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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種子

地獄傳媒 陈渐 12991 2018-03-22
三天了,蘇霓沒有再回來。朱木在裝修工程的汗水與粉塵中瘋狂地干了三天,身體的疲勞慢慢磨滅了內心的痛苦。每天黃昏,工人們離去,這時候,別墅就空蕩蕩的,朱木坐在屋頂陽台,靜靜地拉著那把斯特拉瓦里小提琴,在寂靜的落日中感受著漫山遍野的孤獨。 他就這樣拉著,拉得全身顫抖,拉得熱淚橫流。琴聲越來越細,彷彿一根尖銳的針在琴弦上攢射、游動,他的手指甚至感受到陣陣的刺痛。他愣了愣,發覺自己拉的是塔蒂尼的《魔鬼的顫音》。在心底澄淨的時候,他最喜歡的是莫扎特,對堪稱絕響的《魔鬼的顫音》他有種本能的拒絕,一聽這首曲子就會想起帕格尼尼,那個被稱為“魔鬼”的意大利天才小提琴家。也許帕格尼尼獨創的以左手輕觸琴弦,彈出哨笛聲音的二重奏法技巧最適合演奏這種鬼氣森森的曲子。帕格尼尼在維也納演奏時,一個盲人聽到他的琴聲,以為是一個樂隊在演奏,當得知這只是一個叫帕格尼尼的意大利人用一把小提琴奏出這些聲音時,盲人大叫一聲,“這是個魔鬼!”嚇得落荒而逃。此後歐洲便傳出帕格尼尼所使用的那把小提琴的弦是用他的情婦的腸子製成,並由魔鬼教授他演奏的傳說。

就像這個時候,在只能與山野的孤魂與精靈為伴的世界中,朱木不知不覺拉起了《魔鬼的顫音》,讓漫山遍野的憂鬱和堆滿胸口的憤怒隨著琴聲淌滿這個世界。 寂靜的景物中移動著一抹紅色,朱木沒有看見,他從來沒有拉過這麼好的音樂,彷彿一個魔鬼在掌握著他的手臂,讓他把邪惡和負面的情緒統統發洩在這恐怖的音樂中。 紅色停了下來,是朱木的法拉利跑車。音樂也停了下來。 蘇霓從車裡走出來,靜靜地望著他。朱木站在屋頂,兩人在沉默中對視。 “阿木,我是來還你汽車的。”蘇霓說。 朱木沒有說話,眼神裡充滿著悲哀和眷戀。 “阿木,我知道你對我好,他對我不好……可是我是一個女人,我無法抗拒自己的情感。”蘇霓說,“從我懂得情感開始,我的心就給了黃崖島那個備受欺凌、孤獨冷僻的孩子。我的生命只是為他而活,沒有他的十年,我只是一個軀殼,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即使我嫁給了你,你又能擁有我的什麼呢?那樣對你不公平……”

“呂笙南呢?”朱木說。 蘇霓慢慢回頭,朱木看見公路的拐彎處伸出一節黑色的車頭,呂笙南就遠遠地站在那裡。朱木望著他,“呵呵”地笑了,笑得熱淚奔湧,他哽咽著聲音,深深吸了口氣大聲呼喊:“阿南,你贏了!你打敗了我!我的整個世界都屬於你了!你開心嗎?你開心嗎?你開心嗎——” 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在黃昏的群山里迴盪。 夜幕裡,呂笙南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他似乎想抬起腳,卻終於沒能抬起來,像一節乾枯的木頭站在了原地。蘇霓摀住了臉,聲音顫抖:“阿木,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想追求自己的幸福,為什麼會傷害一個好人?” “不奇怪。”朱木嘆了口氣,“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就是一粒星球,在這個毫無秩序的宇宙中碰撞,誰知道自己會碰到哪一顆。也許,孤獨才是幸福的,碰上了就會相互摧毀。阿霓,我不恨你,真的。我謝謝你,謝謝你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給我。你看看大街上那些臃腫凶狠的婦女,哪一個沒有一個美麗的少女時代?也許,守著你慢慢衰老才是你真正帶給我的痛苦……”

