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咆哮山崗

第10章 第十章神秘礦穴

咆哮山崗 牛哥 17034 2018-03-22
仇奕森駕車落下了斜坡後,即踏滿了油門,急疾地向石隆門的警署而去。 當他經過那荒涼路邊的電話亭時,計算過時間,由張宅到這個地方來需要多少的時間。 仇奕森對這項估計,好像是有需要用得著的地方。 不久,汽車已經在警署的門前停了。 果然不出所料,死者的屍體已經被焚化了,所留下的只是十餘幀用以存案的照片,以及死者的遺物。 楊公道和他的兒子楊元埠正在研究那些照片。 死者的遺物,楊公道已經不願意看了,因為那全是楊元邦所有的東西,他的衣衫、手錶、打火機,全是楊公道熟悉的。 他們最需要知道的是死者究竟是否楊元邦? 高奎九說得神奇,這是陳楓耍弄的詭計,利用一個死人冒充楊元邦作為他敲詐的本錢,那麼這個死者又是誰呢?以高奎九所說,死者是個達雅克族人,只是面貌和楊元邦長得十分相似。

那麼這個達雅克族人又是誰殺死的?是陳楓嗎?楊元邦是否知情? 現在楊元邦又是在什麼地方呢? 楊公道和楊元埠一直在研究這些照片,他倆沒說任何的一句話。 仇奕森和張天娜也進入了警署。 因為那些存案的照片大多數是裸體的,仇奕森讓張天娜迴避。 楊公道將那些照片重複看了幾遍,仇奕森很擔心,因為看照片和看真人是大有差別的,尤其是那個死者和楊元邦太相似了,萬一楊公道認不出來,豈不就要把事情鬧大了?這會對高奎九他們不利的。 楊公道和楊元埠相對搖了搖頭,將照片交還給警署的保管員。 “你們兩位對這死者有所認識嗎?”管理員問。 “沒什麼可提供的!”楊公道向警員道謝過後,和楊元埠走出了警署。 楊元埠向仇奕森說:“死者不是楊元邦!”

仇奕森說:“你可以這樣確定嗎?” 楊元埠說:“當然可以確定,楊元邦是採燕窩的,經常爬山攀懸岩,他的身上傷痕很多,尤其是在左肩頭上,有著一個碗大的傷疤,那是被燕窩岩的石柱砸傷的,那一次幾乎要了他的命,傷口治了很久才好!這種傷痕居然死者身上沒有!就算他穿了楊元邦的衣裳,戴了楊元邦的手錶及一切應用的東西,我們也不會相信他就是楊元邦的!” “嗯!這樣就好了!”仇奕森說。 楊公道走出警署時,臉上就籠罩上一重愁雲,他開始懷疑,也許高奎九說的是對的,陳楓以“移花接木”的手法,以一具屍體代替了楊元邦向高奎九敲詐勒索。 假如說,他的敲詐失敗,是否就會殺害楊元邦弄假成真,“移禍江東”藉以洩恨? 楊公道心中想,假如陳楓這個人是這樣的,就太沒有人性了,他捫心自問,自己並沒有錯待陳楓的地方,由陳楓流落砂勞越,投靠他開始,他一直將陳楓當做上賓看待,同時在“公道樓”裡也給他最好的職位!

陳楓是否財迷了心竅,不惜“恩將仇報”,出此下策? 楊公道開始有點後悔,因為陳楓在投奔他的時候就有人指示過,陳楓這小子臉有反骨,將來不得善終,教楊公道別重用他的。 “唉,我真搞不清楚,楊元邦自己有一間燕窩行,生意也做得不錯,為什麼會和陳楓合夥幹此勾當?”楊公道嘆息著說。 “仇叔叔已經說過了,元邦的燕窩行已是虧空累累,債主臨門了!”楊元埠說。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楊公道堅持著說,“假如說,元邦好吃懶做,坐吃山空,那還情有可原!元邦自己肯吃苦,經常自己上山採燕窩,弄得傷痕累累,半死不活回家,難道說,這間店還不能維持?” 仇奕森說:“楊元邦和陳楓玩到了一起,吃喝嫖賭全來,嫖只是傷身體,賭卻能傾家蕩產!楊元邦可能是賭博負了債。”

“這個孩子就無可救藥了!”楊公道嘆息說,“給他一點苦頭吃吃也好!” “讓他得到一點教訓,以後或許會改過做人!”楊元埠說。 “哼,你們還談什麼做人的大道理呢,也說不定他這次就把命給丟了!”仇奕森說。 “你為什麼要嚇唬他們呢?”張天娜望著仇奕森,埋怨地說。 楊公道呆了半晌,忽地吩咐他的兒子說:“你現在立刻回古晉市去,到燕窩行去查楊元邦的帳,看他虧空的程度究竟如何了?” “爸爸留在這裡嗎?” “我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楊公道說。 “查出了帳之後怎麼辦呢?” “可以打長途電話給我!”楊公道復又問仇奕森說,“張宅可有電話嗎?” 張天娜便將電話號碼告訴了楊元埠,仇奕森是有心人,當時也把號碼記在心上。

楊公道性急不已,催促楊元埠趕快啟程,楊元埠父命不敢違,跨上汽車風馳電掣去了。 “現在陳楓究竟躲在什麼地方?”楊公道又問。 仇奕森搖首說:“我正在設法偵查,但是連一點什麼線索也沒有!” “我留在石隆門,假如說楊元邦的行動,仍然自由的話,他必會自動出來見我!” 仇奕森邀請楊公道再到張宅去,他們三人再次跨上汽車,又重新駛上那彎曲的盤山道,來到張宅的門前。 阿龍早替他們將鐵閘門打開了,汽車駛進了花園,高奎九的情緒很緊張,扶著一條傷腿,仍留守在客廳之間,等候他們的回音。 當高奎九看見楊公道又隨仇奕森回到屋子裡來的時候,心中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 仇奕森啟開車門,迎楊公道下車,一面向高奎九說:“楊大哥已經認出,死者並不是楊元邦!”

