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女生理工宿舍

第3章 Chapter 3 通靈夢

女生理工宿舍 异度社 15997 2018-03-22
陳姍姍今晚又做了噩夢,不過與那些模糊的夢境不同,今晚她確確實實夢到了那個她一直覺得有所虧欠並心存恐懼的人:胡蘭。這個她曾經的室友,如今卻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如同當初陳姍姍發現她吊死在電風扇上時那樣,她的腦袋仍然歪著的,緊貼在右邊肩膀上,身上穿的衣服,髮型式樣等等一切都是自殺時候的樣子,只是當時系在她脖子上的那個殺人凶器——繩子,此時卻握在她手中,她沿著寢室中間的過道一路走過來,不時轉頭看看旁邊幾名熟睡著的女生,都是她昔日的室友,最後她停在陳姍姍床鋪面前,咧嘴笑著說:“你看她們睡得多香,跟死了一樣。” 陳姍姍蜷在角落裡一臉驚恐地望著她,聽見她接著說道:“不過她們的確離死不遠了,我要一個個殺了你們,你是第一個。”

胡蘭將繩子套在她脖子上,動作很慢,但陳姍姍沒有反抗,她好像被催眠了一樣渾身使不上力氣,除了顫抖什麼都做不了。 脖頸上很快傳來一陣強烈的緊迫感,隨著繩子越拉越緊,陳姍姍開始感到呼吸困難,也許是疼痛喚醒了她的知覺,她的雙手終於能動了,她抓住繞在自己脖上的繩子,用力往外拉,但是胡蘭的力氣出奇地大,她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費。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胡蘭那猙獰的面目不見了,寢室也不見了,一切都不見了,陳姍姍覺得自己就快死了,然而耳邊突然響起的一聲驚叫救了她:“姍姍,你怎麼了,快醒醒!” 陳姍姍睜開眼,看見站在床前一臉驚詫望著自己的崔瑩。 “我……”她四下望瞭望,並沒有胡蘭的踪影,她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境,可是,脖子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仍舊存在,她連忙從枕頭下抽出自己的梳妝鏡,打開檯燈,就近燈光一看,脖子上果然有數道紅彤彤的印痕,這是被繩子勒過的痕跡。

陳姍姍丟掉鏡子,一把抓住崔瑩的手,激動地叫起來:“胡蘭來了,她要殺我,你看我脖子,是被她用繩子勒的,就是她上吊用的那根繩子。” 崔瑩愣了愣,用緊張的聲音說道:“大晚上的你胡說什麼,我看你是做噩夢了吧!” “不是噩夢!不然我脖上怎麼會有印子?你看看。” “那是你自己用手掐的。”崔瑩說,“你剛才一直用手掐自己的脖子,我看不對勁才叫醒你的,你別胡思亂想。” “我自己……掐的?”陳姍姍嘴巴張得老大,她有點不相信自己會這麼做,即使是做噩夢,也不至於下死力掐自己脖子吧?她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這種事呢,何況剛才的夢境那麼真實,簡直不像是做夢。 “快睡吧,記住別胡思亂想了。”崔瑩叮囑她一聲便回到自己床上,心裡還“怦怦”跳著,不僅是為陳姍姍剛才睡夢中那奇怪的表現,而是她提到了胡蘭的名字,她居然說胡蘭在夢裡要殺她,雖然崔瑩相信她只是做噩夢,但是胡蘭這個名字令她心裡涼涼的,她情不自禁地往靠門第一張空床望了一眼,那曾經就是胡蘭的床位,自從她出事之後,這張床就一直空著,室友們對她的名字都很避諱,要不是教導員強迫她們留在這間寢室,只怕所有人都早已搬走了,谁愿意住在一個死過人的寢室裡呢?而且胡蘭的死,跟她們也是稍稍有點關係。

我這是怎麼了?崔瑩輕輕搖了搖頭,心想讓陳姍姍不要胡思亂想,自己怎麼偏偏想上了,再說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還想這些做什麼呢? 她用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繼續睡覺。方才是起來上廁所,正好撞到陳姍姍夢魘,因而才耽擱了這麼久,然而被攪亂的心情就如石子掉進池塘一般,不等漣漪散盡是無法恢復平靜的,崔瑩乾巴巴地在床上躺了好長時間,睡意再次襲來的時候,她隔著被子隱隱約約聽見一陣哭泣聲,好像是陳姍姍的聲音,即將進入睡眠的她分不清這哭聲來自現實還是夢境,更沒有力氣去理會,沒多久便徹底墜入睡夢中。 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崔瑩坐起來揉了揉眼,轉身看幾名室友還蜷在被窩裡,其中鄰舖的許熙嫆已經醒了,正歪著身子捧著一本書在那裡看,她捧書的姿勢讓崔瑩正好看得到書名:《1Q84》。同樣是小說迷的崔瑩當然知道這本書,因而問許熙嫆:“這書你從圖書館借的?”

許熙嫆頭也不抬答道:“咱學校這破圖書館哪有這迅速,這書才剛上市,我昨天從新華書店買的。” “哦,好看嗎?” “沒好看,不過也可以了,等我看完你拿去看看。” 崔瑩“嗯”了一聲,又說:“你還不起床,又不打算去上課了?” “不去,上什麼課啊。”許熙嫆用很鄙夷的語氣說道,崔瑩只好以聳肩膀的動作來表達自己的無奈。 這時陳姍姍也下了床,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往衛生間走去,崔瑩突然想起昨晚聽到哭泣聲一事,正要問她,許熙嫆搶先一步說道:“姍姍,昨晚你怎麼了,大半夜咋咋呼呼的?” “做噩夢了。”陳姍姍小聲嘀咕道,拉開衛生間門走進去。 崔瑩問許熙嫆:“昨晚你也醒了?” “你們說話那麼大聲,我能不醒嗎?”許熙嫆沒好氣地說道,視線仍停留在書本上,一行一行地掃視著,“我好像還聽到你們提胡蘭的名字是吧?”

