的操盤能力很強,直到今天才引起關注,現在一些散戶大量跟進。據金融分析師分析,很有可能又是一起江南重工事件!” “江南重工!”朱木呻吟了一聲,“好,我立刻趕到。” 他失魂落魄地掛斷電話,默默地看了一眼蘇霓。股市的噩夢已經降臨了,也許明天自己就會從一個億萬富翁變成一文不名上街乞討的窮光蛋。也許,蘇霓還會愛著自己吧? 蘇霓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在她的感覺中,從來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讓這個意外出現在自己生活中的人這麼關注,除了自己。朱木看著她詢問的眼神,笑了笑:“我給你考慮的時間,我要上班了。你……” “你有了麻煩嗎?”蘇霓問。 “公司的事,也沒什麼……”朱木頓了頓,“你想知道的話,就跟我一起來吧!這件事如果瞞著你的話,會影響你的考慮。” 朱木淒涼地笑笑,慢慢走下了樓。蘇霓默默地跟著後頭。 財富集團的大會議室裡,公司的大股東們一個個神情嚴峻,旁邊是一群證券分析師,每人面前一台手提電腦,正在緊張地關注著股票的變化。總經理劉鳳生坐在主持位上,不停地看表,直到朱木和蘇霓進來,才鬆了口氣。 “阿木,”劉鳳生說,“現在股票已經被抬高到了二十六塊錢,到了一個恐怖的價位。據估計,莊家已經收購了我們的股份,但沒有發出收購要約。現在還不明白他的意圖,到底是想收購財富集團還是哄抬股價。但可以肯定,如果他一拋售,我們必死無疑。” 蘇霓這時候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呆呆地看著朱木,大股東們也盯著他。朱木皺著眉:“莊家是誰?查出來沒有?” “查出來了。”劉鳳生說,“還是南黃基金。這是個剛成立不久的風險投資基金,在香港註冊,前段時間的股市大動盪就是它的手筆。自從它成立以來一共出手五次,每次都沒落空,在股市上圈了大約一百個億。從它的風格來看,它沒有收購的興趣,目的很明確,就是低價位吸納,拉高股價,然後拋售。可是很奇怪,這些環節它居然做得滴水不漏,它低價吸納時沒人能發覺,然後當拉到一個價位時,也就是它拋售的時候,而這時候偏偏有大量大戶和散戶買進,接著股價持續走高,當它拋售結束,股價就開始高台跳水。跑得快的,能跟著大賺一筆,跑得慢的,就會被套牢。它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實在是個奇蹟。奇怪的是,在股民們大量購進我們的股票前根本就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商城財富會漲,彷彿一瞬間所有的股民都接到了通知,事實上這樣的消息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沒有任何一個股評家透露,突然間股民們就像約好了一樣蜂擁著買我們的股票。更可怕的是,連股民們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買我們的股票!” 朱木和大股東們聽得目瞪口呆,股票在南黃基金的手裡根本不是股票,而是一個玩偶,想拉就拉,想壓就壓,想讓股民們買就買,想讓股民們拋就拋,像是魔術師手裡的魔棒。這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對手! 整個會議室沉默了下來。 “老闆,”一個股票分析師說,“股票價格繼續上漲,已經突破了五十塊錢!已經出現拋售的跡象,現在到處是想分一杯羹的狼群,還有幾個大戶在冒險吃進。” 朱木看看大股東們,心裡湧出一陣無力感,任何人都知道對手的可怕和自己面臨的結局。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說:“各位叔叔伯伯們,現在的形勢大家都看到了,我們面臨著公司成立以來的最大危機。