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天機3·空城之夜

第11章 第九章亡命空城

天機3·空城之夜 蔡骏 13358 2018-03-22
2006年9月30日,凌晨5點19分。 天窗外仍然是一片紫色,漆黑的小閣樓裡寂靜無聲。小枝仍然在睡夢之中,不知夢迴大清還是荒村?頂頂靠在牆邊睡著了,身上蓋著一件大衣,這是葉蕭從一個大紙箱裡找到的。 剛剛關上一盞小檯燈,葉蕭已然是一夜未眠。手裡拿著一本薄薄的舊書——《馬潛龍傳》。 幾小時前,他和頂頂從露台回到閣樓。頂頂把這本《馬潛龍傳》塞到葉蕭手裡,告訴他這本書裡記錄著南明城的歷史。 於是,在小枝與頂頂都睡著以後,葉蕭獨自開著一盞檯燈,用兩個多鐘頭讀完了全書。假設這本書裡的內容是真實的,那麼至少到2000年為止,南明城的歷史已一目了然。讓他感到不勝唏噓的是,一座城市的興衰榮辱,完全寄託於馬潛龍一個人身上,實在是非常奇特也是非常危險的事。

可惜,這本書是2000年出版的,作者沒有預測五年後發生了什麼。現在真正的謎團是,在2005年的夏天,那個傳說中的“大空城之夜”,南明城到底發生過什麼?最終導致全城幾乎空無一人,成為一座封閉的沉睡之城。 至於小枝在昨晚和今晚(假設黑夜還未過去),自我陳述的離奇身世(或者說是神話),葉蕭就更加無從考證了。 他疲倦地站起來,眼皮重得像沙袋,這狹窄的閣樓幾乎讓人窒息,便輕輕推開門走出去,回到三樓的露台上。 深呼吸,再來一個深呼吸。在黎明前紫色的天空下,葉蕭大力伸展著身體,似乎每一根骨頭都吱呀作響。 突然,身後有一陣腳步身,他警覺地回過頭來,卻看到一頭長發的錢莫爭。 “你上來幹嘛?” 葉蕭小心提防地走向他,不想讓他靠近小閣樓。

“你起得這麼早啊!”錢莫爭的神色有些怪異,“我有個重要的發現要告訴你。” 他有些尷尬地回答:“一宿沒睡呢,說吧。” “快跟我去二樓看看。” “什麼?” 葉蕭還警覺地盯著他身後,擔心這是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快點吧。” 錢莫爭硬是把他拉了下去,來到二樓的書房裡。他剛在這裡睡了一晚,拉開書架最底下的抽屜,裡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冊。 翻開相冊的第一頁,便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背景是正是這棟別墅,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婦,夾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 凌晨五點的燈光下,照亮了美麗女孩的笑容,葉蕭對著照片瞪大了眼睛,因為那正是小枝的臉。 照片裡的人是小枝! 雖然要比現在更小一些,但那臉形和眼神卻絲毫未變,加上她身上獨有的氣質,絕對不會把她認錯的。

再看照片裡的中年夫婦(假定就是夫婦吧,從兩人合影的姿勢和表情來看,八九不離十了),小枝的相貌與他們十分相似,尤其是像那個男的,年輕時恐怕也很英俊。 照片下面印著拍攝時間:2004/9/19。 “是她的父母?” 葉蕭下意識問了出來,錢莫爭點頭翻到下一頁的照片。是在底樓的廚房拍攝的,小枝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頭頂還翹著一個小辮子,穿著一件紅白條紋的小背心,手裡端著一個小鍋,好像在煎雞蛋。她對著鏡頭笑得如此燦爛,要比現在更胖一些,臉上還發著兩塊青春痘。 下一張是在三樓臥室拍的,明顯是在女孩自己的閨房。小枝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手裡抱著一個貓咪靠墊,身邊還堆了許多漫畫書。她故意做了一個鬼臉,穿著一件很洛可可的衣服,好像是在COSPLAY一個日本動畫片。

再下張是雙人的合影,小枝和第一張照片裡的中年女子,看起來應該是母女關係,她們兩個坐在露台上,手搭著彼此的肩膀。然後又是夫妻的合影,但是抓拍的鏡頭,正在院子裡栽種竹子,真是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 然後是在院門口拍的照片,小枝摟著一條黑色的大狼狗——正是那條讓大家膽戰心驚的“天神”,它在小枝的懷中卻溫柔地像金毛,面對鏡頭搖著尾巴,果然是她家的好夥伴。 後面還有張照片在客廳拍的,抱在小枝懷中的卻是一隻貓,那隻讓葉蕭神魂顛倒的白貓!又是那寶石般的雙眼,雪白的身體有一火紅色的尾巴,原來它還是這一家的寵物。 下一張照片更清楚了,是小枝父母在後院的合影,旁邊停著他們家的小轎車,主人左邊蹲著那條大狼狗,精靈般的白貓站在汽車上。這家人養了一條大狼狗一隻小白貓,真是少見的寵物組合。

後面還有大量的照片,有些是小枝更小時候拍的,比如扎著羊角辨的小姑娘,雖然看來不過七八歲,但那眼睛和鼻子分明就是個美人胚子,一眼就可以想像到如今的小枝。有些照片不在這屋子裡,背景是南明城中心的大廣場,在那宮殿般的建築前面,童年的她熟練地擺著POSE,儼然就是童星的風範。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我幹嘛要那麼著急地上來找你。” 葉蕭的嘴唇有些顫抖:“謝謝你的發現。” “太明顯不過了,這是小枝的家庭相冊,我已經翻箱倒櫃了整整一夜,終於在抽屜的最底下,發現了這本相冊。她就是在這棟房子里長大的,那隻貓和那條狗,都是她家養的寵物。這裡就是她過去的家,我們被引到這棟房子裡,也完全是她的一手策劃!”