崔瑩一驚,說:“那是姍姍說的,她說夢見胡蘭了。” “那又怎麼樣?” “胡蘭說要一個個殺掉我們。”陳姍姍打開衛生間門,一臉緊張地對著二人說道。 許熙嫆終於將視線從書本移開,皺眉看了陳姍姍一會兒,說:“你這夢做得可真夠特別。” “這不是夢!”陳姍姍搖著頭說,“你還不明白嗎,胡蘭回來了,她要報復我們。” “為什麼要報復我們?” “因為……可能是我們在她難過的時候沒有安慰她,反而奚落她的緣故,否則她也不會一時想不開自殺,是不是?” 許熙嫆冷笑一聲:“那不是奚落,是用反面說法讓她自己爭氣點。她走上絕路,只能怪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根本怨不著我們,她有什麼資格找我們復仇?不過你有自責心理也不能怪你,畢竟大家是好朋友,她走了誰心裡都不舒服,你一定是因此自責才會做這種夢的,你想太多了。”

雖然許熙嫆說的那些都是實情,但崔瑩還是覺得這樣說有點不太好,畢竟她人已經不在了,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呢,因而勸許熙嫆:“好了,姍姍就是做了個噩夢,你別較真行不行。” “我說了這不是噩夢,胡蘭真的回來了。”陳姍姍激動地叫起來。 許熙嫆衝崔瑩聳了聳肩說:“你看到了吧,較真的不是我。” 這時從另一張床上傳來曹寧那接近男中音的嗓音:“一大早的你們搞什麼,開早會也不用這麼早吧?” 陳姍姍快步回到自己床舖前,三兩下穿好衣服,便拿著課本往外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管你們信不信,那絕對不只是一個噩夢這麼簡單,不信就走著瞧吧!” 許熙嫆毫不在意地“哼”了一聲,一向對心理學很有研究的她從不信鬼神,對陳姍姍的話自然也不會在意,但崔瑩不一樣,她膽子小不說,昨晚又親眼見到陳姍姍夢魘那奇怪的表現:雙手掐著自己脖子,兩腿亂蹬。直覺告訴她這似乎不單單是做噩夢該有的表現,望著陳姍姍離去的身影,崔瑩心裡彷彿有著一塊陰雲飄過。

接下來的幾天,崔瑩注意到陳姍姍的性格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愛說愛笑,整天陰沉著臉一句話不說,甚至還會無緣無故發呆,崔瑩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噩夢給她造成的後果,縱然陳姍姍一向膽子小,也不至於被一個毫無頭緒的噩夢嚇成這樣吧,肯定還有別的原因,崔瑩認為自己應該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談談,畢竟是相處兩年的室友了,看她這樣自己心裡也很不舒服。 對此,許熙嫆與她的看法差不多,認為除了噩夢,肯定還有什麼事情影響了陳姍姍的情緒:“我們可以找她問問,只是估計她不會說的,否則以她平時沒心沒肺的性格早就告訴我們了,等有空吧,我找她談談。” 崔瑩點點頭說:“這個只有靠你了,你懂心理學的。” 許熙嫆聳肩說道:“那也要她肯配合才行。”

兩人正說著,陳姍姍回來了,也不跟兩人打招呼,往自己床上一坐,從枕頭下掏出本書看起來。崔瑩忙給許熙嫆使了個眼色,許熙嫆點頭走過去,在陳姍姍對面曹寧的床上坐下,用搭訕的口吻說道:“姍姍,看什麼書呢?” “普通的言情小說。”陳姍姍頭也不抬說道。 “哦,我記得你以前不太愛看小說的。” “是吧。”陳姍姍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帶著幾分憔悴。 看她根本沒有談話的意思,許熙嫆只好直奔主題:“姍姍,最近幾天你沒再做噩夢吧?” 陳姍姍搖了搖頭。 許熙嫆張嘴想說什麼,陳姍姍卻搶先一步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我現在也在懷疑,那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個噩夢。” 許熙嫆偷偷朝崔瑩露出微笑,接著對陳姍姍說:“你早就該這麼想了,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退一萬步說,即使真有鬼,也沒道理能夠跑到你夢裡去的,所以你做那樣的夢肯定是心理作用,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樣?”

“我……”陳姍姍表情痛苦地張了張嘴,“但我真的很害怕,那個夢太真實了,就像真的一樣呢。” “再真實也只是夢。”許熙嫆沖她笑了笑說,“告訴我,你心裡是不是藏著什麼與胡蘭有關的秘密,或者是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話剛說完,她便注意到陳姍姍眼色裡有一絲慌亂閃過,雖然她極力控制著情緒。但這一點使許熙嫆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斷,不過她也明白,從陳姍姍這一反應來看,她是不會輕易道出心中秘密的,逼問太急的話對她反而不好,況且,只要她能恢復以往的樣子,管它什麼秘密,自己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此面對陳姍姍的沉默不語,許熙嫆沒再追問下去,換個話題說道:“你以後少去想那些事情,也別老在寢室悶著,沒事多出去轉轉,心情自然就好了,對了,我們明天去市裡逛街怎麼樣?好久沒去了。”

