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專員進入地下防空室,親自向那小傻子問口供,先禮而後兵,他摸出鍍金的煙匣,遞至那傻小子的面前,很客氣的請他吸煙。 那小傻子雙手合十說:“出家人六根清淨,七情六欲盡廢,不沾煙,不沾酒!阿彌陀佛!” 郝專員知道他是裝瘋扮傻,笑了笑說:“我們很抱歉,暫時不得不委屈你留在這裡!” 小傻子說:“反正我在修練,隨便留在那裡也是一樣!” 郝專員仍然很平和地再問,“你叫什麼名字?” “紫雲和尚就是我……”那小子張大了嘴怪模怪樣地說。 “呸!”郝專員驀地惹怒了,吐了一口水,咒罵道:“你這小子真不識好歹!我好心腸對你,你竟裝瘋扮傻……” “呵!”小傻子又是一聲:“阿彌陀佛!”雙手合十。 “這年頭,好心腸的人下地獄,混帳二百五的人上天堂!如何說法呢?譬如說,好心腸的人死了,人人跺腳嘆息,這一跺腳,可把他的靈魂跺入地獄去了,混帳二百五的人死了,大都齊念'阿彌陀佛',這一歌頌,他可上天堂去啦!” 郝專員怒火沖天:“媽的!不給一點顏色你看看,你不知道滋味!” “顏色?——對和尚而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郝專員決意動刑,由那長庚負責指揮動手,把那小子架上了“老虎凳”,雙腿一綁,墊上了磚塊。 初時,那小子還是挺嘴硬的,咬緊牙根,照樣胡說八道,滿不在乎的。 可是磚頭一塊加一塊,繼續墊上去的時候,那小子驀地一聲慘叫而告昏厥。 那長庚沒給他休息,立刻用涼水灌醒,狠聲說:“小子,你是招還是不招?省得皮肉受苦,我看你還是招了吧?” “碰著你們這些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那長庚改動“夾棍扭索”酷刑,那小子痛得死去活來,昏倒又被灌醒,反覆數次,可是那長庚仍然沒取到半句口供。
傍晚時分,章西希和馮恭寶回來了,他們已查出了紫雲寺的所在地。 原來,那間所謂的紫雲寺,是設在獅子山山腳下一個荒僻的山林裡,佔地總共不到十坪,破破爛爛地根本談不上香火,幾乎連附近的居民也不大知道附近有著這麼一間破寺。 寺內有著三個老和尚,多是自大陸逃難出來的,找著那間破寺隱避塵世,等待圓寂。 章西希和馮恭寶把那三個年已垂暮的老和尚的身世和來龍去脈全調查清楚了。 他們連紫雲寺有著這麼的一間別莊也全不知道,原來,在數年之前紫雲寺的主持紫雲居士圓寂,把這所破廟贈給了逃難出來的“悟塵和尚”,悟塵和尚已經是八十餘歲了,根本不過問塵事,他收容了兩個遊方和尚住在寺內…… 馮恭寶和章西希都可以證明,那三個和尚和“陰魂不散”絕對沒有關係,至於那間別莊,可能是“陰魂不散”故弄玄虛,假紫雲寺的名義而虛設的。 郝專員命他們繼續作進一步的調查。 是時,那長庚上來報告,那小傻子已是第五度昏厥了,還是隻字不肯招供。 姚逢春很耽憂會搞出人命案,他向郝專員請求停止用刑,另外再想辦法。 章西希即建議說:“這傢伙或許吃軟不吃硬!何不用軟功?” 郝專員搖首說:“試過了,那小子不識好歹!” “唉!”章西希說:“我說的軟功,是指用女色去問口供!反正我們的那站長多得是如花似玉的美女,施展勾魂攝魄之技,相信會比用刑強得多!” 郝專員兩眼一翻,不置可否,那長庚是求功心切,說: “也不妨試試看!”不久,小傻子即從那間陰森晦黯的地下防空室中被提了出來,由於他的兩條腿坐過老虎凳,又吃過了夾棍,寸步難行,那長庚的兩個打手一左一右,將他架著,扶上三樓一間精緻小巧的房間,裡面有沙發椅、席夢思床、梳妝台、餐桌……好像頭等旅社的設備。小傻子傻了眼,不知道這些傢伙又要搞什麼名堂?他們軟硬手法全使用過了,現在又要出什麼新法寶呢? 那兩個打手,把他扔進房間之後,鎖上房門就走了,小傻子搔著禿頭,由於兩條腿受過刑,行動不靈,他扶著牆壁,攀桌扶凳地將整個房間探量了一番。總共只有一扇窗戶和一扇門,門在外面鎖著,窗戶裝有鐵柵和紗窗,而且外面還不是通馬路,而是通天井的走廊,假如想逃走的話,那真比登天還難。 小傻子乾脆在席夢思床上躺下,他心中想,反正是這麼回事了,既有機會,先睡它一覺再說。 頭腦簡單的人,比較容易入夢,再加上小傻子曾經受過刑求,疲乏不堪,只片刻間便呼嚕嚕地打起鼻鼾來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迷迷糊糊的張開眼,只見沙發椅上坐著一個絕色女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穿著一襲袒胸露背的洋裝,香檳式高跟鞋,露出兩條纖長的玉腿,眼波瞬轉,正向他凝視著,真有勾魂攝魄之力。 小傻子急忙翻身坐起來,可是他的兩條腿還是麻痺發痛的。 “你是誰?幹什麼來的?”他吶吶地說。 那女郎笑口盈盈,蓮步輕移,趨至床畔,朱唇微啟,柔和地說:“我是來救你的!” “觀世音菩薩下凡麼?阿彌陀佛!” “不要再裝瘋扮傻了,告訴我你的名字?”女郎說。 “連我的名字你也不知道嗎?紫雲和尚是也!”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無法救你的性命了!” 小傻子哈哈一笑。 “看來,你也不是什麼觀音菩薩。你和那些盜墳挖墓的傢伙是一路的!” 女郎扳下了臉,說:“他們全都主張殺你,可是我看你傻得可憐,特地放你一條生路,所以特來救你,快說老實話!” 小傻子又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做和尚的修練個幾十年,到了最後,還是要'圓寂',像我這樣的'掛單'和尚,有名無實,能提早圓寂豈不是福份嗎?尤其,有小姐你在面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他說得高興時涎沫翻飛,使得那女郎急忙退避。 “看情形你還是個風流和尚呢!” “誰說不是呢?我是經過名師指引的!” “誰是你的師父?”女郎急問。 “哈!天下聞名,今世一大奇才,中共特務聞之喪膽——你們也盡知了,何必要我說呢?”他又剎了車。 “'陰魂不散'這個人你認識嗎?” “哈哈哈,你們已經吃過他的大虧了吧?不如乾脆向我投降,好教我向師父求情,饒你們一命!” 這樣,無異等於他自己招認了是“陰魂不散”的黨羽了,荊金鈴立刻對她的訊問工作有了把握。 “其實,我對'陰魂不散'這個人,是崇拜備至的,他的聰明、才幹、學識及他驚天動地的作為都使我拜服五體投地,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能和他見上一面,所以,我對你真是羨慕不已!” 小傻子怔怔地向荊金鈴注視了許久始才說:“你說的可是真心話?不,據我所知,你們做持務的向來不說真心話!” “我可以指天發誓!”荊金鈴說。 “假如你真肯改邪歸正,投靠我的老師,我可以給你指引……我的老師真有容人之量呢!” “你連真名都不肯坦白告訴我,還談個屁!” “我的真名字是唐天冬,老師老愛喊我唐小傻子,我拜師還有一段很長的故事呢!” “對了,我倒很想听聽你拜師的故事!” 唐冬天立時起了忸怩,吶吶地說:“但是我又不好意思向你說!你一定會笑話我的!” “唉,這有什麼關係呢?假如我拜了你的老師,我們就是師兄妹了,你還有什麼難為情的呢!”荊金鈴說時,摸出了煙匣,自己燃著了一支,又遞了一支給唐天冬。 那小傻子立刻雙手亂搖,說:“我的老師就是禁止我沾煙沾酒的……” “但是你有著濃厚的嗜好,對嗎?沒關係,我不向你的老師打報告!”她把燃著的煙卷塞進唐天冬的嘴裡去。 那煙頭上沾有馨香的唇膏氣味,小傻子飄飄然了,其實那支煙卷內註有些許興奮劑,唐天冬吸食過後,神經興奮起來,滔滔不絕地開始述說他拜師的經過。
騙俠駱駝原是雲遊四海,吃八方的人,以天下為家,他的足跡遍天下,不過,有許多案子,卻是屬於遊戲人間的。 在抗戰末期的某一年,駱駝自南洋遊蕩回來,路過重慶,他由十五歲承了師父的衣缽出山,混到了頭頂禿光,兩鬢花白,當然也收了不少的門徒,也可說是桃李滿天下的了,他所收的門徒有多種方式,有的是焚香磕頭誓願,追隨駱駝雲遊四海學習的,也有馬馬虎虎磕了頭,三言兩語打發了事的。 駱駝混到這把年記,有許多徒弟根本連自己見了面也不大認識,也有一些早已收山了。 在重慶就有一個這樣的徒弟,他因為在某一次行騙之中,無意中害了人家一家人性命,懺悔信佛之餘也就“收山”了! 這徙弟姓章名仁道,抗戰逃難到了重慶,無以為生,也不願再操舊業,向親友借了一筆小錢,在重慶市區中一條略為偏僻的小街巷開了一間飯館,稱為“仁道樓”,一家老小幫同招呼店面,用最克難的方法維持生計。然而由於館子開設的地段不理想,生意奇劣,非但一家人的衣食不能充裕,還負債累累。 駱駝路過重慶,當然要看看這些已經“改邪歸正”,已經收山的徒弟。當他來到“仁道樓飯館”,一進門,就覺得情形不對,門可羅雀,飯堂內靜得連蒼蠅飛過也聽得見。 章仁道尊師重道,親手燒了幾樣小菜,為師父洗塵,幾杯酒下肚之後,滿肚子的苦經便訴個不休。 駱駝嚐嚐那幾樣小菜,色、香、味俱佳,即贊口不迭,菜是燒得挺好,只是“天時地利”不幫忙,業務在“麻痺狀態”之中。 駱駝大笑起來說:“騙業是'萬業之霸'!不論是政客也好,商人也好,任何一業,都一律要帶有三分'騙',才會獲得成功!你在騙業上洗手,改邪歸正,那是好的!但是在商業正途上之'騙',那豈能輕棄?譬如說,一般商人,喜歡耍那些什麼春季大減價,秋季大贈送,買一送一等老套!這些老玩藝已經和時代脫節了,在烹飪業上,你應該動些許腦筋另換一套!” 章仁道與駱駝是師徒之稱,駱駝超人的智慧,他當然知道,何況章仁道對他的師父向來是唯命是從,而且為了挽救生意買賣的危機,他希望師父能指給他一條正路,因之,他誠心誠意,敬了三大杯酒,然後跪地求賜妙計!駱駝哈哈大笑附在他的耳畔,絮絮的說了好一番話,如此這般地命章仁道照辦!章仁道唯唯諾諾地,心中卻有若干懷疑。 