蘇霓的身體倚在法拉利上,淚水終於從眼睛裡流了出來。朱木閉上了眼睛:“阿霓,謝謝你為我流下的淚。走吧,跟著阿南,他會比我好的。” 蘇霓點點頭。朱木說:“法拉利你還開走吧,你喜歡的我都給你,包括這座別墅。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那晚的夢嗎?你說,我遊蕩在人間與地獄的邊緣,無處可去。阿霓,我好害怕,害怕你在這個世界上無處可去……” 蘇霓不再聽了,轉回身,捂著臉踉踉蹌蹌地跑向了遠處,那裡有呂笙南在等待她。朱木大聲喊:“我會讓律師把它們轉到你名下的!” 一場幸福,如夢幻泡影般破滅了。朱木又回到了財富大廈3208套房,可是他在僅僅離開了半個月的床上再也睡不著了。這張床對他而言,代表著孤獨,也代表著失敗。就像一個寓言裡所說,一頭豬,原本可以在豬圈裡頤養天年,可是有一天它突然變成了人,然而天亮後夢醒,發現原來自己是豬,它便吊在自己的尾巴上自殺了。

3208的床就是朱木的豬圈。 他打開冰箱,原本他並不大喝酒,冰箱裡只有幾罐嘉士伯,他一口氣灌了進去,然後傻笑著拉開門出了財富大廈,到路邊的售貨亭裡買了幾罐啤酒,左邊胳肢窩裡夾了兩三罐,右手打開一罐,邊走邊喝,踉踉蹌蹌地走在城市午夜的長街。 喝著,喝著,他的兩隻耳朵開始轟鳴,地面也開始搖晃。他跌跌撞撞地走著,不知道走向哪裡,也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午夜的長街寂寞無人,偶爾有車輛掠過,偶爾有行人夜歸。忽然他的腳被絆了一下,首先聽見胳肢窩裡的啤酒罐飛出去的聲音,然後是自己身體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 “謝謝。不過你弄疼了我。”他聽見一個聲音說,“你怎麼知道我沒酒了?” 朱木驚詫地爬起來,揉揉眼睛,一個男人斜躺在人行道的路燈旁,手裡拿著自己摔飛的一罐啤酒。朱木看看自己的腳下,發現絆倒自己的是這人伸出來的兩條長腿。

朱木苦笑,揉揉膝蓋:“還有兩罐呢,你別都喝了,給我留一罐。” 這男人一瞪眼睛:“欺負我喝醉了?你明明給我一罐,想賴我錢不是?告訴你,老子今天把錢花完了,要不他們怎麼把我從酒吧里攆了出來?唉,好懷念前一陣子,在酒吧里把身上的錢花個精光,還能連喝三四天,然後叫朱木來給我結賬。” 朱木愣了愣:“朱木?聽著這麼熟悉,我也是叫朱木吧?” “哦?”那人抬起頭。 朱木瞪大了眼睛:“傅傑……你是真傅傑還是假傅傑?” 這個躺在馬路上的酒鬼竟然是朱木的死黨,商城市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傅傑!傅傑也看清了朱木,呵呵笑著:“怎麼我在哪兒喝酒你都能找到我?什麼真傅傑假傅傑,你以為我願意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啊!”

朱木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呵呵乾笑,心裡想起他醉倒酒吧那晚容貌恐怖的蛻變,一股寒意席捲了全身。傅傑醉醺醺地笑完,嘴唇咂摸了一下,翻起眼珠子問:“真傅傑假傅傑?什麼意思?” 朱木有些慌亂:“呃,你醉成這個樣子我真沒見過,還以為認錯人了。”然後仔細瞅瞅他的鼻子、嘴唇和顴骨,似乎眼前的傅傑跟以前的一樣,沒有蛻變。 傅傑嘆了口氣:“單位是男人的牢籠,家裡是男人的墳墓,只有大街,是男人的遊樂場。你不也來這裡浪蕩嗎?不過我就不理解了,以你朱木的……唉,也說不上你有什麼開心的理由,但是按道理你不應該成為街頭醉鬼呀!你不像我,你有錢,資產數億,不至於讓酒吧攆;你沒老婆,沒人能控制你的情緒;你有總經理、副總、總監、秘書,沒什麼事讓你崩潰。哎,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成為午夜街頭一族呢?”

朱木怔了半天:“是啊,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呢?”他也學著傅傑,兩人並排躺在人行道上,路燈燈柱只有一個,被傅傑佔據了,他從地上撿起個空易拉罐,枕到腦袋下,望著頭頂昏黃的路燈,居然感受到了一種放蕩的快感。 “別的你說的都對,可是沒有老婆就不見得沒人能控制你的情緒。”朱木忽然湧出了一種傾吐的慾望,盯著路燈說,“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傅傑喉嚨裡“咯”的一聲,似乎想笑,卻被噎進了氣管。他咳嗽了半天,才笑了出來:“哈哈,你愛上了一個女人!你居然愛上了一個女人!” 朱木憤怒地坐了起來:“我怎麼就不能愛上一個女人?” 傅傑笑得更厲害了:“你要說你愛上了一打女人,我還能忍住,你居然說愛上了一個女人,還煞有介事,神情悲壯。哈哈,你真比一隻可愛的熊貓還要單純!”

