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報上登出了“巨宅出售”的廣告,秦律師連夜整理了屋中值錢的東西,請專家估值,就在巨宅中陳列出售。 晚上,高翔從警局中回來,進門第一句話就道:“今天,全市的古董商,幾乎全集中在一起了,玉商收藏品不但多,而且好,今天一天的交易額,已達到七十多萬元,看來後天更哄動,估計連房子出售,葉安可以得到上千萬元!” 木蘭花的反應,卻出奇地冷淡,她道:“那真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你派去監視葉安的人,有什麼報告?” “有,可是沒有用!”高翔自口袋拿出了一份報告來,“葉安幾乎沒有什麼活動,只是等著收錢一樣,你看看!” 他將一張紙遞給了木蘭花,木蘭花接過紙來,看了一遍,不禁皺了皺眉,真的,從那份報告來著,葉安可以說什麼活動也沒有! 報告上寫的是,葉安住在藍天酒店,一個最便宜的單人房間中,整晚沒有出去,只要求侍者送晚餐到他房間去,和送去大量的報紙。 今天一天,葉安只打了兩個電話,全是打給秦聯發大律師的,當他聽到古董出售很願利,房子也有人在接頭的時候,他顯得很高興。 下午,他出去走了一遭,到處逛逛,買了一點東西,然後理髮,理髮之後,回到了酒店之中,沒有出來過,看情形已經睡了! 高翔攤著手道:“你看,不是什麼都沒有?” 木蘭花沉著聲,道:“繼續進行監視工作!” 高翔想說,就算繼續監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用處的,可是他卻沒有說出來。 第二天晚上,高翔又將報告交給了木蘭花,當他又將報告交給木蘭花之際,他臉上的神情,更有點無可奈何了。 這二天,葉安大部份時間在酒店,和秦聯發通了兩個電話,外出吃了兩餐,逛了兩小時街,看了一場電影,在看電影的時候,警員就在他後面,可以肯定沒有人和他接觸,在傍晚時份,葉安到理髮店去洗頭,修面,然後回到酒店。 木蘭花在看完那份報告之後,說的還是那一句話,道:“繼續監視。” 高翔苦笑著,點了點頭。 第三天的監視報告,幾乎是前兩天的翻版,葉安在本市,像是一個熟人也沒有,他只是一個人逛街,看電影,在返回酒店之前,他到理髮店去洗頭,修面。 當木蘭花看完第三天的報告表之後,高翔實在忍不住了,他道:“蘭花,我看算了,我們應該放棄對葉安的監視了!” 木蘭花的神情,極其訝異,道:“為什麼?” 高翔道:“一點用處也沒有啊!” 木蘭花嘆了一口氣,道:“高翔,你怎麼了?這三天的監視,我們已有極大的線索,怎麼你,反倒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高翔睜大了眼晴,他實在不明白木蘭花在說笑,還是在說什麼,他搖著頭,道:“我不明白,蘭花,我們沒有發現葉安跟任何人有所接觸!” “是啊,”木蘭花靜靜地回答,“你說,那合理麼?” 高翔陡地一呆,木蘭花又道:“葉安在這個城市長大的,雖然他離開了已有很多年,但是他不可能一個人也不認識。現在,他是一筆龐大財產的繼承人,他已經是一個大富翁了,可是他卻一個熟人也不去找,你說,這合乎人之常情麼?” 高翔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任何人發了財,而且又是名正言順的財,總是希望能夠在昔日的朋友之前,好好炫耀一下的,可是,葉安為什麼會例外呢? 高翔自然知道答案的,只不過他以前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已,是以他立即道:“葉安知道警方懷疑他,所以他故意不和所有的人來往。” 木蘭花點著頭,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高翔詫異地道:“一半?” “是的,事實上,他已經和他要接觸的人,有過多次接觸了!” “那不可能的!”高翔嚷叫了起來,“除非和他接觸的人是秦聯發。不然,我派去的人是最精明的,葉安如果和人接觸,一定瞞不過他們!” “叫你派去的人或者很精明,但是葉安用的方法,卻極其巧妙,你看看,他每天都上理髮店去,這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麼?” 高翔又是一呆,道:“或許他是一個特別愛潔的人!” 木蘭花笑道:“一個在林區開設小商店的人,會有那樣的潔癖?” 高翔道:“你的意思是,在理髮店中,有人在和他聯絡,而我們完全不知道?” “是的,”木蘭花道:“而且,你派去的人,實在很粗心,你看,報告書上對於他去哪一家理髮店,一點不提,如果他一連三天,去的都是一家理髮店,那麼,幾乎已可以肯定了!” “那是很容易查明白的!”高翔立即說。 木蘭花微笑著。高翔又道:“查明了之後,我們將採什麼行動呢?” 木蘭花笑道:“派多點人去理髮!” 高翔又瞪大了眼睛,但是他明白,木蘭花那樣說,決不是在開玩笑!
