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駱駝奇案

第10章 第十章亞熱帶之蠍

駱駝奇案 牛哥 11482 2018-03-22
在一九六二年四月三日開始,在大陸邊緣的“民主走廊”,有“自由人的樂土”之稱的香港,忽然引起全世界矚目。 大陸共區幾十萬……近乎百萬的饑民,湧向香港的邊境——新界。 在初時,是一個人至一家人,或十餘饑民,冒著被中共哨兵槍殺之危險及鐵絲網交界處英軍截捕的恐怖,不顧一切,跨越鐵絲網,為生存而以生命作為賭注……。繼而,是百餘饑民,千餘饑民,蜂湧而來……又由千百餘饑民,增至數以萬計,又由以萬字作為單位,增至十萬餘饑民……那是飢餓的人潮,由人潮而變成了洪流的力量,已非是中共民兵的幾支步槍和幾枚彈藥所能遏止的了。 甚至於有些中共的民兵,也棄下了他們的槍械,脫下制服,混雜在流亡的人群之中,同樣的爬過鐵絲網,進入新界,不求別的,只求一飽!

這些逃亡饑饉的難胞,自是由四方八面雲集而來的。由於大陸連年水災旱災,北方鬧蝗蟲,南方鬧“稻熱”,水利專家又施工不慎,造成了黃河斷流,長江各地到處水壩崩潰…… 中共政黨的“老闆”毛澤東,深懂得“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的至理名言,發覺民心背向,乃採用了“蘇俄老大哥”在一九四七年已宣告行不通的那套政策,推行農田“深耕密植”運動,唱出“以夜作日”、“挑燈大夜戰”的口號,以“大躍進”為名,鞭策人民以“人力勝天災”,冀圖挽回危機…… “水利部長”傅作義附和了毛澤東的要求,高唱“化荒山為水田”、“掘深井作黃河”的濫調,他沒想到人民的回答,是“高山種不出稻,深井打不出水!” 因之,大陸經濟瀕臨崩潰,糧荒嚴重,饑民已自動自發地造成了一道無可遏止的洪流,他們為生存,掙扎苦鬥,歷經驚險,已演出了廿世紀劃時代從未有過的一幅幅悲慘壯烈的、血淚交流的“流亡圖畫”……

而搞“騙業”的,卻最懂得利用環境,利用機會了。 大騙子駱駝計劃和“亞熱帶之蠍”武不屈,在智慧上較量一番,他豈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由於綽號“亞熱帶之蠍”的共黨特務頭子武不屈在抵埠之際露了一手,只一巴掌,揚露了“國際共黨”朱麗莎對他施逞的陰謀,使得駱駝的手下人對這名震東南亞的共黨老特務有了戒心。 駱駝活了這把年紀,世面也看了不少,可是在“鬥智慧”方面,他是從不肯認輸的!他要讓他的手下看看,武不屈究竟有沒有“三頭六臂”?駱駝的智慧是否高人一等? 這天,香江古玩商店的密碼員又接獲密電,經譯出來,電文說:“茲派東南亞特派專員武不屈同志接掌那長庚事務,訂於X月X日時混進逃港難民群中赴港,請予接應……”

胡宗周是在和廣州特務站連絡的時間內接到這封密電的,電文是用“二級”密碼發出,那是郝專員未修改密碼前所用的舊密碼。 胡宗周大感詫異,因為綽號“亞熱帶之蠍”的武不屈,已經早在二十四小時乘“長江輪船運輸公司”的輪船抵達香港,郝專員也率領了全體高級幹部赴碼頭恭迎,這時候為什麼又另有一個武不屈出現?而且文上連時間地點都有!還請他們去接應!莫非有著兩個武不屈?出現了另一個“亞熱帶之蠍”? 胡宗周急忙報告了姚逢春,姚逢春嚇得失魂落魄,急切找郝專員商議。 郝專員一聽此消息,頭都大了,整個人渾身上下有三種不同的溫度,頭部血壓高,像著了腦震盪,身體部份比冰還涼,腳底下是麻木了。 因為曾經有過章西希事件,那個可惡的騙子駱駝假冒了章西希之名騙了他們好幾個月……又有那長庚事件,郝專員派那長庚和章西希赴廣州,原是計劃拘留章西希的,豈料章西希沒有被拘,反把那長庚扣押起,成了天大的笑話。