大約一年左右,駱駝雲遊,又自桂林返回重慶,“仁道樓”已經完全改觀,那小小的店面,已經擴張到佔了四、五間的門面,門庭若市,生意非凡,由開市到收市的時間,客人們始終是川流不息,很多達官顯貴,坐了汽車,到這條冷僻街巷的飯館來赴宴。這天正赶巧了是星期日,生意更是旺盛,內外的人均忙得不可開交,這條冷巷,居然由於“仁道樓”生意的興隆,影響了它的繁華,在它的附近,已經逐漸的開設了不少新的店鋪,如茶館、當舖、百貨店,旅館等……並且,有一座新型的建築在加工中,那是一間最新設備的電影院呢! 駱駝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三言兩語,會使章仁道的飯館在短短的一年中,忽然改觀變成這個樣子,使章仁道在瞬眼間成為了一個小小的富翁了。 當日駱駝教導他玩的是什麼把戲呢?說穿了也不值什麼錢;駱駝只是說了幾句很簡單的話,他說:“在商業上光靠誠懇、手藝好,那是不夠的,多少要擺些噱頭,弄點新鮮的玩意出來,才能一本萬利!” 他教章仁道在菜名上用功夫,譬如說:鍋巴類的菜餚,由於它有悅耳的聲音,稱之為“轟炸東京”!既時髦,又富有民族思想的意味;雞與鯉魚並煮,稱之為“龍鳳配”!貪圖吉利的人定會喜歡這種名菜;鴨蛋、雞蛋、鴿蛋、鵪鶉蛋,大大小小的蛋類煮成湯羹稱為“子孫滿堂”!在壽席上將是少不了的名菜……諸如此類,把菜名起得古古怪怪,引人入勝,在報紙上大登廣告,初時客人是為好奇而來,在一試之下,章仁道的手藝又的確不凡,夠得上名廚的條件,剎時便名聞遐邇,生意興隆,鋪面一再擴張。 而且,“仁道樓”還有幾樣小吃名菜,如“童雞汁”那已經是過時了,章仁道別出心裁,取名為“處女雞”、“童牛湯”等的幾樣稱為滋補品的名菜。 章仁道原也是騙行出身的,經駱駝一點醒,當然花樣百出,菜名“日新月異”,確能招財進寶,這種成功秘訣,在商業行當中,當然不是偶然的了。 駱駝再次來到“仁道樓”的門前,對這座新修改建的大樓,非常欣賞,他認為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改變得這樣快。章仁道聽說師父第二次光臨,樂得幾乎自樓上打滾下來,打躬作揖的引駱駝走上新的四層樓最華麗的廂房裡去。 這間“仁道樓”新添了許多花容玉貌的女招待,章仁道一律招來,給駱駝殷勤招待,對這位恩師,當不致像上次洗塵時的那樣寒酸,要自己上上下下忙碌自己動手弄菜,他有了大廚子、二廚子和“三把手”,只要吩咐下去,他們能做得出許多古怪名堂的菜餚。 同時“仁道樓”共有四層,樓下是大眾化的食堂,上一層樓,是一層不同的價錢,四層樓當然是最奢侈的一層樓了,連吃飯都是坐沙發椅的。 女招待也按容貌分等級,最漂亮的,在最高的一層樓上做招待,餘外分在二樓與三樓,姿色稍差的,便在樓下大眾食堂內應客人的呼喚。 肯花錢的大爺,可以上最高的一層樓,得到食與色的雙重享受,餘外的只能享受食,而無色,如此,爬的樓梯愈高獲得到色的幫助,而增進食慾,花的鈔票愈多,章仁道便大發其財了。 為招待恩師,章仁道大排筵席,頭等美女,一律叫來侍候駱駝,對駱駝的巴結,猶如父母再生。酒過三巡之後,駱駝忽對章仁道開始叱責。 他說:“在商業上擺噱頭,那是任何經濟學者所少不了的,但在商業上亦有商業的道德!正如我們這行行業,亦有一句話,那就是'盜亦有道'!天良不可泯滅,否則,旦夕的成功,會禍延子孫,你今天發了財,也應該為子孫著想!人類是平等的,豈能劃分階級?以色欲而挑逗食慾,假如有人為此而傾家蕩產,那麼你的罪孽深重,將被打入十八層阿鼻地獄,也不為其過了,你明白這道理嗎?”章仁道唯唯諾諾,不敢反辯,他答應駱駝,馬上將女招待各等級的製度撤銷。 正在這時,驀地,二樓的帳房上個報告。說是有客人在二樓鬧事了,要找老闆說!原來,有一個客人吃“處女雞”大發雷霆,吵鬧不已,因為廚子一時不小心,那客“處女雞”的腹內竟發現了幾粒未見天日的小雞蛋。客人便認定這稱為“處女雞”的雞,豈能有孕乎? 章仁道大為吃驚,因為類似這種小事情,很可能就會影響他的全盤生意買賣,因之,他匆匆忙忙的趕下樓去,要排解這場糾紛。原來,這個客人正是“仁道樓”所開除的一個女招待,特地帶了一個類似流氓的男朋友,故意給“仁道樓”找麻煩出洋相加以報復的,他們點了“處女雞”這道菜,在雞腹內發現幾粒小小的未見天日的雞蛋,便藉題發揮大罵“山門”了! 那客人正在大肆咆哮:“我畢生還沒有見過處女生孩子的!這蛋就算是還沒有生出來,至少,也該說這母雞已經懷孕了……”他怪聲怪氣的叫嚷著,故意引起全場食客們的注意。 “稀奇不稀奇,懷了孕還叫處女?處女雞有了蛋……是否偷人養漢?” 章仁道的飯館自重建開張以來,客人生事還是頭一次,他有窮於應付的形狀,他明曉得這是故意來找麻煩的,但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他仍得低聲下氣,加以解說:“……朋友,雞生蛋,是天份,根本無需要經過公雞,相信先生你我都明白的,又何必……” “媽的,我且問你,天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先有母雞還是先有公雞?