高奎九大喜,說:“這樣好了,陳楓的陰謀便畢露無遺了!” “現在我們需要研究楊元邦究竟藏在什麼地方,他和陳楓是否串通的?” 高奎九又問:“楊老先生回來了,他的長公子呢?” “楊元埠回古晉市去查他的弟弟的燕窩行究竟虧空到什麼程度了。”仇奕森回答道。 高奎九勉強起立,迎楊公道進入客廳,楊公道稍有歉意,因為他在未到警署去之前,曾對高奎九有不禮貌的地方。 現在,他們應該是站到一條陣線上去,共同抵抗外侮。 楊公道要求高奎九將陳楓和楊元邦敲詐勒索的始末重新敘述一遍。 高奎九說:“這是非常意外的事情,好像是'節外生枝',我們正窮於應付'勝利友'的殘黨的敲詐勒索,突如其來兩個來歷不明的人在午夜間摸索進屋子,假如不是仇奕森發現其中有一人是令公子的話,他倆的其中一人非死即傷!”他又重新將經過的情形說了一遍。

仇奕森說:“在此事發生之後,陳楓曾多次打電話來勒索!” “他們要求的數字是多少?”楊公道問。 “十萬叻幣!” 楊公道皺著眉宇,說:“這並非是個怎樣大的數字,楊元邦參加和陳楓一起勒索不是太笨了?就算兩個人對分也只有五萬元!” “可是對小孩子而言,卻是個大數字啦!”仇奕森說。 楊公道突然改變了話題,說:“你們自己本身遭遇的難題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高奎九說:“我傷了一條腿,仇奕森俘虜了他們一位女郎!” 楊公道嘆息說:“仇老弟不是做女人的俘虜就是去俘虜女人,習性難改的!” 仇奕森連忙聲辯說:“不!這一次是在戰場上俘虜的,實在是因為高管家受了傷,為免落在對方的手中,為自己的脫身計而為的!”

由於仇奕森聲辯時的樣子非常的尷尬,惹得張天娜抿嘴噗嗤一笑。 “事實是如此的!”仇奕森再說。 “你在我面前再多辯也沒有用的!”楊公道再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就是如此的!” 仇奕森想解釋,但找不出合適的字眼,居然也急得面紅耳赤,張天娜覺得非常有趣,忍不住笑出了聲。 仇奕森瞪了張天娜一眼,張天娜始才緘默下去。 仇奕森燃著了煙,雙眉深鎖,好像有了他的新計劃,忽而他向楊公道說:“我有一種新的想法,就是施家和張家之間的恩怨,希望楊大哥能出面給他們排解一番!” 楊公道急忙雙手亂搖,說:“不!我自從收山之後,不問江湖上的瑣事久矣!我能怎樣替你們排解呢?” 仇奕森即自身上摸出施素素的人名冊子,翻開,指著上面說:“這上面有很多個地址都是砂勞越的華僑,也許楊大哥會認識!”

“認識又怎樣呢?” “在石隆門有一條叫做依莉莎白道的,有一幢紅牆紅瓦的精緻小洋房,曾經把這間屋子借給施志驊他們用,我因此想到屋子主人和施志驊他們必有深厚的交情,要不然,怎會將屋子借給他們幹此勾當?” 楊公道搖首說:“我不知道有這麼的一幢別墅,但是它的主人該不難查出。” 仇奕森便將那人名冊子遞了過去,凡上面寫著有砂勞越地名的都一律指給楊公道看。 高奎九在旁插嘴說:“這件事情若能排解的話,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感激呢!” 楊公道看過那幾行人名之後,復又搖了搖首,說:“我一個也不認識!” 仇奕森說:“有名有姓有地址,憑楊大哥在砂勞越數十年的關係,總該有辦法可以將他們尋出來,搭上關係的!”

楊公道甚表困惑,說:“我沒什麼把握!” 忽然,他們像聽得電話的鈴聲,高奎九甚感緊張,忙招阿龍背他上樓去聽電話。 張天娜說:“我代替你上去聽吧!” 楊公道似感不解,說:“屋子這麼大,為什麼將電話裝置在樓上?” 仇奕森說:“在通常的時候,高管家很少下樓,電話是光只供他一個人用的!” “其他的人要用電話時,就得上樓嗎?” 仇奕森說:“其他的人不用電話!” 楊公道便笑了起來,說:“你們這家人,真有點古怪!” 不久,張天娜已慌慌張張的出現在樓梯口間,說:“打電話來的,是一個姓陳的,可能就是陳楓,話說得十分難聽……” 楊公道一聽陳楓二字,就無名火起三丈,即說:“讓我去和他說話!” 仇奕森忙勸阻說:“不行,若他知道楊大哥和我們合在一起,說不定就會另外出什麼亂子!” “假如說,陳楓一定要這樣做時,我們合在一起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不是動火氣的時候!” 高奎九已讓阿龍背他上樓去,他要聽陳楓說出他的企圖。 阿龍背著高管家上了樓梯,進入他的那間幽暗的房間,電話機的聽筒置在他那張書桌之上。 仇奕森、楊公道、張天娜都跟隨著進入房內,他們很關心這件敲詐案的進展。 當高奎九正要拾起聽筒之際,仇奕森突然一把將他的手按住,堵住了聽筒,正色說: “假如陳楓的目的仍是勒索的話,不妨答應他,問他交款的方法!” 高奎九點了點頭,仇奕森才松下了手,高奎九附耳話筒上,說:“我是高奎九,有話只管說!” 對方哈哈一笑,說:“姓高的,你的末日是愈來愈是接近了,到了苟延殘喘時,還不肯低頭嗎?” “你可是陳楓嗎?我們無冤無仇,何必苦苦擾纏?” “我被弄得家散人亡,何謂無冤無仇?”陳楓說。 “你究竟打算怎樣?” “還是一句老話,你想把這件事擺平,就需得付出代價若干!” 高奎九回首向所有在場的人看了一眼,始又說:“你到底想要多少?” 陳楓竟毫不考慮,說:“還是老數字,叻幣十萬!” “你知道我不會有那麼多的錢的!” “錢少了就下不了地,你自己稍加考慮吧!” 仇奕森在看著手錶,計算時間,他擔心高奎九或會談砸了,忙向他點首示意接受條件。 “好吧!但是楊元邦的問題你打算怎樣替我解決?” “你付了錢,自然事情就擺平了!”陳楓說。 “我們怎樣付款?在什麼地方碰頭?……是否到我這裡來?” “你無需玩弄狡猾!我要的是現款!你用皮箱裝起,限在明天晚上以前完全籌備妥當!