駱駝一貫的作風是以假亂真,以真為假,然後趁虛而入。 這時候郝專員不免開始懷疑那位在“長江輪船碼頭”接回來的武不屈同志,究竟是其真人或是駱駝的爪牙偽扮的? 他偷偷趨過去偷窺那間新為武不屈闢出來的辦公室,這時候只見那綽號“亞熱帶之蠍”的武不屈正在聚精會神研究“陰魂不散”竊案的始末資料。 憑郝專員和武不屈共事數十年,他可以認得出這個武不屈的臉上沒有絲毫化裝的痕跡,不可能是“冒牌貨”! 郝專員如墜五里霧中,當他再次仔細研究那封密碼電文時,不禁呵呵笑了起來。 “哈,這不過是駱駝的詭計罷了,這電文采用的是老密碼!他不知道密碼早經由我修改了呢!” 郝專員為了對武不屈表示信任和籠絡計,特地進入武不屈的辦公室,把這封古怪的電報遞給“亞熱帶之蠍”過目,並說:

“看!'陰魂不散'要向你挑戰了!” 武不屈看過電文之後,格格大笑起來,說: “這傢伙真個膽大包天了,這種手法,使在別人的身上或許還會上當,'班門弄斧'玩到我的頭上,那是他自討苦吃了!” “武專員打算怎樣應付?”姚逢春很急切地問。 武不屈蠻有把握地說:“上面既有時間和地點,我們何不准時去接應,正好教這個冒牌貨自投羅網!” 姚逢春說:“假如說,這正是'陰魂不散'的詭計呢?那我們豈非中計了?” “呸!別太過小窺自己,把敵人估計得太高了!”“亞熱帶之蠍”說。
在近些日子裡,大陸上飢餓的人潮,如決了堤洪流湧向香港的邊境——新界。

新界地區,幾乎日以繼夜地聽得“鬼哭神嚎”…… 那悲壯慘烈而滲浸了血和淚的事蹟非筆墨能形容其萬一。 然而香港政府不讓這批悲慘可憐的飢胞投進人心渴望著的自由地區,他們實行“遣返”政策。 凡越過了鐵絲網跨進了“英界”的難胞,英軍立刻把他們逮捕送往集中營中,然後以卡車一批一批運載送返大陸。 每當英軍逮捕難胞或是卡車起運押解時,隨時隨地可聽到震天的哭聲。這時候可以看到難胞們“呼天搶地”痛哭流涕,或是跪地求情,他們口口聲聲寧可死在邊境也不願回返大陸去。 每當卡車由集中營起解時,情況更是悲壯慘厲,有些難胞冒死跳車逃生……或躺身在車輪下阻止卡車前往的……這種人間曠古悲劇,真教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落淚。

由於香港政府把難民當做“人球”遣返,引起全世界自由國家的注意,衛道者群起指責,在這同時,“港九救災總會”及各級慈善機構、許多人民團體,都展開了救濟難胞的工作,有些熱血的青年學生,還自動自發地組織了難胞服務隊,不惜以用種種的方法和手段對付香港的“遣返”政策,藉以搶救處在生死邊緣的同胞。 因之,新界邊境,出現了空前的混亂。全世界自由國家的報紙爭相報導,只有在香港共黨的尾巴報紙隻字不提! 英國軍警對那些難民,在初時,只要有居住在香港的親友接應,稍加活動,略為“熟性”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行了事發洋財。可是在後來,難民的人數愈來愈多,漸漸有點“罩不住”,放得了一人十人,放不得千人萬人,也只好扳下臉孔,公事公辦了。

凡有血性的人,都指責香港政府太過殘酷了,其實這也難怪,香港是個孤島,九龍是個半島,已經有了四五百萬人口的負擔,糧食是重要問題,水源是更加重要的問題,需要看天飲水,天不下雨,貯水塘里便有斷水之虞。突然間增加了百數十萬人口,別說糧食會起恐慌,讓那些難民每個人喝幾口水,港九二地的貯水城,立刻就會鬧水荒了…… 英國人是最現實的民族,香港地區也是最現實的殖民地,因之,他們只有不顧人道,不顧自由世界的輿論指責,非得將難民遣返不可。 在新界的混亂局面之中,除了遣返與搶救展開了各種形色的鬥智之外,這天,“陰魂不散”和“亞熱帶之蠍”也展開了挑戰性的鬥智! 駱駝已經聲明過,他要給綽號“亞熱帶之蠍”的武不屈來一記下馬威,煞煞他的威風,好教他知道足跡遍全世界,名震江湖圈子的大騙子駱駝的厲害。