“這——” 他的腦子完全亂了,面對咄咄逼人的錢莫爭,不知道該再說什麼了。 “葉蕭,你不能再包庇她了,我不管你和小枝是什麼關係,但你必須把她交給我們。事實證明,她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威脅,這是一個陰謀!” 這一聲聲催促都如子彈,紛紛射入葉蕭的心臟。他強忍痛楚翻到相冊的最後一頁,背景卻是羅剎之國的大金字塔,小枝的爸爸穿著特殊的工作服,戴著鴨舌帽,左手拿著什麼工具,右手舉起做出V字。他身後還有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圍繞著幾座古老的佛像,照片正上方的五座寶塔,正莊嚴地看著他們。 葉蕭的目光又落到寫字台上,那本厚厚的《亞洲考古年鑑》,隨後重重地合上相冊,低頭沉悶地說:“你能不能讓我冷靜一下。”


2006年9月30日,清晨。 的故事進入了第七天。 沒等錢莫爭回答,葉蕭就迅速沖出書房,他仍擔心會有人趁隙上去。回到三樓,天色已經微明,外頭響起晨鳥的鳴叫。他心情鬱悶地來到閣樓門口,小門卻突然打開了。 “小枝?” 他睜大了眼睛,幾乎已認不出眼前的人。 昨晚還是一襲白裙,今晨卻換成了一身學校制服——不,根本就是日本學生裝!黑色的雙排扣制服,漂亮的紅黑格子領帶,白色的襯衫,故意撩短的黑色裙子,還有白色的大象襪套。 這“全副武裝”的標準打扮,有許多小女生喜歡收藏,也有許多猥瑣的大人喜歡意淫。加上小枝青春的臉龐與酷酷的眼神,好像剛從日本校園恐怖片裡走出來。 “不好看嗎?”

她微微翹起嘴角,驕傲地拉了拉小領帶,走到清晨濕潤的露台上。 “只是……只是……太意外了……”葉蕭被她的裝扮震住了,難道她的陰謀就是COSPLAY嗎?他也跟到了露台上,“這是哪來的衣服啊?” “閣樓裡有個紙箱子,裡面有許多這種衣服。”制服秀的小枝笑了一下,靠在欄杆上擺了個POSE,“要是現在有照相機就好了啊。” 葉蕭低頭苦笑了一下:“頂頂呢?” “她還在閣樓裡睡著呢。” 在沉睡之城的清晨,東方的天空正漸漸泛明。小枝把頭探出欄杆,呼吸著樹木的芬芳,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而這身製服又充滿誘惑,尤其是那撩高的短裙,欲走還留地刺激著含蓄的人們。 也許是徹夜未眠的緣故,面對“制服小枝”有些頭暈,他回頭看了看樓梯,隨時防範會有人上來。他深呼吸了幾下,卻仍然在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問出來。

“你要和我說什麼?” 倒是小枝先問他了,葉蕭只能淡淡地回答:“剛才,我看到了你家的相冊。” 沉默,十秒鐘。 她擰起眉頭,咬著嘴唇說:“全都看到了嗎?” “是的,整本相冊裡的全部照片。” “在哪裡看到的。” “二樓的書房,書架底下的抽屜裡。” 小枝輕輕嘆了一下:“我以為把家裡所有的照片都撕掉了,沒想到還是漏了爸爸的書架,他居然把一本相冊放在那底下,我真服他了!” “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從小就在這里長大的,那隻白貓和那條狼狗,都是你家養的寵物!是不是?” “是的。” 其實,那條叫“天神”的狼狗,已經暴露了她說話的自相矛盾。 葉蕭難過地搖著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歐陽小枝?大海與墓地間的荒村?阿魯特小枝?同治的皇后?荒誕!太荒誕了吧!”