陳姍姍點了點頭,依舊沒說話,但她已表現出想要擺脫苦惱的念頭,這已經很好了,許熙嫆笑了笑,站起來說,“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還要去班裡,有點事,走了。”說完走向寢室門外,經過崔瑩身邊時說道,“對了,你明天也一起去市裡玩吧,別上課了,我回頭把曹寧也拉去,逛街要人多才有意思的。” “去是可以,不過回頭輔導員找麻煩我就說是你強迫我去的。”崔瑩笑著說。 “行,你就說我拿槍逼著你去的。” 崔瑩摀嘴笑起來。 許熙嫆走後,崔瑩與陳姍姍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會兒話,看看天快黑了,便提議一起去食堂吃飯。 “你先去吧,”陳姍姍說,“我有點困想睡一會兒。”說完放下書鑽進被窩裡。 “那好吧,要不要我給你帶點吃的回來?” “不用了,晚自習之前我自己去吃,我現在一點都不餓。” 崔瑩只好自己拿了飯盒出門。 崔瑩從食堂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她獨自回到宿舍,沒開燈,屋裡一片漆黑。崔瑩打開燈,朝陳姍姍床上掃了一眼,她睡得正香,一點也沒什麼異狀,崔瑩便放下心,找到剛從圖書館借來的一本懸疑小說,靠在自己床上看起來。 時間在愉快的閱讀中流逝,等崔瑩想起來看表的時候,已經到了該去上晚自習的點,許熙嫆和曹寧沒有回來,估計是直接去教室了,那麼就不用等她們了,崔瑩邊放下書便叫陳姍姍的名字,“姍姍,別睡了,起床上晚自習去了。” 陳姍姍沒有回話,崔瑩轉頭望去,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用被子蒙住了頭。崔瑩又叫了她一聲,還是沒有反應,頓時一絲不祥的預兆從崔瑩心頭閃過,她快步走過去,揭開蒙在陳姍姍腦袋上的被子,發現她滿頭大汗,臉皮漲成了紫紅色,皺著眉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崔瑩心下一驚,用力晃起陳姍姍的肩膀:“姍姍,你怎麼了,快醒醒,醒醒!” 陳姍姍“啊”一聲,坐了起來,大口用力地喘氣,模樣像個剛被打撈上岸快要窒息而死的落水者,崔瑩在一旁嚇得手足無措,好在陳姍姍逐漸恢復了正常,只是表情還有些呆滯,睜著眼睛望著對面的窗戶發呆。 “姍姍,你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崔瑩像是怕嚇到她似的,用極輕的語氣問道。不料陳姍姍毫無反應。 崔瑩張嘴還想說什麼,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腳步聲,許熙嫆一邊走進宿捨一邊高聲說道:“你們怎麼還沒去教室,看到我那本《1Q84》了嗎?” 崔瑩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朝陳姍姍瞟了一眼,許熙嫆愣了一下說:“怎麼,姍姍,你又怎麼了?” 突然之間,陳姍姍將臉埋在雙膝間失聲哭起來,把兩人嚇了一跳,一齊上前安慰了好半天,她才稍有好轉,伏在許熙嫆胸口哽咽著說道:“嫆嫆,你錯了,胡蘭真的回來了,她剛才把我推到樓下的水池裡,差點把我淹死……” 許熙嫆與崔瑩對視了一眼,拍著陳姍姍肩膀說:“別當真,那隻是個噩夢,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陳姍姍用力搖著頭說:“不是,這不是夢!如果不是崔瑩叫醒我,我現在只怕已經死了,她可以在夢中殺掉我的……” “先別說了,有我們在,沒人能把你怎麼樣。”許熙嫆撫摸著她的頭髮,像安慰孩子似的用最柔和的聲音說道,一面朝坐在對面的崔瑩搖了搖頭。崔瑩心中早已是一片駭然了。 “我說,姍姍她肯定不止做噩夢這麼簡單。”崔瑩瞅了一眼坐在前排的陳姍姍,小聲對同桌的許熙嫆說道,這時候她們正在上晚自習的教室裡。 許熙嫆“嗯”了一聲說:“我也這麼想,她心里肯定藏著什麼事情,心理壓力太大,才會接連做這麼奇怪的夢,到底是什麼事呢?”許熙嫆歪著頭咬起了圓珠筆。 崔瑩皺眉說道:“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姍姍說的也許是真的,這件事蹊蹺得很。” “不是吧,”許熙嫆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她,“你怎麼也變得這麼迷信了?” “那是你沒看到姍姍當時的情況,兩次,兩次都像是窒息快要不行的樣子,如果只是做夢的話,身體上怎麼可能會有與夢境一模一樣的表現呢?你明白我說什麼吧?” “我知道,但我相信這只是一種心理暗示,就好像……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有一次我家老爺子單位組織檢查身體,查出他肺部可能有點毛病,他就覺得自己得了肺癌,天天說自己胸口疼,以前從來沒疼過的,後來到大醫院複查一點事都沒有,他馬上就不疼了。這就是心理暗示,姍姍潛意識里相信噩夢是真實的,是胡蘭的鬼魂作怪,所以當夢中有什麼遭遇,她身體上就會產生類似的反應,不過,姍姍這種情況確實比較特殊,不知道算不算是癔症的一種呢?” 崔瑩聽她一口氣說完,瞪眼看著她,吃驚地說道:“你什麼時候懂這麼多了?” “什麼時候?我一直都懂啊,你別忘了我學心理學的。”許熙嫆朝她笑了笑,有些捏腔拿調地說道,“迷信,在大多數時候只是因為人們對科學的了解不夠深。” “也許吧,但科學也不是萬能的。” “沒有什麼是萬能的,但姍姍遇到這情況,的確就是她自己的原因,否則為什麼咱們都好端端沒做什麼噩夢呢?我們不一樣都是胡蘭的室友嗎?” 她的話使崔瑩想起陳姍姍第一次噩夢醒來之後說過的話:胡蘭會一個一個殺死她們,陳姍姍只是第一個。假如……我是說假如這是真的,陳姍姍會出什麼事嗎?在她之後,第二個又是誰呢? 這念頭讓她感到恐懼,她用力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的好,是的,這種荒謬的事情怎可能是真的,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鬼魂這種超自然的存在呢?她這樣安慰著自己,然而又聽見另一個聲音在對自己說:你怎麼知道鬼魂一定是不存在的呢? 晚自習快下課時,崔瑩要求許熙嫆一起陪陳姍姍回宿舍,但許熙嫆拒絕了。 “姍姍現在有點抵觸我,”她說,“因為我說的那些她不愛聽。正好我也要去廣播室找曹寧她們,你單獨陪陪她,最好能打聽出她心中究竟藏著什麼秘密,我們也好對症下藥,總不能讓她繼續這樣下去,不是嗎?” 崔瑩對此表示贊同,正好這時下課鈴響了,她便到前排叫上陳姍姍一起回宿舍,路上姍姍一直沉默不語,崔瑩由此看出她還在為傍晚做的那個噩夢而耿耿於懷,也許不止是噩夢,崔瑩對此也心情沉重。