你們都是跟著我父母打天下的前輩,我接手公司以來,承蒙各位幫助,雖然我有些不學無術,但幸好沒丟父母的臉,公司效益一直很平穩。但現在這個局面要結束了。我們面臨兩個選擇:坐以待斃還是反抗?大家也都知道,這個對手有多麼可怕。如果他是想收購公司,無所謂,只要他能夠保證你們的利益,我不反對他入主財富集團,你們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是不是這樣的人你們很清楚。但現在,他是要摧毀我們,如果我們再不有所行動,將面臨著崩盤的結果,即將到來的債務危機將使我們變成窮光蛋。我決定反擊。也許是螳臂當車,但站著死要比跪著死讓我們更對得起自己。舉手錶決吧!” 一個大股東舉起了手,接著又有一個大股東舉起了手,眾人紛紛舉起了手。朱木剛想舉手,劉鳳生把眼睛從電腦上移了過來,臉色沉得像塊鐵:“誰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出現這麼大數額的拋售股票?南黃基金的拋售一直很穩定,股市上誰能擁有這麼多的股票?”他的眼睛冷冷地掃視了大股東們一眼,“除了在座的諸位!” 大股東們對視了一眼,神情複雜,紛紛躲開了劉鳳生的眼光。朱木心裡湧出一團怒火,隨即又黯然:是啊,谁愿意坐以待斃?大股東們追求的僅僅是利潤,危急關頭拋售自己手裡的股票雖然使公司雪上加霜,但誰也不願意和公司一起殉葬啊! 他苦笑了一下:“鳳叔,算了,誰也不想跳樓。但是,我還是決定托市!一定要和南黃基金打一場,決不能讓他賺一筆就走,一旦股票跌下來,債務危機就能讓咱們跳樓。我決定把股價穩定在二十三塊錢,就算吃進所有的股票,也要和他打一場二十三點保衛戰!” 劉鳳生諮詢了幾個金融分析師的意見,估計離南黃集團大量拋售還有兩天時間,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兩天時間籌集資金。朱木點點頭:“就這麼辦,散了吧!” 大股東們遲疑地站了起來,訕訕地走了。 朱木望望蘇霓,心裡浮起一縷難捨的柔情:“阿霓,情況你都知道了吧?我的提議你可以不用考慮了。” 蘇霓茫然地搖了搖頭。朱木也看不出她的搖頭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快要成為窮光蛋了。原來,我並沒有意識到財富有多麼重要,只當它是父母套在我脖子上的枷鎖,可是即將失去它的時候,我才發覺,沒有了財富,其實我並沒有信心給你幸福。” “不,阿木。不是這樣的。”蘇霓搖搖頭,“這跟錢沒關係。” 朱木默然,半晌才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已經沒有信心了。現在我才知道支撐著我的到底是什麼。不是小提琴。” 蘇霓呆呆地坐了片刻,站起來,走了出去。朱木閉上了眼睛,低低地問:“你去哪裡?” 蘇霓搖搖頭,沒有說話。 朱木睜開眼,蘇霓已經消失在眼前了,他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蘇霓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一臉憔悴的回來。回來後她什麼也沒說,朱木也沒問,他現在已經把全副精力放在了二十三點保衛戰上,整個人陷入了狂熱的狀態。可是效果並不理想,財富集團提出的融資計劃幾乎被所有的銀行和公司拒絕了,沒有人敢去招惹南黃基金這樣可怕的對手。能夠控制股民行為的人就能控制股市,何況一個小小的財富集團!這種力量不是哪家公司甚至哪家銀行可以抗衡的。 朱木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調查南黃基金,可得到的情報卻很模糊,南黃基金在香港註冊,總裁是香港一個富商,可江南重工事件發生時以及目前,這個富商卻既不在大陸也不在香港,據調查,這傢伙竟然跑到加拿大度假去了!