朱木瞪著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頹然躺在了地上,易拉罐磕得後腦殼生疼。 “哎,說說,怎麼回事?”傅傑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 朱木惱火地叫了一聲:“那是我的胳肢窩,不知道我怕癢啊!” 傅傑笑著,連連道歉,央求他說出愛上的這“一個”女人。朱木盯著頭頂的路燈,意識一陣模糊,說:“你見過,就是上次一塊兒去酒吧的蘇霓。當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商城都市報》蘇霓墜樓事件的那天晚上,她突然來敲我的門,我以為她是鬼……”朱木把那個恐怖的經歷講述了一遍,然後說起最近重新找到蘇霓的經過,除了省略黃崖島有關的內容,連蘇霓和呂笙南之間的關係也沒有瞞他。 “多麼浪漫的相遇……想當年,我和黃夜……唉,不說了。”傅傑悶悶地說。

朱木問:“你別說我,你是堂堂的人民警察呀,怎麼也成了馬路上的醉鬼?” “警察……只不過是一種職業,人心不是職業高尚就會高尚的。”傅傑閉上了眼睛,“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我害怕睡覺……” 朱木猛地一驚,隨即訕訕地放鬆了身體。傅傑晃晃頭:“不說這個,我考考你的偵探潛力。” “什麼?”朱木沒聽懂。 “就是說看看你有沒有當偵探的天賦。”傅傑說,“如果你要謀殺一個人,你會採用什麼方法?” “謀殺?謀殺誰?”朱木搖搖頭,“沒幹過。餵,啤酒你快喝光了,留點給我好不好?” 傅傑把啤酒遞給他,摸了一下嘴:“你當然沒幹過,否則你也沒有福氣在大街上睡覺,我是說如果……至於人選……暫時就是自己的老婆吧!”

朱木搖搖頭:“我沒老婆。” 傅傑氣得朝他腦袋敲了一下:“你怎麼從小學到高中……不,到現在都這麼呆呢!怪不得上學時老被罰站!我是說假如!” 朱木哭喪著臉:“可是我就是沒老婆啊,我根本醞釀不出來要謀殺她的感覺!我看過偵探小說,說這謀殺跟做畫、搶銀行一樣……” 傅傑側過身奇怪地望著他:“謀殺跟做畫、搶銀行有什麼共同點?” “都要看當時的情緒啊!”朱木洋洋得意,“沒情緒你能畫得出畫?沒情緒你敢豁出命去搶銀行?” 傅傑氣得半死:“好好好,老大,咱們正正經經地討論這個問題好不好?你看長夜如水,月白風清,這麼富有詩意的夜晚還是不要浪費了,討論一下這個專業問題吧!” “嗯。”朱木點點頭,後腦殼一下子從易拉罐上滑了下來,硬生生碰上了地面,腦袋一陣暈眩。 “假如你要謀殺自己的老婆……假設是蘇霓吧——” “不!”朱木驚叫了一聲,嚇了傅傑一跳,“不能這樣假設!蘇霓還不是我的老婆,如果……如果我真的那麼幸運,能夠娶到她,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絕對!任何!你聽懂了嗎?我要保護她一生一世,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我把法拉利給了她,我把香木別墅給了她,我把呂笙南給了她,如果她要我的財富大廈,我明天就給她,如果她要我從財富大廈跳下來,我今晚就去跳!你說,我有什麼理由謀殺她?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她更重要?財富?嫉妒?榮譽?還是我的命?我有什麼理由去這樣假設?” 傅傑呆呆地聽著:“這個……讓你這樣想確實很困難。那你總要結婚吧?這個假設總能成立吧?你只需要把你老婆當成蘇霓以外的女人不就行了?” “我對其他的女人沒感覺,絕不會娶她當老婆。”朱木冷冷地說,“更不屑於謀殺她。” “不屑?”傅傑愣了,仔細琢磨這個詞,苦笑了一下,“也是,你從小就那麼驕傲,想來也不會為一個不值得的女人乾一件不值得的事。可是……難道你心裡就沒有殺人的慾望嗎?難道沒有人讓你憎恨?難道沒有人讓你厭惡?難道沒有人讓你想把他從這個世界上抹掉?” 朱木想了想,搖搖頭:“沒有人值得我憎恨或厭惡,也沒有人讓我產生過這種情緒。為什麼非要把別人抹掉呢?我是個很孤獨的人,每次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就會感覺到一種溫暖和包容,他們給我一種依靠。為什麼要消滅別人呢?” 傅傑翻了個身,仰面躺下:“唉,你太純淨了,純淨得讓我們辜負了這個夜晚。” “你為什麼非要和我談論這個問題呢?”朱木問。 “你這樣的人不會理解的。”傅傑大聲說,“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職業,就是破解人類內心的秘密。我說的不是心理學家,而是警察,就像我。那些罪犯的心理和所設置的作案方法令我著迷,這個職業也令我著迷。