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她們真的出遊,司機沙比為他們駕車,高麗黛在前座,宋琪、蕭大砲和陳浩等人坐後座,共五個人,乘上敞篷汽車。先在石隆門河畔打了一轉,然後再轉上山去。 是日適逢假日,石隆門遊覽稍見擁擠,有很多由古晉市來的遊客,以弄潮兒佔大多數。 河岸上是紅男綠女,各式各樣的太陽傘高張,河面上有木舟,汽艇,來回穿梭,顯得十分熱鬧。 他們的汽車繞著河岸行駛,全聽高麗黛的指揮,不久即上了山。 石隆門有著一些名勝供遊客觀光的,譬如說,在半山間有著金礦的遺址,約在半個世紀之前,那兒的金礦就被英國人掘光了,它剩下只是一些洞坑,和廢掉了的機械。 距離金礦山上去不遠的地方有著一個稱為“仙洞”的巨穴石椅石桌,卻是天然長成,據當地的土人說,曾有仙人在那兒住過……。 另外又有著一個稱為“鬼洞”的地方,在洞穴進口處,就會發覺到陰風淒淒,洞內還有著許多的通道,不時可見有骷髏白骨,在夜間還可見鬼火磷磷呢。就算有更大膽的遊人,也沒敢進內去探幽的。 據一般的老華僑說,鬼洞內所有的白骨,差不多都是華僑先人的遺骸,也有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在英國人拉耶統治砂勞越之先,石隆門有著十三個金礦公司,礦工多半是華人,由中國大陸販賣至此。那時候下南洋“賣豬仔”就是稱謂也。到南洋後做苦工,等於奴隸,任由支配發落。 其中以採礦者佔大多數,分配著採金礦的已經是祖上有德,待遇較好,發配著採洋油礦的可就慘矣,終年可能不見天日。沒到契約終止時,早已喪生,死在他鄉連故國也難歸矣。 英人拉耶掌握了砂勞越政權之後,對該十三間金礦公司的華工採取高壓手段,剝削他們的待遇,因之,華工群起反抗。 初時,僅是地方上的暴亂,在後範圍漸漸擴大,聯合了其他礦場的“賣豬仔”礦工,變成了“革命”,要求改變待遇。見英國人即殺之。 他們的攻下了古晉市,逼得拉耶泅水逃了,得以身免,整個砂勞越變成在華工控制之下…… 在後拉耶聯合達雅剋土著各部落族人武士,又殺敗華人,收復古晉。 華人退守山洞之中,除礦工之外,連同眷屬男女老幼幾乎有數万人之多,悉數被焚殺山洞之內。 這和荷印紅河之役,以及西屬菲律賓的幾次大屠殺情形相同,英國人稱這次的事變為“華人的革命”。 (Chinese Revolution)時公元一八五七年。 當地的老華僑差不多都能口傳當時的情形,有人說,現在洞內還經常可以聽到鬼泣,天陰則聞,雖然有點迷信,但登臨“鬼洞”憑弔羈魂,也會使人感慨萬千的。 高麗黛帶著他們一行,在各風景區繞了一周,汽車又駛向山地上去了。 在森林的山地部落裡有著聞名於世界上的長屋。 長屋Long Houses就是一座寬而長的屋子的,裡面分隔開許多的房間,可以住許多的人,也或是一個家族,也或是住一整個的部落。 土著們以屋子愈長愈表示他們的家族繁榮,人口增加,就繼續地將屋子加長就是了。 所以長屋就等於砂勞越土著民族的象徵。 蕭大砲隨身帶著有遊覽的手冊,他對這些的問題特別的感到有興趣。他不時的翻閱他的手冊解答許多的問題。實在不懂時便問陳浩,陳浩很有耐心的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 在土著民族之中,以達雅克族人——又稱為伊班族,最為著名,散步在砂勞越幾個大山脈之中,接近都市的,差不多都成為平地達雅克族人了。 餘此以外,陸達雅克族,馬蘭諾族,也是較大的土著民族。 央加族,肯雅族,莫鹿族,基拉帛族,班尼族則在深入的蠻荒山區,比強悍野蠻,在二十世紀時代裡仍然有著獵頭的風俗,武士們獵取敵人的頭顱,製做成骷髏,是一種英勇的象徵。 