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被蒸熟的人
我想我當時喊叫的聲音一定很大,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當我問出這句話時,不但畢主任臉上的驚懼表情更加深重,就連劉正的臉上也微微變了色。 畢主任說話的聲音就有了點慌亂,支支吾吾地說:“這個……那個,可能……也許……好像李老師在的時候確實引種過山上的柴胡,後來……這個……後來他說這種草藥是柴胡中的極品,如果能大面積栽種,能成為一個很大的……產業!當時,我還是一個小管理員,這中間的事情,我……那個也不是很清楚。”他一邊說一邊在我和劉正臉上掃來掃去,可能他心裡還搞不清楚,移種野外草藥到底犯了哪條法律?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已經使這位畢主任心中不安了,於是定了定心神,聲調也降了下來:“那麼,結果如何呢?李默然的試驗成功了嗎?” “哎!很古怪,剛開始移植過來的時候,這柴胡長得還算順利,可是沒過一個月,上面的顏色都褪了,除了長得比別的品種粗壯高大以外,請醫學專家一檢測,裡面的藥物成分和普通的也差不多!所以這事也就慢慢擱下了,沒想到這東西生命力還挺強,都多少年了,還活著……這事不犯法吧?” 我趕緊解釋說:“沒有沒有,畢主任誤會了,我只是隨便問問!” 說話間,那名叫小璐的年輕女子已經雙手抱著厚厚一摞相片走了進來。 等她將相片放在桌子上,我們湊近了去看。這一摞照片不下一百多張,都已經微微泛黃,有的已經褪了顏色,還有的照片上人臉都模糊了。散發出一股發霉的氣味。 剛才在屋裡畢主任稱讚李默然的話並非誇大其詞,從這些照片上可以看出李默然當顧問的這十幾年,確實為花卉市場做出了不小的貢獻。照片上的參觀留影人員不但來自全國各地,而且還有十幾張是和外國友人的合影。 我一邊仔細翻閱著這一張張記錄著李默然十幾年來赫赫功績的照片,一邊讚歎他在花卉這個本不是他的專業的領域裡所取得的成就。如果不是他曾經培育出了許多令人艷羨的優良品種,也就沒有這數以百計的合影留念。可以看出在每一張照片上,李默然所站的位置都是畫面的中央,無論是幾個人還是幾十人的影像,他的位置永遠不變。 翻著翻著,我突然被一張照片吸引了目光,在這張照片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默然,另一個是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下面寫著一行字:本市場高級顧問李默然與本市****專家齊思農教授合影留念!其中的一些字已經很模糊,無法辨認了。 我指著照片上的人問道:“畢主任,這位齊思農教授是什麼來歷?” 畢主任凝神想了想,道:“他可是咱們市裡的醫藥學專家,當年和李老師關係很好,不過四年前就已經逝世了!” “怎麼死的?”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當年只是知道兩個人關係不錯,他也經常來市場找李老師,別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您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到中心醫院去查查,他是那裡的醫學專家!” 我微微沉吟,笑著說:“畢主任,這張照片我想藉用一下,等用完馬上給你送回來,行嗎?” 畢主任趕緊道:“一張老照片,您儘管拿去用,還送什麼送!” 