其實畫畫和搶銀行有沒有共同點我不知道,但罪犯和警察是有共同點的,你敢說福爾摩斯在偵破一個案子的時候沒有自己做一個天衣無縫的案子的想法嗎?其實這不奇怪,這只是一種刺激。你在午夜無人的大街上流浪也是在尋找刺激,在騷亂的酒吧里買醉也是刺激,為什麼就不能構思一樁謀殺來享受這些刺激呢?” 朱木怔怔地聽著,慢慢感覺到傅傑的眼睛裡蘊含著一種誘惑,一種邪惡,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磁性。傅傑深深地望著朱木,笑容有些深沉:“法無禁止不為罪。這個世界讓人憤怒,讓人疲憊,讓人扭曲,阿木,不要把沉悶積壓在心裡,把你內心積壓的情緒釋放出來吧!我會少一個對手,社會上會少一個罪犯。” 朱木望著頭頂的路燈,思緒彷彿融合在昏黃的光暈中,喃喃地說:“我不知道……” 傅傑笑了笑:“如果你很愛你老婆,你們是社會上的楷模,她是你在這個社會上的成就和榮譽,但是有一天,你發現她居然和一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惡棍通姦,而且還被那個惡棍拍下了淫亂的照片。但是這個惡棍突然有一天死了,警察和記者發現了這些照片,他們為了查案,在尋找照片上僅有個背影的女人,你的事業,你的愛情,你的榮譽,你的道德……統統會在這一刻崩潰,所以你必須消滅她。必須讓自己老婆消失在這個世界,還要逃過法律的製裁。用什麼方法呢?” 在傅傑從容而深沉的敘述中,朱木慢慢沉迷在這個情節中,他的感情比較單純,但智商並不低,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說:“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買兇,一種是自己謀殺。” “很對,再想想,用哪一種呢?”傅傑讚許地說。 “買兇很乾脆利落,自己也能置身事外,問題是會使另一個人成為你的致命威脅,所以並不可取。”朱木瞇著眼睛望著路燈沉思。 傅傑靜靜地等待著,卻聽朱木說:“我想喝酒。” 傅傑愕然,朝周圍瞅瞅:“商店都關門啦!那些二十四小時店恐怕離得很遠。” 朱木望望大街,看見不遠處的垃圾箱旁邊有個乞丐,朝他喊了一聲:“餵,你過來一下。” 乞丐轉過頭,靜靜地盯了他半天,慢慢走了過來,站到朱木旁邊不言不語。朱木從錢夾裡掏出五十塊錢遞給他:“麻煩老兄幫我們買幾罐啤酒。回來我給你十塊錢。” 乞丐點點頭,接過了錢,轉身要走。傅傑忙說:“等等,買回來我再給你五十塊辛苦錢。” 乞丐納悶地想了想,走了。朱木不解:“為什麼給他那麼多?六十塊,比我們買啤酒的錢還多。” 傅傑笑了:“你讓一個陌生人拿五十塊錢買東西,說回來他可以掙十塊,他有什麼理由不拿著錢走路?他不去辛苦可以掙五十,去辛苦一番只能掙十塊,他會怎麼做?但他辛苦一趟可以掙六十就不同了,你就能喝到啤酒了。” 朱木恍然大悟。過了十分鐘,乞丐回來了,掂了一兜啤酒。朱木給他十塊錢,然後乞丐轉向傅傑。傅傑掏出錢夾,裡面卻沒有一分錢。傅傑拍拍腦袋:“忘了,剛才在酒吧全花光了。對不起了,不過跑一趟能掙十塊錢對你來說也不錯了。知足吧,老兄!” 乞丐用他們聽不懂的方言又急又快地說了一通,好像是罵人,看朱木沒給錢的意思,彎下腰從袋裡抓了兩罐啤酒,傲慢地走了。 兩人相對無言,一起捧腹大笑。他們打開啤酒喝了兩罐,朱木酒意開始上來了,說:“至於自己下手謀殺呢,最佳的方法有幾種:一是製造自殺假象,二是製造不在現場證明,三是製造一場意外,四是找到一個替罪羊。” “嗯,很精闢。”傅傑說,“具體呢?” “我比較傾向於不在現場證明和製造意外,其他的不容易做到天衣無縫。如果把這兩項合起來,就是一樁很完美的謀殺了。”朱木慢慢沉浸在酒精製造的幻覺中,思路越發清晰了。 傅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身體慢慢坐直了:“說下去。” 朱木搖搖頭:“具體的我實在想不出來,找不到這種感覺,你是個警察,你有老婆,你老婆黃夜是你的驕傲,你應該能按我的思路設計。” 傅傑的臉慢慢扭曲起來,目光直直地盯著虛無的天空:“我經常和朋友出去喝酒,喝醉之後到朋友家打麻將。如果有一次,我喝得比較多,到了朋友家就打電話給老婆,說喝多了,不能開車,讓她打個車來接我。朋友們在外面打麻將,然後我插上門,到朋友房間裡睡覺去了。可是我並沒有睡覺,靜靜地躺在黑暗裡,估計著妻子快到的時間,然後從窗子裡跳到樓下。朋友家是二樓,外牆上固定有排水管道,做到這點並不困難。下樓後,我用事先配好的鑰匙打開朋友們開的車裡最好的那輛,靜靜地潛伏在黑暗裡。這時候妻子的身影出現在小區外面,她下了車,從小區大門口走來,我猛然開車衝過去將她撞倒在地,然後駕車逃跑。半路上我將車拋棄,返回二樓的臥室。於是,當我被叫醒的時候,我聽說了妻子來接我,不料正好有個偷車賊偷走一輛車倉皇逃走,把妻子撞倒在地,不幸死亡。