“對不起。”穿著日本校服的她低著頭,像犯了錯的小學生,“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編造出來的,我欺騙了你們。” “全是假的!假的!你簡直可以去寫小說了!” 葉蕭抬頭看著天空,他拼死保護的究竟是誰?是不幸而無辜的女孩,還是一個真正險惡的女魔頭? “我——請原諒我。” 她的喉嚨有些乾澀,緩緩靠近葉蕭,制服的群擺幾乎擦著他,晨光裡楚楚可人的女孩,似乎是“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但葉蕭卻面帶厭惡地躲開了:“你還想告訴我什麼?繼續編造一個新的故事?” “你討厭我了?” 小枝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但又被他甩開了:“別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你會需要我的,因為只有我才知道南明城的秘密。” “先回到閣樓裡去吧,你在這裡會很危險的。”他陪著小枝回到閣樓門口,並在她耳邊輕聲道,“至於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相信你會告訴我的。” “也許吧。” 她回到狹窄的閣樓,天窗裡的晨曦射到臉上,穿著制服的洛麗塔。
清晨,七點。 童建國走出二樓的書房,他的臉色分外凝重,剛才錢莫爭給他看了相冊,更明白無疑地戳穿了小枝的身份。他快步走下樓梯,雙拳緊緊地捏起來,後悔昨晚怎麼沒把葉蕭擺平。錢莫爭迅速也跟了下來,兩個男人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半晌。 “毫無疑問,她是個騙子!” “也許小枝這個名字也是假的。”錢莫爭又把長發放了下來,“從頭到尾她都在騙我們。” “現在,她把我們騙到她家裡,如果不是有什麼陰謀的話,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們呢?顯然這棟房子是個陷阱,我們已經成了她的獵物。” “是,從我們闖入南明城的第一天,我就感到四處都非常蹊蹺,直覺告訴我會有一個巨大的陰謀。” 童建國霍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最可恨的是葉蕭!他完全被女人迷住了,我不會輕饒他們的。” 幾乎同時,樓梯口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你不會輕饒了誰?” 原來是林君如和秋秋走下了樓梯,童建國轉頭尷尬地說:“沒什麼。” 秋秋揉著眼睛走到錢莫爭面前,像女兒對父親那樣說:“我餓了。” “我們快吃早餐吧!” 十分鐘後,孫子楚、伊蓮娜和玉靈都走下樓梯,幾個女生聚在廚房,但實在是沒什麼可吃的,全是些真空包裝的食品,再打開液化氣在油鍋裡過了一下,便端上餐桌開吃了。 這是他們在這棟房子的第二頓早餐,童建國煩躁地望著天花闆說:“葉蕭他們怎麼還不下來?” “顯然是不敢,誰知道他和小枝還有頂頂在幹什麼?” 伊蓮娜受罪一樣嚼著食物,沒有牛奶和咖啡的早餐讓她形同夢遊。 “我們很好。” 突然,客廳裡響起葉蕭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伊蓮娜嘴裡的東西都掉了出來,趕緊低頭不敢再說話了。 雖然一宿未睡,但不知為何已恢復了精神,葉蕭大步走到廚房裡,好不畏懼地看著童建國的眼睛。 “昨晚怎麼樣?” 童建國冷冷地問道。 “這個問題與你無關。” 他的回答頗有氣勢,隨手從灶台上拿了些食物,又拎上一大桶水,看來是要把早餐帶上三樓。 “葉蕭,請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錢莫爭實在看不下去了,站到他面前說,“你都已經看到那些照片了,你明白小枝是什麼角色。” “對不起,這個問題我自己會解決的,不用你們操心。” “但這牽涉到我們所有人的生命,請你對我們大家負責!” 錢莫爭把話說得很重,但葉蕭重重地推開了他,抓著食物邊走邊說:“小枝是我和頂頂帶回來的,不管她是天使還是魔鬼,都由我和頂頂來負全部的責任。拜託大家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他說完就徑直走上了樓梯,錢莫爭向他大吼道:“不會再有時間了,我們一分鐘都不能等!” 但葉蕭根本沒有回頭,只剩下他走上樓梯的聲音。餐廳又恢復了沉默,只有孫子楚在悶頭吃著,童建國悄悄把手垂到褲腳管,摸了摸那個硬硬的鐵傢伙。 這頓糟糕的早餐持續了十多分鐘,秋秋第一個站起來說:“我吃不下。” 她剛往外走了幾步,便搖搖晃晃地摔倒在了地上。錢莫爭心裡猛的一揪,緊張地把女兒扶起來,大聲呼喊著“秋秋”,並把她抱到了沙發上。 