我將照片小心地放進衣兜里,看其他照片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抬起頭來,瞥眼看到桌子上有袋拆封了的大塑料袋,裡面裝著許多乾淨的白手套,於是走過去拿起一雙戴在手上,在牆角拿起一把小鐵鍁,走回花叢旁邊:“畢主任,這株柴胡我要帶回去看一下!” 其實,李默然一死,接替他的黃老師又有自己的一套培育方法,這些花草在這裡已經算是多餘了。所以我知道他不會拒絕。果然,畢主任很痛快地答應了,並拿起一把鐵鍁過來幫忙。 柴胡是根係發達的中草藥,其實它的主要藥用價值都包含在根中,所以我們費了很大的勁才將這株碩大的柴胡挖出來。又找了一個大的密封袋將它裝上,便告辭了花卉市場,臨行還借了他一把小鐵鍁帶著——雖然這可能有點違反警民條例,但我不是警察也不用管這些。 上了車,劉正發動引擎,問我:“去醫院?” “不,去翠山!” 劉正沒有多問什麼,開車直奔清明鎮。
車子穩穩地行駛在通往清明鎮的大路上,不一會兒就出了市區,兩邊綠油油的田野不停地倒退著,現在雖然是九月份,快到了莊稼收穫的季節,但這時反而是農民最清閒的時候,一路上也沒有碰到一個在田地裡勞作的人。 “你覺得這種植物和李默然的病情有關係?”劉正一邊開車一邊問。 “兩者之間應該脫不了乾系。其實,我一開始見到山上特異的柴胡時就應該想到了。但還是忽略了。如果那塊石蛋真能夠發出很強的輻射,那麼受影響最大的應該就是植物和動物,土壤山石只能改變顏色,而生命體卻有可能導致細胞結構的變化,產生某種特殊的變異!” “那麼,李默然是因為整天和柴胡呆在一塊兒才感染了這種病毒?” 我緩緩道:“或者,他還有可能親口嚐過,如果說一個敬業的植物學家能夠不畏安危親口分辨植物的成分,這個我一點也不感到驚奇!古時候不就有神農嘗百草的傳說嗎?” 劉正點點頭,又問:“那麼,那張照片說明什麼呢?” “我也不敢肯定,但如果說這位醫學專家曾經將這些柴胡用在給市民的中藥方劑裡,就很有可能將這種……病毒流傳出去!”我說到病毒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不知道用這個詞形容是不是準確。 “還有!”我繼續說著,“我甚至懷疑他的死說不定也和這種病毒有關係!” “你說的是齊思農?”劉正問。 “是的,這個問題也許李教授能夠給我們一個答案,這也是我將這張照片拿回來的原因。另外還有一個疑點,也能夠證實柴胡的變化和石蛋有關係。剛才那位畢主任說這株柴胡從翠山上移植下來不到一個月,本來的顏色就褪掉了,這說明正是翠山上的特殊土壤或者說是石蛋的特殊輻射導致了柴胡的變化,而並非這柴胡是一個特殊的品種。我想那種淡淡的紅色是石蛋賦予的,它不但使柴胡發出了異彩,還能夠催發柴胡本身的藥物成分增加。這才是翠山上的柴胡在藥效上有別於其他品種的原因所在!” 我們一邊聊著一邊向前疾馳,沒用多長時間,就看到了那座在陽光下發著綠色光彩的翠山。
經過翠山旁邊村落的時候,就見到幾輛白色的救護車從村子裡駛上大路,呼嘯著和我們擦身而過。村落的路口還站著幾名手拿警械的警察在維持治安,無數的村民排著隊等在一邊,瞪著驚慌的眼睛四下里瞧。 我剛想問劉正這是怎麼回事,突然明白過來。昨夜的驚險遭遇又一幕幕地在腦海中緩緩閃過,兩根折斷的手指在汽車輕微的顛簸中隱隱作痛。 路口的警察看到劉正的車子,遠遠地打了個敬禮,劉正在他身邊停了下來,搖下車窗問:“情況怎麼樣?” “局長放心,一切正常!” 劉正道:“要注意態度,別造成村民恐慌,注意安全!” 那名警察又敬了個禮,答應了一聲是。劉正又開動了汽車。 我問劉正:“帶村民去哪裡檢查?” “市區!鎮上的醫療條件太差,怕出了漏子,說實話,一想到昨天晚上,應該說今天早上那一幕,我心裡還覺得後怕,安全起見,只有調動警力維護治安了!”劉正無奈地說。