高麗黛對路途甚熟,她指揮著沙比,汽車在山地上左穿右拐的,不久已來至一座並不太長的長屋之前了。 那似是極其野蠻的部落,長屋前的四周張掛有各式各種的獸皮,地上設置有石器,似像是農具,土人男女,多半是赤身露體的,男的打扮成武士,頭上戴著有顏色鮮豔的羽毛,配帶有鋼刀及矛戈之類的凶器,女的裸露了上身,豐滿的乳房突出,但是每位少女的身上差不多都掛有飾物,五顏七色,下體扎著直身的裙子,是手工織品,花布的圖案充分錶現了土著民族的象徵。 陳浩會說簡單的達雅克族人土語,汽車在廣場停下之後,一些土著婦孺都圍上來了。 陳浩下車後對一個年輕的武士說明了來意,他們要求見酋長。 經武士傳話之後,不久,他們就被引進了長屋,那裡面還真有不少的火雞火鴨一類的家禽,進入一所寬大的房子,房子雖然簡陋,但其裝飾品卻又甚為別緻美麗,看樣子像是酋長的客廳呢。 一些土著的刺繡以及獸皮將牆壁都幾乎掩飾起來了。還掛有許多刀槍矛盾類的象徵武士英勇家族的標幟…… 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在客廳的中央,架有支柱橫木懸掛有一大串的骷髏頭,使人看著會汗毛凜凜的。 宋琪和蕭大砲頭一次光臨這種的地方,下意識地心情有點不安,他倆在一排亮晃晃的銅器類的凳子似的東西坐下。 陳浩忙向他們兩人關照,說:“這是他們的樂器,是最神聖的東西,坐不得的!” 宋琪和蕭大砲趕忙起立。再仔細看看那些的銅器,那隻是些圓形像鍋蓋似的東西,那能敲得出什麼聲響。 高麗黛沒作任何的表示,她在正廳當中舖有虎皮的竹椅旁的圓木凳上坐了下來。 大概那就是酋長的坐椅,不一會有一批武士出來,分兩列在竹椅旁站立。 酋長出來了,滿身的披掛,戴著彩色羽毛的高冠,甲胄都是獸骨做的,花花綠綠的,行出來,真像一隻怪獸一樣。 看這位酋長的年齡並不大,據說是三十餘上下,但滿臉的皺紋,皮膚黝黑,牙齒也幾乎掉光了,一副老態龍鍾,連腰也站不直。 據說,他的妻子就有十餘人之多,早已經是兒孫滿堂了。 熱帶地方,人類成熟得快,也凋謝得快,繁殖率也高,因之,它永遠是落後的。 高麗黛來拜會這位酋長,帶來了禮物,那是一隻極其長型的木製盒子,包裝得頗為精美,裡面全是化學制的裝飾品,花花綠綠的,若在都市而言,那是一個錢也不值的東西,但到了山區,那是土著們認為最有價值,尤其是酋長的那些妻妾,她們趨之若狂,紛紛地就自竹屏風背後露出頭來,在議論紛紛了。 他們吱吱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東西,但是聽語氣是歡樂的。 酋長很大方,接過那盒飾物就向身背後一遞,出來接那盒東西的自是大太太,年齡也差不多了,也是滿臉皺紋的。由她主持分給那些妻妾,歡樂之聲便吵鬧一團,高興的情形無可言喻。 高麗黛另外還有好幾罐罐頭菸絲,那是專送給大酋長的,山區最為珍貴的禮物。 以後,高麗黛就開始和酋長談生意,原來她是專程來僱人的。管理那座龐大的果園,高麗黛希望用他的土人武士。 陳浩替她們做翻譯,他的番話,也不過只有那幾句,不時的需要用手比劃。 宋琪和蕭大砲看得出,在待遇方面好像有一點爭執。 土酋希望抬得高,高麗黛希望壓得低,大家都用手指頭比畫著。 宋琪心中納悶,以這種部落而言,好像還仍是未開化的,那些土人武士能做什麼工作? 啊,剎時的明白了,高麗黛主要的目的,還是對付那些跟踪者。 她企圖利用那些的土武士做兇手,縱然殺了人,在山區之上,有時法律兼顧不到,官方捕兇無從著手。 這倒是一著很高的戰略呢。 