美如理髮店在今天的生意特娥好,多了將近二十個顧客,全是高翔派去的,而他們到理髮店去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將小型偷聽器,放在理髮椅下面。 到了下午五時,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經過了化裝,在理髮店旁邊的小巷中,踱來踱去,他們不斷調節著手中的收聽儀器,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每一位理髮椅上,顧客和理髮師的對話。 五點三十分,葉安走進了理髮店,高翔和木蘭花的神情,都不免緊張了起來,他們化了一分鐘,就找到了葉安坐的那張椅子,聽到了葉安的聲音。 葉安的聲音很大,道:“洗頭,照老樣子,吹風。” 另一個聲音道:“是!” 接著,又是另一個聲音道、“先生,請抽煙!”然後,又是劃火柴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沉默,和洗搔頭皮的聲音。 高翔低聲道:“我要不要進去看看?” 木蘭花搖著頭,道:“先聽他們講些什麼。” 高翔和木蘭花才互相交談了一句,就听得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我們還要等待多久?” 葉安道:“快了,至多還有幾天工夫。”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聽了,精神陡地一振,這可以說是連日來,他們最興奮的一刻了,因為自從玉商突然死去之後,他們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直到這時,才算見到了一絲光明! 接著,又是那低沉的聲音,道:“你就好了,得了錢,可以回加拿大去享福,我就倒了黴,不能離開這裡,還得提心吊膽!” 葉安低聲地笑了起來,道:“你倒什麼黴?又沒有人知道你,根本沒有人知道有你這個人,瞎老頭子還在,你倒有一分危險,現在他也死了,你怕什麼,有了錢,足夠你快活逍遙的了!” 那低沉的聲聲音也笑了起來,這時候,木蘭花向高翔作了一個手勢,高翔推開了理髮店的門,走了進去,他看到葉安坐在理髮椅上,一個身形看來,和葉安同樣大小的人,正在替他洗頭。 高翔一走進理髮店,幾乎就想拘捕葉安和那個人了,但是木蘭花緊跟著走了進來,卻拉了拉高翔的衣袖,又將他拉了出去。 理髮店中的人十分多,高翔和木蘭花在進來出去,並沒有惹起別人的注意,木蘭花看來,也沒有做什麼,但事實上,她一走進理髮店時,便利用袖珍攝影機,拍了一張照片。 當他們退出理髮店的時蜷候,高翔忙道:“蘭花,現在還不出手將他們拘捕?” 木蘭花搖頭道:“還不是時候,我們還沒有掌握什麼充份的證據,反正他們絕不知道我們已找到了這條線索,只管等有了充份證據時再下手好了!” 高翔皺著眉,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充份的證據?” “我們先跟踪那個和葉安聯絡的人,調查他的來歷,我相信他和葉安的關係,一定十分密切,而且還有同黨,這一連串的罪案,一定是他幹出來的,別忘了我們還要得回那隻碧玉船!” 高翔點著頭,他自然急於破獲那一連串的罪案,但是更急於找回那隻碧玉船來。 這時,偷聽器中,又傳出了葉安和那人的對話來,葉安道:“我一來到本市,警方就有人和我在一起,就算得了錢之後,你也得安份些,別牽累了我!” 那人笑道:“放心,我不會累你的——先生,請過來洗頭!” 接著,便是葉安離椅而起的聲音,木蘭花道:“行了,我們可以固去了,我已拍了一張照片,將照片沖洗出來,我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高翔和木蘭花出了巷子,上了車,直駛向警局,半小時後,木蘭花攝得的照片,已被放大到兩呎長,一呎寬,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理髮椅上的葉安,和正在替葉安洗頭的那理髮師。 那理髮師自然是整件連串案件中的主要人物,他看來約莫是三十來歲,容貌很普通,他的笑容,給人以一種極度的虛偽之感,但是,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不明白何以他的笑容,竟像是浮在臉上一樣。 他的膚色很黝黑,如果他一直是一個理髮師的話,那麼他一定十分愛好運動。 高翔下令,召來了幾個乾練的探員,一起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中,高翔指著那張相片,道:“我要你們去追查這這個人的來龍去脈,不論他到什麼地方,你們都要跟踪,弄清楚他在做什麼,和他來往的人,也要一一紀錄下來,盡可能拍下照片來。” 高翔沒有向那幾個探員說是為了什麼,但是從高翔嚴肅的神情,沉緩的語調聽來,那幾個探員都可以知道,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案子。 高翔一吩咐完畢,他們就齊聲答應。 高翔又望了他們片刻,才道:“記得,絕不能讓他知道有人在監視著他!” 那幾個探員一起走了出去。 高翔長長地籲了口氣,他們總算已在一片黑暗之中,見到了一絲光明,而既然有了那一絲光明,那麼,離整件案子的水落石出,為期自然也不遠了! 木蘭花也感到了連日緊張之後的輕鬆,他們已經結好了網,只等魚兒來自投羅網了! 不多久,跟踪葉安的探員,來了報告,報告書上記載的一切,仍然那麼平淡,看來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但高翔卻向木蘭花望了很久,他的眼光,表示著他對木蘭花的欽佩。 在旁人看來,平淡得一點線索都沒有的報告書中,木蘭花卻找到了主要的破綻。 葉安的安排,可以說是一點破綻也沒有的,但是犯罪份子卻不可能知道,有時候,“一點破綻也沒有”,本身就是一個大破綻!