我會再通知你如何交款!”他說完,立刻就將電話掛斷了。 仇奕森不斷看著手錶,他搖了搖頭,說:“時間不夠!” 張天娜感到詫異,說:“你研究時間幹嘛?” 仇奕森說:“我猜想陳楓可能會利用哪一座電話亭,我計算由此地下山去將他擒拿的時間!假如說,像現在這樣的進行,再多三分鐘的時間,就夠了!” 高奎九籲了口氣,說:“這傢伙非常狡獪,話不多說就將電話掛斷了,恐怕也是防我們的這一著!” 仇奕森說:“不管怎樣,你也得先將十萬元籌備妥當,明天敷衍他一番!” 高管家瞪大了怪眼,說:“老天,叫我到哪兒去籌這十萬元?” 仇奕森說:“高管家應該是有辦法的!住這樣的華屋,相等於是畫地為王,連十萬元也籌不出嗎?” 高奎九氣得渾身發抖,高聲咆哮說:“哼,我明白了,你和陳楓是串通的,目的不過想探出我的財產的匿在處,哼,你的心太黑,手太辣……” 仇奕森嗤了一聲,說:“真是血口噴人,好心遇著雷殛!” 所有在場的人全笑了起來。 高奎九自知失言,仍氣忿不已。 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去籌那十萬叻幣的現款?高奎九愁苦不已。 這個人的性格,非常特殊,只要提到了錢的問題,對任何人也不信任的,好像所有立在身旁的人全變了敵人。 仇奕森冷眼旁觀暗覺好笑。 阿龍忽的拉開了房門,門外跌進來的是施素素,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溜上來躲在門外偷聽他們的談話。 阿龍知道這女孩子的膽子小,故意哇啦哇啦吼叫向她嚇唬,仇奕森連忙阻止,卻向施素素說: “奇怪,趁此大好機會,你不設法逃走,反而跑到樓上來偷聽個什麼勁?” 施素素吶吶說:“我以為是我的叔父打電話來了!” “不!這與你的叔叔是無關的!” “我聽見你們在談錢!” “難道說,我們不能夠談嗎?” “不!我以為只有我的叔父會來向你們談錢的!”施素素皺著眉宇說,“難道說,你們另外還有困難嗎?” 仇奕森沒有回答,回首看了高管家一眼。 高奎九很氣憤地說:“我已經下了決心,不管怎樣,我絕對拒絕接受敲詐勒索的!” 仇奕森說:“不管怎樣,你在明天之前把錢籌足就是了!” “我沒有辦法……”他堅決說。 楊公道一直呆著,忽而說:“假如你實在不方便時,我可以幫忙你想辦法!” “既然這樣,陳楓和楊元邦都是你的人,何不干脆你拿十萬元出來把他們打發掉了事!”高奎九說。 楊公道說:“但是我明白仇奕森的意思,他是想以這十萬元叻幣為餌,要捕元兇入網!” “假如是要捕兇的話,大可不必要錢,只需要一隻空箱子就行了!” 仇奕森說:“問題需要你自己去考慮!” 這時候,電話的鈴聲又響了,高奎九情緒緊張,急忙拾起電話筒。 “誰?——什麼楊先生?”高奎九又瞇了眼。 “怎麼回事,楊老先生的電話打到這裡來了?” 仇奕森忙說:“張天娜告訴了楊元埠這裡的電話號碼!” “誰叫你盡把麻煩向我的家裡拖!”高奎九瞪了張天娜一眼,狠聲說。 楊公道即時上前接過電話聽筒,附耳一聽,果真的是他的兒子楊元埠打來的。 楊元埠說:“二弟的燕窩行果真的是虧空累累,負債有六七萬之多,連店裡員工的薪水也發不出來了!” “他的錢究竟是怎樣花掉的?”楊公道撫著銀髯,似乎有無上的感嘆。 “聽那些員工說,他經常和陳楓在一起,吃喝嫖賭,樣樣都來!” “唉!真是不肖……” “現在該怎麼辦呢?”楊元埠請示。 楊公道說:“你替我帶五萬元現錢,馬上趕到石隆門來!” 於是,電話便掛斷了。 仇奕森說:“楊大哥,高管家需要的是十萬元才能解決難題!” 楊公道說:“看高管家的情形,籌五萬大概不成問題!” 高奎九很覺尷尬,皺著眉宇說:“楊公道老先生的幫忙我非常感激,但是我不打算向勒索者屈服,所以籌這五萬元是多餘的……” 楊公道立即說:“仇老弟已經說過,這些鈔票無非是做香餌用的!主要的是我們要擒拿元兇!誘他入網,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事情關係有楊元邦在內,我是義不容辭的!” “不說丟人的話,我連五萬元也籌不出來!”高奎九說。 “盡你的能力吧!”仇奕森也開始懷疑,也許高奎九真的沒有錢呢。
午後,天空間正降著赤道雨,芳媽在她的房間內嗚咽著,她的手腳仍被捆綁著,大概是精神病已平復了,回復了原狀,但是高管家並不因此就肯放她,因為屋子內有著好幾個陌生人。 每遇著有陌生人居留在屋子裡時,芳媽的怪病就容易發作,有時候也發作就不大容易收拾的。 高奎九有這樣的經驗,所以儘管芳媽哭得怎樣哀傷,他只裝做沒有聽見,充耳不聞。 仇奕森所居住的房間,和芳媽的住處最為接近,施素素在房間內,愈聽那哭聲愈感到恐怖,那簡直好像是幽靈哭墓一樣。 仇奕森因為徹夜未眠,甚感疲乏,倒臥在客廳中的沙發椅上假寐。 張天娜盡地主之誼,招待楊老先生在屋子內外各處參觀,其實楊公道的目的是想藉此機會了解張宅所遭遇的困難,全家的前因後果,又為什麼仇奕森會對他們的案子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高奎九召阿龍在他的房間內關上房門吩咐了許多的事情,阿龍是唯命是從的,他離房出來時,全副武裝,長短槍佩上彈帶,靴子裡插有匕首,好像要去應付大戰似的。 他匆匆忙忙披上雨衣,冒雨而出,將汽車自車房裡駛了出來,當他正要啟開大鐵閘門時,仇奕森卻冒雨追出來了。 “阿龍,你單獨一個人,要上哪兒去?” 阿龍搖了搖手,意思是請仇奕森不要過問。 仇奕森卻鑽進了汽車,坐上駕駛室的座位,說:“在這時候單獨外出是很危險的,高管家傷了腿,芳媽的瘋症又未好……” 阿龍指著汽車,用手指繞了兩轉,又扮怪臉。 仇奕森不懂,說:“什麼意思?我不懂!” 阿龍情急之下,用槍頭在那泥地上畫了兩個火柴棒人形。 “嗯,我明白了,是召人來嗎?”