高麗黛很少說話,大概在原則之上已經給陳浩有了一個“底子”,由陳浩向酋長磋商。 若是看酋長點頭的機會多,搖首的機會少,大致上就是沒有問題了。 交談約有二三十分鐘,可能是協議一致了,高麗黛告退。土酋親自送出長屋。 他的那些太太們都溜出來,抿嘴而笑,充分的表現出感激之意。 他們上了汽車,由原路出了那個長屋部落,回復行駛在山野之間。 “你打算僱用他們多少人?”宋琪忽問。 “我要二十個人!” “嗯,這樣你就把這座果園防範得如同鐵桶一樣的了,假如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包他死無葬身之地!”宋琪說。 “嗯,當然。包括蕭大砲發現的那隻大狗熊在內!我們可以剝他的狗熊皮當做褥子用了!” 大概高麗黛心目中認為蕭大砲酒眼昏花發現的那隻大狗熊,根本就是人影,追踪他們的“陰謀者”,早已追進這高山上的果園了。 所以,高麗黛除了在各處密布獸陷之外,又僱用大批的達雅克族人武士,為的是她自己本身的安全呢。 石隆門風景區所有的名勝也只有那末的多,暢遊不如聞名,若說欣賞風景而言,沿河路途上的景緻是美極多了。 在赤道線地帶,午後必會降下一陣赤道驟雨,雨後氣溫驟降一如涼秋。 生活在砂勞越地方的居民,對此種的氣溫都甚習慣,但宋琪他們卻很難忍受。熱的時候太熱,涼的時候太涼,很覺得不適。 他們回返果園大廈時已是黃昏日落,女傭阿芬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但是蕭大砲不願意麵對著一對新婚蜜月的小夫妻吃飯,他寧可進入廚房裡去和下人一起吃喝談笑。 入夜之後,果園裡起了一陣梆鼓之聲,是那些達雅克族武士到了,一行有二十餘人之多。 陳浩持著馬燈迎出果園裡去,為的是要提防他們誤踏進獸陷裡去。 這批土人武士,一身披掛著他們的武裝,攜帶著鋼刀長矛等的武器,除此以外還有著一種稱為噴筒的毒鏢。 那是一種竹製的長管,毒鏢約有二三寸長,置入竹筒內用嘴吹噴,可射出數十碼地,據一般熟悉達雅克族的風土人情者所說,該種毒鏢上所塗之毒物甚為可怕,有“見血封喉”之稱。 換句話說,就是著了毒鏢者,沒能及時救治,“九死一生”! 在太平洋戰爭時,日本軍閥佔領砂勞越,留守當地的游擊隊就曾利用達雅克族人的噴筒向日軍實行暗襲。 這種武器是無聲無息的,所以,日軍不怕游擊隊的槍砲,相反的對這種土製的落後武器膽戰心驚……。 這二十多個僱用的達雅克族人武士,幾乎每個人都有一支噴筒。毒鏢二十餘支。 高麗黛真好像要佈置什麼樣的大戰似的。 陳浩為土人武士們預備了好幾隻大帳篷,分別架在果園內。 到了入夜間,土著武士在帳篷前架設了火堆,演奏他們的樂器,唱歌跳舞。 那些樂器,大部分以梆鼓為主,除此以外,還有鑼鑊及鈴鐺,弦管等的古怪樂器,據說,都是由“大唐時代”由中國大陸流傳過來的。 這情形看就非常的熱鬧,唱歌跳舞的人數愈來愈多,好像不光只是僱請來的達雅克族武士了。 蕭大砲在晚飯之後人影子就不見了,還有那個女傭阿芬也相告失踪。 餐桌上的碗碟殘餚沒有人收拾,宋琪曾向司機沙比查問,沙比說他不知道。 屋子內就顯得冷清清的,反而沒有果園內那樣的熱鬧。 高麗黛單獨佇立在寢室前的露台上,以望遠鏡注視果園內的動靜。 她很感快慰,以為這是她最適當的安排。 宋琪找蕭大砲不著,百般的無聊,也來到露台前面。他說:“蕭大砲和阿芬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高麗黛說:“你找他們幹嘛?何不讓他們去輕鬆輕鬆?你陪著我就行啦!” 宋琪說:“不!