武不屈出現在新界邊境,是因為香江古玩商店突然間接得那份莫名其妙的電報,說是另有一武不屈混雜在難民群中遁入香港,連時間地點都有。 武不屈的意思,是要看看駱駝究竟是怎樣三頭六臂不得了的人物?有意和駱駝作一番較量,因之,他動員了香江古玩商店及香港特務站所有能出得上力的人馬,浩浩蕩盪到達了新界邊境。 武不屈又誇下了海口,說:“假如'陰魂不散'有膽量出現的話呢,包教他鎩羽而歸,甚至可以連他的爪牙一網打盡!” 郝專員因為已經有好幾個大筋斗曾栽在駱駝的手裡,他不便多說些什麼?然而他知道駱駝假如要使用什麼詭計的話,自然不會那樣的簡單。 郝專員為自己的聲譽計,他希望武不屈也嘗試嘗試駱駝玩弄手法的滋味,觸他一記大霉頭,這樣武不屈以後就不會神氣活現了。

姚逢春倒是對這位有“亞熱帶之蠍”綽號的特務頭子,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同時,武不屈之精明,處理事情之乾淨俐落,在“長江輪船公司”的碼頭上已經展露過一手了。他相信也希望武不屈不會敗在駱駝的手裡。 但是駱駝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有著什麼企圖呢?這卻是姚逢春最關心的。 “他自露行藏,還約定了時間地點,豈非犯間諜戰之大忌?……”他問武不屈說。武不屈哈哈笑著說:“因為有過章西希事件、那長庚事件,駱駝以為共黨的特務人員全是直覺份子,他無非是想動搖我的地位罷了,這一次,可要給他一點苦頭吃吃呢!” 武不屈最狠的地方,就是他在東南亞地區做恐怖工作,一向是單人匹馬,不帶什麼從員的!在需要用人時,即就地取材,照樣指揮得頭頭是道! 這一次,他動員了幾乎是香江古玩商店和特務站所有的人力! 他命魏中炎和毛必正兩人化裝香港政府的華籍警察,這兩個老練的特務行動員奉命之後,使盡了千方百計,弄來了兩套“皇家差人”的製服連同肩章符號,打扮得整整齊齊的,提早就到了新界邊境,混跡在那些警察和難民的叢中,給武不屈做官方的內應。 香江古玩商店有三名女共幹,那是荊金鈴、伍月娥和蘇萍,她們都長得十分年輕貌美,武不屈命她們作女學生的打扮,混跡進那些熱血青年學生自動自發組成的“難胞服務隊”的群中,做眼線的監視工作! 臨出發之前,武不屈對這三位女同志還作了一番簡單的訓話,他說:“我們做特務工作,最重要的是膽大、心細,機警和敏捷!留意細節和臨機應變,可以關係整個的大局。同時,我們做一件事情,要經常發現會有意外的收穫,因之,你們不妨順便調查那些學生組織之中起領導作用的帶頭份子,將來事情平靜了之後,我們可以將他們一一收拾!” 在這三個女共乾之中,荊金鈴年齡稍長,是她們三人之中的領導同志,其餘的兩個人,經驗不足,全得聽荊金鈴的。 荊金鈴有了疑問,說:“差不多的難民,全是廣東人,那些難民服務隊起領導作用的學生,也幾乎全是廣東人,我們三個人學說廣東話,還處在'識聽唔識講'的階段,萬一露出破綻,豈非會壞了大局?” 武不屈格格大笑,說:“憑你們三個人的美貌,就可以教那些年輕人顛三倒四了,絕對不會出什麼意外,你們在工作未行之先,為什麼就對自己失掉信心了?”荊金鈴唯唯諾諾,帶著伍月娥和蘇萍應命而去。 武不屈又讓姚逢春和郝專員弄了一面旗幟,上書:“港九古董業難民慰問隊”,讓香江古玩商店的人馬,攜帶了大批饅頭麵包等的食品,以慰問的姿態在新界邊境出現。 港九二地的古董商根本就沒有“同業公會”的組織,他們的“假借名義”是絕對不會出紕漏的!而在那些裝載著饅頭麵包的籮筐底下呢,幾乎盡是凶器槍械,他們是準備好萬一駱駝的黨羽有動武的企圖時,實行“應變”用的! 餘外,武不屈指揮所有特務站上的同志扮作看熱鬧的人群,散落在各處,互相策應。 