後來車找到了,因為車上留下了妻子的鮮血和破損的痕跡,偷車賊不得不丟棄了汽車……” “嗯,有不在現場證明,有意外,甚至還有替罪羊。很完美。”朱木說,“可是整體天衣無縫,細節卻還有問題。” “是啊!”傅傑長嘆一聲,“比如說,我不能保證我從朋友家偷偷出去時沒有人來敲門,要想使排水管道上沒有任何攀爬的痕跡也很困難,還有就是我駕車逃跑後怎樣回到臥室也是個問題,因為一場車禍會驚動很多人,我很難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二樓的臥室。” 朱木的才智發揮了出來:“如果賭注很大,你又輸個精光,而且他們正好四個人,你們又不是特別熟,肯定沒人來叫你;如果是在鳳凰山的別墅裡,可以從二樓的陽台上輕輕跳到地上,而且鳳凰山別墅區肯定沒有多少人出來圍觀。” 傅傑默默地盯著他:“你比我更適合做……警察。”他嘆了口氣,搖頭灌下一罐啤酒,身體重重地躺在路燈燈柱上不動了。 朱木眨著眼睛望著路燈上模糊的天空,有一種讓他恐懼的情緒無法遏止地在內心滋長,他張大著嘴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想把那股煩惡的氣息噴發出來,想把那株飛快生長的幼苗連根拔出來,可是耳朵裡有無數戰鼓在轟鳴,無數凶器在碰撞,讓他的意識一陣模糊…… 他努力伸出手拍拍傅傑,沒一點反應,傅傑已經睡著了。朱木側過頭,頓時身體一陣顫抖!躺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傅傑!這一次的差別比上次更明顯,“傅傑”彷彿在經歷著一次蛻變,原來黝黑的皮膚變得蒼白無色,原本挺拔的鼻樑更加高聳,成了鷹勾形狀,嘴唇薄薄的,鮮紅如血,甚至耳朵邊角也變得尖銳了。朱木猛然想起了電影裡見過的吸血鬼。 他努力挪動自己的身體,想跳起來飛快逃離這個地方,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軟綿綿地沒有絲毫力氣。他大口大口吞吸著新鮮的空氣,身上終於有了一些力氣,掙扎著坐了起來,不料一個趔趄,碰上了傅傑的胳膊。傅傑半靠著燈柱躺著,身子猛然一歪,重重躺在了地上。朱木驚呆了,身體彷彿瞬間化成了石雕,驚懼地望著傅傑,祈禱著他不要醒來。 過了半晌,傅傑沒有一絲動靜,彷彿一個沒有知覺的屍體。朱木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坐直身體,剛想站起來,傅傑猛然睜開了眼睛,冰冷地盯著朱木! 朱木一隻手抬著,一隻手撐著地,就這樣靜靜地凝固了……彷彿是一剎那,彷彿是很久,兩個人就在子夜的大街上對峙著,朱木甚至看見了傅傑嘴裡伸出了尖利的獠牙。然而這一瞬間,傅傑卻開始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冰冷的眼神開始融化,漸漸浮現出一縷溫情,然後面目產生了奇異的扭曲,蒼白的臉色漸漸滲出一層黑色的元素……他竟然在片刻間恢復成正常的模樣! “你……”朱木訥訥地說。 傅傑盯著他:“你看見了什麼?” “沒。”朱木努力使自己笑出來,“我感覺胸悶,想嘔吐。可能喝多了。” 傅傑嘆了口氣:“你差點害死我,不過也救了我。” 朱木茫然。傅傑閉上了眼睛:“剛才我做了個夢,夢裡,我發覺關於那個謀殺過程還有紕漏。” 朱木不知道這個謀殺跟他的夢有什麼關係,他努力笑著,想了想:“嗯,的確有紕漏。你把那輛車開出去丟棄的時候應該把車門打開。” “因為我喝了酒,車裡會留下我很濃重的氣息。”傅傑黯然說,“還有嗎?” 朱木緊急轉動著大腦,同時思考著逃跑的方法,說:“還有,車鑰匙是你從朋友那裡配的,你用鑰匙打開車,跟偷車賊用的方法肯定不一樣,所以你把車丟棄後必須把鑰匙拔走,否則一分鐘警察就能鎖定你。但是,你必須在車上弄出盜車的痕跡,這樣才能製造出虛擬的替身。” 傅傑憤怒了起來:“這些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我睡覺之前你為什麼不說!” “我……我不知道你要睡覺啊!”朱木委屈地說。 傅傑怔了怔,平靜了下來,臉上現出羞愧的神色:“唉,我……心情不好。幸虧你沒對我說。你救了我。” “救了你?”朱木本來不敢問,但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 傅傑搖搖頭,一臉疲憊:“不說這個了。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在這個世界上,你比我有力量,能夠干成自己想幹的任何事。” 朱木有些驚訝:“有力量?我算一個有力量的人嗎?” “你只是不會用這些力量而已。”傅傑說,“你資產有五六個億吧?