可見南黃基金這一系列的大動作中另有幕後操縱者。至於此人是誰那就不是能夠調查出來的了,否則的話至少有十個人願意花一個億要他的命。 此時,財富集團的股票價格已經開始不斷下挫,朱木注入股市的資金根本遏止不住高台跳水的勢頭,暴跌的股票很快衝破了二十三點,跌到了低谷。持有財富集團債券的銀行和各公司紛紛催促財富集團托市,但整個集團財務幾乎成了空殼子,所有資產成了一張廢紙。於是最令人恐怖的事情來臨了,債券持有者提出債務保護,公司的賬被凍結,瀕臨崩潰。 朱木渾身上火,嘴角起了七八個大泡,面容憔悴,一夜間整個人好像蒼老了十年。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朱木站在3208套房的陽台上,注視著腳下的城市,在輝煌的城市裡再也找不到輝煌的感覺。 “也許是我在3208套房的最後一個夜晚了。”朱木滿嘴苦澀。他看看蘇霓,她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天,神情呆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朱木拉開冰箱,取出一罐啤酒灌進去,輕微的眩暈感讓他感覺到了一些輕鬆。這時,身上的手機響了,是傅傑打來的。 “阿木,你在哪裡?”傅傑問。 “在財富大廈3208套房。”朱木說。 “誰在你身邊?” “蘇霓。” 傅傑沉默了片刻:“你出來吧,我有事找你。” “我現在哪兒也不想去,什麼也不想做。”朱木平淡地說。 “這件事關係到你目前的困境,我告訴你一個真相。”傅傑說。 朱木不明白自己目前的困境和傅傑有什麼關係,事實上傅傑總是帶給他一種神秘和恐懼,同時也帶給他一種驚悚的吸引。他遲疑了片刻:“我不想知道,如果我注定要破產,就讓我靜靜地變成窮光蛋吧!也許你的真相比破產更讓人痛苦。” “可是這件事關係到蘇霓。”傅傑說。 朱木的手顫抖了起來,他慢慢望了蘇霓一眼,她像棵無助的小樹。朱木說道:“在哪裡?” “老地方。上次咱們流浪的地方。”傅傑說。 朱木點點頭,似乎忘了他們是在電話里通話。他合上手機,慢慢地走了出去,走的時候,手裡還拎了一罐啤酒。 夜晚的都市燈火輝煌,可是在朱木的眼裡卻沒有一點顏色,霓虹閃爍著冰冷的色彩。他慢慢地走在車流喧囂的大街上,不久就來到了上次和傅傑喝酒的路燈下。 傅傑一個人坐在那裡,手裡拿著一瓶啤酒,正在往嘴裡灌,旁邊還停著一輛切諾基。看見朱木過來,傅傑扔掉手裡的啤酒,拉開車門鑽進了車裡,朱木跟著坐在副駕駛位上。傅傑發動汽車風馳電掣地在車流中穿梭,朱木沒有問他開往哪裡,也沒興趣知道。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直到駛出了城市,路燈在眼前斷掉,傅傑才嘆了口氣:“你的公司現在是不是遇到了麻煩,你的股票被人抬高然後暴跌,你根本沒有反擊之力,就像有一隻魔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你聽說了?”朱木問。 傅傑搖搖頭:“不是聽說,而是參與。” “參與?”朱木吃了一驚,“你……你是說,是你在幕後操縱?” 傅傑苦笑:“我哪裡有這種力量!這裡面的內幕龐大得讓你無法想像,受害的不僅僅是你的財富集團,甚至也不僅僅是江南重工,而是整個中國甚至整個世界的股市,全世界的股市都在顫抖,全世界的上市公司都在恐慌,全世界的股民都在瘋狂,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著整個世界股票,具體地說是股民。這只無形的手錶現出一種極其可怕的力量,他讓股民買哪隻股票股民就去買,他讓股民去拋股民就去拋。你可以想像這是一種什麼力量——它能夠操縱整個世界的經濟!而且現在已經開始操縱!據統計,僅僅一個多月,這隻手從全世界的股市上賺取了兩百多億美元!