回到宿舍,崔瑩先去衛生間洗漱,出來時陳姍姍還坐在床上發呆,崔瑩便往自己床上一坐,沒話找話地嘆息道:“哎,一天又這麼過來了,又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了。” “我不能睡覺。”陳姍姍突然說。 “嗯?”崔瑩歪著頭看她,“哦對,你下午睡了挺長時間,現在不困了是吧?” “不是,我只是不能睡覺。”陳姍姍從漆黑的窗外收回目光,一臉痛苦地望著她說道。崔瑩愣住了,她不知道陳姍姍說這話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她只有在夢中能殺掉我,所以我不能睡覺。” 崔瑩一怔,發自本能地說:“那不睡覺怎麼辦?人都要睡覺的。” 陳姍姍低下頭不再說話。 崔瑩想了想說:“要不你到我床上睡吧,有我陪著你,就不會有事的了。” 許熙嫆與曹寧是快要熄燈時才回的寢室,見崔瑩與陳姍姍躺在一個被窩裡,馬上就明白了,許熙嫆沒說什麼,倒是曹寧笑了笑說道:“姍姍,你跟崔瑩擠一張床是不是怕冷啊?” 陳姍姍知道她在開玩笑,只是淡淡說道:“事情沒發生在你身上,你是不會明白的。” “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因為我不信鬼神,心裡不害怕,就不會產生各種奇奇怪怪的幻覺什麼的。”曹寧微笑著說道,“我看你真該好好想想,為什麼會是你遇到這種事情,而我們大家都沒事呢?” “會的,”陳姍姍說,“咱們都逃不掉,等我死了就輪到你們了。” 崔瑩心猛地一沉,推了推姍姍說,“好了,別胡說八道,快睡覺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沒有人再說什麼,許熙嫆關掉電燈,與曹寧各自上床,不一會兒黑暗中便響起曹寧如男人般粗重的鼾聲,不知道陳姍姍此時聽見心裡會是什麼感覺呢,是羨慕還是無奈?崔瑩心裡想著,她知道陳姍姍還沒睡著,她能這麼快睡著才好。崔瑩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對她說點安慰的話,陳姍姍突然從被窩裡握住她的手,接著她耳邊響起如蚊語一般的說話聲:“崔瑩,我知道只有你相信我說的話,是嗎?” 她的手冰涼,崔瑩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我、我不知道……” “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陳姍姍乾脆用被子蒙住兩人的腦袋,不知是不是被窩裡空間狹小產生回音的緣故,她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怪異,“胡蘭的死,跟我是有關係的……你也知道她是因為邱東東移情別戀一時想不開而自殺,但你知道搶走邱東東的女生是誰嗎?” 崔瑩一怔,似乎想到了答案,驚道:“該不會是你……” “是我一個老鄉,也是我們學校的,邱東東跟她認識也是因為我,但我一開始並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後來我那個老鄉告訴我邱東東在追求她,問我怎麼辦,我覺得邱東東不是好人,就讓她別理她,但他們還是私下開始交往了,這件事我知道,我也勸過她,但她不聽我的,後來……邱東東就找胡蘭分手,他為了讓胡蘭對他死心,就把我那個老鄉的事告訴她了,還怕她不信,說出我也知道這件事,讓她來問我。胡蘭就真的來找我,我只好實話實說,她責怪我之前為什麼不告訴她,可是,這種事情我怎麼能說出口呢,我以為邱東東跟我那個老鄉只是玩玩而已呢,畢竟他跟胡蘭交往快兩年了,說好畢業後結婚的……”說到這她小聲哽咽起來,崔瑩撫摸著她的肩膀,說道:“我明白你當時的想法,你是想瞞著胡蘭,等邱東東跟那個女孩自然分手是不是?” 陳姍姍點點頭說,“這是我最希望的結果,可是……唉,胡蘭還責怪我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在一起,可我真的無能為力啊!” “我明白,這事根本不怪你。” “不,如果早知道胡蘭會這麼想不開,我肯定一早就跟她說明這些事的,然後好好安慰她,她一定能好起來的,她只是接受不了邱東東那麼直白地跟她說分手。還有,我不該讓他們認識的,不然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不是嗎?所以我也是有責任的……” “別說了,姍姍,”崔瑩緊握著她的手說道,“胡蘭的事完全是個意外,責任不在你,你沒必要自責。” “但是胡蘭認為我有責任,不然她為什麼來找我呢?說真的,我很害怕,”她說話聲音開始顫抖,自語似的喃喃說道,“我害怕她遲早會殺了我,是啊,遲早的事……” 之後任由崔瑩再說什麼話來安慰,陳姍姍都好像聽不見了,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用想像力營造的世界裡,儘管這個世界帶給她的是無盡的恐懼和絕望,她卻無法抽身出來,直到睏意襲來,她不得不閉上眼睛,睡夢中,她還緊緊抓著崔瑩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握著根救命稻草,只可惜稻草永遠無法救人。 半夜的時候,崔瑩感到身邊有動靜,醒了,聽見陳姍姍起床穿鞋的聲音,猜想一定是去上廁所的吧,睏意當頭,她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崔瑩再次醒來,窗外漆黑的夜色說明天還沒亮,她正想再睡一會兒,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伸手往旁邊一摸,陳姍姍居然不在,難道她上廁所回來到自己床上睡去了?崔瑩睜大眼朝姍姍的床鋪望去,被褥還是像昨晚那樣疊整齊在床頭放著,姍姍不在自己床上。 崔瑩心下一驚,再往另幾張床鋪看,許熙嫆和曹寧都是自己一個人躺著,哪裡有陳姍姍的影子。崔瑩頓時傻眼了,睏意也消失無踪,她想陳姍姍能去哪呢,難道還在蹲廁所?她於是下床走向衛生間,因為沒有窗戶的緣故,衛生間一片漆黑,崔瑩只隱約看到一個人影站在臉盆前,上半身俯下去像是在洗臉,她忙問道:“是姍姍嗎?” 