你知道這五六個億是什麼概念嗎?五六個億的鈔票可以把一個人活埋,更偉大的是還能讓這個人自願把自己活埋!它可以填平西湖,可以在喜馬拉雅山開鑿一條通天大道,可以把某個地方的貪官污吏統統關進監獄,可以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死而復生!它還可以讓呂笙南把蘇霓親自送給你,更可以讓蘇霓求著跟你結婚……” 朱木的臉上散發出了光彩,忘了逃跑的計劃和方才的恐懼,急忙抓住傅傑的手:“你教教我,怎麼做?” 傅傑愣了愣:“什麼怎麼做?填平西湖還是鑿通喜馬拉雅山?” “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朱木急切地說,“是怎麼能讓蘇霓愛上我!能讓我得到一個愛人,這就是五六個億最大的價值,否則它就是一堆垃圾。” “我怎麼知道!”傅傑甩開他的手,“我又沒有手持五六億的感覺。這需要你自己去想,去發揮它的價值,對懂得它的價值的人來說,它能移山填海,對不懂它價值的人來說,就是一堆垃圾。” 朱木默默地想著,手無意識地在地上摸了一下,抓到一罐啤酒,一邊打開,一邊喃喃地說:“我……我要走了。我要想想這個問題。”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傅傑臉上浮出一絲深沉的微笑,在地上撿起一罐啤酒,猛地灌了一口,一抹嘴,狠狠地說:“不是只有我……哈哈,不是只有我……”他陶醉地笑了。 朱木失神地走在深沉的大街上,腦海裡思緒紛亂,堅硬的路面,冰冷的街燈,僵硬的樓群,被大樓切割的夜空……他心裡忽然湧出異樣的感覺,胸口有些發悶。自己的家,財富大廈3208房幾乎是這個城市的峰巔,而此刻,他才發現,這個城市靜靜地矗立在自己的頭頂,是如此龐大,如此宏偉,輕輕一個顫抖,就能讓他心存畏懼,就能把他壓成齏粉。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有些驚訝,在城市面前,他發現自己的渺小和畏懼讓自己產生了強烈的自卑。那麼,別人呢?那麼,呂笙南呢……呂笙南也是人,和我一樣的人,難道他就沒有需要仰望的東西?難道就沒有讓他感覺顫抖和渺小的東西? “傅傑說得對,我有五六個億,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動用二十個億,只要我願意,可以把我面前的任何大樓夷為平地。所以……”他慢慢總結著,“應該在這座城市裡顫抖的不是我,是呂笙南!那麼他憑什麼奪走蘇霓?我憑什麼拱手把蘇霓讓給他?二十個億在我眼裡是一堆垃圾,可是蘇霓在我眼裡就是整個世界,呵呵,我用一堆垃圾換整個世界……哈哈……我失去的是鎖鏈,得到的卻是整個世界……” 朱木大笑著,踉踉蹌蹌走在樓群的影子裡,長街無人,冰冷的空氣在他身旁掠過,把那瘋狂的笑聲送出很遠。 “咣當”一聲響,空空的易拉罐掉在了地上,朱木也倒在大街上。 “阿南,我向你挑戰……” 呂笙南興致勃勃地帶著蘇霓參加了“商城-紐約年度論壇”酒會,在場的都是各界名人,包括參議員威爾斯和兩國最頂級的專家以及一些財富巨頭。蘇霓驚人的風姿立刻成為酒會的焦點這毫不奇怪,但呂笙南無論從地位還是名氣來講似乎毫不引人注目,可今晚卻有點奇怪,首先是威爾斯參議員專門過來和他碰杯,還親熱地擁抱了一下,說:“親愛的呂,你在美國的表現讓人震驚,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美國培養了一個天才,卻沒有留住他。” 呂笙南微微一笑,居然用中文回答:“威爾斯先生,美國祇不過是天才的催化劑。” 威爾斯隨身的翻譯附在他耳邊翻譯了一下,威爾斯聳聳肩:“呂,你為什麼不說英文呢?我專門看過你用英文寫的論文。” 呂笙南呷了口酒,慢慢地說:“離開美國後,我就發誓不說英文了。因為我發覺我之所以不被美國人理解或許是英文無法表達我的思想。” 威爾斯聽完翻譯,滿臉惋惜:“呂,我無法說什麼。今晚你會有好運的。”說完和呂笙南擁抱了一下,離開了。 威爾斯剛走,又來了幾個議員,和呂笙南交談了片刻,也沒什麼新意,泛泛而談,每個人都表現出十足的熱情。蘇霓有些奇怪:“他們怎麼對你這麼感興趣?雖然你在美國留學時發表過幾篇很有震動的心理學論文,引起很大爭議,但他們跟學術完全沒有關係啊!” 呂笙南笑了笑:“他們不會對學術論文感興趣的,尤其這些國會山的老爺們,能吸引他們的只有錢的味道。”他拍拍蘇霓,“去跳舞吧!你就是今晚的皇后,剛才來的都是試探的,主角還沒登場呢!” 果然,蘇霓剛做出打算跳舞的動作,一個國會議員就急不可待地過來邀請了。蘇霓納悶地跟著他走了。呂笙南端著酒杯,微微冷笑著掃視著這些美國精英。過了片刻,一個英俊帥氣的美國小伙子陪著一個大腹便便的猶太血統老頭走了過來。 “啊哈,親愛的呂,我們又見面了!”猶太人把酒杯交給小伙子,做出擁抱的姿勢。 