仇奕森說。 阿龍猛點頭。 “召什麼人來?” 阿龍拔出刀,裝扮出達雅克武士之形狀。 “我可以陪你去,有兩個人可以互相照應!”仇奕森邊說,已啟動了馬達駛出院外去了。 阿龍還得下車冒雨將鐵閘門關上。 汽車出了張宅的大門,若向右行駛,便是下山的道路,若向左行駛,那便是崎嶇難行的山道,是向山上去了。 阿龍打手勢,教仇奕森駛上山去。 仇奕森說:“為什麼要駛上山去?高管家不是教你去尋人來作幫手嗎?” 阿龍仍以手勢向山上指。 仇奕森只有掉轉車頭向山上去,那條山路是黃泥道,新開闢的,上面鋪了薄薄的一層碎砂石,經過一陣驟雨之後,黃泥自石縫中沖刷出來形同黃泥漿,濕滑泥濘,汽車也甚感吃力,汽缸虎虎地吼著,慢慢地向上爬。 道路是繞山腳的,行了一段路,下望便是百丈懸岩,觸目驚心,假如駕車不慎,掉下山去,必會粉身碎骨。 “我們上什麼地方去?”仇奕森問。 阿龍沒有回答,只雙手捧著那支長槍,不時地向車窗外注視。 “嗯,我明白了,一定是上達雅克族的村子去。”仇奕森說。 阿龍點了點頭。 “是否找吐圖?” 阿龍大喜,立刻翹起了大拇指,意思是指仇奕森猜對了,這就是啞人“有口難言”之苦。 “吐圖是住在土人村的長屋嗎?”仇奕森又問。 阿龍一搖首雙手比成一個大洞。 “是穴居人嗎?” 阿龍點點頭又翹出大拇指。 汽車再向上行駛,道路比較平坦,碎石子浮鋪在路面上,通常是甚少汽車行駛的關係,路面有著兩條輪胎行駛的軌跡,汽車輾在上面,不時會濺起碎石砸著鋼板,噹噹作響。 前面是一座山林,道路開闢在山林的中央,那幾乎像是原始樹林,高可參天,將陽光都蔽住了,還非得開亮了車燈不可。 雨水自樹梢上浸透下來,形成水柱似的,也有像瀑布似的,形成奇觀。 “還有多遠的路程?”仇奕森又問。 阿龍向前一指,道路在森林的出口處,像一個拳大光亮的洞。 那洞口漸大了,便是汽車行駛的距離接近了。 光是這一段路,汽車就行駛了有十多分鐘,等到他們的汽車駛出了森林時,雨已稍歇,陽光艷麗,這就是赤道線上的奇景,在山巒間彎著一條彩虹。 不久,阿龍擊掌,打手勢教仇奕森停車。 當前是一座重疊的山巒,大概很久以前它是採礦的礦場,日久資源採盡,礦場便廢了,山上重重疊疊都是些大小不一的窟窿,看得使人麻酥酥的。 貼著山邊,有著許多廢掉了的木樁梯子,是供爬山用的。 仇奕森選擇了停車的地方,阿龍幫同他將車窗完全搖起,將汽車鎖好,然後兩人各持槍械,踏木樁梯上山而去。 那些木樁大多數是利用天然環境嵌鑲在山壁的縫隙上的,經過長久雨淋日曬,大多數都已腐朽,踩到上面去要極其小心,若其中的一根折斷了話,那即會連人一起跌下山去。 仇奕森打量過整個地方的環境,除了由這些危險的木樁梯可以上山之外,另外還有一條很平坦的道路是可以上山的,他暗覺奇怪,阿龍為什麼要引他由這兒上去呢?也說不定這傢伙有不軌的圖謀,心中便有警惕。 阿龍領在前面,手腳並用爬行著,動作俐落快捷,一忽兒他已經搶在山頭上了。 仇奕森小心翼翼,踩穩了木樁,一步一步向上爬行,假如說,在這時候遭遇了襲擊的話,可真不堪設想呢。 阿龍不斷向他招手,催促他的行動需要加快。 “唉,一個人年紀大了,就連什麼也不行了!”仇奕森由木樁梯爬上了路面,卻指著那條路面說:“阿龍,我們為什麼不由這條路上山呢?爬這種樁梯,是很危險的!” 阿龍用手一長一短地比了一比,意思是說,由平路上來,路途太遠了,他再一招手,教仇奕森繼續登山。 這時候,仇奕森看見一塊路牌,上面有英文,也有法文,他始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地方就是石隆門著名的奇景之一,“鬼洞”呢! 他很奇怪,阿龍竟把他引到這個地方上來了,莫非是吐圖就住在“鬼洞”這地方? 高奎九曾經自己承認過,吐圖和兩名達雅克族人都是經他僱用的,他雇了三個人居住在“鬼洞”這地方乾嘛呢? 再向山上爬去,仍是靠那些木樁梯子作為道路,這時候由那梯子的方面看過去,可以看到各種形形色色大小不同的洞穴。 洞穴甚為幽深,黝黑的一片,甚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據傳說,鬼洞的地方,有嶙嶙的白骨堆疊,英國人稱它為“華人革命”的古蹟,在公元一八五七年,英國人統治砂勞越之前,石隆門已有十三間金礦公司,所有的礦工,大多數是華人,及至土人酋長將此地贈予英人詹姆士,並封他為拉耶王后,有了統治權的拉耶即殘暴無道,對華工採取高壓手段,逼殺無數生靈,引起華工群起抗暴,聯合了十三間金礦公司的礦工集體行動,由石隆門直殺至古晉市,攻陷古晉,拉耶是泅水逃生的,在後這位暴政者募集了大批的達雅克族武士,殺敗華人,收復古晉,驅華人返石隆門,華人退守山洞,苦戰數晝夜,拉耶實行火攻,華人礦工連眷屬老少共計萬餘人均被焚殺洞內,這和荷印的紅河之役,以及西屬菲律賓的幾次屠殺大致相同。 在砂勞越的老華僑,還能口傳當時的情形,沒想到若干年之後它竟變成了觀光勝地之一!據說,現在洞內還時常可聽見鬼泣之聲,天陰則聞,話雖有點迷信,但憑弔靈魂,真會令人感慨萬千呢。 仇奕森一直在找尋那供人觀光的真正的“鬼洞”。 越朝上行走,下望便是懸崖,更覺可怖。 不久,已上至山崗上面,那地方的風向正對準了對山的峽谷,正好通風,所以風勢很大,像在呼呼怒吼。 在那地方,正好有著一個斜面開闢的礦洞,洞口有岩石阻擋著,看起來,似乎有點鬼祟,在那些岩石的夾層之中,架有幾間茅屋,以巨石壓著,看上去還像似滿牢固的。 阿龍在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後,不見有人影,便舉起槍柄去敲那扇厚重的木板門,澎,澎,澎!一陣猛響之後,屋子內好像並沒有人,是空著的。 仇奕森有意進入那礦洞裡去窺探一番,探首進內,只見那礦洞內還有著一扇薄木門,門上掛著一塊木板,上寫“謝絕參觀”四字。 