超過了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外匯儲備!” 朱木驚呆了。他早已領教了對手的可怕,卻沒想到他竟然恐怖到了這種地步,想想自己注入資金托市的對策,實在是不堪一擊。兩百多億美元是什麼概念?那足夠掀起一場全球性的金融風暴了。 “那……你是怎麼會參與這件事的?”朱木嘶啞著嗓子問。 “這種行為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允許,它嚴重地危害了國家金融安全。警方當然要介入了。”傅傑說。 “可是……”朱木發覺自己的大腦有些混亂,“你是個刑警啊!就算警方介入也不會是你這個刑事警察,而且這件事涉及的範圍如此廣泛,甚至危及到了國家安全,又怎麼會讓你這個商城市的刑警參與呢?” “是的。”傅傑奇怪地望著他,“可是如果這只幕後黑手犯下了刑事案件,我這個刑警就可以介入了吧?而且這個刑事案件是發生在商城市,我能脫得了身嗎?更重要的是,之所以讓我這個商城市的刑警參與,是因為所有的刑警只有我是朱木的朋友。” 朱木呆了:“我?我只是一個受害者,跟你查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 傅傑點點頭:“現在南黃基金是不是正在炒你的股票?但你有沒有想過以南黃基金的實力,能夠在全世界翻雲覆雨,為什麼會看上商城財富這支小小的股票?要知道,江南重工是他們的受害者裡實力最差的,股票價值也有八十多億。” 朱木茫然不解:“是的,他能在股市席捲兩百多億美元,加上自有資本,恐怕最少也有三百多億,炒作我這個不起眼的小股票確實沒必要。” “有必要。”傅傑把車開到了路邊一座沉沙池邊停了下來,“因為南黃基金的幕後老闆就是呂笙南!” 朱木的世界突然失去了聲音,大腦一陣眩暈:“你……你說什麼?是阿南?” “對,是呂笙南。”傅傑重複了一遍,“為什麼叫南黃基金?'南'就是呂笙南,'黃'就是黃崖島。他在這個震驚世界的基金上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家鄉。一個多月前,美國金融大鱷基金亞馬遜基金的老闆梅爾森·安東尼奧出現在商城市,和呂笙南進行過頻繁的接觸。想必你也知道一句話——” “安東尼奧就像美軍的F117,飛到哪裡哪裡就會燃起戰火。”朱木喃喃地說,想起在那次酒會上見到安東尼奧和呂笙南親密的神態,心裡泛起了苦澀的滋味,想必就在那個時候,他們就開始了控制世界股票市場的瘋狂計劃。可是,呂笙南為什麼要對付自己呢?朱木嘴裡又是一陣苦澀,也許從自己走進那場酒會開始挑戰呂笙南時,就注定了今天的結局。而這一切的開始,歸根結底還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在醉酒中讓自己認識到了金錢的力量。 “它可以把任何一個人活埋。”朱木苦笑了一下,這句話很對,但傅傑沒有說明的是,如果對手擁有更多的財富會怎麼樣。無論如何,現在蘇霓是屬於自己的了。雖然為此付出了整個財富集團,似乎也很值得。 “對。”傅傑點點頭,“當時安東尼奧就進入了國家安全人員的視線,但是費盡一切方法也僅僅知道他和呂笙南達成了一個酬勞為三十億美元的計劃。什麼計劃的酬勞能達到三十億美元?這個問題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答案。呂笙南僅僅是一個大學的副教授,留學歸國的博士,他能做出什麼貢獻而得到三十億美元的酬勞?當時鑑於呂笙南的身份,我們把他們的目標判斷為政治或軍事情報上,沒想到問題會出在經濟上。呂笙南整垮了江南重工,並沒有引起我們的關注,因為這裡面沒有發現任何違規操作。直到江華電子、瀋陽康明紛紛出現動盪,我們才震驚起來,因為我們知道其中肯定有問題,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莊家能夠如此隨意自如地操縱股票,但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現在你們還不知道?”