十五歲的少女面色蒼白,眉頭緊蹙,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來。玉靈和林君如也圍了過來,她們懷疑女孩是不是來了月事?趕緊端來熱水給她喝下。 但錢莫爭從女兒的臉色分析,覺得是營養不良導致的。這幾天在南明城裡最糟糕的就是吃,全都是真空包裝的食物,有黃宛然在的時候還好一些,她死後的兩天便更慘了。每個人都需要補充各種營養,在沒有新鮮食物的情況下,發生昏迷等情況也是很自然的。 果然,秋秋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是:“魚……魚……我要吃魚……” 這女孩平時最喜歡吃的就是魚,但自從進入天機的世界以來,她已經七天沒有吃過半條魚了,也沒有攝入過其他類似魚的營養,體內嚴重缺乏維生素A,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到視力,甚至是短暫的失明。 錢莫爭低頭對她耳語道:“乖,爸爸這就給你帶魚回來吃!” 他撫摸了一下秋秋的頭髮,便站起來對玉靈說:“請務必照顧好秋秋,一定等我回來。” 這些舉動讓大家都很奇怪,為什麼他要對秋秋那麼好?誰都不會想到他就是秋秋的親生父親。 接著,他來到廚房找了一把鋒利的刀子,藏進貼身的小包裡面,稍作準備便要出門了。 “你去哪裡?” 童建國立刻叫住了他。 “我去打魚!”錢莫爭打開底樓的房門,那架勢就像出征的蘭勃,“秋秋還是個孩子,她必須要吃魚,否則身體支撐不下去。” “你瘋了嗎?在沉睡之城打魚?” 他冷靜地搖搖頭說:“我沒瘋,我知道哪裡能打到魚。” “該死的,我還需要你呢。”童建國追到門口喊道,“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嗎?” “為了秋秋,再大的危險都不算什麼。” 錢莫爭不再和他們囉嗦了,快步衝出了院子,來到外面的小巷中。 這幾天來在南明城的探險,已使他初步了解街道的佈局,常年在世界各國的旅行,使他養成了良好的方向感和地理感。他很快找到往北的方向,踏上那條叫“中山路”的大街,有一家戶外用品商店,幾天前路過特意進去看了看,記得里面有釣魚的設備。 果然在店裡找到了專業釣竿,還有全套的設施裝備,帶著全副武裝的釣魚傢伙,走在空無一人的南明城,他覺得自己正在變成一個合格的父親。 南國的太陽又出來了,偌大的城市靜得如同墳場,只剩下他自己的影子在移動。錢莫爭牢記著最主要的幾條街,一路走到了城市的中部。 終於,他看到了溪流。 地圖上早就標明了這條小河,從城市東緣的水庫流下來,從中部橫穿整個南明城,從西面出城流向鱷魚潭。 但小溪被城市建築遮擋住了,許多大橋直接從水面跨過,使他們都沒有註意到這裡。錢莫爭迅速到水邊,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這裡的水流相對平緩,在城市中心流過卻異常清澈,可以看到許多水草,還有一些游動的魚兒。他相信這裡沒有被污染過,水庫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坐下,把線餌扔進了水里。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兒們,都已經在沉睡之城憋了一年,終於將見到第一個魚鉤,並將第一次葬送在人的手中。 究竟誰將葬送在誰的手中?
上午,八點。 難得的陽光灑入房間,玉靈和林君如在客廳照顧著秋秋。十五歲的女孩已經沒事了,她在等待錢莫爭打魚歸來。孫子楚回到二樓的書房,那裡有他熟悉的歷史專業書。童建國和伊蓮娜在餐廳裡傻坐了半晌。 “你願意幫我嗎?” 童建國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話,美國女孩只感到後背心一涼:“你,什麼意思?” “其實不是在幫我,而是幫我們所有人——我要你去把葉蕭從閣樓裡引出來,然後我趁機把他給制服,你再把小枝鎖在裡面。這樣我們就能從她的口中,知道這座城市的秘密了!” 伊蓮娜嘴唇微微發顫:“你要綁架他們?” “沒錯,必須採取這個措施,我們沒有時間了!” “你有成功的把握嗎?” “有!” 說完他從褲腳管裡掏出了那把手錢,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天花板,彷彿要向三樓的葉蕭射擊。 “GOD,你真的要這麼做?”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童建國又把手槍塞回了褲管,以免被客廳裡的人們看到,“跟我上去吧!” 他不動聲色地走出餐廳,輕輕踏上樓梯,沒有驚動林君如和玉靈。伊蓮娜不由自主地跟著他,低頭怕被別人發現自己驚慌的神色。 兩人悄然走到三樓,並沒有什麼特別跡象,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童建國斷定葉蕭、頂頂、小枝三人還在小閣樓內,他閃身躲到閣樓的木門後面,然後打手勢讓伊蓮娜敲門。 