雞不下蛋,雞早滅種了,母雞自己能下蛋,還要公雞作什麼?你這種話騙騙外行還可以!騙我不行!”他還是暴跳如雷地無理取鬧。 駱駝自樓梯上下來看熱鬧,他知道章仁道是靠菜單發財的,現在又在菜名闖禍,倒要看看他如何自己解脫。但是當他看到章仁道打恭作揖的一副可憐相時,惻隱之心油然而生。搖首嘆息說:“章仁道,畢竟不行,他提早在'騙業'裡'收山',倒是他的福氣呢!” 駱駝把這位生氣的客人打量了一番,立時注意到他的那位同來的女伴胸前,掛著一個金質的十字架,同時,在她身畔還放置有一本聖經,這天是禮拜天,很可能他們是赴教堂做完禮拜後出來小吃的。 駱駝不慌不忙,趨上前去排開那些看熱鬧的人群,並不向那位找麻煩的客人說話,相反的,向那位女客很禮貌的問:“小姐,我看見你的胸前掛有一個十字架,請問你是教徒嗎?” 那個女客被問得突然,忙點頭回答說:“是的,我是虔誠的教徒,我們剛由禮拜堂裡出來……” 駱駝咯了一口痰,笑著說:“請問貴教的聖經內,可有處女生子的那麼一段故事嗎?” 那女客倏然臉色大變,吶吶不能成言。 “既然處女可以生子,那麼處女雞連一兩隻未見天日的蛋在身上當然也不算違法了!對不?小姐!”駱駝笑嘻嘻地說:“若說那是聖體,這也是聖體!” 那位女客,臉紅耳赤地無以回答,即扯著她的男朋友就要走路,她那位男朋友卻正吵得起勁,還不大願意舍下這場熱鬧,但那位女客卻悻悻然離座,高聲說:“你假如不走的話我要走了!”於是這場鬧劇始才散了;當然他們兩個自己也要大鬧一頓,至於如何吵鬧,那似乎和“仁道樓”無關了。 事後,章仁道向駱駝請教,說:“你向那位女客究竟說了些什麼話?我沒聽清楚,什麼教徒,聖經的?……” 駱駝很幽默地回答:“干我們這一行的,必須要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樣樣全懂,否則有許多事情排解不開。好在你今天已經'收山'了,也不必再學習!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以後好自為之就是了!” 章仁道為了“尊師重道”,留駱駝在“仁道樓”住了好幾天,每天俱是美酒及大魚大肉的招待,駱駝也樂得清閒一些時日,在“仁道樓”住下,只講吃喝玩樂。同時,“仁道樓”上,女招待等級制度也取消了,“處女雞”的菜名也取消了。駱駱忽的對詩詞歌賦發生了興趣,每日“無病呻吟”哼個不已。 一天,駱駝正伏在三樓的欄杆上,品茶眺觀街景,詩興驟起,驀地有一個冒失鬼莽莽撞撞地衝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倒頭便向駱駝磕響頭,砰砰向地板撞個不已。 駱駝唬了一跳,忙說:“什麼事情?什麼事情?” 那楞小子說:“大騙子駱駝先生!我知道你是舉世聞名的大騙子!什麼人拜你為師,學習些許皮毛騙術,都可以發財!因此,我來磕頭,拜你為師,請你收我做徒弟,你假如不收我,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來了。”這傢伙開口就是大騙子,閉口又是大騙子!駱駝不樂,但他已經受到了威脅,假如說是不肯收他為徒弟的話呢,他就跪在地上不起來了。 在這種公共場合,一個人跪在他的面前不爬起身來,那成什麼體統?而且駱駝以往在社會上活動,都是以老紳士派頭的姿態出現,現在被這一個小混蟲口口聲聲稱為騙子,若被外人聽見,該是夠難堪的。 駱駝心想,這傢伙著實需要教訓他一頓不可,但是目前,他只有連忙吩咐他起身,說:“你要我收你作徒弟可以,你先爬起身來,好好坐著!聽我說幾句話!” 那楞小子自是畢恭畢敬地爬起身來,佇立在一旁,靜聆駱駝的教誨,駱駝首先問明他的姓名及來歷。 原來這人叫做唐天冬,是“仁道樓”的一位二廚子的外甥,因為章仁道為駱駝三言兩語點通發了大財,流傳為佳話,他看得眼紅,特意趕來拜師,目的還是要發財! “你真想作一個騙子?”駱駝一本正經的問。 “是的!我想做一個好騙子,像師父一樣!”唐天冬回答。 駱駝點首,說:“騙子容易做,可是好騙子不易做,好騙子是須要騙了人賣了錢,還要叫人家替自己數點鈔票才行!懂嗎?” “知道了!”唐天冬點首說。 “好!”駱駝飲了口茶,繼續說:“幹騙業,有好幾種門徑,其中最快捷的門徑,就是要'一鳴驚人',藉以名揚天下!你是個爽快的人,當然是最希望採取捷徑,立刻一步登天!對不對?” “師父說得一點也不錯,我希望能馬上成為一個出色的大騙子!”他很急切地說。 駱駝這時轉身又伏在欄杆上,向街心俯視,忽然他向唐天冬招手,讓他也向街心望去,在“仁道樓”的對面,是一間新開張的“綠宮旅館”,在那兒出出進進的,都不是等閒人物,以汽車階級為最多。 在那間旅館內,有著一個開有長房間的著名交際花,芳名戴安娜,她的艷名四播,以肉感見著,她的三圍數字是常為人稱道的,胸圍三十九寸,腰圍二十一寸,臀圍三十八寸,曲線玲瓏,性感肉感俱備,達官貴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大有人在…… 這時候,剛巧那位交際花戴安娜送貴客,由旅館走出門來。