那人沒有答應,她說話聲卻將睡在離衛生間最近的曹寧吵醒了,咕噥一聲:“大半夜你瞎叫什麼?” 崔瑩沒理她,伸手在牆面上摸索著,找到衛生間的電燈開關,按下去,眼前頓時亮起來,她看清那俯身站在臉盆前的確是陳姍姍,只是她整個臉都埋在盆裡,看不到她的表情,崔瑩叫了一聲:“姍姍,你怎麼現在洗臉?” 陳姍姍似乎沒聽見她的話,一點反應沒有,這讓崔瑩感到很奇怪,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見臉盆裡盛滿了水,而姍姍就像個雕塑似的將腦袋插進水里,兩手扶著盆,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崔瑩心裡打起了鼓,她懷疑姍姍肯定是出什麼事了,但膽小的她不敢一個人過去,於是忙轉身去叫曹寧,曹寧看她樣子不像是開玩笑,便飛快地下了床,走進衛生間,站在陳姍姍身後看了有一會兒,一臉慌張地對崔瑩說:“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啊!” 曹寧伸手拍陳姍姍的肩膀,一邊叫她名字:“姍姍,你在幹什麼,快起來!” 陳姍姍還是一動不動。 曹寧於是伸手去拽她的胳膊,沒想到一使勁竟把她拉得向後倒去,她卻還是保持那個姿勢不變,直到“轟”的一聲倒地,崔瑩和曹寧這才看清,陳姍姍的臉色竟呈現著一種可怕的紫黑色,眼睛閉著,兩條眉毛緊緊擰在一起,撇著嘴做出痛苦的表情。 她已經不會動了。 崔瑩被這一幕嚇得六神無主,好在曹寧還有點理智,上前拍了拍陳姍姍的臉,感覺像拍在石膏上一樣又涼又硬,她嚇得忙縮回手,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用驚慌失措的語氣對崔瑩說:“快、快打120!” 事發第二天,陳姍姍的死訊便在她生前所在這所理工大學傳開了,本來大學生猝死在宿舍裡就已是一條大新聞,況且她又死得如此離奇——以洗臉的姿勢溺死在盛滿水的臉盆裡,這簡直就是奇聞,一時間大家紛紛猜測陳姍姍的死因,各種說法都有,但哪個是真的誰也不知道。 負責此案的警察也不知道,他們把與陳姍姍同寢室的三名女生全叫到公安局問話,大家知無不言,提起陳姍姍曾連做兩個噩夢的事,辦案警員雖然吃驚,但並不覺得陳姍姍的死與這有什麼關係,他告訴對陳姍姍死因提出疑問的許熙嫆,她可能不是自殺的。 “我不相信她能在臉盆裡把自己溺死,一般人根本沒這個毅力,但從屍檢結果來看,又確實是窒息而死。這件事太奇怪了,不瞞你說,我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回學校後,許熙嫆將這話轉述給了兩名室友,大家一致沉默了很長時間,崔瑩喃喃說道:“我現在有點相信姍姍說的話了……” 許熙嫆冷哼一聲說:“相信什麼?相信她是被胡蘭的鬼魂害死的?你不是小說看多了吧?世界上哪來的鬼?” 崔瑩低下頭不說話了,情緒十分低落的樣子。 許熙嫆接著說:“姍姍的死只是她個人原因,也可以說,胡蘭的鬼魂是她自己創造出來的,她被自己創造的東西嚇倒了,巨大的心理壓力讓她的精神出了問題,從而選擇輕生,跟胡蘭完全沒有關係。” 曹寧這時插嘴說道:“你剛才不是說,警察認為姍姍不是自殺的嗎?” “沒說不是,就說一般人做不到用那種法子自殺,但姍姍那時候心理和精神都已經不正常了,她不屬於'一般人'這個範圍了你們明白嗎?” 曹寧還想說什麼,許熙嫆揮手止住她的話頭,說道:“關於姍姍的事,我們不用再說什麼了,免得大家心裡頭難過,破案的事情留給警察去辦吧,我相信不久就會有答案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了。” 曹寧嘆了口氣,嘆道:“就算你是對的,又怎麼樣?姍姍總是死了,你又沒辦法讓她再活過來。” 這句話之後,場面再次陷入沉默。姍姍的死對於三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尤其是崔瑩,她不僅為同室好友的意外離世感到難過,更重要的是,她為自己將來的命運感到恐懼,那天一整個下午她腦中所想的,都是陳姍姍生前說過那句類似詛咒的話:“胡蘭回來了,咱們都逃不掉,等我死後就會輪到你們……” 現在,她真的死了,那麼假如她說的都是真的,下一個會是誰呢?許熙嫆、曹寧,還是自己?可是胡蘭為什麼要殺死她們呢?雖然她生前與她們這群室友關係一般,但誰也沒得罪過她,她為什麼這麼做?難道真如陳姍姍所言,是因為她在失戀心裡最難過的時候,她們非但沒有安慰她,還說些殘酷的反話來“奚落”她的緣故?她是不是會錯意了? 崔瑩也知道自己不該有這些荒誕的想法,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每每想起陳姍姍死亡時那副怪異的樣子,她就好像能夠感到一絲神秘的氣息,她相信陳姍姍不是自殺,可是,鬼魂真的可以在夢中殺人嗎? 這天晚上,崔瑩找宿管科申請換宿舍的要求被駁回後,她只好又回到原來宿舍,如今這間宿舍在整個理工大學人是最少的,以前是五個,一年內死了兩個,現在只剩三個人,崔瑩一想起這個就害怕,心想難道是這間宿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而讓住在這裡的人接二連三死去?或者胡蘭的死只是意外,陳姍姍的死卻又跟胡蘭有關……崔瑩不清楚這些因果關係,她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在這住下去了,因而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校外找房子,一旦有合適的馬上申請走讀,徹底離開這鬼地方。 當晚熄燈前,她跟許熙嫆和曹寧說了走讀的事,問她們要不要一起,那樣的話她們還可以合租一套房子。 “換個地方住也行,免得每天一回宿舍就看到那兩張空床,心裡不舒服。”許熙嫆望了一眼陳姍姍生前睡過的床鋪說道,現在它已是一張空鋪,陳姍姍所有物品都被警察和其家人帶走了,但即使只有空蕩蕩的一張床板,看到它還是會使人聯想到曾經睡在上面的人,許熙嫆嘆了口氣,對崔瑩說:“只是我聽說學校附近現在沒什麼空房了,該租的都租出去,即使能租到也是不好沒人要的。” “先找找看吧。”