到了翠山腳下,車子還是停在離昨天晚上事發地點不遠的地方。我們下了車,看到田地里許多雜亂的腳印和汽油流溢的痕跡,地面上還有許多碎裂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玻璃,都不禁嘆了口氣。 我們向山上爬了一段,隨便選了一株柴胡,戴上手套用鐵鍁輕輕地挖起來。由於害怕其中真的含有致病的病毒成分,所以我很小心,盡量不使它的枝葉碰撞到自己身上。但是,一想到說不定自己已經身受感染,還這麼謹小慎微未免有點可笑,但是要真是不管不顧地拖拽挖掘,心裡還真有點害怕。 劉正看我右手不方便,就接過來鐵鍁,動手挖起來。 他剛挖開了一個小洞,就听到遠遠的有人叫道:“閃開了,大家都閃得遠遠的!”聽那聲音好像從山頂傳來,我不禁抬頭看去,心裡疑惑,不知道這些人在山頂上搞什麼名堂。 正在我心裡狐疑的時候,突然聽到轟的一聲悶響,只覺得自己站立的地面也輕輕地晃了一下。 “怎麼回事?” 劉正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於是我們先不挖了,疾步向山上爬去。 前面說過,這山並不高,我們一路直上,也就二十多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接近山頂。這時,又聽到轟的一聲悶響。腳下震動得更加劇烈,好像突然發生了七級大地震一樣。頭頂上一股濃煙化作扭曲的長條形狀,向空中射出,又緩緩地彌散開來。 我猜想一定是有人在炸那個石蛋所在的窄洞,於是更加快了步子! 等我爬上了山頂,就見到一群身穿爆破服的人在山頂上穿梭忙碌。 我大聲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這些人都回頭看了我一眼,沒有人理我,又回頭繼續忙活起來。只有其中一個人向我走了過來,邊走邊摘下臉上的面罩,道:“劉局,異先生,你們怎麼來了?” 我仔細看時,才辨認出那是地質院的胡瘦子,於是問道:“胡教授,這是在幹嘛?” 他笑了笑道:“把那個石蛋弄出來!” 我吃了一驚,道:“那可是一整塊岩石,深入地下十幾米,你們怎麼能炸開?” 胡瘦子略有得意地說:“對啊,想弄開一個大洞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就想了另外一個辦法,只好將石蛋外麵包裹的石晶炸掉!” “你們就不怕把裡面的石卵也一塊炸開了,那是什麼東西還不知道,要是揮發性很強怎麼辦?” 胡瘦子拿著一張畫著石蛋和窄洞的草圖指著說:“你放心,異先生,這個我們已經計算好了!你看,石卵大約有一尺的直徑,而那條窄洞有九十公分,我們完全可以不全部炸開,裡面留上一層,然後將它拖出來就行了!我們想了很長時間,只有這個辦法最穩妥,要不然怎麼測試它的成分?儀器也進不去啊!” 我變得啞口無言,他說的確實是事實,如果不能將石蛋從洞裡弄出來,確實是很難用儀器對它的“身份”進行確認,但是,我總覺得這樣做有點魯莽。於是只好走過去看看再說。 此時,那個不足一米的石縫已經給炸開了,陽光照進寬大的石室裡,一股黴臭夾雜著硫磺火藥的味道從洞裡冒了出來。我看著石室,突然覺得它好像是被掘開的古代帝王陵墓,那雜亂的石塊像是被拋擲滿地的死人頭骨,正在睜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窩冷冷地看著我。 我轉過了頭去看那個窄洞,洞口垂著一根粗索,好幾個人在上面拽著。 不一會兒,粗索動了動,上面的人開始往上拉扯,一名全副武裝的爆破人員緩緩地從洞裡爬了上來。 那人上來之後,摘下面罩,大口喘著粗氣,上面一個人問道:“怎麼樣?”我聽這聲音有點耳熟,側頭看去,原來是那位被人尊稱為龔老的老地質學教授。 那名爆破員說:“石頭真硬,這麼大的量,才剝離了三分之一不到,不過,我這次爆破洞打得深,量也加了一倍,看來能行!” 龔老吆喝道:“好,大夥都退到五十米以外,準備引爆!” 