駱駝便指著那個尤物,向唐天冬說: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在'仁道樓'住了這麼多的天數?我正是為著這個尤物!”唐天冬很驚訝地說:“難道說,師父也迷上了這個交際花不成?我聽人說,幹騙業這一門,最犯忌是迷戀女色……” “別胡說八道!——做一個騙子,先應該有眼光的分辨能力!這個女人的身材,是如此的豐滿,究竟是貨真價實,還是偽造的呢?” “誰知道呢?這年頭女人用在曲線上的道具多得是,誰能知道她的尺寸是真是假!”唐天冬很爽快地說。 駱駝笑了笑。 “那麼,你可知道這個尤物,平日交際是些什麼人?”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經常有軍政首長在她的長房間內進出,師長、旅長,已算是等閒角色了,連軍長部長都有好幾個在她的面前稱臣呢!” 駱駝正色說:“你說得很對!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那尤物的胸圍是假的!要知道,這個女人的個子不高,而胸圍特別發達,為的是什麼呢?因為她的胸脯上裝有兩隻構造特別,而又精巧的錄音機,凡是那些軍政要人,借用她的地方,談到有關軍政大事時,她便將他們的談話全部錄進來……” 唐天冬大吃一驚:“師父!照你這麼說,這女人豈不是有女間諜的嫌疑嗎?” “就是嘛!”駱駝很慎重其事地四下探望了一陣,然後壓低嗓子說:“戴安娜根本不姓戴,名字更不叫安娜,那是她的化名而已,實在的,她是中國人與日本人的混血種,真名叫做阪東美智子,是日本派過來的大間諜川島芳子麾下的一等大紅人。……” “這還了得?……”唐天冬打斷駱駝的話柄,急切的說:“那麼師父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馬上將她抓去送到治安機關里去報案呢?” 駱駝連忙搖手。 “要知道,她所交際的,全是達官貴人,我在沒有拿到真憑實據以前,不敢貿然地去碰她一毫一發呢!搞不好殺頭坐牢的是我而不是她呢!” “那怎麼辦呢?”唐天冬木然地說。 “沒關係,目前我已探查出她的番號,叫作'三十九寸高地一級情報員'!因為她偽裝三十九寸的胸脯用作稱呼代號!” “那麼假如我幫助師父破案,豈不是能'一鳴驚人'了嗎?”唐天冬說。 “所以我說過,在騙業之中能成為個大騙子,最簡單及最妥善的途徑就是採取一鳴驚人的途徑。今天,你來得正巧,我正愁找不到一個好助手,不如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你辦!希望你能善用你的智慧,早日破案,把這個女人的底蘊查明交給治安機關,這樣對於你也是一舉兩得,一則,你對國家民族有了貢獻,二則,你也能名揚天下!成為名騙子——要知道,能騙出一個間諜的實情,便是一個成功的大騙子!同時,也免得我這個老頭子,每天苦守在欄杆旁窺探,讓一些不知情的呆瓜以為我是個老色迷呢……” 唐天冬唯唯諾諾,他以為駱駝交給他的差事,就等於答應收他為門徒,樂不可支。 “老師這樣我還需要向你投帖嗎?” “不必了,等你事成之後再說吧!”駱駝答。 果然,唐天冬下了很大功夫,每天他都到“綠宮旅館”裡去,伺機刺探那位名女人戴安娜的活動。 唐天冬最為註意的是戴安娜小姐那特殊隆出的三十九寸胸脯,只要一有機會,他的眼睛像死魚盯著看,愈看那兩座高豐與她的纖腰愈不相襯,愈看愈像是假的!他心中暗想,師父一定是對的,那裡面很可能裝置了特種的錄音機,她一定是日本女間諜,絕不成問題。 唐天冬苦苦守候偵察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左右的工夫,憑他的智慧,始終沒有一點辦法可以證實戴安娜小姐的身分和她所假定的職業。有一天,唐天冬實在忍耐不下去了,恰巧戴安娜小姐送客由旅店出來,唐天冬待客人離去之後,驀地一躍上前,攔住戴安娜的去路,向那名女人高聲說:“戴小姐!聽說你的番號叫做'三十九寸高地一級情報員',這句話可是真的?” 戴安娜小姐頓時吃了一驚,她不知當前這個衣衫不整的漢子究竟是瘋漢還是專吃豆腐而來的無賴,便叱斥說:“神經病!你講些什麼我不懂!快給我走開!”說完她即轉身想走進旅館裡去。 “別忙!你想溜嗎?你溜不掉的!”唐天冬攔住了她的去路說。 “你打算怎樣?”戴安娜不甘示弱,狠聲說。 “我要知道你的胸脯是真或是假的!” “王八蛋,你想吃耳光!” “不管怎樣,我要證明一下!” “你敢非禮,我喊警察……” 唐天冬那管這些,驀地伸張了五爪金龍便向戴安娜小姐的胸脯抓去,口裡還在嚷,“別裝蒜了!快把錄音機給我!”……乖乖!