朱木問。這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財富集團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不知道。”傅傑遺憾地說,“所以我才來找你。” “找我?”朱木懷疑地看著他,“打聽我怎麼對付南黃基金和呂笙南?老實說,我也沒辦法,我快破產了。” “不是。”傅傑盯著他,“找你打聽一個人。” “誰?” “周庭君!” 朱木呆了。 傅傑說:“警方手裡掌握的資料遠遠不止社會上流傳的那些。周庭君這個人非常非常關鍵,雖然他在商城都市報刊登出'今日周庭君將死於報業大廈'而且在那天已經墜樓死了,但是我們卻發現了很多關鍵的疑點。” 朱木有些好笑,看來警方似乎開始懷疑到了周庭君死亡的真實性,不過現在太遲了,因為周庭君逃過一劫之後,已經在黃崖島葬身火山泥中。警方就算查出報業大廈死的不是周庭君也沒有用了。因此朱木表現得不痛不癢。 傅傑觀察著他的表情,繼續說:“我們經過對周庭君的住所仔細的勘查和了解,發現周庭君在臨死前那晚已經遭到過一次謀殺!據推斷,當天凌晨一點多,應該有一個殺手埋伏在周庭君住所的頂樓上,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他誘到窗前,然後趁他探頭往窗外看的時候,用一把鐵鉤之類的東西鉤住周庭君把他甩到了樓下。我們在頂樓發現了鐵鉤支架的痕跡,還在窗前發現了堅硬的鋼筋類物體與牆面的擦痕,同時在窗戶上發現了周庭君掙扎的抓痕。當晚也有居民聽見重物墜地的聲音,當時他們也以為有人墜樓了,還下來尋找,但沒有發現墜樓者。應該是周庭君摔下來,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有摔死,因為有殺手追殺,他立刻爬起來跑了,然後到印刷廠車間在報紙出膠片前加上了'周庭君將死於報業大廈'字樣。” 傅傑一直盯著朱木的表情,見朱木無動於衷,不由越發懷疑,繼續說著:“但問題來了,周庭君到底有什麼價值需要請一個殺手來殺他?又是誰要殺他?就這樣,呂笙南走進了我們的視線。因為周庭君死前和呂笙南有過密切的交往,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周庭君寫的日記嗎?周庭君曾經為一個販毒集團洗黑錢,因為這個集團是火併而滅亡的,因此警方的檔案裡沒有他們的資料,可是據調查周庭君大學畢業後,唯一為之工作過的老闆姓呂,是黃崖島人氏,而呂笙南就出生於黃崖島。估計就是周庭君所說的那個販毒集團。這個集團毀滅時呂笙南還小,應該是這個呂老闆的兒子。可是這個集團毀滅後周庭君捲了呂家的款逃跑,呂笙南長大後非但沒有找他算賬,居然還和他交往密切,這就令人生疑了。因此他們之間肯定有某種利益上的關係。那麼周庭君被追殺,很可能就是呂笙南下的手。現在呂笙南挑起世界性股市危機,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很可能是周庭君掌握了呂笙南操縱股市的秘密而遭到滅口。我們無法從呂笙南的股市動作上找到破綻,但通過謀殺的罪名逮捕他,照樣可以消弭股市的危機。” 朱木沒想到警方從偵破的途徑也查到了呂、週兩人間的秘密,可惜警方所知道的自己全知道了,根本沒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那你來找我幹什麼?好像我並不認識周庭君吧?” 傅傑點點頭:“周庭君當然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但是蘇霓就跟你有關係了。” 朱木渾身一震,心臟一陣抽緊:“你……你是說蘇霓也牽涉進這件事?” 傅傑不置可否:“我們需要你的合作。