驀地“刷”的一聲,飛過來一根長矛,正插在洞口間,仇奕森以為受到暗襲,急忙掏出短槍,猛一回首間,只見山岩上躍下來一個赤身露體的達雅克族武士,凶神惡煞般地舉起一把砍山刀。 仇奕森舉起手槍對準了他的腦袋,叱喝說:“別胡來!” 達雅克族武士比較怕槍,因為他們所用的武器大半是土製的。 但是這傢伙仍不肯示弱,高舉著砍山刀不肯退開。 仇奕森定睛仔細一看,這傢伙是認識的,在那天晚上向吊橋底下的茅屋夜襲時,這傢伙也有參加呢。 “阿龍,阿龍!”仇奕森只有呼喊。 阿龍匆匆忙忙鑽進了礦洞,一看情形不對,忙用槍將他們分隔開。 那名達雅克族武士像很不服氣,用土語說話,嘰哩呱啦的,大概是指這礦洞不許有任何閒人進內。 阿龍是啞巴,不能說話,他用槍將那達雅克族人推到礦洞外去了。 這時候,只見那名叫吐圖的達雅克族人,手提著兩隻山雉飛奔而來。 “阿龍——”他學著漢人說話。 阿龍放下了槍,向他打手勢,翹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說,老大哥高管家請他立刻去。 吐圖是管理其餘的兩名達雅克族人武士的,他向那名無禮的野漢子一陣叱喝,始將那人斥退,打開嵌在岩石中的茅屋大門。 那茅屋內部還滿寬闊的,進入屋子內,只見琳瑯滿目的盡是禽獸的標本,另外就是一些土製的武器以及製造標本的藥物。 仇奕森對那些獸類的標本很感興趣,那些標本和高奎九寢室所裝飾的製法完全相同。 高奎九僱這幾個獵人在此幹嘛?專為替他狩獵嗎?那麼那座礦洞的里面藏著的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這樣神秘?大門掩蔽,還掛上“謝絕參觀”的牌子,那兇惡的達雅克族人好像是專為把守那扇洞門的,所以幾乎造成流血。 仇奕森的心中,忽而又有異想天開的想法,也許是張占魁所劫奪到手的財寶就是收藏在此! 高奎九能變賣的,當然變賣了,但是不能變賣的,便收藏在這深山無人注意的礦洞裡,還僱用了三名達雅克族武士看守。 “嗯,很有可能呢!”仇奕森自語說,以張占魁在黑社會的領導地位而言,他是一個目不識丁的粗漢,還是以圖畫代替文字,雖然殘暴兇惡嗜鬥,但是運用智慧而言是有限的,他的想法可能就是這樣,虛築一座墳墓在張宅的花園內,藉以引誘仇家的注意,其實他的屍體連同他的財富,完全收藏在這礦洞之內。 “嗯!一定是這樣的……”是時,阿龍和吐圖不斷地在打手勢,似乎商量妥當了一件事情,看他的樣子,可能是傳遞了高管家的命令。 “阿龍,可以告訴我礦洞內藏著的是什麼東西嗎?”仇奕森忽問。 阿龍急忙雙手亂搖,翹起大拇指作刎脖子狀,意思是說高管家會殺他的頭。 “是否張占魁的棺材在裡面?”仇奕森再問。 阿龍還是搖首否認。 “裡面有金銀珠寶,錢財?”仇奕森逼著說。 阿龍跺腳,又作刎脖子之狀。 “你不告訴我,我還是會查出的!高管家已經受了傷,一切的事情由我替他作主!你最好能坦白告訴我!”仇奕森說。 “殺——”吐圖忽然說了一句華語,並拍了拍腰間的佩刀。 仇奕森點了點頭,說:“我明白,高管家僱用你們三個把守著這礦洞口,任何人擅自進內便加以殺之!” 吐圖很滿意,即點點了頭。 阿龍招手,表示即要下山了,吐圖和另一個達雅克武士已收拾好,僅留一人繼續把守。 吐圖一再向那留守的關照,教導他如何如何,他們說的是土語,仇奕森聽不懂,但看他們的樣子,就可以想得出,不外乎是小心謹慎。 他們開始下山了,吐圖領在前面,他的動作真如猿猴般的,崎嶇的路如履平地,尤其是踩那些木樁梯子,只見他好像亂蹦亂跳的,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仇奕森還是戰戰兢兢的,慢慢地跟在後面,很可能一腳踩差了,就會粉身碎骨。 踩那些木樁,上山比下山要容易得多,上山只要抬頭看著高處往上爬就是了,下山有心理上的威脅,眼睛向下看,懸岩千尺,有懼高症的人或是有心髒病者,必然會腿軟容易失足,峽谷上風勢很猛,呼呼作響,甚為恐怖,高奎九為什麼會選中這個地方?不無使人懷疑之處。 阿龍是跟在仇奕森的背後的,他不時催促仇奕森快行,用槍柄推著他前進。 “假如我掉下山去,你得負安全責任……”仇奕森說。 阿龍也不知道是有意或是無意的,忽然撞了仇奕森一下,他腳下一滑,竟跌跤了。 仇奕森手急眼快,貼身山壁間,順手攀住了一根木樁,他反過身來瞪住阿龍,要看他究竟是故意的或是無意的。 假如阿龍是有意謀殺他的話呢,那麼他絕不能給阿龍討便宜。 仇奕森的手已按在槍把之上,以他的快槍技術,假如阿龍有不軌圖謀,必然立刻一槍兩個洞。 阿龍的確是無意的,因為他急著趕時間,莽撞地撞了仇奕森一下,仇奕森早有了警覺,恐防阿龍會向他實行暗算,原因是他發現了那礦洞的秘密,也許需要殺他滅口。 “阿龍,你是無意的吧?”他問。 阿龍點了點頭,還舉手行了個軍禮,跟著伸出手來幫忙仇奕森站起來。 仇奕森揮了揮手,說:“你先過去,我跟在你的背後,我對你不大放心呢!” 吐圖在前路催促,阿龍似感到有點難過,跨過仇奕森的身體便先行在前面了。 殿後的是另一個達雅克族武士,仇奕森也讓他先行過去,自己慢慢地跟隨在後。 盤著山壁而裝設的木樁梯仍還是十分驚險的,起碼還得走上好幾分鐘始才能脫離險境踏上山路。 驀地前面發生了一聲槍響,“砰!”的一聲,槍彈在山壁上開了花,跟著那剛跨上前去的達雅克族武士一聲慘叫,竟倒頭栽下峭壁去了。 原來,那傢伙被伏在山縫間的四腳毒蛇咬了,阿龍開了槍,目的是打蛇的,但是那傢伙受了槍擊的驚嚇,一失足竟倒頭栽下山去了,那不消說,這名達雅克人是必死無疑了,粉身碎骨不說,恐怕會連屍體也找不到。 四腳毒蛇仍掛在石縫間,被打得稀爛,一片血肉模糊的形狀,甚為可怕。 