呂笙南微微一笑,回應了他的擁抱,依舊用中文說:“梅爾森·安東尼奧先生,見到你很高興。” 原來這個胖老頭竟然是美國第二大風險基金亞馬遜基金的老闆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已經讓威爾斯這些議員們探過路,知道呂笙南不說英文,特意帶了翻譯。他聽完翻譯,熱情地笑了:“呂,我知道你能看出來,這場酒會我是專門為你安排的。你是今晚的主角。” 呂笙南神色自若:“把參議員拉來捧場,看來我面子不小啊!” 安東尼奧一撇嘴:“他們算什麼!州政府沒有這次會議的財政預算,我只不過提供了機票和住宿,這幫老爺們就俯首帖耳了。他們都想來中國,因為中國的市場可以讓他們得到選票,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中國最大的財富在哪裡。” 呂笙南笑笑,不說話。安東尼奧熱切地端起杯子,說:“讓我們合作吧!我們可以獲得整個世界!” 呂笙南微笑:“和我合作的最佳機會你兩年前就放棄了,現在,想合作當然不是不可以,不過是有代價的。” 安東尼奧一聳眉毛:“沒問題。你開個價。” 呂笙南伸出一個手指。安東尼奧大笑:“十億美元?沒問題!”說著就要碰杯。 呂笙南用這根手指擋住了他的杯子:“那是兩年前的價格,現在,碰一次杯10億美元。” 安東尼奧怔了怔,胖臉上淌出了汗珠,勉強笑笑:“沒問題!”說完把酒杯平放在呂笙南面前,眼睛緊緊盯著呂笙南的動作,那個翻譯臉上也淌下了汗。 呂笙南慢慢伸出手,“叮”,一聲清響,鮮紅的酒液一陣激盪。安東尼奧死死地盯著,隨即他又聽見了清脆的碰撞,安東尼奧的心臟劇烈地跳了幾下,這一刻他突然對碰杯的聲音充滿了厭惡,心裡不住祈禱:“上帝,我希望永遠也不再碰杯,就不要讓我再聽見這聲音吧!它響一次就花費我十億美元啊!” 可是上帝並沒有與他同在,清脆的碰撞又響了一聲。安東尼奧霍然抬頭,祈求似的望著呂笙南。呂笙南戲謔地望著他:“怎麼?只想碰,不想喝?” 安東尼奧氣急敗壞地看著驚呆了的翻譯:“狗屎!快給我說他說了什麼!” 小伙子醒覺過來:“他說……他問你要不要和他喝酒。” “喝!當然喝!”安東尼奧哭喪著臉,“上帝,這杯酒花了我三十億美元!” 呂笙南品味了一下酒的滋味:“三十億美元的一杯酒,不過如此。對了,二十四小時之內,你往我的賬戶上打十分之一的定金。” “沒問題。”這次安東尼奧挺爽快,“要不要再來一杯,我專門為你帶來一瓶1904年的法國勃艮第……不過不碰杯了!” 呂笙南點點頭:“聽說那一年法國的葡萄最適合釀酒。” “是的,全世界也沒幾瓶了。”安東尼奧揮揮手,小伙子飛快地去了,“你還要和我說中文嗎?三十億美元可以使你放棄對美國人的成見了吧?” 呂笙南點點頭,換成了英文說:“當然。這是你應該得到的。” “你的聲帶裡都流淌著黃金。三十億美元可以使半個非洲的人改口說英文。”安東尼奧聳聳肩,然後望著舞池裡像公主般飛舞的蘇霓,嘴裡咕噥了幾句,“你的夫人真完美,簡直是個天使。” 呂笙南嘆口氣,卻不說話,眼睛直直地盯著大門處。安東尼奧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一個憂郁文靜的中國年輕人朝他們走了過來。舞池裡的蘇霓看見這個年輕人,驚愕了片刻,低聲跟舞伴說了幾句,走了過來。這個年輕人望了安東尼奧一眼,似乎愣了愣,隨即望著呂笙南。 呂笙南苦笑了一下,告訴安東尼奧:“這位是我的朋友,財富集團的總裁朱木先生。”又指指安東尼奧,“阿木,這位是梅爾森·安東尼奧先生。” 朱木一驚,跟安東尼奧握握手:“很高興見到您。我說怎麼有些眼熟,原來是亞馬遜基金的掌門人,上大學時您的很多案例是我們的課程。”朱木轉身對呂笙南說:“不過你不用介紹我,我跟安東尼奧先生比,是螞蟻和大象的區別。”後一句卻是用中文說的。 安東尼奧笑了笑:“很高興見到您,年輕人。如果你們有事情談,我就不打攪了。等會兒到我的酒店,我請你們喝1960年的波爾多。” 朱木望著安東尼奧的肥胖的背影,問:“你跟他有什麼關係?在金融界有一種說法,安東尼奧就像美軍的F117,飛到哪裡哪裡就會燃起戰火。” “金融界跟我沒有關係。”呂笙南說,“我們只不過在紐約見過一面而已。你來這裡……”呂笙南望著他,“好像不是為了參加酒會。年度論壇上沒見你出席。” “我的總經理劉鳳生參加了,我是個閒人,不過安東尼奧出現在這裡,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1997年金融風暴前夕他也曾出現在香港,恐怕會有大事發生,得告訴劉鳳生。”朱木沉吟片刻,望著走過來的蘇霓,“我來這裡,是想和阿霓跳個舞。” 呂笙南的眼睛垂了下去,朱木堅決淡然的神情讓他感到一種恐懼:“阿木,聽我說,遠離她吧!她會為你帶來不祥。你會後悔的。” “是嗎?”