伊蓮娜屏著呼吸,雙腳顫抖著靠近門前,轉頭看看藏身門後的童建國,只看到一張沉默的老男人的臉。 停頓了幾乎半分鐘,手指終於敲到了木板上。 沉悶的聲波穿透了幾厘米,蕩漾在閣樓狹小的空間內。 門後——三個人同時警覺過來。頂頂第一個揉著眼睛,推了推坐倒在牆底的葉蕭。接著是穿著日本製服的小枝,躲到了閣樓的角落裡。 剛剛小憩了片刻,又被吵醒的葉蕭渾身疲倦,耳邊卻依然是恍惚的敲門聲。頂頂又連推了他幾下,才徹底清醒了過來,緊張地貼在門後喊道:“誰?” “是我,伊蓮娜,樓下出事了,你快點下來看看!” 葉蕭剛要打開房門,卻又皺起眉頭問道:“是誰出事了?” “孫子楚!他要自殺了!” 這句話立刻擊中了葉蕭的心,作為旅行團裡唯一的好朋友,他早就看出了孫子楚的問題,尤其是昨天的反常表現,更讓他對那傢伙非常擔心。 葉蕭呼地拉開房門,只看到伊蓮娜一個人站在門外,一時著急而沒有註意她的表情。他剛剛踏出閣樓,便感到旁邊一陣冷風襲來,再怎麼迅速閃躲都來不及了,只感到一擊重拳打在頭上。剎那間眼前昏天黑地,整個腦子像被懸在空中劇烈搖晃,同時沉沉地撞到了地面上。 伊蓮娜先是嚇得尖叫了一聲,又重新關緊了閣樓房門,以防小枝她們逃出去。童建國迅速單腿下跪,用膝蓋頂在葉蕭的背上,使他趴在地面無法動彈,並將他的胳膊反著擰過來,喘著粗氣道:“對不起了!我必須要這麼做!” 大腦如同浸入冰水中,葉蕭的臉貼著地面,鼻樑擠得火辣辣的疼,艱難地發出聲音來:“放開我!” “這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童建國繼續死死地頂著他的後背,冷笑了一聲,“放心吧,我會好好審問小枝的。” 說著他從外套口袋裡取出尼龍繩,原來昨晚就已準備好了。他將葉蕭的雙臂反過來,剛把尼龍繩套上去,葉蕭突然奮力仰起頭,用後腦勺撞在他低下的前額。 頭骨與頭骨的碰撞。 童建國祇感到額頭幾乎裂開,立刻摔倒在地上。葉蕭終於艱難地爬起來,在伊蓮娜的尖叫聲中,好幾秒鐘都沒反應過來,畢竟他的腦袋被撞擊了兩次! 但轉眼之間,童建國就從褲管裡掏出了手槍。葉蕭趕緊拉開閣樓的房門,在童建國開槍之前逃了進去。 當他剛剛關上閣樓門,門外便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童建國居然又向他開槍了! 頂頂和小枝都躲在閣樓的角落,葉蕭的腦袋仍然昏昏漲漲,從旁邊搬了一些舊家具,拼命頂住閣樓的小木板門。 “你又流血了!”頂頂抓住葉蕭的胳膊,掏出手帕來擦著他頭上的血跡,“我們該怎麼辦?” 還沒等他回答,木門就被震得咚咚作響,原來童建國開始用腳踹門了,老游擊隊員如憤怒的公牛,頂在門後的破爛家具眼看就要散架了。 對方手裡還有一把槍,赤手空拳的葉蕭不想和人家搏命,而且子彈出了鏜就不長眼睛,很可能會傷害到頂頂和小枝。 就當他決定逃跑時,小枝也衝到天窗下面,指著那束射下的陽光說:“從這走吧!” 他們又像昨晚那樣,葉蕭推開天窗先爬出去,再把小枝拉了上來。他趴在屋頂上向閣樓裡伸手,頂頂卻搖搖頭說:“你們快點走吧,我留在這里和他們周旋!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一起走!” “人越多就越跑不遠,你們快走吧,別管我。” 葉蕭的手顫抖了幾下,只聽到下面的木門破碎聲,童建國已經衝進來了。他只能把頭退出天窗,又把它重新牢牢地關緊,心底默念了兩個字:保重。 獨自留在閣樓裡的頂頂,只見木門被踹成了兩半,那些舊家具也支離破碎,童建國渾身木屑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這凶神惡煞般的男子,舉著手槍對準前方,天窗裡射入的光束,正好照亮頂頂的臉龐。 眼角余光掃了掃閣樓兩邊,他狐疑地問道:“他們兩個人呢?” “消失了,他們消失了。” 頂頂回答異常鎮定,表情恢復了佛像般的肅穆,面對鋥亮的槍口毫無畏懼。 “胡說八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被腦袋砸過的童建國,對著頂頂大發雷霆,顫抖的手指隨時扣動扳機。 突然,閣樓頂上傳來“咯噔”一聲,他再看天窗便全都明白了,罵出一句“該死”,便也打開天窗爬了上去。 沉睡之城的太陽灑在傾斜的屋頂上,葉蕭和小枝正想方設法從屋頂爬下去,此刻可不比昨夜面對月光的浪漫,身著日本學生製服的小枝,一腳踩碎了一塊瓦片,若非葉蕭緊急攬住小蠻腰,便要立時摔下三層樓去了。 總算找到了一根落水管道,葉蕭讓她先爬下去,他抓著她的身體以防萬一。雙手雙腳都攀住落水管時,整個人貼著外牆往下降去。小枝安全地降落在地面,葉蕭也趕緊抓著管子往下爬,正好看到童建國把頭探出天窗。 兩個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童建國大喝一聲:“別跑!” 他說著已完全鑽出天窗,在屋頂上舉起手槍,摳下扳機—— “砰!”