仇奕森在江湖上混了數十年,自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這會兒也冒了汗,他心中想,假如他不是讓那名達雅克族武士先行在前面,說不定就是他被四腳毒蛇所咬而跌下山去粉身碎骨了。 吐圖在叫嚷了,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東西,自然那跌下去的必是他的弟兄,目擊一個親信這樣慘死,那是很不好受的事情。 阿龍有口難言,也無法解釋,他回過身來揪起那條血肉模糊的四腳毒蛇抖了抖,給吐圖扔過去了。 不久,他們已落至山路上去,阿龍打手勢說是要給高管家報告,設法給吐圖的那位弟兄收屍,吐圖始才應允了。 歇過了一口氣,他們繼續下山,這地段,稍為比較安全一點。 汽車仍停在馬路旁邊,大家一起上了車。 仇奕森問阿龍說:“是否高管家就是命你帶吐圖和那武士同去的?” 阿龍點了點頭。 “現在少掉了一個人怎麼辦?”仇奕森說。 阿龍聳了聳肩膊表示無可奈何。 “山上面仍留著一個人,是否再去召他?因為高管家需要兩個人!” 仇奕森即啟動馬達,踏上油門,汽車又重新駛進那黑黝黝的樹林裡去。 “高管家忽然要找吐圖,究竟有甚麼作用呢?又要實行出擊不成?”仇奕森像自言自語的在說話,因為阿龍是個啞巴,和吐圖又言語不通,他實在好像是多說的呢。 阿龍忽的拍仇奕森的肩膊,教他抬頭看那照後鏡。 原來是有著一輛汽車追進黑樹林裡來了,這輛汽車來得很突然,仇奕森不能去考慮他的來路,是友是敵,或者是該地的遊人,根本和他們無關的。 仇奕森即踏滿了油門,速度增進至百餘米,像飛也似地馳行在黑森林裡。 樹林的出口處,像一個發著光亮的小洞窗,它漸漸接近了,便像一座大門,繼而像橋洞,於是汽車便穿出樹林了。 再向前行駛,便是下坡,道路甚為崎嶇,鋪在路面上松浮的碎石子在汽車輾過的地方不斷地迸濺。 雨過天青是由於風向的關係,濕的地方仍是潮的,漬著了泥漿,可是經風吹乾的地方又是塵埃滾滾。 汽車盤著山路下去,速度如飛,仇奕森忽然發覺沒有了煞車,他的腳猛踩,可是汽車停不住。 在這種驚險的山路上,汽車如滑翔似地向下坡飛馳,沿著路邊,下望是千丈懸岩,突然之間發現失去了煞車,那是非常可怕的。 萬一不小心,汽車便會衝出路邊墜下懸岩,大家一起粉身碎骨。 “阿龍,怎麼搞的?煞車沒有了!”仇奕森叫嚷著,他用手去扳手煞車,同樣的失靈。 阿龍也大為緊張,他向來對這輛唯一的交通工具的保養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在行駛之前,一定要作一番嚴密的檢查。 記得汽車在上山時仍是好好的,為什麼這時候失掉了煞車,豈不太可怕了嗎。 嗯,必然是他們攀登鬼洞之時,有人故意將汽車的煞車拆毀藉以陷害。 阿龍這一急,喪魂落魄,手足無措。 仇奕森的駕駛術仍算是高明的,汽車貼著懸岩滑翔而下,眼看著隨時隨地都會飛出懸岩去,尤其路面上的碎石是浮鋪著的,車輪輾過的地方,碎石飛濺,有些也就滾落懸岩去了。 這時候絕不能跳車,因為車行甚速,跳車必然會受傷的。 仇奕森極力鎮靜,他將排擋以最熟練的手法由四檔換上三檔,又由三擋換至二檔,一檔,藉以減低車行速度。 汽車仍是等於滑翔而下,減速是有限的。 “阿龍,你和吐圖找著較安全的地方就要跳車,懂嗎?”仇奕森說。 當汽車下滑,繞山坳沖向一個斜坡時,阿龍和吐圖發現貼山邊處,有著堆積如山的枯草落葉,他們跳車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阿龍首先一滾身撲向那堆腐朽的草葉上去,雨後的腐朽物等於是泥漿一樣,阿龍跌在其中,打了數滾,濺得四野都是爛泥漿,吐圖也跟著撲了下去,他們兩人便成泥人似的,好在都沒有受傷。 仇奕森仍把穩駕駛盤,順著山道滑翔下去,不久,他看到了貼著山邊的一株巨樹,他算準了那株樹還可以架得住一輛汽車,於是便朝著巨樹撞去。 轟然一聲巨響,汽車撞個正著,一陣天旋地轉,仇奕森受了震盪,幾乎昏倒,汽車經過猛撞之後,打了一轉,後輪已繞出懸岩之外,一頭高,一頭低,隨時都會掉出懸岩外去。 仇奕森受了震盪,腦袋碰著了方向盤,額角已掛了彩,可是他的神智還是清醒的,立刻推開車門,滾身落了地。 阿龍和吐圖已經搶了上前,將仇奕森自地上攙起,趕忙向內裡拖。 那輛撞毀了的汽車,燃料瀉滿了一地,霎時間已經著了火,熊熊焚燒起來。 汽車貼著山壁徐徐地滑下去,霎時間,只聽得一陣嘩啦啦的聲響,掉下山去了,不消說,砸得粉碎,相信連渣滓也難找得著了。 仇奕森籲了一口氣,擦著額上的血跡,吶吶說:“唉!究竟是誰的陰謀,將汽車上的煞車拆掉了?” 阿龍回首注視後面,剛才追進樹林的一輛汽車,假如說它是有意跟踪而來的話,相信馬上就會追到了。 阿龍的長槍已經隨汽車損失掉了,這時候他只有用腰間的短槍了,持在手中,準備應戰,接受隨時的襲擊。 仇奕森懂得阿龍的意思,也拔出白金制的四五航空曲尺,上了“紅膛”,在路邊等候著。 可是過了很久,不見有汽車駛過來。 仇奕森感嘆說:“也許我們多心了,那輛汽車根本是無關的!” 忽然,吐圖卻指著山坡上用土語哇啦哇啦叫了起來。 “砰!”槍聲響了,那泥巴道上炸起來了一朵泥花,是處在高山上的人向他們打冷槍。 阿龍已發現了打冷槍者的所在處,立刻舉槍還擊,砰砰砰,一陣連環槍聲過後。 仇奕森向他制止,說:“沒有用,對方用的是長槍,你用短槍,射程達不到呢!” 阿龍仍有餘忿,恨不得追上山去,將那兇手尋出來。 仇奕森又說:“這傢伙不敢乘汽車追下來,只躲在那兒打冷槍,我們只要走出他的射程之外,就可以安全了。” 阿龍無可奈何,持著槍和吐圖招呼,匆匆下山而去。 仇奕森也持著槍,留著殿後,恐防對方駕汽車追下來實行突襲。 阿龍帶吐圖回返張宅之後,他需將實情向高管家報告,阿龍苦在“有口難言”,又不認識幾個字。 