朱木笑了,“有一種付出永遠不會後悔,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朱木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轉換了個話題,“所以,我今天來,就是向你挑戰。” 呂笙南的眼神抖動了一下,低低地說:“阿木,別逼我。” 朱木搖搖頭,神情執拗:“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寧願付出一切代價。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我幾億的資產如果是電子數字,事實上它一文不值,但如果換成鈔票,它可以把任何一個人活埋。我不知道對不對,我想試試。” 呂笙南眼裡閃過一絲憤怒,沒有說話。這時候蘇霓走到了跟前,朱木做出了邀請的姿勢。蘇霓有些手足無措,看了看呂笙南,呂笙南垂著眼睛。朱木的笑容僵硬了,手仍舊伸著。蘇霓彷彿在哀求:“阿木……不要這樣……” 朱木慢慢地拉住蘇霓的手,微笑著看著她。蘇霓軟弱地望著他,露出祈求的神情。呂笙南低沉地說:“阿木,是誰跟你說了這樣的話?我告訴你,他沒安好心,他想毀滅你。” 朱木彷彿沒有聽見,拉著蘇霓走進舞池。 飛舞的光與影中,朱木和蘇霓翩翩起舞,迴旋在滿堂的名流與貴婦中。擁抱著蘇霓柔軟纖細的身體,朱木有一種滿足的感覺,希望世界就這樣停滯,就這樣抱著蘇霓直到地老天荒,不再跟呂笙南有所衝突,不再糾纏進友誼與愛情的羅網中。 “阿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朱木附在她耳邊喃喃地說,“也許你更愛別人,可是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你付出真心,唯一肯對你付出一切的是我。他對你的傷害還不夠嗎?你何必要受自己內心的慾望驅使,非要去品嚐這顆苦果呢?” “你不懂。”蘇霓嘆了口氣,“你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人,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放在你的心上,你只是為自己的感覺而活。我也一樣,無論付出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抓住自己的感覺。我們是同類人。而呂笙南不一樣,世界僅僅是他的舞台,他在這個世界上表演,想要征服它,而不是被它吞噬。他和死去的周庭君是同類,只不過有些人失敗了,有些人成功了。而我們,無論失敗還是成功,傷害的都是自己和愛自己的人。” 朱木湧起難言的悲哀:“為什麼同類人反而不能走在一起?讓我們拋開他們,他們去征服他們的世界,我們去過我們的生活,不好嗎?” 蘇霓無言,半晌才說:“其實我之所以離開你就是不想傷害你。也許你說得對,可是橫在你面前的偏偏是呂笙南,所以你必須放棄。” “呂笙南又怎麼?我對他還不夠了解嗎?”朱木說,“我承認他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可是我了解他這個人。無論他藏著什麼秘密,他都只是一個普通人。你知道我要請你跳舞之前我對他說過什麼嗎?”朱木臉上浮現出自信的表情,“我告訴他,我要向他挑戰!” 蘇霓身體一顫,駭然色變。朱木從容地笑笑:“從前,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是什麼呢?是金錢!我的財富可以移山填海,我一個億一個億地舖,也要鑿平我們之間的障礙!” 蘇霓的嘴唇有些顫抖,手臂痙攣一樣緊緊抱著他:“阿木,我向你承認,我有一點點愛你。我求你不要這樣做好嗎?放棄我吧!你就帶著一個美麗的回憶走開,好嗎?” 朱木臉上散發出了光彩:“你說你愛我?真的?哈哈,我為什麼要帶著回憶走開?我已經在回憶和沈默中生活了二十八年,我一定要得到你!” 蘇霓垂下了頭。 一曲結束,兩人回到了座位上。呂笙南笑吟吟地望著朱木:“阿木,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三人還像在黃崖島時那樣患難與共。我不介意的。” 朱木笑了笑:“好啊。三天后是我的總經理劉鳳生的六十歲生日,我為他開了個party,希望你們參加。” “沒問題。”呂笙南說。 三個人微笑著彼此相望,他們的眼神別人誰都不明白。 “商城-紐約年度論壇”酒會就在這個時候結束了,氣氛熱烈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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