又一記槍聲! 二樓書房裡的孫子楚,驚得幾乎跳了起來。幾分鐘前的槍聲,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剛剛埋頭入一本考古書中,又被子彈的爆炸喚醒了。 他緊張地走到窗邊,只見一個影子滑了下去。他不敢再把頭探出去了,退到牆邊大口喘息,難道童建國要大開殺戒了?不,難以想像葉蕭被打死的樣子,或許小枝死在了槍口下? 孫子楚看了一眼寫字台,上面有他從書架裡翻出的好幾本書,全是歷史和考古專業的書籍,還有幾本英文版的圖書。他覺得這房子的主人——至少這間書房的主人,是搞歷史研究或者考古專業的。 忐忑不安地打開房門,是否該去三樓看看?這時童建國和伊蓮娜從樓上跑下來,兩個人都像著急的瘋子,轉眼就衝到了底樓。 孫子楚的雙腳在二樓顫抖,卻又遇到林君如跑了上來,她心急火燎地喊道:“快點跟我下去看看。” “什麼啊?” 容不得他猶豫,林君如硬生生地將他扯下樓梯。 客廳裡已沒有其他人,玉靈正在二樓臥室裡陪著秋秋,孫子楚的胳膊都被拉痛了,嘟囔道:“你又在發神經啦。” “找死啊!”林君如把他拉到樓梯後面,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我有了非常重要的發現!” 沒等孫子楚反應過來,她拉開樓梯後的一盞小燈。原來底下還暗藏著一個小櫃子,顏色和外面的樓梯一樣,所以很容易被忽視。櫃子已經被打開了,裡面放著一疊厚厚的舊報紙。她把最上面的報紙拿到孫子楚面前,報頭印著四個楷體大字—— 孫子楚立即睜大了眼睛,如獲至寶地將報紙捧起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報紙的發行日期:2005年9月4日。 正好是一年以前! 應該也是南明城最後還“活”著的日子,因為自那以後全城就空無一人了。 “大空城之夜”? 無數個問題湧上心頭,孫子楚的額頭冒出冷汗。他深呼吸了一下鎮定心情,隨即把全部的報紙都搬了出來。 沉睡了一年多的舊報紙,散發著油墨和紙張潮濕的氣味,他費力地將其搬到客廳茶几上,抬起頭喘著氣說:“沒錯,確實是非常重要的發現。” 顯然這些報紙是按照時間順序疊起來的,就像我們家裡擺放舊報紙的習慣一樣,孫子楚決定從頭開始看起。於是他將所有報紙翻了個個,變成最早的報紙在上面,最晚的壓在底下。 翻開第一張報紙,“南明日報”的報頭下面,印著2005年1月1日的日期——也許那之前的報紙都被處理掉了,難道這裡也有收廢紙的? 如果每一張都仔細看的話,恐怕三天三夜都看不完,只能先看頭版頭條的新聞。 2005年元旦的《南明日報》頭條是《執政官元旦講話,全民達成新年幸福》,下面是全部豎排的繁體字。草草地看了一遍,所謂的執政官講話,不過是些“今天天氣哈哈哈”的表面文章,甚至連2005年南明城的發展規劃和未來展望都未提出,只是籠統地要帶領全民走向繁榮,繼續提高“幸福指數”等等。 孫子楚很快翻到1月2日的報紙,頭版新聞同樣無聊至極——《南明中學二十年慶典,執政官到場講話》,看來這裡畢竟是小地方,那麼點事情都能上頭版。 於是,他又分了林君如一厚疊報紙,兩個人同時看了起來,孫子楚看單月的,林君如看雙月的,這樣效率就高了許多。 不多久,他們把八月以前的報紙全都翻完了,雖然只是掃掃頭版頭條的內容,但並未發現什麼特別之處。這張《南明日報》除了字體和版式像港台報紙以外,內容竟和大陸的地方小報大同小異,無非是領導講話群眾歡迎。也有市議會裡的激烈辯論,大體圍繞著某條臭水溝的整治,或是醫院裡出現非法的藥品。 8月23,頭版頭條是《走入羅剎之國》。 這一條立刻抓住了孫子楚的眼球,嘴裡輕輕念出“羅剎之國”四個字,那是幾乎成為他墳墓的地方,近在身邊卻又難以琢磨。 他咬著嘴唇埋頭在文字間—— “8月15日~22日,南明文化院考古小組,首次正式進入羅剎之國遺址。考古小組全面勘察了遺址,進行拍照錄像等工作,並清理了部分已露出地面的文物。羅剎之國系八百年前之古國,圍繞這一神秘文明有許多傳說,一度被認為是荒誕不經的傳說,但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馬潛龍執政官所發現。 遺址分為外層城市、內層宮殿、大羅剎寺三部分。考古小組重點清理了大羅剎寺,這座宏偉的建築堪稱東方金字塔,頂端的五層寶塔更是遠遠超過了吳哥窟。根據考古小組負責人歐陽思華博士介紹,考古小組在20日獲得了重大突破,他們發現了寺後的秘密甬道,並由此甬道進入大羅剎寺內部。歐陽思華等人發現了一間石室,深入大金字塔的中心,室內有一口古老的石棺,裝著一具古代將軍的遺體。 考古小組又在石室的後部,發現一座極其隱蔽的密室,歐陽思華第一個進入其中。狹小的密室正中,躺著一具神秘的石匣,長寬高各為20、10、10厘米,表面有古印度風格的護法天王浮雕。經過謹慎的攝影測量之後,歐陽思華用特製的工具,緩緩打開了位於大羅剎寺最深處的石匣。 石匣裡有一尊琉璃酒杯。 半透明的琉璃杯中,盛滿了暗綠色的液體,經過八百年的沉睡仍然鮮豔如許。 