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木蘭花到了警局。 高翔的辦公室中,添了一張長桌,四個警官正在檢查著堆積如山的案卷,高翔在木蘭花來的時候,倒在沙發上沉睡。 木蘭花走進了高翔的辦公室,先向那四個警官示意,別吵醒高翔,然後她才壓低了聲哥,道:“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四個警官一起搖著頭,共中一人道:“你要找死者葉安的資料,倒找到了。好傢伙,他是一個十分出名的犯罪份子,曾經在亞洲最龐大的走私集團中,擔任極其重要的角色。但很少在本市活動。他是在馬來亞犯罪後,被判入獄,逃獄離開的!” 木蘭花忙道:“讓我看看他的檔案。” 一個警官將一個文件夾,遞給了木蘭花。木蘭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打開文件夾,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份參加“飛龍集團”的血誓書。 木蘭花自然知道“飛龍集團”是亞洲最大的犯罪集團之一。這個犯罪組織因為內鬨,而無法繼續存在,分裂成了許多小團體。那些小團體,也是赫赫有名。有“泰國鬥魚”之稱,窮凶極惡的貝泰,就是其中之一員,葉安有著參加“飛龍集團”的血誓書,自然不是普通的犯罪份子了。 可是,再繼續看下去,他的犯罪記錄,卻並不多,他被捕入獄,是因為他向一家珠寶公司行竊,當場被捕,這看來像是一個小偷的行為。 所以,他實際上,只被判了半年徒刑。但他在監獄中的第二個月,就逃獄而去,下落不明。 再看下去,是加拿大提供的消息,葉安在加拿大,曾涉嫌造假護照被捕過。後來由於證據不足,被撤銷了控訴。 他在加拿大,又有一次謀殺的嫌疑,但是由於他在堅強的不在現場的證明,所以也無罪釋放,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麼特別的記錄。 比較值得注意的是,當他服刑期間,監獄官對他的評語,監獄官稱他是一個十分奇異的人,他的性格,是完全不可捉摸的,監獄醫生的記錄則是,他可能患有極其嚴重的健忘症。 木蘭花對監獄醫官的批示,注意了很久,她不明白那監獄官何以會作那樣的批評,因為一個能設計出這樣完善的犯罪事件的人,實在不可能是一個健忘症患者的!然則,木蘭花又苦笑了一下,現在發生的事實,不是更不可思議麼?葉安在他設計的罪案,已有瞭如此圓滿的結果後,卻死掉了。 木蘭花呆了好久,連高翔已然揉著眼晴,坐了起來,她都未曾發覺,她心中在想,自己那個奇特的設想,是不是真有可能? 高翔一看到了木蘭花,忙道:“蘭花,你什麼時候來的?唉,我們找了一夜,什麼也沒有發現,倒是葉安,有一份犯罪記錄!” 木蘭花闔上了那本文件夾,道:“我已經看到了。” 高翔又道:“我已經嚴令各機場,碼頭,公路,作嚴格的檢查,葉全一定無法帶著他那箱鈔票和那隻碧玉船離開去的。” 木蘭花淡然道:“如果我是葉全,一定不會離去,本市有過百萬人口,有著一切人間可以享受到的物質享受,正是有錢人的天堂,葉全有了那樣的巨款,又不怕有人發現他,為什麼要離開本市?” 高翔聽得了木蘭花那樣說,他不禁又苦笑了起來。 他何嘗不知道葉全如果聰明的話,決不會離開本市,但是他卻希望葉全會離開本市,因為葉全要是不離開的話,要找到他的希望,可能性少極了! 這時,另外兩個警官,又捧著大疊資料,走了進來,將已經查閱過的資料,送回檔案室去。 一個警官也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興奮地說道:“高主任,這個人的責料,可能有些用處,你看!” 高翔兩步走到了那警官的身前,自那警官的手中,接過了一份資料來,那是一個吸毒犯的記錄,那吸毒犯叫“杜三”。 可是一看他的照片,高翔便認出他就是杜亭! 木蘭花也來到了高翔的身邊,她立時間道:“這個人是杜亭?” 高翔道:“是他!” 木蘭花道:“看看他的地址!” 高翔翻著那份記錄,苦笑著,道:“沒固定地址,他是一個無業遊民,等一等,有了,這裡說有,他常在一個親戚家中留宿,那是他的姐姐,她住在——” 高翔讀出了那個地址,木蘭花一聽,就知道那是本市最骯髒的一區,住的全是貧苦人家,現在,杜亭還在那裡的可能性實在太少了! 