蕭大砲和那個小侍女阿芬,一直眉來眼去的,我擔心他們胡鬧出事情呢,來到砂勞越這生疏的地方,若鬧出什麼樣的糾紛,非常的不好看呢!” “你真是多心眼,戀愛你管得著麼?” “在H港時,蕭大砲是不良少年,他沒什麼戀愛不戀愛,據陳浩說,阿芬的身家良好,只是為賺幾個錢養家,我得給蕭大砲警告一番!”宋琪很正派地說。 高麗黛笑了起來,她將望遠鏡向宋琪的跟前遞過去。說:“蕭大砲和阿芬做了土著武士的客人,你且看看!” 宋琪甚感詫異,心中想,莫非蕭大砲和阿芬竟跑進果園裡去和土著武士們混在一起了麼?苗頭真不小,難以令人置信呢。 他接過望遠鏡,舉起手,對準了火堆的距離,一看,只見一群土著武士,圍著火堆大歌大樂。 只奇怪在這些人之中還有著不少的女性,達雅克族人的少女多半是裸露著上身的,差不多乳房都很豐滿,跳起舞時,乳峰一顛一顛的,煞是好看,也會教人想入非非。 “奇怪,怎會來了大批的少女,你不只是雇了二十多名的武士嗎?”宋琪莫名地問。 “這是他們的風俗,武士們有了差事,可以有收入時,少女們便來歌舞求偶,雙方都可以選擇對象!”高麗黛解釋說。 “莫非你又出了很多的代價麼?” “不!五頭牛,二十頭豬,再就是零星的一些日用品!” “實物交易麼?” “這些用金錢交易更為實際!” “僱用多久呢?” “一季!”她豎起了食指,狀至得意。 宋琪盤算了一番,這也不算是很高的代價,二十多個武士,在此一季之中,能賺得到多少呢?居然,就有少女求偶來了。 高麗黛看出了宋琪的疑惑,便說:“你別以為這算不了什麼的,我可以告訴你,一頭肥豬,就可以換來一位達雅克族少女!” “人與豬的地位平等了?”他笑了起來。 “你可有看到蕭大砲和阿芬?” “還未有咧!” 高麗黛說:“他倆在帳篷的口間,正被招待如同上賓呢!” 宋琪移動瞭望遠鏡,向著帳篷口間看過去,真的蕭大砲端坐在那兒,頭戴著達雅克族人武士的羽毛冠,身上也披掛著骨製的甲胄,一手持著獵槍,另一隻手持著酒瓶,神氣活現的,很像那末回事。 宋琪卻沒有看見阿芬在什麼地方,那個老傭人陳浩卻也混在武士的叢中,拿著他們的樂器在亂敲亂打的。 原來,蕭大砲和陳浩大請帖,他們拿了好幾瓶的酒,給大家助興。 土著武士每人都可以分得好幾杯,有了酒意,玩得更是高興。 “咦,我就是沒有看見阿芬呢!”宋琪說。 高麗黛便接過瞭望遠鏡,又找尋了好一會,到底她比較細心,一忽兒間笑了起來。說:“阿芬參加跳舞的行列,她在求偶的少女叢中,你瞧,所有的少女都是裸露著胸圍的,只有一個人穿著衣裳,那就是阿芬了!” 宋琪笑著說:“阿芬也參加求偶麼?真奇怪!” “春天到了,每個人都有求偶的權利!” 宋琪搔著頭皮,說:“你雇來了達雅克族人武士把守果園,又讓他們飲酒作樂歌舞昇平的,萬一全飲醉了酒,豈不等於沒有人守夜麼?” 高麗黛咯咯笑了起來,說:“你們別低估了土著武士的酒量,他們平日吃的是土釀的米酒,一打半打的白蘭地,想教他們一二十個人倒下,可比什麼還難呢,只管放心讓他們瘋狂一陣,愈鬧愈好,也或能提高他們的工作興趣!” 宋琪便明白了,高麗黛的目的,也等於是示威性的,好叫那些覬覦跟踪者不敢進入?避免正面作戰發生衝突。 宋琪再用望遠鏡看阿芬跳舞,果然的那許多的達雅克族人少女,配戴得花花綠綠金光閃閃,就光裸著上半身露出兩隻乳房,在跳舞時乳房是一顛一顛的,逗人狎思邪念,其中只有一個人是穿著了衣裳的,她的秀發和身上也披掛著土著們的飾物,打扮得古怪,她排列在土著少女的叢裡,學習她們跳舞的方式……。 宋琪忽的有了感觸,他很奇怪,阿芬的外型和她的身材,完全和高麗黛相似,尤其是在遠距離的望遠鏡之中。 宋琪正想著,忽的聽得一陣唰啦啦玻璃破碎聲響,那露台上的落地長窗玻璃無故破碎,碎片落地,灑得滿地皆是。 高麗黛大驚失色,她趕忙溜返了房內。動作之快,出乎宋琪的意料之外。 “怎麼回事?”宋琪還在納悶呢。他彎下了腰,正要檢查玻璃破碎的原因。 “毒鏢!”高麗黛高聲呼喊起來。 “毒鏢麼?”宋琪也告愕然,可是他有點不大肯相信,引長了脖子,不斷地向地面上細看,還伸手去撿拾那些破碎玻璃片。 “小心!”高麗黛尖聲怪叫,幾乎像是喪魂落魄似地。 宋琪抬起頭,奇怪高麗黛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副形狀,她向來對這種突發事件都能處之泰然的,為什麼會在忽然之間嚇成那樣的一副形狀?這好像不是高麗黛的行為呢。 宋琪因為還未有看見過那種噴筒毒鏢,不知道它是什麼樣的一個形狀,所以他希望能在玻璃破碎中將它找尋出來。 “哎!我叫你小心……”高麗黛再次叫喊。 “奇怪,你好像很害怕呢!”宋琪說。 “你觸摸玻璃,若不小心割著了手的話,可能就會中毒,要知道這種毒鏢,是'見血封喉'的,不及時救治的話,在十數分鐘之內就會喪生……”她喘著氣,顯得很焦急地說:“所以,千萬不能被玻璃割著了手!” “你可曾見過這種毒鏢?” “我當然見過,曾有人因此致死,全身發黑,咽喉腫脹,死狀慘極了!” “但我在玻璃碎片中並沒有看見任何的一支鏢狀的東西,莫非它是玻璃做的?和玻璃碎片混在一起了?” “不,它是黑黑的,約有兩三寸長……” “這裡只有碎玻璃!” 高麗黛“驚魂甫定”已開始恢復常態。她兩眼霎霎地,趨了過去,也蹲下身子在那些碎玻璃片中細看。 奇怪,就是沒看見有鏢狀的東西呢。 “你說毒鏢是利用噴筒,用嘴去吹的麼?”宋琪問。 “你在長屋,大酋長的客廳中不是曾經看見過了麼,那掛在牆壁上像竹管似的東西黑漆漆的,那就是噴筒了!” “假如說,它是用嘴噴出的,那麼力量該很有限,它會擊碎一面玻璃麼?” “哦——?”高麗黛好像是恍然大悟,她的一副憨相倒是滿可愛的。 宋琪笑了,說:“一定是用其他的東西擊碎的,所以得找找看!” “不過,有人暗算我們,那是事實了!”高麗黛說。 “也或是用氣槍,或彈弓一類的東西!” “那是孩子玩的,怎麼會?” “反正對方只要達到恐嚇的目的!” 高麗黛很希望能立刻找出擊碎玻璃窗所用的器具,以釋心中之疑團。 “你為什麼會想像到對方所用的就是達雅克族人所用的毒鏢呢?”宋琪又問。 高麗黛愁眉苦臉的,說:“在砂勞越這地方只有這種武器是最教人恐怖的!” “你滿腦子都是達雅克族人,所以就會有著此種的恐怖了!” 不久,宋琪在地板上發現了一枚圓溜溜烏黑的東西,他拾起來看。嗯,那是腳踏車上拆下來的絞盤鋼珠,也就是擊碎了玻璃所用的東西。 大概對方所用的是彈弓一類的東西,將這枝鋼珠射上來,把玻璃射破了。 宋琪有了這樣的判斷,不免又有了納悶,因為以彈弓的力量,不過是最短近的距離,那末這射彈弓的襲擊者一定是在這別墅四周附近,最接近的地方了。 為什麼他和高麗黛兩人在露台上竟然一點也沒有發現呢? 在果園內有著大伙的達雅克族人,大廈的周圍又佈置有著許多的獸陷。這個人竟然膽大包天麼? 宋琪十分奇怪,假如說那個行凶者,他可以利用彈弓,自然也可以利用其他的凶器了。 若是打冷槍的話,大可以將他和高麗黛同時置之死地! 真是以恐嚇為目的麼? 他的彈弓射得有力,只是將目標射歪了,只擊碎了一面玻璃? 到底,這是高麗黛的哪一方面的仇人?是索取貓眼石的日本人或是阮難成方面的。 宋琪見高麗黛嚇得喪魂落魄的,真也夠可憐,相反的給她好言安慰了一番。 沒過多久的時間,高麗黛回復常態,她對這事件又重新的感到平淡無奇了。 宋琪趁機會又給高麗黛勸說一番,說:“你既然預測到會有人向你暗算,為什麼不干脆的息事寧人?實行和談,化干戈為玉帛,永除以後的大患……?” 高麗黛說:“怎樣和談?” 