他只得用繪圖畫的方法,大繪其火柴棒人形圖畫,他畫了山,畫了木樁梯,一個火柴棒人形倒頭栽下去,另外的一幅,是汽車墜崖,三個人形跳車。 高管家無法理解,拍著桌子,咆哮說:“你畫的是些什麼東西?我全看不懂,叫吐圖進來!” 吐圖進了室,這傢伙只懂得說三兩句漢語,其餘全還是土語。 “哈魯達死了!跌下山!”他用生硬的漢語說。 高奎九大為吃驚,說:“哈魯達死了?怎麼死的?……” 吐圖便拾起了桌上阿龍繪的那幅人形墜山圖,又用土語嘰哩呱哇地說話了,說了一大堆,高奎九如墜在五里霧中,連什麼也聽不懂。 “哈魯達為什麼會墜山崖?他在山上住了一輩子!”他瞪著眼說。 阿龍又拾起了筆,在山壁上繪了一條四腳蛇。 “被毒蛇咬了嗎?”高管家問。 阿龍便猛點頭,可是吐圖卻指著阿龍腰間的短槍,做放出槍聲的聲響,說明了阿龍開了槍。 “怎麼?阿龍,你開了槍?將他打下山去了嗎?”高奎九皺著眉宇說。 正在這一團亂糟糟之間,仇奕森卻推門進來,正色說: “一個是啞巴,另一個只會說土語,還是讓我來解釋吧!” 仇奕森回返張宅之後,首先就找到張天娜,她見仇奕森滿身的污泥傷痕,也大為吃驚。 仇奕森急切需要知道吐圖和張宅的關係?為什麼要雇用吐圖和兩個達雅克族武士,把守著高山上那個神秘的礦洞,礦洞內又藏著什麼東西? 張天娜一概不知,為什麼要雇用吐圖?高山上的礦洞在什麼地方?礦洞內藏著什麼東西?這位大小姐全不知道,她似乎生活在這小天地裡,又似活在另一個世界之上。 張天娜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個土著吐圖和兩名達雅克族人經常到張宅里來,他們和高奎九接洽事情,就只將張天娜蒙在鼓裡。 所以仇奕森匆匆地趕上了二樓,迳自推門進入高奎九的房間內。 高奎九尚還不知道仇奕森是跟隨阿龍上鬼洞地區裡去了的,當他看見仇奕森滿身污泥和血蹟之時,就感覺到情形不大對勁。 他說:“你能知道什麼?為什麼滿身的血跡?” 仇奕森即說:“我和阿龍是一起上山的!” 高奎九立刻跳了腳,破口咒罵,說:“阿龍,你將這'老狐狸'也帶了上山嗎?……混蛋,混蛋!” 阿龍“有口難言”,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是好,露出一副可憐的神色。 仇奕森說:“不怪阿龍,是我逼他去的!” “老孤狸,你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這對你沒什麼好處的,反而對你危險……”高奎九說。 仇奕森指著身上的污泥和血跡,說:“我是大難不死的人,經歷過不少的驚險,也不在乎什么生死安危,事到今天,我等於是掉進了爛泥淖,事情非過問到底不可了,那座高山的礦洞裡埋藏著什麼東西?” 高奎九大為憤慨,指著仇奕森說:“我警告你別胡亂動腦筋!那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埋藏……” “不!不可能的,'鬼洞'的地方很大,你挑選了這麼崎嶇的一個山崗,需爬木樁梯子迂迴上去,還佈置下達雅克族武士把守,礦洞的門口間,又掛有'謝絕參觀'字樣,不可能裡面是空的。” 高奎九額上的青筋暴露,高聲叱喝說:“你別動歪腦筋,張家的財產不可能埋藏在裡面!” 仇奕森冷笑說:“你不打自招了,我正是這樣想的呢!” “你假如敢擅自動我那礦洞,必死無葬身之地!” 是時,張天娜也推門進入室內,沉著臉孔說:“既然這樣,高管家,你何不干脆告訴仇奕森礦洞內藏著什麼東西?” “這是與你們任何人無關的事情,是屬於我個人的事情!”高奎九仍然火氣很大,捶拳擊掌的,好像無法鎮靜自己,他不時地向阿龍瞪眼,這是阿龍惹來的禍患,這個啞巴竟將仇奕森這老孤狸帶到鬼洞上去,豈不是給他添麻煩嗎? 仇奕森忽然冷冷地說:“高管家現在傷了腿,行動不方便,僱用的達雅克族武士墜崖死掉了一名,另外吐圖調出來另派用場,那礦洞便只有一個土人看守了,我隨時都可以去開那扇門一窺究竟呢!” 高奎九說:“仇奕森,你敢這樣做,我會殺了你……” 張天娜不樂,向仇奕森說:“我也需要去了解礦洞內藏著是什麼東西?仇奕森,你帶著我同去吧!” 高管家怒目圓睜,說:“連你也和我作對?” 張天娜雙手叉腰,狠聲說:“高管家,你也未免太過分了,口口聲聲說是維護我們張家的事情,其實你什麼事情都瞞著我呢!一直將我蒙在鼓內!連有這麼的一個礦洞我也不知道!” 高奎九猛捶著桌子,說:“天娜,我純是為你好,我不願你涉及江湖上的許多事情,不得已,有一些事情要瞞著你!” “嗯,我是張占魁唯一後裔,我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我要設法去完全了解,我無論如何要去打開那個礦洞……” “天娜,那對你不會有好處!” 張天娜氣勢洶洶,一把揪著了阿龍,嚴辭厲色地說:“阿龍!你和高管家是狼狽為奸的,你應該知道礦洞的內容,它裡面埋藏的是什麼東西?快告訴我!否則我絕不饒你!” 阿龍頓時慌張失措,急忙雙手亂搖。 “假如說,你也想瞞著我呢,我是一家之主,有權將你趕出張宅去的!”張天娜再說。 “阿龍是啞巴,說不出話的,還是叫他畫圖吧!”仇奕森慫恿說。 “不用了!”高奎九猛然拍了桌子說:“這是屬於我們張家的事情,你們所有的人都出房間去,由我和張天娜說個明白!” 張天娜說:“仇奕森應該留著,他可以幫助我參加意見。” “不行!這是我們張家的事情!” 仇奕森勸慰張天娜說:“也許高管家是對的,他要私下里和你說個清楚!” 於是,他自動的退出門外去,並順手替他們將房門帶上,他下至樓下客廳裡,燃著煙,心中仍盤算著那礦洞的問題,他猜想,高奎九可能要編造一些故事來暫時向張天娜敷衍和搪塞。 由窗戶望出去,外面是那座耀眼的墳墓。 那座墳墓和那神秘的礦洞,便成整個事件的重要關鍵。 