這一抓可把唐天冬的魂魄抓出了軀殼,戴安娜小姐的兩雙高聳起的雙峰,軟綿綿的,肉酥酥的,膩滑滑的,完全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一點也不假,三十九寸硬是三十九寸,頂多虛報了半寸不到…… 立時戴安娜慌忙高聲呼喊救命非禮! 唐天冬也知道出毛病了,手足無措地說:“小姐,別嚷,別嚷,有話好說……” “救命哪,非禮呀……”那位小姐,像遇見鬼了般地叫嚷。 唐天冬見苗頭不對,打算開溜,可是戴安娜小姐的怪叫聲早驚動了旅館裡上上下下的人,茶房住客蜂湧而出。 “媽的,這小子想非禮,抓住他,別讓他跑了!”首先追出來的一個人叫嚷說。 “打!”後面跟著的人開始喊打。 “打……”群情洶湧,喊打喊殺的。 唐天冬拔腿就跑,可是路人幫同攔著了,他立刻被擒,好傢伙,頓時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把唐天冬打得求爹爹告奶奶的,求饒不迭。 “龜兒子!你有膽量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不怕挨打嗎?” “打……”又是一頓好打,唐天冬一肚子冤,有苦說不出。 最後,還是戴安娜小姐好心腸,她怕弄出人命,便勸大家說:“這個色狼,只要教訓過他一頓就算了,諒他以後也不敢這樣猖狂啦!” “這種人,不給他一頓好打,他不會記得牢的!”一個茶房為討好戴安娜小姐故意裝做氣忿不平地說:“就算不打死他也要把他送到警察局!” “算了,算了,就饒他一條狗命吧!”戴安娜小姐揮了揮手,命唐天冬滾蛋。 唐天冬已是鼻青眼腫,門牙缺了兩隻,自地上爬起來,抱頭鼠竄而逃,他回返仁道樓,立刻叩見駱駝。喊苦連天地說:“師父,師父,整慘了!這個女人的胸圍貨真價實,沒有半點虛偽!師父,你是看走了眼?還是故意整我?……”駱駝哈哈大笑,忽又怒目圓睜說:“小子!你第一次和我見面,大庭廣眾之前,頭一聲就喊我騙子,這成什麼體統?我就是要給你一點苦頭吃吃,算是給你的教訓!——再者,在我們騙行里,第一戒條,就是要騙人先得防人騙己!你連這一點點的小道理都不懂,還想做一個大騙子嗎!這怎麼行呢?該打!你回家去好好的冷靜想一想,像你這種徒弟,我是一輩子也不會收!勸你還是回鄉去種田吧!” 唐天冬憑白挨了一頓打,自是不甘心,連忙說:“師父,我是相信你的話才去做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一個大騙子,為什麼還要相信我的話呢?”駱駝說。 “我認你為師父!” “可是我卻否認你這個徒弟!”駱駝正色說。 “那麼我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 “那是你活該!”駱駝說完匆匆地向房間裡走,關上房門,任憑唐天冬再怎樣哀求,他也不聞不問。 次日唐天冬疏通了章仁道及店裡的好幾個人來說情,請駱駝收這個徒弟。 駱駝搖了搖頭,說:“幹這行業,是需要頭腦的!像唐天冬這小子,豈能入行?我實在是不想害他而已。” 唐天冬還是苦纏不已,他使盡千方百計,無論怎樣,一定要拜駱駝為師,逼得駱駝離開仁道樓不辭而行。 本來,駱駝就是“行四方,吃八方”的人,他又打算開碼頭,雲遊天下了。 駱駝的生活習慣,是居無定處,食無定所,以老光棍的姿態,四海雲遊,悠哉辭哉,逍遙自在。假如不是有著特別的事故,駱駝從不會在任何地方住過半年以上的,這或許是乾騙業者的特別門檻,長久居住,容易露出馬腳。因之,駱駝本就沒打算在重慶留多久,只因為章仁道發了跡,仁道樓修建得滿像那麼回事,他學生的成功,也等於是他的成功,而且章仁道之所以發財,僅是受他三言兩語的指點,駱駝也為自己才華而驕傲,所以很樂意能在仁道樓多盤桓個三數天。 唐天冬事件發生,使駱駝的胃口倒足,為免嚕囌計,他不別而行,踏上昆明,走滇緬公路,到了緬甸,在仰光待了一個時期,又赴泰國,在西貢盤桓了一些日子,又到了吉隆坡…… 反正在東南亞各國,駱駝是桃李遍天下,學生多得像天上的星斗一樣,到處都有接待,駱駝甚至可以大吹法螺,他不消花一點錢就可以周遊世界。 本來,在“騙業”這一行,“你的就是我的”,“大家的也就是我的”,是大可以不需一隻銅板就遊遍全世界,可是在“騙業”之中有分大騙與小騙,駱駝是在“祖師爺”的“衣缽”傳下來有地位的人物,“萬字”亮出去,晚輩都需得跪地磕頭三拜。假如騙錢,騙一頓果腹,那有失地位,他絕不肯在小案件上花任何腦筋,寧可吃晚輩的,接受他們的招待,反正在東南亞地區,駱駝門下已經發蹟的多的是。 那時候,日本軍閥已經橫掃了東南亞,正在高歌什麼“大東亞共榮圈”呢。 駱駝之所以不斷地在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內打轉,目的是希望找一兩個案子做做,自然,那是專以日本人為對象的,藉以給受欺侮的小民族出一口氣,在亞熱帶地區,痲瘋病最為猖獗,那是世界上任何醫學昌明的國家認為的不治之症,日本大兵生活相當清苦,性慾也強,他們除了有“大日本國防婦女會”配給的慰安婦以外,就只有找當地的土娼發洩。