武不屈自己本人呢,他還是那副像“註冊商標”似的打扮,大呢帽、寬邊眼鏡、八字鬍子、不合身材的“落時代”西裝,一柄大洋傘…… 他站在一座居高臨下的小崗上,儼如“大會戰”的“三軍總指揮”般的,只在發號施令。 那封怪誕的電報所約定的時間,是一分一秒的逐漸接近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是難民最適當的“偷渡”:爬鐵絲網的時間,因為英籍的高級軍警長官,需得用午膳,華籍警察探更班調防的時間到了。 武不屈麾下指揮的每一個人,心腔內都是撲通撲通亂跳的,時間愈是接近,不可思議的事情愈是容易發生。 武不屈的外表是非常沉著,但他的內心之中卻完全不是那回事,因為他在特務圈子內已經是有名號的人物,最栽不得筋斗,假如一旦“砸鍋”,就什麼都完了!郝專員卻不一樣,他希望武不屈最好是栽一記大筋斗,要不然,將不再有他翻身的餘地了。 “武專員,看……”驀地荊金鈴奔上山坡上來,指著隔著鐵絲網的山崗上,在那些成千成萬的難民叢中,有一個怪人在奔跑著,他的形狀及打扮,十足是武不屈的腔調,可說是完全一模一樣! 武專員是上了年紀的人,眼睛不大俐落,他的衣袋之中,袋有一隻小型的望遠鏡。舉起來一看,立時七竅生煙。 一點也不錯,在那些尚未衝破了鐵絲網進入香港的難民群中,其中有一人,用他的形狀作了“藍本”打扮成一模一樣,連他的衣著,戴著的帽子,嘴上的鬍鬚都相同,一看而知,那是經過人工化裝的…… 那傢伙正沿著鐵絲網奔走,似乎還是在故意逗引人注意。 “可惡,可惡……”他喃喃地詛咒著。 武不屈著實搞不清楚“陰魂不散”的一夥人究竟在搗什麼鬼?要使出什麼花樣的陰謀,既然這個“冒牌貨”已經出現了,他就得要對付他了! 武不屈便向荊金鈴說:“傳令所有的人,對這傢伙注意,千萬別'脫了線'!假如他越過了鐵絲網,立刻監視他,注意和他接觸的人,大家要隨時戒備!” 荊金鈴領命,如飛似地去了。 立時,香江古玩商店和特務站的人員開始緊張起來,他們在鐵絲網內許可活動的範圍內盡情活動,事實上,發現那形狀可怪,打扮得和武不屈專員一模一樣的難民,還不單只是荊金鈴一人,馮恭寶和郝專員全看見了。 郝專員心中有數,那個古怪的難民,必是駱駝的黨羽,駱駝的黨羽對那層層封鎖的鐵絲網能進出自如,也不由得使他深感佩服! 假如說,郝專員仍能指揮隔著鐵絲網的中共民兵的話,事情就好辦了!他只要下一道命令,把那形狀古怪的傢伙逮捕,事情就容易解決了!駱駝的陰謀和他的企圖可以真相大白。 但事實上,那些共乾和民兵根本已經不再聽從任何人的指揮了,郝專員徒呼奈何!好在他存心要看看著名的“亞熱帶之蠍”如何出洋相,也就泰然了。 午後一時正,香港政府的軍警換班的換班,換防的換防,也正就是那封神秘的電報,說是“武不屈同志”需要接應的時間! 武不屈以身經百戰的老特務的姿態出現,儼如大軍的總指揮,他手中的洋傘一舉,他的手下人便知道他的用意和所指的方向。
駱駝是確確實實的要和武不屈較量高下,如期準時到達邊境——新界。 駱駝拍的那份電報,是故意用的“二級”舊密電碼——事實上,他的手中也只有那份密碼,而且是章西希時代用的! 駱駝之所以要這樣做,無非是要露一個“破綻”給武不屈知道,他的目的,純是挑戰!要趁在難民逃港的機會,在這大混亂的場面之中,各憑立場,各施所長,在智慧上一較高低! 駱駝讓吳策化裝,扮成武不屈的形狀,由深圳入大陸去,吳策有香港華僑的身分,進入內地去“易如借火”,要出來也不困難。 他在前一兩天以“返鄉省親”為由就赴廣州去了,由廣州雇車轉至新界邊境。在約定的時間,他以武不屈習慣上的打扮在鐵絲網旁邊出現,逗引了所有駐香港的中共特務人員的注意。 這時候,駱駝和他的黨羽也全聚集在新界的邊境,這一場挑戰性的行動,駱駝是處在主動的地位,可行或不可行,可以憑他冷靜的觀察而作決定。 