宋琪說:“將人家所有的東西交還:譬如說,那枚貓眼石就是一個例子!” 高麗黛大怒,說:“不用你管……” “我全是為你好呢!” “混帳!你懂得個屁!” “麗黛!你的外表甚為堅強,而實際上內在十分的空虛,這樣做可以使得你寢寐不安的!” 高麗黛怒不可遏,她的臉孔扳得鐵青,她再也懶得和宋琪說話,出起居室,啟開酒櫥,搬出了好幾瓶烈酒,又自槍櫥中取出了一支獵槍,上了彈藥。 一忽兒,她高呼司機沙比。 沙比在樓底寢室裡正打算就寢,聽得女主人呼喚,倉忙登上樓。 高麗黛吩咐說:“替我把幾瓶酒捧出來!” 沙比有很高的服從性,立刻就替高麗黛將幾瓶酒抱在懷裡。 高麗黛領在前面下樓去。宋琪趕忙追在後面。 “你上哪兒去?”他問。 “不用你管!”她一溜煙,跑出大門去了。 沙比抱著好幾隻酒瓶戰戰兢兢地追隨在後,他倆出前院去了。 宋琪看高麗黛行走的方向,就可以知道她是向達雅克族人歌舞的地方過去的。 不一會,宋琪趕出了露台。他可以看到高麗黛也混跡在土著武士群中,高歌痛飲的,和他們打成一片。 因為高麗黛是雇主,又帶著了酒去犒賞那些武士們,自是很受土著武士們歡迎的。 宋琪很看不慣高麗黛的“浪形骸跡”,她參加跳舞時比那些達雅克少女跳得更為瘋狂,好像有意要這樣做的。 她是受了刺激?或許是不高興宋琪向她頂撞?真不得而知呢。 沙比替高麗黛把幾瓶酒送到土著武士的帳篷的方向去後,就折回來了。 宋琪麻煩他再跑一趟,把老傭人陳浩找回來。宋琪得和陳浩商量,究竟是什麼人溜進果園裡用彈弓打碎了玻璃? 這是開玩笑也或是有意作惡的行為?假如說是行刺的話,那狙擊者可以用其他的凶器。譬如說隨便用什麼槍械,在極短的距離內,就足以將宋琪或高麗黛狙殺了。 既然有達雅克族人武士布陣在果園裡,大廈的四周又布有許多的獸陷,誰能走近大廈射那一發彈弓呢? 宋琪拾起那枚鋼珠給陳浩過目。陳浩看了又看,實在說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些達雅克族的婦女帶著小孩子同來,也許是一些頑童幹的!”陳浩說。 宋琪不解,說:“那些少女不是求偶來的麼?哪來的孩子?” 陳浩說:“熱地方,少女們特別早熟,有些十三四歲就結婚了,十四五歲就生下孩子。少年人都是武士,武士們視死如歸的精神,不論狩獵或作戰,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因之,年輕的寡婦多的是,她們有權再醮,可以另外求偶!” 宋琪始才恍然大悟,這樣看來,達雅克族人的生活還是滿有規律的。 “除了頑童,誰會幹這樣的事情呢?”陳浩說。 宋琪很想藉機會探討高麗黛的秘密,假如說陳浩是高麗黛家中的老傭人,地位等於是他們的老管家。今天清晨裡,他和高麗黛到什麼地方去了呢?高麗黛以往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家中還有些什麼樣的人? 但陳浩守口如瓶,恁什麼不肯說。 宋琪說:“我和高麗黛結婚了,我是她的丈夫,還有什麼值得守密的呢?” 陳浩說:“在大小姐未允許之前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的,否則怪罪下來,我吃不消!” 宋琪婉言相勸,威脅利誘,陳浩就是不肯吐露隻字。 宋琪也就只好由他了。 到了夜深人靜,達雅克族人武士的樂器和歌聲漸告低沉下去。火堆也漸告熄滅了。 大部分的武士們貪杯愛酒,喝得七葷八素的,有許多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只有一些較年輕的擔著矛戈一類的武器巡邏守夜。 