駱駝有“祖師爺”留傳下來的秘方,蛤蟆尿配壁虎膽,再配XX藥物便可炮製出這種絕症的徵兆,患上這種病症的也不容易,等於大賽馬中彩一樣的不容易,廣東人稱它為“中狀元”,東南亞地區,以廣東華僑居多,所以連日大兵也懂得“中狀元”的悲哀。 “本地狀元”一中,連祖宗牌位都要調轉頭。 (即絕種之意。) 駱駝到吉隆坡後乾的就是這手把戲,他專在日本軍隊駐紮地的水源地施放他的密製藥物,同時冒充“江湖郎中”,專治這一種病症,有了痲瘋徵兆的日本兵,上門求治的絡繹不絕,駱駝治過好幾個準將之流,他的流動醫館門前,經常會出現汽車上插黃旗的朋友。可見他們也經常找土娼發洩,遇到這種好主顧,駱駝是必然竹槓亂敲。 一天,據說是日軍駐該地的中將司令官,也有染了痲瘋病的跡象,特地派連絡官來請駱駝治病。 一艘雇來的機帆船停在吉冷河畔,駱駝被請上船,當他踏上船後,船剛啟程,只見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跪倒船頭就拜。 “砰,砰,砰,”碰地三記響頭,口中連連念著:“師父,師父我找得你慘矣!” 駱駝著了慌,忙說:“你要幹什麼?幹什麼!……” 那傢伙說:“我什麼也不想幹,只想做一個大騙子!” “這是什麼話?” 當那小子抬起頭來的時候,駱駝大為洩氣,原來,那不是別人,正就是重慶仁道樓二廚子的外甥,那沒有頭腦一心想做大騙子發洋財的唐天冬呢。 “師父,看在我一片苦心,您就收我這個徒弟吧!” 原來,唐天冬拜師心切,日以繼夜地不斷在“仁道樓”哭鬧,章仁道等人煩不勝煩,所以湊了部份的盤費,指示駱駝的行踪,唐天冬百折不撓,尋到緬甸,到過西貢,最後又尋至吉隆坡。這時他手中早是分文沒有了,只有到處做零工散活,唐天冬還專門找些在外拋頭露面的工作,愈是人多的地方,他愈願意作,為的是或許能碰得見駱駝!終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就這麼巧,在吉冷河給他碰上了。 駱駝擔心被日軍的隨員識破,急忙將唐天冬扶起,換句話說,也等於承認了這個徒兒。 可是駱駝並沒有傳授什麼技藝給唐天冬,只是終日把他寄在廟裡,說是讓他先修練靈性,唐天冬便糊里糊塗做了和尚。 駱駝又開始雲遊天下了,也不知道事隔多少年,駱駝再度飄忽路過吉隆坡,偶而想起若干年前曾有過這麼一件事,他便至廟裡去把唐天冬領了出來。 多少年來,唐天冬在廟裡什麼也沒有學到,只學到一句“阿彌陀佛”。 唐天冬問他的師父說:“修練了多年,我可有什麼成就嗎?” 駱駝說:“就憑這句阿彌陀佛,就夠你吃一輩子的了!”
荊金鈴聽完這個故事,哈哈笑個不迭,說:“按你這樣說,你和大騙子駱駝是師徒的稱呼了!” 唐天冬說:“可不是嗎?由於我有出家的證書。所以隨便到那一間廟裡去,主持人都要給我招待!” “那麼'紫雲寺別莊'是怎麼回事?”荊金鈴問。 “啊!那是師父贈給我的一座別莊,師父說我從來沒做過廟宇的主持,這次要給我過過癮!” 荊金鈴即趁機會說:“棺材裡裝的都是死人嗎?” 唐天冬搖首說:“不!搞錯了,五口棺材,只有四具死人,其中有一口……反正也是死人所有的東西,由棺材裡挖出來的東西,師父說那是國寶,說是要把它還給國庫!” 荊金鈴大喜,可是她抑制著情緒,又說:“他們不是已開過一口棺材,裡面是死人嗎?” “阿彌陀佛,那是一口新棺,一位靠而不攏的政客存放的!” “哪一口才是存放國寶呢?” “最舊的一口就是啦!他們上當了!” 荊金鈴立刻將全盤的結果向郝專員報告。 郝專員大感意外,立刻下令,再次展開行動,又火速召集手下赴新界紫雲寺別莊而去。 那長庚派去有六個人,及一部汽車留守在紫雲寺別莊附近,專為監視“陰魂不散”和他的爪牙的活動,不論是誰,只要是進出這間屋子,他們都有責任得以查明他的來龍去脈。可是他們白耗了一天一夜,竟連什麼也沒有發現,非但如此,直到傍晚點名時,他們竟少掉了一個人呢! 他們六個人是這樣分配的,一名留在汽車中做總指揮,一名跑腿連絡,另外四個人是分佈在紫雲寺別莊的四個角落的崗位裡,不論任何角度走向紫雲寺別莊有所活動,他們全可以發現。 這時候失踪的一名,叫做魏中炎,他是負責西北方靠山脊的方向的,照說那是最安全的一部位,有任何人由山脊上下來,不可能不發現的。負責跑腿連絡的一名也感到莫名其妙,他每隔一二十分鐘即和四個崗位聯絡一次,互相傳遞情報,查詢動靜,可是魏中炎倏地失踪啦,連什麼聲息和跡像也沒有!究竟是他開了小差?或是被人綁架?不得而知。 留守在汽車上負總指揮責任的一員是小組長,他有責任得將魏中炎失踪的經過情形向那長庚報告,因之,他把所有的人力集中,派出三個人向山脊上搜索,冀圖找尋出魏中炎的下落。 這時候,郝專員和那長庚又抵達了,他們是獲得荊金鈴的報告,特地趕來,準備第二次開棺取回寶物。 當郝專員聽說魏中炎失踪,心中暗叫糟糕,“莫非又來遲了一步?” 那長庚即集合人力,趕緊動手,他們第二次破門而入,衝了進去,屋內的情形還是那老樣子,開棺的臭氣還沒有完全消失,可是那口已經啟開的棺材,早已重新蓋上,就只差沒釘上棺材釘就是了。 