武不屈是站在高崗之上,以居高臨下督戰的姿態出現,武不屈的爪牙已如臨大敵似地的各展渾身解數! 而駱駝呢,是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姿態出現,香江古玩商店和特務站每一名行動員所據的部位,他全觀察得一清二楚。 駱駝化了裝,以一個大慈善家的姿態出現,兩部自備汽車,攜帶了大批的“慰問食品”。 他問坐在身畔的義子夏落紅說:“打過籃球沒有?” 對這莫名其妙的問話,夏落紅初時一怔,繼而發牢騷說:“我半輩子的生命,跟著你學做騙子,對於運動,彭虎教我國術,孫阿七教我飛簷走壁……除此以外,對球類、田徑是一竅不通啦!” 駱駝笑吃吃地說:“籃球運動,全憑教練的指揮和調配適度,再加上球員的球技超凡,就可以操全局勝券,調配失度,加上球員失常,就會完蛋大吉,一敗塗地而至無可收拾!” “這是起碼常識,義父何必向我賣弄呢?”夏落紅說。 駱駝便說:“你若參觀過籃球比賽,總常會聽見,紅的換人,七號上、八號下,藍的換人,一號下,十三號上的……” “這會有什麼道理呢?” “現在,吳策老已經上過陣了,表現得非常出色,我要給他兩個好的搭配才行!”於是,駱駝向混雜在人叢中的孫阿七和查大媽打了一記手勢,孫阿七和查大媽立時展開行動。 查大媽是經過了化裝的,那隻斷掉了的膊胳裝上了義肢,衣著也入時,一副神色,像盼望著有什麼親友由大陸上逃了出來,像是專誠接濟去的!而事實上呢,她採取了“人盯人”的戰略,看牢了武不屈,準備隨時向他下手。 孫阿七卻是混跡在那些救濟難胞的慈善團體之中,香港政府自從“遣返”政策之後,竟連拋擲食物過鐵絲網去救濟那些飢餓的難民,也認為是犯法的。 在原先時,只要不幫助難民越過鐵絲網,拋食物過去給他們充飢,是無所謂的,但後來卻認為那樣會吸引來更多的難民,於是便實行禁止了!並且還貼了大張的告示,凡扔食物過鐵絲網者除罰款之外,還加以拘役! 可是人類究竟是人類,非同獸類可比,面對飢餓垂死的同胞的慘狀,同情心會油然而生,手中若有食物,會毫無考慮地就扔了過去,甚至於有些人是拼著受罰,不顧一切地把食物扔了過去再說。同時,這種舉動,都幾乎是“一窩蜂”的,只要有一個人起“帶頭作用”,立時會引起許多人跟從,麵包、饅頭、大餅、糧包,會像雨點般向鐵絲網的那邊灑過去。 難民們搶奪食物,立時會秩序大亂,也有些膽大拼著死命的難民,就藉機會衝鐵絲網入境…… 因之,香港的英軍警察管制得愈來愈嚴。凡有不守法扔食物過鐵絲網的,警察可以用木棒先打了人再說。 孫阿七的任務就是要闖這個禍,他預備了一些食物糧包,以“救濟英雄”的姿態出現,趨近了鐵絲網,高喊了一聲:“同胞們,快吃個飽吧!” 說著,他把手中的糧包一隻一隻地向鐵絲網對過的難民扔過去,嗨,這一扔不打緊,難民們搶拾糧包,秩序大亂,這一方面的人卻起了一陣歡呼,對這個有勇氣“犯法”的“英雄人物”鼓掌!有些考慮著不敢“犯法”的善心人,只要有人起了“帶頭作用”,一個個立刻不再把“犯法”二字擺在心上,乖乖!立時食品糧包便如雨點般地向鐵絲網那邊飛過去,還怪呼怪嚷的……一時間的秩序大亂。 “嗨!警察來了!”有人向孫阿七打招呼! 既然有警察來,豈有不逃之理,孫阿七“腳底下擦油”,他的個子矮小,腳步又快,在人叢之中亂穿亂轉,當然會有許多專誠救濟難民而來的熱心人給他掩護,幫助他逃避警察! 同時,那些負責逮人的“皇家差人”也同樣是中國人,他們又豈會“鐵面無私”,沒有一點同情心呢?拋幾隻糧包救濟同胞也並不犯什麼法!腳步稍微跑慢一點,“犯法”的人便可以從容跑掉了! 當孫阿七“搗亂”的同時,查大媽也有了動靜,她隨著看熱鬧的人潮,擠至武不屈的身邊,查大媽號稱“九隻手祖師娘”,手指頭上的功夫,手法的俐落,動作之快捷,是任何“行家”所沒有的。 