但不論有多少可能性,總得去找一次,找到了杜亭,等於找到了葉全! 木蘭花立時道:“我去走一次,高翔,你繼續找資料,我看我們的辦法雖然蠢,但是卻十分有效!” 高翔點頭道:“小心!” 木蘭花笑道:“到如今為止,我只感到這件罪案的主使人,是出奇地狡猾,但是卻還不覺得他是什麼特別危險的人物!” 高翔搖著頭,道:“蘭花,你別忘了,他已經殺了八個人之多!” 木蘭花揚了揚眉,沒有說什麼,就離開了高翔的辦公室,她並不使用自己的車子,而是召了一輛街車,那一區的街道,狹窄污穢,車子根本沒有法子駛進去,木蘭花下了車,向前走著。 陽光對於貧窮的人,似乎也顯得特別吝嗇,陋巷中陰暗得可柏,這裡的溝渠,大多數是沒有上蓋的,散發著觸鼻的臭氣。 成群的兒童,就在那樣污穢的陋巷中嬉戲,彷彿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木蘭花看到了那樣的情形,不禁嘆了一口氣。 任何大都市之中,都難免有陰暗的一面,這一區或許就是本市的陰暗面了,木蘭花的心中感到十分不舒服,但是她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究竟不是一個社會改革家,她對居住在這裡的人,只好付出她個人的同情! 木蘭花穿過了幾條陋巷,不斷抬頭看著剝落的門牌,然後,她停在一幢木樓之前。 那幢木樓,本來是木板搭成的平房,可是在那本來已不十分穩固的頂上,又硬加了一個閣樓上去,在門口,有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中年婦人,正在用力搓洗衣服,雙手沾滿了肥皂泡沫。 木蘭花認清了那房子上紅漆漆著的號數,她停了一會,在她的身邊,已圍了不少好奇的兒童,木蘭花彎下身來道:“大嬸,這裡有一位杜大姑?” 那洗衣的中年婦人,抬起頭來,在她的臉上,現出十分奇特的神情來,打量了木蘭花好一會,才道:“什麼事?我就是杜大姑。” 木蘭花“哦”地一聲,蹲了下來,那樣,她和杜大姑談起話來,就容易得多了,她道:“大姑,我要見你的兄弟,杜三。” 杜大姑又望了木蘭花一回,也不出聲。只是在她的臉上,現出十分憤怒的神色來,她用力搓著洗衣盆中的衣服,像是要將她心中的憤怒,全都發洩在洗衣的動作上。 木蘭花等了很久,不見杜大姑回答,她又道:“杜三在什麼地方!你知道麼?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見他,請你告訴我!” 杜大姑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大聲道:“別向我提起他,我不認識什麼杜三!”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道:“大姑,他是你的兄弟啊!” 杜大姑捧著手,摔得她雙手上的肥皂泡四下飛揚,她又大聲道:“我沒有這樣的兄弟!” 木蘭花嘆了一聲,柔聲道:“大姑,我知道,杜三不是好人,他做了很多壞事,甚至還吸毒,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然他就不得了!” 杜大姑臉上,憤怒的神情,漸漸變得驚訝,她道:“小姐,是他的什麼人?” 木蘭花搖頭道:“我不是他的什麼人,我只是想他好,我想你雖然恨他,但也是一樣的,對不對?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杜大姑長長地嘆了一聲,道:“小姐,我們兩姐弟,從小就沒有了父母,真是可憐……” 杜大姑的眼圈紅了,她又訴了許多苦,木蘭花都耐心地聽著,不打斷她的話頭,杜大姑最後道:“怎知道他那麼不長進,我們這裡的人家,已經夠窮的了,他連窮人的東西都偷,我……我……” 杜大姑說到這裡,嗚咽痛哭了起來。 她哭了好一會,才道:“前天,他打發一個人來找我,說他發了財,要我跟那人去,和他一起享福,小姐,你想想,像他那樣的人,會發財麼?他一定是不知道又在哪裡,作姦犯科,又偷了一筆錢來,我將他派來的那個人趕走了!” 木蘭花心情極其緊張,她忙道:“大姑,你記得他叫你到什麼地方去?” 