歐陽思華表示,此次發掘的成果非常驚人,考古小組正在持續清理髮現的文物,尤其是密室石匣中的液體。 ” 孫子楚看完就出了一身冷汗,那大羅剎寺裡的密室,他們也曾經進去過,也F發現了那個神秘石匣,只不過當他打開石匣的時候,裡面卻是空空如也,只有一行梵文的咒語:踏入密室者,必死無疑! 報導裡並沒有寫上這句話,卻告訴大家石匣裡有一杯綠色液體,光這種描述就讓人毛骨悚然。 報紙上登了一張歐陽思華的照片,孫子楚乍一看覺得有點眼熟,再仔細一瞧卻恍然大悟了——原來書房裡有一張男主人的照片,正是這張報紙上的歐陽思華博士! 這棟沉睡的別墅正是歐陽思華博士的家! 這是巧合嗎?還是某個早已預謀的陷阱? 冷汗出得更加厲害了,他不想再看這天的其他報導,從林君如手中搶過第二天的報紙。 8月24日,頭版頭條印著《南明未來,何去何從》—— “南明建城已三十年,經過全體同胞之胼手胝足,我們已將這座城市建設為新的家園,未來大同世界之起點,值得全民為之自豪並自勉。但是,需要看到南明城的富饒依靠的是什麼?除了我們中國人的聰明才智之外,還嚴重依賴著大自然賜予我們的財富——金礦。 必須要感謝前執政官馬潛龍先生,雖然他已在五年前去世,但沒有他就沒有這筆財富的發現,也不會有今日的南明城,和我們這些漂泊異域的華夏子弟。然而,黃金終究不屬於我們,那是大自然的遺產,終有一天會使用殆盡。也因為我們引以為傲的黃金,使我們被迫封閉我們自己,以免受到外界的侵害——物質的侵害我們並不害怕,而我們恐懼的卻是精神上的侵害。這也是馬潛龍先生給南明城定下的規矩,所有與外界的交流必須警惕,嚴格控制人員與信息的溝通。 但在這信息時代的二十一世紀,已沒有任何信息能被阻擋在圍繞南明城的大山之外了。而我們就像籠中的小鳥,雖然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卻被禁錮在這小小的監獄中了! 這才是我們最大的危機! 是否有人想像過,一旦我們腳下的黃金枯竭,我們還能依靠什么生存下去?越來越多的人口,越來越多的慾望,每天有無數物資運送進隧道,又有無數垃圾被運送出去,偌大的南明城不過是一間製造垃圾的工廠!除了黃金以外它還能創造什麼?而黃金並不屬於我們! 南明城如果想要有一個燦爛的明天,唯一的辦法就是對外開放。這已經是一個文明的時代了,我們並不懼怕外界的威脅,我們最懼怕的是被世界遺忘,成為自生自滅的野蠻部落,桃花源只是不切實際的夢想,只是用來吸引人們好奇心的夢想。 然而,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桃源之夢,招徠世界各地的遊客們。這將是一個絕妙而宏偉的計劃,東南亞深山中的中華之城,地底的黃金誘惑,南明宮殿的景觀,山間水庫的風光,還有城外的羅剎之國,這些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 南明的人們,請敞開胸懷迎接世界,世界也會迎接我們! ” 看完這篇激情洋溢的文章,孫子楚感到心都有些熱了,再看文章底下的署名:“市議員文振南”。 不知道這篇文章代表官方的意見,還是這位市議院的個人意見,但無論怎麼看都是很有道理啊。 林君如也在旁邊仔細地看著,她嘆了一聲道:“原來,南明城真的是國軍殘部後代建立的城市,也許爸爸就出生在這附近?” 陽光,冷冷地灑入客廳,舊報紙上的油墨發出暗淡的反光。
現在,讓我們回到上午八點十五分。 沉睡之城,寂靜別墅,屋頂之上。 氣急敗壞的童建國爬出天窗,正好看到葉蕭在屋頂上一晃,他立刻抬起手扣動扳機——又一發子彈射出槍管,此刻葉蕭已把頭縮到屋簷下,子彈擦著他的頭上飛過去,近得能感受彈道灼人的溫度。 他的整個身體迅速滑下去,抓著落水管的手掌全被磨破,鮮血淋漓地掉到了底樓,還好地下是泥土,只感到屁股火辣辣地疼,幸好還沒有傷筋動骨。 小枝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兩個人互相攙扶著跑出大門。正好外面停著那輛克萊斯勒,葉蕭強忍著疼痛跳上車,捉摸了足足半分鐘才弄通電路,將這台沒有鑰匙的車發動了起來。 就在克萊斯勒SUV載著他們開動時,童建國與伊蓮娜已追出了大門口。童建國萬萬沒想到這輛車居然被葉蕭發動了,他還來不及從再次掏出手槍,車子已將他們遠遠地甩開了。 “該死!” 童建國如凶神惡煞般咒罵道,同時又看到路邊停著一輛菲亞特。沒時間再撬門了,他直接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磚頭,重重地砸碎了車門的玻璃。 伊蓮娜再次被嚇得尖叫起來,童建國已拉著她坐進車裡,用他特殊的技能發動了車子,猛踩油門往前追去! 在空曠的南明城街道上,菲亞特不用十幾秒鐘,時速就已加到了80公里。被砸碎的車窗不斷灌進風來,副駕駛座上伊蓮娜頭髮全被吹亂了,童建國雙眼佈滿血絲直視前方,好像在開著F1賽車,追趕賽道前方的舒馬赫。 