因為呂笙南挑起股市危機雖然無堅不摧,但是也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這時候他為什麼要把精力放到你們商城財富這支小股票上?這裡是否有什麼秘密?還有,從你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剛才我說的警方調查的結果你根本早就知道了,你為什麼比警方知道的還多?你還知道些什麼?我們對此也很感興趣。” 朱木搖搖頭:“你知道我和蘇霓、呂笙南的關係,呂笙南為什麼騰出手來對付我的股票?你應該很清楚,因為是你向我灌輸'五六億財富可以把任何一個人活埋'的思想,使我從呂笙南那裡把蘇霓奪了過來,導致我們之間的戰爭。至於我知道些什麼,對不起,我什麼也不知道,也沒興趣跟警方合作。因為我和呂笙南之間的戰爭是完全公平的,我有錢的時候可以威脅他,他有錢後當然也可以讓我變成窮光蛋。愿賭服輸。我沒話可說。” 傅傑笑笑:“阿木,我來找你合作當然是有對你有用的東西。咱們可以做個交換,你說出你知道的事,我告訴你蘇霓的秘密。” 朱木心裡一跳,一腔憤怒脫口而出:“你們竟然調查蘇霓?蘇霓有什麼秘密?” “你是真的以為蘇霓沒有秘密還是不願正視蘇霓有秘密?”傅傑冷冷地說,“我就不相信這段時間蘇霓跟你生活在一起你會毫無覺察!不要傻了,阿木,你想想你是怎麼認識蘇霓的?她又是怎麼來到你身邊的?告訴我,這裡面是不是有你不理解的東西?我不願作法海和尚,我雖然不希望你成為許仙出賣你的白娘子,但是也不希望你成為里白白死去的傻子!” 朱木呆若木雞,現在想來,也許跟蘇霓的相識本就存在著許多離奇與神秘,到現在為止,朱木也無法把幾個月前在財富大廈裡那個像幽靈一樣出沒的蘇霓和眼前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蘇霓聯繫起來,總覺得其中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魂?”朱木喃喃地說。 “什麼?”傅傑驚訝地說。 “也許你不會相信,自從我第一次看見蘇霓,我就愛上了她。而那個時候,她在別人的眼裡還是一個死去的幽靈,包括你們警方。那一次我去黃崖島,雖然一方面出於呂笙南的引誘,另一方面也是想去黃崖島憑弔蘇霓。因為你跟我說過,蘇霓十年前死於一場火災。可是,在那裡我卻見到蘇霓,還把她帶回了家。”朱木斷斷續續地向傅傑講述了自己在黃崖島的經歷。 傅傑剛剛聽個開頭臉色就變了,越聽神情越冷峻:“什麼?你說……你在黃崖島又見到了周庭君?可是周庭君明明已經死了!” 朱木搖搖頭:“在報業大廈死的不是周庭君。你們判斷得沒錯,是有個殺手追殺他,死的是那個殺手。當時那個殺手為了混進報業大廈刺殺周庭君,穿上了報業集團的製服。加上報紙上刊登消息的誤導,你們就以為死的是周庭君。” 朱木向傅傑解釋了周庭君的死亡之謎,不料傅傑越聽越駭異,臉色蒼白得嚇人。後來連朱木也發覺情況不對,問:“你怎麼了?” 傅傑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我可以確定,當時死在報業大廈的的確是周庭君!好歹死的是一個報業名人,憑警方的力量,我們不可能連死者是誰都搞不清楚!死者不但和周庭君血型、身高一致,甚至指紋都一致!你不可能說那個殺手和周庭君的指紋也一樣吧?據科學統計,指紋一致的概率的確可能有,但在地球上還沒有出現過!” 朱木一呆,頓時毛骨悚然:“可是我在黃崖島上的確見到了周庭君啊!” “你見到的真是周庭君嗎?”傅傑問,“你以前認識周庭君?” 朱木分辯:“以前我只是在電視上見過他,就是你們和呂笙南一起做新聞節目,澄清商城市連環離奇死亡案時的節目。” 傅傑點頭:“我們的確一起做過一期節目。但你對周庭君不熟,按你所說,在黃崖島溶洞中光線很昏暗,有人冒充他也是有可能的。” 朱木的頭不停地搖晃:“不可能!即使在昏暗的環境下我會認錯,但呂笙南和蘇霓從小就認識周庭君,他們不可能認錯的。