只幾秒鐘的時間,武不屈身上已經被施了手腳。可是這位號稱“亞熱帶之蠍”的共黨老特務,竟連一點“影子”也不知道呢! 不久,駱駝卻親自向一個英籍警官告了密。絮絮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過了片刻,兩個高頭大馬的“山東警”,趨至了武不屈的身畔,一拍他的肩膊,說: “朋友,請把你的居留證拿出來看看!” 英國政府和中共政權是有邦交的,武不屈奉派至香港,乃是“外交官”的身分,早辦妥了有居留證。 因之,武不屈胸有成竹,對這兩個突然來檢查的“山東警”毫不看在眼內,他的身上,有著“外交官”的身分證明書,又有著香港居民的居留證,裝在一隻皮夾子裡,這時候摸出來一“亮相”! 頓時,兩位“山東警”傻了眼,武不屈也傻了眼,皮夾子內的不再是他的“外交官”身分證明書,香港居民的居留證也不翼而飛,裡面卻有一由廣東省番禺縣某“人民公社”開出來的“路條”,蓋有“豆腐乾”大的軍警通行印章……還有咧,五六張人民幣!配給制的糧票、油票、布票、“人民合作社”捐獻通知單…… “乖乖,這東西哪裡來的?”武不屈的一雙死魚眼睛瞪得賊大,急忙再去摸其其他口袋,西裝口袋之中原是有一副望遠鏡的,這時候摸出來,竟是一隻大饅頭!還有呢,在武不屈的腳底下有著一隻破包袱。 “山東警”把它拾起來,打開一看,哼,“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過三年”式樣的一套破衣衫,破得如同爛渣子一樣,還有著一股子撲鼻的臭氣。 一個“山東警”便指著武不屈的鼻尖說:“別以為你換過了衣裳就可以瞞得過我,看你面如殭屍,膚色像菜油,鬍子頭髮長得像毛賊,就算你穿上龍袍,我也認得出你是難民!” 另一個“山東警”說:“可不是嗎,換了衣裳,連饅頭和破衣裳也還捨不得丟掉!不是難民是什麼?” “乖乖的走吧!跟我們到集中營去,你還趕得及下午頭一班車回你的'人民公社'去!” 武不屈狼狽不堪,矢口否認是難民。他高聲怪叫說:“我是外交官……” 兩名“山東警”不由分說,一個抓肩膊,一個揪褲腰帶,把武不屈架著就走。 郝專員和姚逢春他們忽的發現了武不屈被兩名警察抓住了,像是逮捕的模樣,不禁大為吃驚。趕忙趕過來查問根由。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可謂人贓並獲了!武不屈沒有香港的居留證,相反的,身上有著那麼多由大陸帶來的路票啦、人民幣啦、糧票、油票等……還有著一套破衣裳。 武不屈的解釋沒有用,姚逢春和郝專員欲以商人的身分加以保釋,但兩位“山東警”不理睬這些,他們要公事公辦。 還是郝專員的頭腦比較清醒,他提醒姚逢春說:“香港的警察是要講究'熟性'的!” 姚逢春手忙腳亂,立摸出身上所有的鈔票,湊攏來約有五、六百元,向那兩位“山東警”塞過去。 “朋友,做做好事……” “呸!你沒眼睛嗎?英國幫辦正盯著看,你是想砸我們的飯碗嗎?”那“山東警”咬牙切齒地咒罵。 另一個“山東警”也說:“不是我們不做好事,誰個不是養兒育女的?只是這個難民,是有人告密的,英國警官指定要送去集中營,你沒有看見那兩個碧眼黃須的英國幫辦跟在我們的背後嗎?他們盯得牢牢的!我們想做好事也不行!”姚逢春和郝專員回首一看,果然的,有兩個英國警官,全副武裝,夾著文明棍,一板正經地監視著。想要把武不屈放走的話,是比什麼都難了。 大陸逃港難民的臨時集中營,就設立在新界的邊境,四圍架有鐵絲網,軍警林立,都是真槍實彈的,步槍上還裝上了刺刀,任何人不得靠近。 英國人還是講人道的,任何難民抓進了集中營,都一律發給一份簡單的食糧,讓他們吃得飽飽的,然後再用卡車送回大陸上去。 