崔瑩說了這句,眼前突然一黑,緊接著聽見許熙嫆抱怨的聲音:“這些宿管越來越不像話了,熄燈前也不打聲招呼!” “好了,也差不多該睡覺了。”曹寧邊說邊脫衣服上床。 躺下之後,崔瑩毫無一點睏意,大腦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越想她心裡越怕,好在逐漸強烈起來的睡意將她帶入了睡眠,不用再經受那來自想像中的恐懼。 忽然間,耳中傳來一陣像是敲擊金屬發出的巨大聲響,崔瑩猛地睜開眼,轉頭循著聲音望去,但見一個長髮披肩的女生,背對著自己站在宿舍靠門那張床旁邊,雙手合握著一隻大錘,一下下用力地砸向床兩邊的金屬架,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 崔瑩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的,見到這一幕居然沒有過於感到詫異,甚至也沒有去想眼前的女生是誰,只脫口問道:“你在幹什麼?” “砸床,擺著多礙事啊,反正沒人睡了。”女生冷冰冰地說道。崔瑩聽著這聲音十分耳熟,正發怔間,女生已朝她轉過身來,伸手將長發撩到耳朵後面,露出一張紅潤光滑的臉蛋出來,崔瑩頓時愣住,儘管很長時間不見,但眼前這張臉,或者說這個人她再熟悉不過了,她們曾在一起相處過將近一年的時光,直到大概半年前的一天,她因為失戀而割腕自殺。是的,就是胡蘭,除了她還能有誰令崔瑩如此吃驚呢? 但不知為何,崔瑩此時並不十分害怕她,雖然知道她是鬼魂,更多的是好奇她為什麼會手裡拿著個錘子出現在宿舍裡,除了砸床,她是不是還想幹什麼。 胡蘭已手持大錘走了過來,經過陳姍姍曾睡過的床舖時,瞥了一眼說道:“這床也沒人住了,也得砸了。”爾後又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道:“再過不久,你的床也要砸了,我會親自動手的,就像這樣……”她掄起了大錘,不是朝著床架,而是朝著自己的腦袋砸下來,鎚頭未到,崔瑩已感到它帶起的一小股風吹上自己腦門,她大聲尖叫起來。 “怎麼了,你嚎什麼?”曹寧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崔瑩睜大眼睛四下掃了一眼,沒看到胡蘭,這才意識到剛才是做夢了,她長出了一口氣,嘆道:“沒有什麼。” “沒什麼?”曹寧停了一下,用略帶緊張的聲音說,“你不是也做什麼噩夢了吧?” 聽了這話,崔瑩感到自己好像被人推下了懸崖一般,一顆心處在了失重狀態,她總算記起所有事情,認識到這個可怕的現實:在距離陳姍姍遇害的第三天晚上,自己竟也在夢中見到了胡蘭! 一切都與陳姍姍最初說的一樣,她會被胡蘭在夢中害死,然後是這寢室的第二個人。原來自己就是這第二個,也就是說,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真是這樣嗎? 崔瑩手摀著嘴失聲哭了起來,將許熙嫆也驚醒了,與曹寧一起過來問長問短,總算稍穩住她的情緒,拉著曹寧的手結結巴巴地將方才夢中的經歷說了一遍,許熙嫆聽罷吃驚不已,但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安慰崔瑩說:“這一定是你心理作用,首先你相信了姍姍說的那些話,然後她的死打擊到你,讓你更確信是胡蘭的鬼魂作祟是不是?所以你才會夢到胡蘭,我敢斷定一定是這樣的!” 崔瑩用力搖著頭說:“不是心理作用,胡蘭真的來了,她要殺了我們大家,你們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呢?”崔瑩說著又哭起來。 許熙嫆仍冷靜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我跟曹寧一直都好好的,胡蘭為什麼不來找我們呢?很簡單,因為我們不信鬼神,心裡不害怕,就不會產生幻覺或噩夢什麼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樣?” 崔瑩擦了擦眼淚說:“那為什麼我會跟姍姍一樣都是夢中見到胡蘭呢?有這麼巧的事嗎?” “我不說了嗎,是你心理作用,因為你相信姍姍是在夢中被胡蘭殺掉的,你害怕胡蘭也會這樣對付你,而你越是擔心就越是會想到這件事,結果自己也做到這樣的夢,就是這麼簡單,你不要覺得我是故意唬你,我回頭拿心理學教程給你看,跟你情況差不多的案例老多了。” 崔瑩還是搖頭:“我相信自己心理沒問題,事情沒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是不會懂的。” “是啊,為什麼沒發生在我們身上呢?” “因為胡蘭要一個個殺死我們,”崔瑩睜大眼睛看著她,冷笑著說道,“等我死了,就輪到你們了,一個都跑不了的。” 許熙嫆與曹寧互看了一眼,都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不等她們開口,崔瑩又說:“不過我不會像姍姍那樣坐著等死的,我明天就換宿舍,胡蘭是在這兒死的,興許離了這個宿舍就沒事了……” 許熙嫆聽了這話只有苦笑。 崔瑩搬家的想法沒有落成,原因是沒有宿舍可去,她所熟悉的宿舍大多都是滿員,即使有空位也沒人歡迎她搬進去。所以,她現在一有時間就出去找房子,但好像目前也沒什麼收穫。 “看來咱幾個是拴死在這寢室,不等畢業是離不開了。”曹寧對許熙嫆說道。 許熙嫆嘆息說道:“我是無所謂,主要是崔瑩,如果有寢室要她的話真是好事,起碼也算是一種心理安慰,我就納悶那些人怎麼這麼迷信,簡直快把咱們當成瘟神了!” “誰叫咱宿舍接連死兩人呢,人家怕咱們把霉運傳染給她們,這想法很正常啊,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懂什麼心理學的。” “跟心理學沒關係吧,你不懂心理學,不也不害怕嗎?” “我這是膽子大,”曹寧笑著說,“要真說起來,我也未必就不信鬼神,我只是覺得反正我又沒什麼地方對不起胡蘭,她即使做鬼也沒必要來找我,我有什麼好怕的呢?” “照你這麼說,姍姍和崔瑩也沒必要害怕,胡蘭生前跟她們關係也都不錯的。” “那可未必,崔瑩那天告訴我,姍姍曾經做過……算是對不起胡蘭的事吧,至少她是那麼認為的。”