這樣的隊伍還能作戰麼?真難以令人置信。 高麗黛也酩酊大醉,由蕭大砲和阿芬將她架著回來了。 看情形,高麗黛的內心之中,是痛苦不堪的,她一陣哭,一陣笑,大叫大鬧的,就好像無以發洩內心的積怨。 在過去時,宋琪還從未有見過高麗黛有這種的樣子呢。她一往“自傲闊視”的,好像天塌下來也不在乎。相反的到了砂勞越,她自稱為“老家”的地方,反而失常了。 宋琪既憐又愛,小心翼翼地將高麗黛安置在床上。 一忽兒,高麗黛嘔吐了,宋琪侍奉她茶水,又給她吃了醒酒的藥,高麗黛才稍為安靜地睡著了。 宋琪告訴蕭大砲,有人用鐵彈弓企圖行凶的實情。 他說:“今後少飲酒,隨時要保持清醒,實在是我們處在明處對方躲在暗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隨時的對付他們!” 蕭大砲實在也有了七八分醉意,他不大肯相信,結結巴巴地說:“怎麼回事?我不相信,果園外面全是達雅克族人武士,大廈的四周又佈置有無數的獸陷獸阱,是誰膽大包天,敢在這裡行凶,還耍鐵彈弓?我不相信呢!” 宋琪說:“事情就是這樣奇怪,我們誰也想不通,要不然高麗黛也不會吃醉酒了!” “唉,嗜酒的人,吃醉酒乃是常事……” “我看她是藉酒消愁呢!” “剛才她在果園是興高采烈的……” “不管怎樣,你隨時要保持清醒,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其他的陰謀,在事情還未有'水落石出'之先,我們要保護高麗黛的安全!” 蕭大砲舉起了手中的獵槍,正色說:“假如真有人企圖暗算的話,用槍械,打一冷槍,什麼問題全解決了,同時,剛才假如高麗黛高呼一聲,果園的數十名達雅克族武士一起出動,那怕行凶者有'三頭六臂'插了翅膀會飛,我們也可以將他拿著,那時候剝皮抽筋的……高麗黛為什麼不這樣做呢?相反的她反而跑至武士們所在地方去跳舞吃酒,我認為事情頗有蹊蹺!” 蕭大砲這樣一說,宋琪反而胡塗了,這個酒徒,以往是胡里胡塗過日子的,難得他會有這樣的分析,能說不合情理麼?
次晨,宋琪張開眼,已是日上三竿了。 因為昨晚上高麗黛酒醉,不時要茶要水的,宋琪內心不安。一直給高麗黛小心服侍。 他以為高麗黛之所以酗酒,是和他的頂撞也有著關係,要不然,高麗黛許多可怕的場面全見到過了,還在乎有人在窗下射一彈弓麼? 記得高麗黛安靜下來時,還向宋琪道謝,她稱讚宋琪是一個好丈夫,對妻子無微不至。 高麗黛睡熟時,宋琪看窗外,好像天色已漸露曙光。 他疲倦已極,躺下來一覺就睡到現在。 這時,宋琪張開眼,只見床上空著,高麗黛竟然已經起床了。 她什麼時候起床的呢?連一點聲息也沒有! 宋琪忙爬起身下地,光著腳板走出房外去,這所大廈好像是空著的。不見一個人,全都是一批懶蟲,都沒有起床還是怎的? 他來到蕭大砲的房門前,只見房門緊鎖,這傢伙關上房門大睡。 其餘的房間,情形大致相同,阿芬同樣的未起床,陳浩早已外出,沙比和另一個司機不見了。 宋琪趕出門外,只見置在前院的兩部汽車都開走了,是高麗黛開走了的麼? 高麗黛帶著兩部汽車到哪兒去了? 宋琪納悶不已,為什麼事情演變得如此神秘!一連兩天大清早間,高麗黛都溜走了!她到哪兒去了呢? 陳浩好像是高麗黛的忠僕,他恁什麼也不肯吐露,只奇怪的是她昨天沒有帶任何一個司機,而這天卻兩個司機都跟著她去了。 回憶昨晚上高麗黛吃醉酒的那副狼狽不堪,難以入目的一副慘狀,雖然在大清晨間她還能爬得起床,可真不容易呢。 走出前院,只見達雅克族人武士的兩亭帳篷前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