武不屈被兩名“山東警”押解著,一副有生以來從未有過尷尬和狼狽的形狀,可是又反抗不得,當他將接近集中營的大門口時,跺著腳高聲向郝專員和姚逢春咆哮說:“你們快想辦法呀……” 郝專員和姚逢春能想什麼辦法?這是英國人的地頭,法律是人家的,誰叫武不屈不爭氣,被人在身上搜出了“路條”、糧票……又拿不出真實的證件,不是難民也被認定為難民了! 這時候,若想運用政治的途徑把武不屈由集中營裡保釋出來恐怕也來不及了,英國人抓到難民,像開“流水席”般遣送,每數小時卡車隊開動一次!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位號稱“亞熱帶之蠍”,名震中外的共黨特務頭子,被兩個籍籍無名的“山東警察”如攫小雞般的押進了集中營,“紅頭阿三”在門口關上了鐵絲網木閘,步槍上了刺刀,凶神惡煞地把守在那裡,閒人莫近! 武不屈的坍台,是坍定了! 郝專員偷偷地捻鬚含笑,但他在表面上仍然表現得好像非常的焦急。 “唉,我早就說過,武專員會上當的,必然又是那個扒手的祖奶奶幹的好事!把武專員身上所有的證件全調了包!這下子可把武專員搞慘了呢,威名掃地了!”姚逢春氣急敗壞地說:“郝專員,我們得想個辦法呀!” “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劫法場'嗎?我們在當前的環境之下,假如露出中共的身分的話,准保立刻會被憤怒的群眾剁成肉醬!” 不久,所有香江古玩商店及特務站的人員,全得到了消息,聽說武不屈被英國軍警當做難民押進集中營去了。 這豈不是笑話嗎?堂堂的武專員,活躍在東南亞國家的一等大間諜,頭一次和“陰魂不散”交手,就被當做難民押進了集中營。這還談什麼鬥智呢?實在太丟臉了!魏中炎和毛必正兩人是奉命化裝香港警察的,他倆自告奮勇說: “讓我們混進集中營去看看,或許在裡面還有辦法可想!” 為搭救武不屈,姚逢春當然贊成冒險,反正又不需要他自己出馬。 可是郝專員搖首說: “不!在集中營裡面值勤的,多半是英軍和印度警察,華籍警察都是在外面值勤,你們的化裝都有破綻,假如冒失闖進去,無異'自投羅網',千萬使不得。而且武專員之被捕是被人告密的,顯然我們是被駱駝他們盯住了,現我們唯一的辦法,是在現場上把他們找出來,替武專員報復……” 武不屈既然被捕,大家仍舊得聽郝專員的命令,郝專員是存了心讓武不屈吃點苦頭,煞煞他的威風,所以命大家安靜下來。
武不屈被押進了集中營,英軍給他編了號,命他和那些又髒又餓面黃飢瘦的難民排隊列在一起,有些難民還是病著,呻吟之聲不絕於耳,不久,“印度阿三”過來分配給每人一份簡單的糧食,武不屈也不例外,他連嘔都來不及,哪還吃得下呢?在英軍的槍桿刀尖之下,又反抗不得。 這位“亞熱帶之蠍”便喃喃詛咒:“媽的,也許是做特務缺了德今天才有這個報應!” 下午二時正,“遣返”的卡車隊開進了集中營,英軍印度兵驅趕難民順序上車。武不屈已經是有理講不通了,照樣地和難民一起爬上卡車,十餘廿部的車子載得滿滿的,每輛車上押有四名武裝英兵,一聲哨子,集中營門口的大閘子打開了,卡車魚貫而出,這時候是哭聲震天,怨聲載道,有些難民因不願回返地獄去,竟不顧生死地跳車逃走…… 在這時候,英國軍警也不再阻止慰問團體贈送給那些被“遣返”大陸去的難民。武不屈愁眉苦臉地坐在卡車之上,忽的有人向他招呼。 “武不屈,快接著!” 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相貌古怪,露著兩枚大匏牙的傢伙,擠在人叢之中,拋給他一隻包裹。 武不屈接在手中一看,上面有一行斗大的字,寫著: “乳油麵包二隻,敬祈哂納,'亞熱帶之蠍'先生。'陰魂不散'敬贈!” 駱駝得勝還不饒人!對這種落井下石式的奚落,武不屈幾乎連肺都氣炸了,但他又奈其如何呢?