尤其呂笙南還跟周庭君面對面交過手,蘇霓還是被周庭君從商城市騙到黃崖島的,他們絕對不可能認錯!另外周庭君也沒有孿生兄弟,因為我親自到他出生的小漁村去過。” 傅傑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會不會在黃崖島的那場經歷只是你的一個夢境,畢竟你的遭遇也太離奇了。” 這下朱木簡直就不屑分辯了:“如果是夢境我怎麼會帶了蘇霓一起回來?” 傅傑仍然不死心:“那也很可能是呂笙南和蘇霓與周庭君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明知不是周庭君,只是在你面前演戲。因為完全有可能是蘇霓和這個假周庭君利用周庭君手裡的秘密來要挾呂笙南,而呂笙南雖然知道是假的,但迫於某種原因不能挑明!” 朱木極端反感他把什麼事都牽扯到蘇霓身上,當場否定:“如果是這樣,三椰村的馬克是和周庭君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總不會不認識周庭君吧?他總不會和你所謂的假周庭君有所勾結吧?因為很明顯,是呂笙南為了對付周庭君,指示我找到的馬克,假周庭君根本不知道馬克回來,他一眼就認出了馬克,當時表現得還挺驚訝。哼,就算是別人易容,做了整形手術,他也不可能認識周庭君出生的漁村里的一個小伙伴吧?” 傅傑徹底呆了,再也說不出話來,和朱木面面相覷,同時感到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兩人身體顫抖,車廂裡死亡般寂靜。 “難道……難道……”朱木舌頭有些不靈,驚懼不安地說,“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我見到的……” 傅傑臉部的肌肉也有些不受控制:“不行,我得派人去黃崖島查查,還得去三椰村找那個馬克……另外,十年前蘇霓死於火災的事件也得重新調查……” 一提蘇霓,朱木的憤怒頓時戰勝了恐懼:“你……你還在懷疑蘇霓!” 傅傑冷冷地說:“這個蘇霓也很可疑,因為福建方面傳來的十年前的火災事件卷宗上,死亡的四十多人,每個人都能對得上號,每個人都有屍體!包括蘇霓,也有屍體!” “你……”朱木怒目而視。 傅傑不理他,沉思了片刻,問:“你說那個周庭君被火山泥封住了?難道被封在火山泥裡就沒有絲毫活命的可能?” “沒有。”朱木搖頭,“你沒見過那種物質,如果見過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傅傑頹然不語。周圍的暗夜籠罩了汽車,車裡開著小燈,外面什麼也看不見。朱木有一種被禁閉的感覺,他聽見傅傑還在喃喃自語:“死了……又死了……他竟然又死了……” 朱木有些疑惑,傅傑為何會對周庭君的死亡如此在意?這似乎超出了一個警察對知情人的關注。而且傅傑的妻子曾和周庭君私通,傅傑應當對周庭君的死感到快慰才是……正在沉思,傅傑慢慢地說:“你說在你帶著蘇霓離開時,呂笙南曾經勸你不要帶走蘇霓,否則你會像一隻鳥,墜落進地獄中?” “是的。”朱木苦笑,“現在我快完蛋了,倒應了那句話。” “不是。”傅傑斷然說,“呂笙南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對你的警告和威脅,而是對你的勸說。” 朱木有些發楞。傅傑說:“其實這些不可理解的恐怖事件有兩種意志在斗爭,也就是有兩個人的陰謀在搏殺。一個當然是呂笙南,另一個你不會想到——是周庭君!” “周庭君?”朱木驚訝地說,“他不是死了嗎?” 傅傑冷笑一聲:“周庭君雖然死了,可他的意志還在繼續。” “意志?你……你是說鬼魂?”朱木打了個寒戰,猛然想到那次遊涅山時照片上多出來的一個人,還有半夜鳳凰台上呂笙南的帳篷離奇失火和火災現場出現的周庭君的照片。當時呂笙南為什麼不顧危險奔跑下山?