曹寧將崔瑩告訴她的事說了一遍,許熙嫆聽完點頭說道:“怪不得姍姍對那個噩夢那麼重視了,原來癥結在這裡,可惜她沒過去自己這一關。”說完黯然地嘆了口氣。 曹寧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說:“都過去的事了,別再提了,還是想想如何能讓崔瑩好起來吧,你看她最近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說句不好聽的,跟姍姍出事前的表現沒什麼兩樣,我真害怕……” 她說到這就被許熙嫆使眼神打斷了,接著聽見一陣腳步聲進入宿舍,想也知道是崔瑩回來了,回頭去看果然是她,臉色黃得像患了什麼重病似的,就是多麼沒心眼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心情很差,也許不僅僅是心情差的緣故,她已經至少兩天沒睡覺了,這兩天她都是跟曹寧一起睡,但曹寧幾次起夜都發現她睜眼躺在床上發呆,問她就說不困,但怎麼可能不困呢? 曹寧看她那個樣子,終於忍不住了,嘆了口氣說:“崔瑩,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認為只要不睡覺就不會夢到胡蘭了?但你這樣根本不是辦法,你熬不到三天就會自動睡著的,即使不睡你也會猝死的!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崔瑩往自己床上一坐,低下頭語氣淡漠地說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只要一睡著,哪怕是在課堂上也會夢到她,她根本不放過我……” 許熙嫆聽這話倒吸了口氣,上前握著她的手說:“你這已經不是心理障礙的問題了,你已經有心理或精神疾病了,走,我陪你上醫院!” 許熙嫆剛把她拉起來就被她掙脫開了,又坐回床上,斜眼看著她,用極為冷靜的聲音說道:“我沒有病,你要覺得自己有病,你自己去醫院,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許熙嫆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她了,便給曹寧使了個眼色,對崔瑩說:“那你先好好睡覺吧,我們出去轉轉就回來,你只管放心睡,一旦我們看你情況不對就馬上叫醒你,這總可以吧?” 崔瑩好像也覺得這辦法不錯,臉色馬上緩和下來,微笑著說:“那你們快點回來。” “下樓買點零食,十分鐘就回來。”許熙嫆說完便出了寢室,走到樓梯口等曹寧,不料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許熙嫆埋怨道:“你沒看我給你使眼色啊,還磨蹭這麼久才來,你剛幹什麼呢?” 曹寧似乎沒聽見她說話,兀自慢吞吞地沿樓梯往下走著,許熙嫆忍不住望了她一眼,發現她彷彿在思考什麼重要事情似的,一副凝重的神情。 “餵,你搞什麼?”許熙嫆拽了她一下,曹寧總算回過神來,勉強沖她笑了笑,“說吧,你找我出來幹什麼?” 許熙嫆只得暫時放下好奇心,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我記得你手機上有崔瑩家的電話是吧?快找出來給我。” 曹寧愣了愣,遲疑道:“你是不是要把崔瑩的情況跟她父母說?這樣做不太好吧?” “不太好?放任她自生自滅就好了?”許熙嫆聳了聳肩說,“剛才情況你也看到了,咱們根本沒法說服她,還是把情況跟她父母說明,讓他們過來一趟,把她勸到醫院去再說,這樣也是為了她好。” “是了,咱們做同學的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當下曹寧便拿出手機,找到崔瑩家的電話撥了過去,然後遞給許熙嫆,這種事當然還得她來說,也只有她才能說得清楚。 “是的,阿姨……好,你們最好能今天就過來,時間耽擱得越久,她的症狀就會越加重一點,到時候只怕治療起來就費勁了……嗯,不客氣,你們來了先給我打電話,我去車站接您……” 掛上電話,許熙嫆衝曹寧做了個“OK”的手勢,關照道:“等崔瑩父母來了,勸她去醫院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在旁邊幫著說話,只要把她弄到醫院一切就好辦了,做個檢查就能知道是不是精神上的疾病,如果不是,就讓她父母請個心理醫生過來瞧瞧,這種病只要能抓住根源,問題就不大。” 曹寧說:“不過說起心理醫生,還不如你自己上了,你對她情況又這麼了解,幹嗎還找別人?” “找來心理醫生,我肯定要在一旁幫襯著的嘛,但讓我一個人上就不行了,我對心理學的研究還只在理論的階段,起碼我不知道怎樣說服病人配合你,這個非得有多年從業經驗的人才能辦到。因為一般患者都對治療有抵觸心理,如果他不合作的話,你別的本事再大也沒用。” 曹寧點頭聽著,兩人站在樓梯口隨便聊了一會兒,曹寧便拉她回寢室:“剛才出了點狀況,我有點擔心,咱們還是趕快回去看著她吧,她家人馬上就來了,可別在這時候再出什麼事。” “說的是,那你先上去吧,我下樓去買點零食上來大家吃。” 曹寧答應一聲便往樓上走,許熙嫆則一直下到底樓,剛出樓道,就听見一樓某寢室相繼傳出好幾聲尖叫,接著便有人大叫起來:“快報警,快快,有人跳樓了!” 許熙嫆心理“咯噔”了一下,心想她們不是在開玩笑吧,便循著聲音走到該寢室門口,正碰到幾個女生從屋裡往外跑,一邊還大聲嚷著有人跳樓,許熙嫆急忙攔住一個問道:“同學,怎麼回事?” 那人似乎沒心思跟她說話,只顧慌張地往前跑著,不經意間掃了她一眼,突然站住了,顫巍巍地說:“是你呀,你們寢室那個留短髮的女生跳樓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麼?”許熙嫆身子顫了顫,上前一把按住女生的肩膀,問道:“是我們寢室的嗎?你看清楚沒有?” “就是剪短髮的那個,剛好掉在我們窗戶下面,絕沒看錯,我都快嚇死了!” 