很快,又看到了那輛克萊斯勒SUV,正載著葉蕭和小枝亡命天涯。 童建國繼續猛踩油門,同時肆無忌憚地按著喇叭。沉睡之城寂靜的街道上,充斥著馬達轟鳴與喇叭警告。 前頭的葉蕭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克萊斯勒SUV連續幾個急轉彎,差點撞到對面的街角上去。但菲亞特在後面緊追不捨,童建國右手把住方向盤,左手握著手槍伸出車窗,對準克萊斯勒的車尾。 “SHIT!你要殺死他們嗎?” 坐在一邊的伊蓮娜已面如土色。 “不,我在拯救他們。” 童建國話音未落,手中的槍聲已經響起,子彈精確地擊碎了克萊斯勒的車後窗,又鑽進車頂的鐵皮里。 克萊斯勒明顯搖晃了一下,但又繼續往前頭開去,至少開車的葉蕭沒事。 “算你命大!” 童建國繼續咬牙切齒地追上去,這簡直是電影裡才有的追車場面,一路穿越了大半個南明城,一直追到那條曾經繁華的商業街上。 眼看前面是條寬闊的道路,不能再讓他們跑遠了,童建國再次把手伸出去車窗,對準克萊斯勒的車輪又是一槍。 “砰!” 這一槍是精確無比,正好擊了葉蕭的左後輪胎,當場發出清脆的爆裂聲,克萊斯勒立即失去了控制,一頭撞向大街邊上的櫥窗。 失控的SUV像頭史前怪獸,把整面櫥窗玻璃撞得粉碎,車身也衝進櫥窗裡的商場,整個一片稀里嘩啦的碰撞聲。 可憐的新光一越廣場,沉睡了一年之後又慘遭破壞。 童建國在商場門口停下了車,跳下菲亞特喊道:“我不信你爆了個輪子,還能從商場裡開出去!” 伊蓮娜不敢一個人坐在車上,被迫跟著他跑進商場大門。底樓仍然擺滿了各種商品,櫃檯上閃爍著廣告燈箱,灰塵佈滿了假人模特,卻瀰漫一股墳墓般的氣息。 有一面牆已被完全破壞了,克萊斯勒SUV就停在那裡。左後輪胎的爆裂使它像個瘸子,車上的玻璃全部震碎,車身也被撞得慘不忍睹。 童建國小心翼翼地靠近它,並註意不被地下撞碎的東西絆倒。他始終平端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前車門,緩緩地喊道:“葉蕭!你逃不掉了!快點打開車門出來投降,把小枝交給我們來處置,否則我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但車子裡沒有任何動靜,童建國更加小心地走到車門前,靠在旁邊打開車門,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葉蕭和小枝都不見了! 又一記重拳砸在車門上,顯然車子剛剛撞進來時,他們就已經逃下了車。童建國舉著槍衝到商場底樓的中央,向四面環視著喊道:“你們出來啊!不要做膽小鬼!快點出來!” 突然,二樓傳來什麼聲音,好像是某個物品掉下來了。 童建國立刻做了個手勢衝上去,自動扶梯居然還在自己轉動著,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二樓。伊蓮娜在自動扶梯前猶豫了片刻,但還是顫抖著雙腿走了上去。 等她慢吞吞地由傳送帶送上來,早已不見了童建國的身影,只聽到空曠的新光一越廣場裡,充滿了不同人的腳步聲——是葉蕭、小枝還是童建國?抑或是其他幽靈? 她再也不敢快跑了,每走一步都動張西望。假人模特穿著性感的內衣,阿娜窈窕的身體上,卻鋪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她再往上看立刻尖叫起來,原來那些模特全都沒有頭! 伊蓮娜慌不擇路地跑去,卻又撞倒了一排模特,那些倒在地上的“女人”,都穿著世界名牌的衣服,宛如盛裝出席的屍體。 腳下又被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倒在模特們身上,感到心臟幾乎要碎裂了。當她驚恐地再爬起來,卻摸到一個雄壯的“男人”,但摸到“他”的頭就立刻停止了,因為這個模特的臉上的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確切說是一個沒有臉的模特。 她又一次尖叫著跑開,整個商場已成為了一個大停屍房,那些穿著各種昂貴衣服的男男女女們,宛如被禁錮靈魂的殭屍,說不定何時又會動起來——難道沉睡之城裡消失的人們,卻都變成了這些模特假人? 好不容易找到安全出口,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狹窄的逃生通道掛著一盞燈,照亮了對面一個人影。 肯定又是哪個該死的假人,她剛要推開那個塑料傢伙,卻感到對方的胸口是熱的! 伊蓮娜的雙手已僵硬了,她感覺自己也變成了殭屍,在這樓梯裡看著對面的人。 燈光照亮了那雙眼睛,來自賽納河畔的眼睛。 毫無疑問,那是個大活人! 同時,她也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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