難道真是周庭君的鬼魂在作祟? “有沒有鬼魂我不清楚,但是有一個人完全可以繼承他的意志。” 朱木心裡狂跳:“你是說……” “蘇霓!”傅傑冷笑著說,“呂笙南是你的好朋友,從黃崖島回來時你們的關係還沒有破裂,他為什麼會對你說出你會墜入地獄之類的話?你一直以為那是對你搶走蘇霓的威脅,可是如果反過來想,如果是對你的勸告,那就很明白了,呂笙南或許對周庭君和蘇霓的陰謀有了覺察,不想讓你陷入死地——” “住口!”朱木大吼,臉色漲得通紅。 “蘇霓接近你是有陰謀的——” “閉嘴!” “蘇霓想謀你的財產——” 朱木一拳打在了傅傑臉上,傅傑身子撞在了車門上,慢慢爬起身,也不管嘴角的血跡,盯著朱木,慢慢地說:“周庭君和呂笙南合作過,如果周庭君和蘇霓也知道呂笙南操縱股市的方法,但是那需要前期資本,於是蘇霓接近你,控制你,就可以得到整個財富集團數十億的資產。你知道,這很容易。但你想想呂笙南會不會讓她這樣做?所以呂笙南一直暗示你小心蘇霓,甚至不惜從你身邊把蘇霓搶走。等到後來呂笙南得到了安東尼奧的投資,展開了股市圈錢運動,蘇霓和呂笙南爆發了衝突,回到你身邊。於是呂笙南必須摧毀你,讓你身無分文,成為窮光蛋,徹底斷絕了蘇霓和他抗衡的可能。還不明白嗎?你想想在黃崖島岩洞中,周庭君為什麼如此急切要得到那些毒品?因為那是在股市圈錢的啟動資金!而在他講述自己和呂笙南的殺手搏鬥時為什麼一些關鍵處避之不談?因為那涉及他們股市圈錢計劃的具體操作。即使在周庭君臨死時也不提這個明顯可以要挾呂笙南的事,因為就算他死後也有人把這個計劃進行到底!” 朱木又一次揮起的拳頭無力地垂了下去。 “其實我們一直監視著呂笙南的動向,在你裝修別墅的時候,你知道蘇霓開著你的法拉利跑車去了哪裡嗎?”傅傑盯著他,“她去和呂笙南幽會!也許是談判!結果就是她回到了呂笙南身邊。等到蘇霓知道呂笙南和安東尼奧合作,獲得了大量的資本,發動了股市圈錢運動,她和呂笙南的關係終於破裂,回到了你身邊。於是呂笙南才必須徹底打垮你,讓蘇霓失去和他競爭的資本。” 朱木腦袋裡一片茫然,呆呆望著傅傑說得又急又快的嘴唇,心中紛亂不已,喃喃地說:“可是……你說的,在時間上有些不對,江南重工事件是在我去黃崖島時發生的,那麼蘇霓應該早就知道了呂笙南已經開始發動股市計劃了。” 傅傑點點頭:“那時南黃基金已經成立了,但投資的只是香港一個小富豪,遠遠比不上安東尼奧,只能在國內股市興風作浪。蘇霓不會很介意,她只要獲得你的財富,完全可以和呂笙南抗衡。” 朱木閉上了眼睛。傅傑說:“現在挽救你的公司的辦法就是和我合作,由你指證呂笙南在黃崖島殺周庭君的行為和十年前燒死蘇霓全家的慘案,藉此把他拘捕,就能夠中止股市上的危機。我們可以採用各種方法撬開呂笙南的嘴,獲得他操縱股市的秘密,從而徹底恢復股市的正常秩序。” 朱木心中有了一絲波動,這樣,一方面挽救了自己的公司,另一方面蘇霓也許就會放棄操縱股市的狂想和自己永遠在一起!這所有的噩夢就會徹底終結了。他望著傅傑,傅傑嘴角的鮮血還在流淌。 “擦一擦吧!”朱木說,然後去摸自己身上的手帕。 “謝謝。”傅傑接過了手帕,放在嘴角擦拭。 朱木一呆,自己的手帕明明還沒有拿出來啊?他眼睛一掃,忽然發覺自己身上居然又長出了一隻手臂,手上拿著一張手帕遞給了傅傑。朱木驚呆了。 傅傑擦擦嘴角,臉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怔怔看著朱木,然後身子軟軟地倒在了車座上。朱木的視線一陣模糊,蒙中,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慘白可怖、毫無表情的面孔,得意地向自己冷笑,聲音陰冷、僵硬,縹縹緲緲,彷彿是從地獄里傳來:“與我合作吧,把你的靈魂交給我,我讓你獲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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