許熙嫆頹然放開她,整個身子向後靠在欄杆上,心裡一個勁地問自己:這怎麼可能呢?她跟曹寧出來不過20分鐘,崔瑩怎麼就跳樓了呢?她當然就是女生口中“剪短髮的”,她的短髮還跟一般人不同,是早先曹寧忽悠她剪的,造型十分時髦和誇張,整個學校這一樣髮型的也沒幾個,再加上最近她們寢室這麼“出名”,同樓的人基本都認識她們,故而那女生絕不會認錯人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定不是,等到今天晚上,崔瑩的父母就會趕過來,帶著她上醫院的,她怎麼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呢? 身旁一陣陣嘈雜聲將許熙嫆的神智喚了回來,她一口氣上到七樓,她們寢室門口早已圍滿了人,但似乎沒人有進去的打算,許熙嫆撥開眾人過去,迎面就看見曹寧呆呆地坐在自己床上,雙手交握,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寢室裡只有她一個人。 許熙嫆一步邁過去,抓住曹寧的手問:“怎麼回事,崔瑩呢?” 曹寧也不看她,目光潰散地望著對面牆壁,喃喃說道:“就差一點我就抓住她了,就差一點點……” 許熙嫆頓時跌坐在地上:“晚了,晚了……”她淚流滿面地說道。 半個月內接連兩個人自殺,加上以前的胡蘭,一共三個人了,學校再也顧不得什麼面子,給許熙嫆和曹寧安排了新寢室,雖然室友也都是同班同學,但大家都躲著她們,好像她們身上帶著某種傳染病似的。 許熙嫆倒不在意這些,她眼下最關心的是曹寧的情況,自從目睹了崔瑩從窗戶跳下去那一幕之後,她整個人都變了。 她成了第二個崔瑩,或者說是第三個陳姍姍,這一點許熙嫆能夠理解,不是每個人的精神承受能力都能達到目睹好友跳樓而無動於衷這個地步,縱然如曹寧這種往常膽子很大的人也被嚇壞了,但好在她的理智並未完全喪失,她同意讓許熙嫆陪著她去心理諮詢室做檢查,醫生在聽完許熙嫆介紹情況之後,給曹寧做了個檢查。 “有點心理障礙,”醫生說,“雖然症狀較輕,但如果不進行心理疏導的話,症狀很可能會繼續加重,你們考慮一下要不要治療。” 曹寧願意治療,這一點讓許熙嫆感到很欣慰。 當天晚上,兩人在一張床上睡覺,聽著室友們此起彼伏的喘息聲或鼾聲,兩個人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最後一起起床來到走廊上對著星空聊天。 “嫆嫆,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接受治療嗎?”閒話了一陣之後曹寧突然問道。許熙嫆愣了愣,還未回答,曹寧已接著說道,“因為我想讓自己相信,我看到的是幻覺,哪怕是別人幫助我相信也好。” 許熙嫆聽出她話中有話,便追問:“究竟怎麼回事?” “也沒怎麼,你一定覺得我是看到崔瑩跳樓的一幕心理受了刺激,才會像現在這樣是吧?其實也有這方面原因,但還有就是,”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許熙嫆,壓低聲音說道,“在崔瑩跳樓的一瞬間,我好像從窗戶玻璃裡看到了一張人臉,好像是……” 許熙嫆深吸了口氣說:“是……胡蘭?” 曹寧點頭:“不過也許是我自己的影子,真的,我沒有看清楚,我這人不太迷信你知道的,但直到看到崔瑩跳樓的一瞬間,我才覺得我可能一直都錯了,崔瑩,還有姍姍,她們是不是真的是……”她用力抓住許熙嫆的手,許熙嫆感到她的手不僅冰涼,而且不斷顫抖著,她一定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當然不是這樣。”許熙嫆柔聲說道,“崔瑩是心理壓力太大受不了了才選擇自殺,也許是那時候剛做了噩夢,驚醒了一時激動得失去了理智,這都是很可能的,總之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曹寧,你心理承受能力比她們強,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曹寧淡然一笑:“是嗎?可我昨天夢見崔瑩和姍姍了,她們一起來告訴我,胡蘭很快會來找我,我是第三個……” “這是你的想像。”許熙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一切都源於崔瑩的死讓你受了刺激,開始擔心自己也會像她們那樣,才會做到這樣的夢,你得相信自己,曹寧,你絕對不會有事的!” “嗯,所以我才願意接受治療,我也希望是自己的原因。” 兩人一直聊到凌晨一點鐘才回寢室,曹寧情緒明顯開朗多了,躺下不久就睡著了,許熙嫆在一旁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便知道她沒有做噩夢,也就放心了。可她自己卻一直睡不著,她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想陳姍姍與崔瑩死得太可惜了,說確切一點,她們是死在自己的迷信觀念上面,如果她們能像自己一樣相信科學,起碼有曹寧的這種樂觀精神,悲劇也就不至於發生了。 如果真有鬼魂作祟,這鬼也是她們自己創造的,是心魔。如同曹寧也做到噩夢,被告知自己是第三個,只要她不信那就不是,如果信了,那麼她也很可能會成為這“第三個人”,心魔才是最可怕的。 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呢?許熙嫆撇嘴一笑,閉上了眼睛,她也睡著了。 然而沒過多久她就自然醒來了,一睜眼就看見床前站著個人,不是曹寧,也不是別的室友,而是……胡蘭! 她手裡拿著一把大錘,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 許熙嫆也吃驚地望著她,直到胡蘭慢慢舉起大錘,冷冷地說道:“我要砸爛你的床,你快用不上它了,因為……你才是第三個!” 大錘向著許熙嫆頭頂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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