很顯然的是已經有人進過屋子,郝專員找著那口最為陳舊的棺木,繞了一轉,仔細勘查了一番,恐防再上當,只見那口棺木,竟連封的紅泥也沒有,棺材板虛蓋在上面,他跺腳嘆息。 “唉,頭一次來的時候為什麼這樣笨,這樣明顯的痕跡也沒有發現,白浪費時間開了一口死人棺材,這口舊棺內才是藏著失踪的寶物的呢!”郝專員嘆息著說。那長庚立刻吩咐動手,他的幾個爪牙,七手八腳,拉的拉,攙的攙,嘩啦啦地一陣聲響,輕而易舉地就把棺材揭下來了。 “啊……悶煞我了……”棺材內直條條地躺著一個人,忽而他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那不是外人,正就是他們忙著尋找,失了踪的魏中炎,他為什麼會落在棺材裡?再瞧那口棺材內,空無一物,哪有什麼寶物貯藏著呢? “咦?這是怎麼回事!”那長庚莫明其妙地叫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在棺材裡?”魏中炎自己也莫明其妙的,他為什麼會落在棺材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原來,魏中炎在山背後面守了一整天一整夜,著實疲倦已極,天色接近黃昏,略微有點寒冷,他縮做一團,不覺開始打盹……他所能記憶的就只有這麼多…… 郝專員跺腳咒罵:“真是一個飯桶,一個比一個混蛋!” 不用說,魏中炎是打盹時被“陰魂不散”的爪牙襲擊,他的身上到現在還有“哥羅方”的味道,他是被“哥羅方”迷倒了。 唐天冬的口供是不錯的,那口偽裝的舊棺材內,確實是“陰魂不散”用以貯藏“寶物”用的,可是在郝專員和那長庚還未到此之前,“陰魂不散”已經把貯在棺內的寶物全取起了,而且還開了一記玩笑,把魏中炎放到棺材裡去。想到這一點,使郝專員幾乎要開始不相信自己,“陰魂不散”是詭計多端的人物,他的爪牙唐天冬之被捕,究竟是他的詭計?抑或真是他的失策? 不過,以那“電導反應器”來說,那是間諜工作者的最新儀器,“陰魂不散”不過是個江湖騙子,他還不致會運用科學儀器吧!郝專員能聊以自慰的就只有這麼一點。 這“紫雲寺別莊”的四周有著六名幹練的行動員把守著,“陰魂不散”居然能如入無人之境,將古物搬走,又將他們的一名行動員置進棺材裡去,這問題便不簡單,郝專員和那長庚便研究他們行徑上的蜘絲馬跡,可是他們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陰魂不散”真好像幽魂一樣,來無踪去無跡,連一點點的痕跡也沒給留下。 郝專員很洩氣,鎩羽而歸,那長庚要把魏中炎嚴加處分,但郝專員說:“'陰魂不散'是個奇才,連你都應付不了,何必對他們苛責?我們大家都應該檢討檢討!”
香江古玩商店來了一位女客,這位女客大家都不陌生,竟就是那著名的女記者端木芳小姐。 她如普通的一般顧客一樣,先在貨櫥上走馬看花觀賞了那些陳列的古玩後,趨至櫃檯前。 迎上前去接待端木芳的是女特務蘇萍小姐,她以接待一般客人的方式,先遞了煙。 “小姐,你打算選購什麼樣的東西?差不多較為名貴的古玩,我們都不方便置在貨架上!” “我想找一件康熙磁器!”端木芳說。 “有的,磁瓶、花插、茶壺什麼都有,你打算送人或是自己珍藏?” “我的老闆過生日,打算送人的!”端木芳說著,忽而壓低了嗓子,很神秘地向蘇萍說:“你們這裡可有一位荊小姐嗎?她約我來相會的!” “荊小姐?啊!有的!可是她今天休假。”蘇萍說。 “可以找得到她的人嗎?”端木芳問。 “找她有什麼事嗎?”蘇萍已認出了,當前的這位女郎就是曾經到古玩商店來興師問罪的女記者,語氣也特別和緩了。 “荊小姐約我來,說是她有特別的困難,請我來幫她解決困難的!”端木芳說。 “我去找找看!請你等一等。”於是,蘇萍向經理室走去。 經理室內坐著的是姚逢春姚總經理,蘇萍低聲向他報告,女記者端木芳已經上鉤了。 原來,這是郝專員未到達香港之前,那長庚使用下的詭計,他認定了端木芳和“陰魂不散”一定有密切的關係,所以,命荊金鈴設法和端木芳接近,以勾她墜入圈套! 荊金鈴的第一步工作,是冒充讀者,寫信給“端木芳女士信箱”,請她解答疑難問題。 經過一兩封信的情感交往之後,端木芳對荊金鈴已經有了印象,荊金鈴便要求和端木芳見面,說是有非常重大的難題,非得當面向端木芳求教,請她幫忙解決。荊金鈴的信寫得非常懇切,而且將端木芳大捧特捧,說是對她如何的崇拜仰慕和欽佩。 端木芳是個才二十歲的年輕女郎,原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加上愛戴高帽子是女人的天性,她沒想到在這封讀者的來信裡還有著絕大的陰謀,因之,她接到這封信之後,就很冒然地走上了香江古玩商店。同時,端木芳奉報社老闆之命,要調查“陰魂不散”案的全貌,無意中發現一位讀者,正是香江古玩商店的女職員,她還以為這是上帝的安排,予她調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