杜大姑皺著眉,道:“那人給我趕得逃了開去,我記得他一面罵我,一面還說,要是我想享福,可以到大什麼島上的酒店去找杜三。” 木蘭花忙道:“大富島。” 杜大姑點頭道:“是的,大富島。” 木蘭花站了起來,道:“謝謝你。” 杜大姑望定了木蘭花,忽然道:“小姐,你是警局派來的,是不是?他犯了什麼案子?” 木蘭花微笑著道:“大姑,杜三沒有做什麼,他也是上了人家的當,只要他肯合作,不會有什麼事,或者就此可以改過重新做人,你放心好了!” 杜大姑又低下頭去,繼續洗她的衣服,她的動作是單調的,沒有變化的,可是,誰知道她這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木蘭花低低地嘆了一聲,向外走去。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迅速地轉著念。 大富島是郊區海外的一個小島,島上的風景幽雅,還有幾道小小的瀑布,島上的居民不多,但因為風景秀腫,倒是渡假遊覽的勝地。 在大富島上,只有一家別墅式的酒店,設備極好,是豪富的居停所在。如果杜三在兩天之前,還在那個酒店中,那麼他現在一定還在。 他匿藏在那裡,也的確是一個好主意,那地方偏僻,不引人注意,但是卻可以有很好的享受,正是一個罪犯逃避的好去處。 木蘭花十分興奮,如果找到杜亭,那麼,再要在杜亭的身上,找到葉全,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木蘭花走出了幾條巷子,又截到了一輛街車,直來到海邊上,那時,正是中午時分,陽光映得海水氾起一片光芒,連眼也睜不開來。 木蘭花站在碼頭上,遠遠地可以看到大富島,也立時有駕駛著快艇的人,上來兜生意。木蘭花上了一艘快艇,十分鐘之後,就登上了大富島。 上了大富島,在林木蒼翠的環境中,就有一種十分清涼的感覺,木蘭花沿著一絛小路,向前走著,不一會,就到了那家酒店。 那家酒店,在外表上看來,是一幢很大的三層洋房,有著一個裝飾得很美麗的大花園,疋有幾雙情侶,在花園中漫步。 木蘭花穿過了花園,走進酒店,管理員迎了上來,道:“小姐,要什麼?” 木蘭花低聲道:“我找一個住客,他可能用假姓名登記,他約莫三十多歲,很瘦,看樣子好像很狡猾,前天,他可能曾派伙計,到一處地方,去找過一個叫杜大姑的女人——” 木蘭花才講到這裡,那管理員便道:“唉,那杜大姑好兇,將我打走了——” 木蘭花道:“原來就是你,這個人在哪裡?” 管理員道:“杜先生在二樓,小姐你是——” 木蘭花揚了揚眉,道:“我是警方人員,這位杜先生有麻煩了,請你上去,帶我見他。” 管理員吃了一驚,忙道:“是!是!” 他轉身走上樓梯,木蘭花跟在他的後面,到了二樓,他們走在舖著厚厚地氈的走廊上,來到了一扇門前,管理員敲著門。只聽得門內傳來了一個相當緊張的聲音,道:“什麼人?” 管理員應聲道:“是我,是我,杜先生。” 接著,便聽得拉開門拴的聲音,門打了開來,門一打開,木蘭花便用力一推,門內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被突然推開的門,撞了一撞,幾乎跌倒,木蘭花已立即走了進去,杜三有點手足無措,但是他還是一聲喝道:“你是什麼,你這女人,怎麼朝人家房間中亂闖?” 木蘭花冷冷地盯著他,道:“杜三,我是木蘭花。” 杜三瘦小的身子,陡地一震,他身子一歪,幾乎跌倒地在,他立時扶住了一張茶几,他在發著抖,他急叫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木蘭花微笑著,道:“你不必那麼心急,你大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木蘭花向前走著,杜三向後退著,他退出了幾步,坐倒在椅子上。木蘭花回頭對管理員道:“好了,沒有你的事情了。” 木蘭花坐了一下,那時,她是轉過頭去的,也就在那一剎間,槍聲突然響了,槍聲來得那麼突然,木蘭花立時伏倒在地,打了一個滾。 她聽出槍聲是從陽台傳來的,當她伏在地上打一個滾之際,她也看到陽台之上,有人影閃了一閃,她連忙跳了起來,沖向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