巨宅售出了,古董清了,總共的數值,超過一千萬,葉安已在秦聯發律師事務所簽了字,拿到了這一大筆錢財。 那是高翔命人開始跟踪那理髮師第二天的事。 而那一天跟踪那個個理髮師,和調查理髮師的結果,卻並不是十分完滿,那理髮師是幾天前才進入美如理髮店工作的,他的姓名是李根。 李根當然不可能是真名字,可是他的真名字是什麼,卻查不出來,他工作很勤懇,平時不怎麼愛講話,理髮店的老關,對他也很滿意。 這個李根,以前是做什麼的,沒有人知道,而且,他也沒有什麼熟人,他一個人租了一間小小的房間,同屋的住客,也說他是個好人——雖然他租下那間房間,也不過是幾天的事情。 從這樣的情形看來,李根像是為了和葉安聯絡,才突然冒出來的! 那天晚上,當高翔和木蘭花知道了葉安得了那筆巨款,已準備在明後天離開本市的時候,高翔的心中,十分焦急,他在家中來回地踱來跛去,終於說道:“蘭花,要是讓葉安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可是我們也不能不讓他走,” 高翔苦笑道:“我們還是失敗了!” 木蘭花卻答非所問,道:“真奇怪,這個……李根,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呢?葉安和他的聯絡,是到了本布之後才開始的?” “當然不是,”高翔憤然地說,“葉安和李根,認識一定已很久了!” “那就是說,”木蘭花頓了一頓,“當葉安在加拿大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有聯繫了?” 高翔道:“一定是的。” 木蘭花霍地站了起來,道:“唔,為什麼那麼簡單的事,我們一直都想不到,葉安在加拿大,他要和本市聯糸,自然得利用長途電話,葉安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鎮,長途電話的記錄,是很容易查得出來的,我們就可以知道李根以前的住址和他的身份了!” 高翔也不由自主地,“啊”的叫了一聲,他立即說道:“我馬上去查,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有答案的!” 他一面說,一面已衝到了門口,木蘭花道:“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 他們一起到了警局,立時和加拿大的警方,取得了聯繫。 委託加拿大警方,代問葉安居住的那個小鎮,代詢葉安的長途電話記錄。 一小時之後,加拿大方面的消息就來了,葉安在最近二十天中,曾和本市通了十四次長途電話,這十四次長途電話,都是打給一個名叫“葉全”的人。 葉全的電話號碼也由加拿大方面提供到了高翔的手上。 足化一分鐘的時間,便從那電話號碼上,得到了漿全的地址,當高翔看到那個地址之際,他不禁直跳了起來,面色變得極其難看。 木蘭花倒吃了一驚,道:“怎麼樣?這個地址,令你想到了什麼?” 高翔苦笑著,道:“令我想到了受騙!這就是那個自稱杜亭的傢伙,帶我去過的地方,那地方,早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木蘭花來回踱著,半分鐘後,她拾起頭來,道:“高翔,葉全這個名字,使你聯想起什麼來?” “聽來好像是葉安的兄弟?” “自然是葉安的兄弟!”木蘭花叫著,“他就是在那張照片上,只見一個手的人,瞎老僕隱瞞著這個人,葉安也隱瞞著這個人!走,我們去找葉安去!” 高翔立時吩咐準備車子,十五分鐘之後,他們便已來到了藍天酒店,在十七樓的走廊上,一個假扮侍者的探員,走過來向高翔行敬禮。 高翔問道:“葉安在裡面?” 那探員道:“是的,他才回來,在回來之前,他是在看電影,有人一直從電影院跟踪他來到這裡,他的習慣是一回來就睡覺。” 高翔急忙向前走去,來到了葉安的居住那間房間之外,敲著門。 他敲了許久,門內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木蘭花的眉心漸漸打結,十分鐘後,高翔召來了酒店的負責人,打開了房門。 他們看到了葉安,但是葉安已看不到他們了,因為,葉安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