說完,所有人都紛紛向後退去,直到了五十米開外,大夥才趴到地上。一個爆破員拿著一台儀器,大聲喊著:“準備……五、四、三、二、一,引爆!” 當他喊到一的時候,所有人都將頭俯在了地上,有的人還雙手摀住了耳朵。 就听轟的一聲巨響,大地巨震。一條筆直的濃煙如同射出的箭羽一樣穿到空中,足有幾十米高才慢慢地擴散開來。 又等了兩三分鐘,大家站起身來,慢慢地靠近了石縫。由於離的較近,石室頂上的石頭被震塌下去一塊,將整個石室的地面壓得一片狼藉。 那名拿著儀器的人揮了揮手,另外一名爆破人員戴上裝有氧氣的面罩,腰里拴上一根繩子,輕輕溜了下去。 大家靜靜地等著,滿臉期盼地看著還在冒著咕咕濃煙的窄洞。 過不多會兒,只見繩子被拽了三下,大家一陣歡呼,雀躍而起,也許在他們約定的暗號裡,三下表示爆破成功。 有人拿著一個用特殊材料編成的暗黑色網兜也溜了下去。 又等了一會兒,繩索再次被扯動,大夥興奮異常,喊著號子向上面使勁拽動。 我心裡暗暗發緊,不知道那枚圓溜溜的石蛋現在被炸成了什麼樣子,想要湊近了看看,卻被滿身爆破裝束的人員擋在外面。 過了一會兒,有人叫道:“慢點,慢點,上來了上來了!”然後大夥閃開一條道,兩個爆破隊員雙手抬著網兜慢慢走過我身邊。 我終於看清了那石蛋現在的樣子。它的體積當然小了許多,很像大一號的鴕鳥蛋。石面並不是支離破碎的,而是好像比原先還要光滑,和西方巫師常用的水晶球有幾分類似,沒有了外面那層厚厚的石晶,綠蛋的顏色更加綠了,真的好像一枚碧綠的眼球,幽深放光。尤其是經過陽光照射,周圍好像升起一層淡淡的綠色光暈。 我看著兩人慢慢向山下走去,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無論它是什麼,至少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這是我最欣慰的地方。 人群也跟在後面漸漸遠了。 山上只留了三個人緩緩地將石室中的兩人拉了出來。兩人爬出洞口,摘下面罩,大聲喘著粗氣,可以想見,經過數次大量炸藥的爆破,石室中恐怕已經變得濃煙滾滾,雖然兩人有氧氣呼吸,但身負一身沉重的防暴服從窄洞中爬上爬下,確實耗費了很大的體力。 我和劉正剛轉過身準備下山,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叫著兩個名字,聲音惶急。我心裡一沉,忙回頭看去。 只見那兩個剛從窄洞裡爬出來的爆破隊員坐在地上,還是張著大大的嘴巴,閉著眼睛,一副大口喘氣的樣子,可是我離兩人並不遠,剛才還能聽到的粗重喘息聲這時卻好像已經停止了! 我和劉正都是大驚,急忙向那裡跑去,我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一名爆破員的呼吸,只覺一點氣息也沒有了。我來不及多想,又探手到他脖子上摸他的脈搏。手指剛剛觸碰到他的皮膚,指頭就好像被滾燙的開水澆了一下,本能反應的一震。他的身體滾燙無比! 只聽背後劉正驚呼:“他身體怎麼這麼熱?好像被煮熟了!” 我心裡沉到了底,這麼高的體溫,別說是人,就算是一塊石頭也給燙熱了,恐怕…… 就在這時,他的臉色也開始變了,紅通通的,好像是(我不是對死者不敬,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詞語表示)煮好的紅燒肉一樣。 眉毛開始慢慢地從皮膚上一根根掉了下來,頭髮也一綹綹地飄落在地。 劉正的話說得對,他們已經被身體裡發散出的熱量蒸熟了! 這時,我突然放開了他的身體,猛地站起來,大步向山下狂奔,一邊跑一邊叫著:“快放下石蛋,離得遠遠的,誰也不要去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