當前他的地位只是一個被押解“遣返”大陸去的難民,卡車上有英國兵真槍實彈地監守著,況且他又不能學其他的難民一樣不計生死跳車逃亡。 那位形狀古怪露著大匏牙的傢伙仍在人叢之中向他嬉笑著。還頻頻地揮手。 因為場面十分混亂,所以卡車走得很慢,需得出動許多警察在前面為車隊開道,把悲慟的人潮驅趕開。 武不屈向駱駝點了點頭,感嘆說:“不愧為我的對手,這一次算我砸了,不過我們還有交手的機會,等著瞧吧!……” 漸漸地,車隊已通過擁擠的群眾,駛上公路,越過邊界的封鎖線,駱駝眼看著那號稱“亞熱帶之蠍”,中共著名的大間諜,被卡車帶走了。是被當做難民,押解回大陸去啦! 駱駝聳了聳肩,含笑說:“這和中共的'下放',或是押解'反動份子'赴西伯利亞的情形,又有什麼兩樣呢?” 駱駝正得意間,忽的在人叢之中穿出來了一個人,指著駱駝說: “章西希,我早就知道是你在這裡搗鬼!好的,總算給我找著你了!” 駱駝回首一看,那是馮恭寶,心中暗說:“這小子真不知死活,非得給他一點苦頭吃不可!” 馮恭寶趨過來,向駱駝說: “你逃不了的,還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駱駝悶聲不響,等馮恭寶走近了,卻忽然之間拉大了嗓怪叫:“嚇!我認得你,你是個中共特務,你他媽的好大膽子,居然還敢在這里活動!是調查什麼來的嗎?你只管瞧瞧,這人間悲劇都是你們中共一手造成的!” 駱駝指住馮恭寶,開口一句中共,閉口一句中共,倒是把馮恭寶嚇得傻住了。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乃是中共的失政造成了慘絕人寰的大悲劇,這種淒慘悲壯的大場面,處身其中,每一個人,提起中共二個字,莫不恨之切齒,欲生啖其肉而後已。 馮恭寶被駱駝這麼一嚷,四面八方的人全怔下來了,向馮恭寶虎視眈眈。 駱駝故意咬牙切齒地指到了馮恭寶的鼻尖,再次說:“王八蛋的中共,你把我們的同胞害慘了!” 駱駝的怪嚷,在他的黨羽之中,第一個聽到的是孫阿七。係阿七是何等機警的人物,懂得駱駝的意思,立刻拉大了嗓子,仰著脖子高聲喊叫。 “打他!” “打他媽的壞蛋!” “打!” 在這種場面之下,群眾原是衝動及盲從的,有一個喊打,立刻有人附和,頭一個動手的是夏落紅。他兜至馮恭寶的背後,喊了一聲“打!”照著背脊就是一拳,有人動了手,跟著四方八面的人全撲上來了,拳頭如雨點而下,那形狀真如“打橄欖球”般的,一下子就把馮恭寶壓在地上了,再加上腳踢,踩,跺……馮恭寶慘矣。 附近的警察發現有人毆鬥,急忙吹警哨維持秩序,一聲哨響,警察蜂湧而至,警哨此起彼落,鬧作一團。 當警察們把馮恭寶自人堆之中救出時,馮恭寶已是遍體鱗傷。同時,駱駝和他的黨羽早已不知去向啦。 駱駝回返家後,笑不攏口,認為這事件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傑作之一。 夏落紅不滿,說:“義父,你對付武不屈,給他下馬威是成功了,但是你把我們也騙了!” 駱駝說:“我騙了你什麼呢?” “這和'熱帶魚騙案'有什麼關連呢?你曾說過,要採取同樣的策略……” “熱帶魚和'亞熱帶之蠍'有什麼差別呢?以假亂真,就是戰略!” 夏落紅對他的義父的答覆仍然不感到滿意。說:“但是在事前,你沒說要把武不屈'遣返'大陸!” “武不屈被遣返,不是人心大快嗎?”駱駝反問。 “可是我還是認為這和'熱帶魚騙案'的結局是兩碼子事!” 駱駝倏地哈哈大笑起來:“做騙案原就是要聲東擊西的,指冬瓜可以畫葫蘆!假如在事先把結局都戳穿了,你們也會索然無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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