若能將這兩個謎揭開,事情就大白了。 仇奕森一身的血漬和泥垢,他進入洗手間洗個乾淨,隨後入寢室去更換衣裳。 楊公道和施素素已經交了朋友,他倆正在下棋,楊公道是藉下棋的機會向施素素詢問她和整個案子的關係。 仇奕森一身的血漬,使楊公道甚為吃驚,說: “仇老弟,怎麼回事?” 仇奕森說:“翻車了!” “哼,不用說,一定又是遭遇暗算了!”楊公道說,“我看你遲早會把性命送在這案子之上!” 仇奕森籲了口氣,說:“事到如今,我又無法撒手!” 施素素也加以譏諷說:“仇奕森說,他管閒事是不分青紅皂白的!” 仇奕森已脫下了沾滿了血污的衣裳,露出一身的肌肉,別看他年紀大了,看上去仍還是滿結實的。 “嗨,看你一身的傷痕,難道說屋子裡連一點藥物也沒有嗎?可要我幫忙給你塗一塗?”施素素說,她完全是善意的。 仇奕森換上了一件潔淨的襯衣,說:“不用了,僅是一點皮肉之傷,我的身體是鐵打的!不用藥物自己就會好!” 楊公道又問:“高奎九的五萬元籌得怎樣了?”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區區數万元的數字,對他是毫無困難的!” “你好像又有新發現了?”楊公道問。 仇奕森一偏首,沒有回答。 施素素好像對金錢很有興趣,即時說:“楊老先生,據你的估計,張家究竟會有多少錢?瞧他蓋的這幢宮殿式的屋子……” 楊公道趕忙搖手說:“不知道!” 這時候,張天娜已自樓上下來了,她向阿龍和吐圖招呼,說: “高管家請你們兩人上去!” 仇奕森便趕出房去,匆匆上前,扯住了張天娜說:“高奎九向你說了些什麼事情?” 張天娜的臉上,有憂慼之色,說:“礦洞裡的秘密!” “裡面藏著的是什麼東西?” “你可以想像得到的!” “是否令尊的棺材?”仇奕森說。 張天娜點了點頭,熱淚盈眶的。 仇奕森便指著花園裡的那座墳墓說:“那麼這座墳墓是虛設的了!” 張天娜嘆息說:“現在可以證實了,它是虛設的,在這座墳墓前,我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情感,流盡了多少的眼淚,想不到它是虛設的,我是白費了……” “噯,那不算是白費,管它是一座墳墓也好,石碑也好,靈位也好,那是對上輩的一種心意的尊敬,怎算是浪費情感?” 張天娜哀傷說:“家父犯了什麼罪孽?為什麼入土之後尚不能安?虛設一座墳墓在此,棺材還要搬上山,收藏在礦洞裡?” 仇奕森再問:“高管家可有說明,礦洞之內,除了令尊的棺木之外,還收藏有什麼東西?” “高管家說得很清楚,你的目的是為家父的一筆財產而來,你又以為礦洞內是藏有家父的財產了?” 仇奕森不樂,說:“到現在你都不能了解我的為人!” 張天娜趕忙拾著仇奕森的雙手,貼在臉頰上,低聲說:“我當然不希望你是那樣的人,但是高管家說得非常的可怕!” “你到現在為止,究竟是相信高管家還是相信我?” “我希望能完全相信你!” “既然高管家說令尊的棺木是藏在高山上的礦洞裡,那麼花園的這座墳墓必是虛設的了!” “裡面是空的。” “你曾親眼看過嗎?” 張天娜搖頭,好像也有了疑惑,說:“在建這座墳墓時,我的年紀尚小,什麼也不懂呢!” 仇奕森忽然正下神色,很鄭重地說:“天娜,我有話很難說出口,但是又非說不可!” “你立心已久,想打開這座墳墓……” 仇奕森點首,說:“這是唯一的途徑,可以解開我們心中的疑惑!” “你仍相信它裡面是藏著錢財嗎?” “不!只為了解真相!” “開墳是否對先人不敬?”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要平卻先人給你留下的禍根,要知道,開墳是遲早的事情,和施素素的叔叔他們和談不成,遲早會有人劈墓開棺!也許還會有人戮屍洩恨呢,倒不如我們自己先行了解!” 張天娜甚感悲傷:“真太可怕了!” “若用金錢的話,可以將事情鋪平一半,但是高奎九的性格我們已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他拼命裝窮,抱著錢寧死不放,這不是應對的方法!” 張天娜自己是無主見了,說:“仇奕森,我已經將所有的一切全託你了,該怎樣做,你只管放開手腳去做,但是你有把握打開這座墳墓嗎?” “只要它是虛設的,它的構造不難想像,我混跡江湖數十年,大大小小各形各式的機關看得多了,尋著它的樞紐,即可以將它啟開,還可以使它還原!” 花園的大門外有人撳電鈴,阿龍急忙出去應門,原來是楊公道的大公子楊元埠到了。 他風塵僕僕地,手中提著一隻旅行袋,大概是裝著五萬元叻幣現款。 楊公道父子見面之後,形色顯得有點緊張,楊公道接過旅行袋,親自送上二樓去交給高奎九。 楊公道聲明,這筆錢交給高奎九運用,是作為香餌,用以引誘陳楓入彀的。 高奎九拒絕,說:“另外的五萬元我籌不出來!” 楊公道說:“你應該籌得出來的,陳楓敲詐的對像是你,而不是我,因為這事件關係我的兒子楊元邦,所以我願意無條件幫你的忙,假如說,你連這五萬元之數都無法籌劃的話,那麼你住瓊樓,像劃地為王似的,其實連任何敵人也對付不了,倒不如束手待縛,任憑對方發落,也許還可以饒你一條活命……” 高奎九勃然大怒,咆哮說:“你在管教我嗎?” 楊公道說:“豈敢,我只覺得視財如命的人,最易招致最後的惡果。” “楊公道先生,我尊敬你,但豈能辱罵我?” 楊公道不予理會,說:“反正我能幫助你的錢財,已經交給你了,該如何處置,由你自己作主意!”他說著,退出了高奎九的房間,砰然將門帶上。 高奎九茫然,吶吶說:“我並非無法籌錢,只是傷了一條腿,行動不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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